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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笔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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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209/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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摇摇欲坠的婚姻

第一章

窗外的狗儿汪汪地叫着,困在笼子里似是想逃出来;窗内沙发上坐着一个女人,正双手捧着看手机。阳台晾衣杆上的衣服是女人刚新洗出来的,滴着水珠,落在几样盆景的翠叶上。从女人这边看过去,天堂鸟的叶子上闪着水晶般的珍珠,不断地往下掉着,顺着卷伸的叶侧又落到盆内了。房屋里空空的,孩子一送去学校,女人的眼前仿佛只剩下自己了。她一个人看起来非常无聊,若不玩手机。但在无聊之中,她看了许许多多有关情感方面的讲解。每看一次,心智就开窍一次。久而久之,看得多了,她的心智也就更加聪慧了。她的生活过得好像无拘无束,不为经济烦恼。一个孩子,整天围绕一个孩子转,经济看起来不紧迫,她有时间放纵自己。

大概是看手机太久了,她的眼睛有些发酸,她放下了手机。手机一放下,她的眼神在这间屋子里带着一种长期积攒下来的心绪环视它。她的表情有些木讷,又有些悲伤。木讷的是房子离她越来越远了似的,里面包裹的感情放空了,不知在何时被外界戳破出一个洞口,这就引得她悲伤了。每逢悲伤,她就想到那该死的男人,男人就像要她感情的命似的始终折磨她不离婚。夫妻之情早都在她的思想认知里荡然无存了。想到男人过去的那些破事,她就气得咬牙切齿。看什么都不提劲,尤其家里的一切都好像和她成了无声的冤家。有时,就连看孩子都是来到世上糟蹋她的单身活法的。她的婚姻出了问题,这问题究竟在哪里,在她偏执的思维里。她认为是她的男人外面有了相好的。冷落了她,把她不当人看了。但她近些年不像年轻时那样软弱了,不怕男人了。真的不怕了,男人一回来,她的嘴就是一把锋利的刀子,在男人的心口一条一条地割着,操着出口伤人的脏语。而她的男人有时气得实在不行了,就掌掴她的嘴。胆敢打了她,不是治住了,而是猖獗了。她的语言就像射击过来的箭镞,一根根地朝男人的胸口上射去。男人也疼了,她就毫无避免地挨了打。但她有躲开的办法,只要脚底下快,男人就打不着她。她的办法就是那张着大口的卧室的门,一个人就毫无牵挂地跑进去了,若是孩子在身边了,就拉着孩子一同跑进去。跑了进去,就像水涨船高了,借着房门紧锁,直到把男人骂得走上前去,从外面敲着门,冲里面大喊:“有种开门!再骂,我打断你的狗牙!”既然跑进来了,男人的脾气一上来,她也有后顾之忧的一面,怕男人用脚踹开了门,她挨的打就更严重了.

就叫她陈妈妈吧,男人就叫陈爸爸吧,他们的女儿就叫依依吧。依依是她起的名字,她说孩子是她的唯一,除过孩子,什么都不是她的了。

陈妈妈在别的女人眼里,是一个有福气的人。自从跟了陈爸爸没怎么上过班。不像有些女人,既要管孩子,还要去上班。她过得比这些女人可逍遥了。虽说算不上人间富贵,但吃喝方面她从不操心。家里缺米断油了,她的男人就替她买了回来,包括平时的日常而用。按道理这些应该是一个女人操持的,但陈爸爸就管了。陈爸爸家里家外都要操劳。仿佛家里头的女人靠不住。在陈爸爸的心里,他的女人不顶事。让她去买菜,买回来的不是坏的就是蔫的。把钱都花在不正当处了,买回来的东西陈爸爸压根没有瞧上过。有一次,陈爸爸让她买几个梨子回来。陈爸爸一看全都是烂的,竟找不出一个好的。问她,她说那便宜。同样花了钱,人家买去好的吃得高兴,而陈爸爸一吃就是气,吃一半,扔一半。连一个水果都买不了,他的女人能干啥呢!他女人的快手和抖音玩得比他溜。在这点上,他都佩服他的女人会玩。各种图片地制作,视频地发送,照片地拍摄,陈妈妈玩得确实比较在行。陈妈妈不光是本着玩这些,她每天都会听一个女人如何活给自己。她听来了许多种活法。最为重要的一条就是女人一定要打扮漂亮。只有扮相精致的女人才会获得人生的价值。在心态方面,心要放宽,拿陈妈妈的话说,就是该吃喝就吃喝,该穿戴就穿戴,全有的一切以自己为至上。陈妈妈确实照着做了!每天描眉画嘴,把头发也染成了红色。可是,时间一长,这种活法,必须得金钱去运转它的意义。陈妈妈没有文化,平日里的零花钱都是向陈爸爸索要。陈爸爸掌管着家中的经济大权,又不糊涂,虽张口要得不多,但必问要钱去干什么。她回答的相当干脆,说买衣服或购化妆品。陈爸爸一开始是给了,开了先例,后面就难以收回成命了。她脸上的妆扮,陈爸爸看得多了,就讨厌了。认为那纯粹就是浪费金钱。她再要钱时,陈爸爸就找来了理由。

“难看死了!又不出去上班,化哪门子的妆!”

“又不给你看,趁我还年轻,拿钱来。”

一个不给,一个要着;再不给,再要下去,免不了争吵。陈爸爸这时候身体出了问题,一听见陈妈妈的大嗓门,他的头就发晕。陈妈妈见他不立即给,嘴里哪有好口气!往常说话也是生冷蹭倔,这会儿给他要钱,嘴就像变形了似的扭歪着,朝外飞溅出的唾沫星子连贯地似是针尖扎到他脸上去。作为男人的他,真想站起来揍自家的女人。然而,每次想到日益渐下的身体,他就退却了。不能再打了,打得越多,叫唤声就越大,受得气就伤害身体最多。

他想了一想,盯住女人说:“要钱可以,不会好好说话吗?”

“我就是这种口气。是你把我逼成这样的!”女人无论到了何时都是满嘴的理由搪塞着理直气壮。

“整天要钱,不会去挣钱吗?没手没脚吗?”男人反对她要钱花销。

“你是我男人,我要得着。不给你要给谁要!“

“你要脸吗?一个健全的人竟伸手向一个病人要钱!要点自尊!“

“我就不要自尊!拿钱来……“

“寄生虫!“

二、

前年夏天,陈爸爸的身体还未出现异常。他们做着引车卖浆的生意。拉着一个打着广告的凉菜车子,在自家小区门口出摊。那时,陈妈妈还能叫动帮衬生意,虽有吵吵闹闹,但生意每天不落下。可是今年不行了。陈爸爸问她做生意的事,她绝决地不再配合干了。她懒着不想动了, 不知生活给她添了乱,还是她给生活添了乱。不管是谁给谁添乱了,她的一颗苦闷的心乱了。没钱了就像小孩子似的,有男人一天,这钱就能要动一天。她说管日后的事呢,把当下过好了,这种没爱的婚姻,就是混也得混下去,前提不能亏待自己。想化个美丽的妆就化吧。想睡觉就睡吧。想吃就吃好吧。自己在这世上一天,心就要像平坦的马路似的,能承载重量。看来,陈妈妈是活明白了!

陈妈妈是一年比一年活得明白了。在前年,他们做着生意的时候,她都看开了人在世上的活头。变得确实聪明了!隔在过去,她的心性纯真,从不深入生活。家里的钱袋子她从不过问,信任地放心地让自家男人保管着。但现在不行了,从他们做生意上就能看得出来,陈妈妈抓上经济了。他们是下午出摊,男人是当地人,别的路边摊主不敢找事,他家的生意做起来顺利,就是城管动辄来骚扰。但陈爸爸从不怯城管找事。陈妈妈是聪明女人了。城管一来,她就找男人出头;城管一走,她就又要站在那里收钱。

她说:“你去转吧。我来卖。“

她的男人心里有数,这个女人似乎一天天变聪明了。从收钱上就能明眼地看出来。接孩子放学的时间到了,陈爸爸才会来接她的手。她把孩子接回来,为了多收钱,站在身边不走。车头上贴着她的微信码。客人来了,就让扫她的。

男人见这个女人不回家就是奔着收钱而站到这儿的,沉着脸说:“还不回去!没看几点了?“

经男人一说,她又一想,觉得孩子作业不紧,男人说给她的话,就像一阵微风来了,经她一拒,又吹回去了。带着相当的威气回击道:“还早呢!不回。你再说——嘴闭住。“

身边都是同行,陈爸爸须得顾脸,不能学着女人那样。女人成了不顾脸的,全拜男人所赐。所以这脸得男人替她收着。陈爸爸不想当着来往人的面与她吵架,省得别人围观看笑话。自己也就暂时不吭声了。由着女人站在跟前。孩子和没回家的小朋友在院子里玩耍。

他们的摊前卖什么的都有,烤肠,麻辣串,油炸馍夹菜,烤面筋,炒面,鱿鱼,还有一家卖猪头肉的,这些都是站在露天的食物;也有一个开着面包车拉着西红柿卖;门口的左边的门面房都开店经营着,有一家药房,婴儿奶乳店,烧烤摊门前支着许多桌,围吃的人很多,烟酒店,再过去几家就是一家新开的超市,这是一楼。二层楼上有重庆火锅,足浴室,兵乓球室。门前灯火辉煌,人声鼎沸。他家的凉菜被陈爸爸做出的味,顾客吃了,都反应良好。小本生意,没有店面费,不摊大的成本,做起来没有压力。挣得钱只能够他们基本的日常开销。陈妈妈每天收去一部分,花给她和孩子了。在这收钱上,陈爸爸也想得开,她收了,就不给自己要了。倘不让陈妈妈收,陈妈妈就不干活了。陈妈妈每天干的活就是洗洗刷刷。她不用择菜,也不用切菜,拌料,都是男人的活计。她只能干干那些没有技术含量的,男人叫她切个菜,不是短了就是长了,拿出去没有卖相。干活不精通的女人,那脑袋瓜子也不必浪费了。陈爸爸干累了,没有个得力的帮手,小本生意,顾人也不赚钱。就这样往前磨着生意的做法。家里的大多事情出来,都是男人抗着。男人的心也是肉长成的!不知喊累的人是被生活折磨成麻木不仁的人了。那样的人如同行尸走肉了。像陈爸爸还不至于麻木,这种累是心理上造成的。不是揭不开锅了的那种累。他的累与女人不能分担事务有关。

一日,他去菜市场批发菜了,载了满车回来,叫女人下楼提菜,女人乐意就来;不乐意了,坚决不来。在女人眼里,这日子不单单是给她过的。女人的心病害了几处呢!她当时嫁给男人时,男人头先离过一次婚,有一个女儿。陈妈妈眼睛也亮,城农村有租金收入,就是坐着吃,也吃不完,就是二婚也比大多一婚嫁得好。那几年,他们还未领结婚证时,就同居着了。陈爸爸与他前妻离了婚之后,就面临拆迁。在他们的婚姻之间,或许掺杂了许多别人无法明白的利益。但就是结合了。后来,他们感情破裂时,一吵架,陈妈妈说:“我当时就是看上你房多,不然会嫁给你个二婚头!”陈爸爸一听她在婚姻之中的真实目的,就气得抽她脸。抽来抽去,但婚姻中结合的目的在未结婚之前,早都形成了。对于普通百姓而言,尤其像陈妈妈这种没有文化的女人,她都知道婚姻里面没有经济作为后盾,那是不会想着嫁他人的。她心里清楚,陈爸爸老给前妻女儿钱。她呢,只有一个孩子,就是闭着眼睛,也不会饿死,都能长大她的女儿。这日子没法心齐地往前去奔跑。只能在原地打转。她不想学其他女人那样辛辛苦苦地去干,总有她的理由。

陈爸爸忍气吞声地把菜一点点往回拿。女人睡在床上,玩着手机,好像现实之中,她是一个单身妈妈。这间屋子里只装着她。现在的手机上发得那些女权主义,是教女人在一个家庭里面当家作主呢,还是挑战男权主义是否稳固?凡正陈妈妈活成人间清醒者了。女人就该把男人不当回事。把自己驾凌于男人之上。这样才活成女王范了。陈妈妈每天都做着了。是一寸寸往前追着自己所认为的女性活法。这种活法,就像手量在衣服上的尺码似的,胖不得,瘦不得。太胖了,穿不出追求的效果;太瘦了,又勒着自己不适了。这就和她日日的心情挂上钩了。心情好了,就听一听男人的话,把握着度干干眼前的活儿;倘使心情全坏了,男人怎么说都不听了。卧室门一关,把门外的一切事情留给男人了。

陈爸爸做好了下午出摊的菜,才跑出去买回来了明天的菜样。一看女人还不从门里出来,他就去敲门。

“还不出来整理东西?”门声给里面送着,里面的人仿佛充耳不闻。那陈爸爸只好多叫几声了。女人一放下手机,胖胖的脸盘子全都浮上了黑云似的,打开门出来说:“你不会弄呀!”

“早上做好菜,你看我歇了吗?一个人忙里忙外,你干了啥?能过吗?过不了了,就不要过了。我太累了!“

“你去和小王过去。“她这时走了过来,拎起一包菜,翻着看了看,走到冰箱跟前打开它,就放进去了。而且放得同时,嘴也跟着动作不消停,又说:”叫你娃来给你帮忙。“

“你去叫去!“她的男人在洗手间里擦着脸说。

“又不是我娃,我叫啥呢!“

“你不是能吗?你要叫哩嘛!“

三、

第二日,陈妈妈送完孩子,还没有回来。陈爸爸昨晚守摊守到半夜了,他起得晚。起来一看,女人不在,盘子都未洗出。他喝了一口水,嘴边没一口饭,屋子里乱七八糟的,他心里烧起了熊熊大火。

就走到卧室里,抓起手机,打给在外的女人,“你在哪儿呢?……还不回来,你把盘子洗了吗?……在外面浪什么呢?往回走。……”

他从奶箱子里取出一盒牛奶,给锅里注入水,先放进去一个鸡蛋。等烧上个三五分钟,他关掉火,把牛奶放进去热。他想着先少吃点,做完了菜,就去外面买着吃,或者女人回家会不会做饭。直到他吃了喝了,女人还未到家。他又去了电话,女人的态度也蛮横了。在那边说:“叫你娃去!叫你小王去!干活就找我!”匆匆地就挂了电话。他气得骂给自己听。他从冰箱里拿出昨天新买的菜,就择起来。那颗心在日月之中变得仿佛萎缩了,又像一棵青菜似的被啃了,咬出的口,虫子都能在上面来去穿行。正啮噬着咬烂了的心。他不是不想去捉那虫子,可在心里面呢,无法捉它们。只好眼睁睁地让它们咬着,无能为力地放任虫子乱咬着自己了。

家里什么都不缺,家电都全部配全着,都是近两年新置办的。以前的旧家电都处理了。电子墙上,那绿色油亮亮的,看一眼都舒心,一只梅花鹿闪烁着晶莹的眼神站起着,仿佛朝走过的主人看着。沙发一头跟前的玄关,红得喜庆,上面摆着各种好看的小盆景。男人爱花,抽空出去转花市了,就买了回来。卧室里梳妆台靠着床子一边也服务着女人的容貌。镜子中仿佛还残留着陈妈妈清早出门之前的样子,对面的墙壁上似是反射着她的影子。红色的木质的大立柜,对着床身,陈妈妈每天晚上睡到床上,眼前的红色柜子,似是为她传递着一种难以描述的幸福。走进她的家来,全都弥漫着中国风的红气,以为主人过得十分顺心。再瞧一眼陈妈妈那红红的嘴唇;黑色的眼线;棕色的眉毛;耳朵上戴着长长的耳环,坠着绿珠,走起来一晃一摇的,日子就像跳着舞。她一身的富态,脸上,肚子上,到处都是吃出来的肉,这肉她也不愿减掉的。胳膊一摸都是瓷实的,一看都是过得无忧无虑的家庭主妇。而陈爸爸和她一比,比不到一起去。陈爸爸瘦瘦的,与陈妈妈一般高,身体看起来没有她壮实。两人站在一起,旁人都以为家里好吃的让陈妈妈给吃了。不然,陈爸爸为什么那么瘦呢?过去陈爸爸胖过,后来突然变瘦了。那是因为身体正出着未发觉的疾病。异常情况未完全觉察出来,还以为自己变瘦是正常情况。所以心思不会考虑到身体害病上来。

他切着菜,听见门声响了。陈妈妈回来了。她径直去了卧室,她买了一件衣服,偷偷放进柜子里去了。她不能告诉男人,男人知道了,不但骂她,还说她光知道花钱,不知挣钱。骂她的理由就充分了,她一时就失去了理,理论不过她的男人了。她放好衣服,就去洗漱间了。解了个小便,又洗了手就出来了。男人不想与她讲话,这个女人把他气得语言倦了。他就干他的活,在不理她的前提之下,她是否知道去洗头天夜里没洗出的盘子。昨天夜里的菜卖得好,盘子都见光了。但上面的残垢在盘的四边聚着不动了,仿佛凝在一起了。就等着清洗它们的主人。他眼看菜切完了,就是没听见外面有洗盘子的动静。按照他手中的活计顺序,觉得这盘子不能置之不闻了。扔下刀,走出厨房,看见女人坐在沙发上,拿着手机翻上翻下的。他没先往她跟前走去,而是先说了一声:“我菜都快切完了,你盘子还洗不出来。你看几点了?”

都过了十二点了。陈爸爸没休息好,想着早早做完了,在没出摊之前,再补一觉。可女人干活提不起性子,眼睛只瞅着手机里面看,好像一部手机能给她制造财富。手机确实能创造财福,会玩得,坐在家里就把钱给挣了。但陈妈妈同样拿着手机坐在家里玩,没玩出一分钱来,不像别人那种高级玩法。她玩得快手无非拍拍呀,看看呀,全都是不务正业了,不像真正会玩得行家在里面找赚钱的路子。

男人在她眼里的伟大形象,从陈爸爸认识那个叫小王的女人那里起,已经渺小了。在婚外恋上,女人的话语权强大了。不像先前那样听男人的话了。陈爸爸过去能娶她,最重要的原因是那时她听话。不像他的前妻老与他打架。本着听话,就放心地结合了。结婚头几年,陈爸爸发现陈妈妈不完全像未结婚之前那样腼腆了。在他前妻孩子的事情上,要是让她知道给钱了,她抓住就不放,想起来了就叨叨。等她生的孩子长起来,她几乎全变了,再不是以前那个只听他话的女人了。后来,他遇到的小王,这小王去过他们的家,陈妈妈和她有一段时期姐妹互称,相处不坏。那女人经常上他们家来吃饭。再后来就住在他们家楼底下的一间小房子里了。陈妈妈起初是欢迎这个妹子的,爱找她聊天拉家常。陈爸爸没事的时候,总是钻在这间小房里与那女人有说不完的话,一坐下来,就半天不走。他们是城农村回迁,院子里大多数是以前乡邻。时间一长,闲言碎语就来了。毕竟周围是城农村的风气,虽沾着“城”,但农村的根基风貌在这一代人身上无法抹掉的。

风言风语确乎在他们的眼皮底下吹起来了。传着说,一到深更半夜,陈爸爸从后面那个门就进到小王的房子,他们就睡起觉了。走过的乡人,哪个谁都听到里面那干事的声音。门是卷闸门,从外面听不隔音。一个“黑脸”男人,有一次经过,听见里面动静大,他就停下来,向里面说:“喊声再大点儿!”后来,这个男人把听来的都学给另一个叫“胖子”的了。那胖子与陈爸爸私下有交集。但这种交集不是那种好友式的铁交,而是从背后乱谤他人名声的小人。碰见了,彼此一声招呼,面子关系看似恰好。殊不知,在背后时常捅刀子。叫胖子的男人,每一次见了陈妈妈,就专门学她男人的桃色新闻。看她走过来了,就故意问:“老陈呢?”

陈妈妈说:“出去了。”

“老陈一天背着你找女人呢!他和小王一看就有问题。你看不出来?“他长得肥头大耳地说,一双小眼睛滑里滑气地滴溜转着。

“有啥问题?”陈妈妈长了一张老实的脸问道。

“两人天天睡觉,你不知道?我都晚上经过时听到了。“胖子笑眯眯地说着。那小房子在一楼,他回家的时候就经过此处。说起来倒像是真的了。听得陈妈妈恍惚着眼神,有些难以相信,低下头去,认真地沉思起来。

陈妈妈就把这听来的是非搬向男人跟前,问他:“我从外面听来了你和小王都睡在一起了!”

“谁说的?”陈爸爸问她。

她起初还思思量量地不说出这个人的名字,见陈爸爸一直追问不放,她才说出了是谁。陈爸爸从做娃娃起就对这胖子没有好感。两人未结婚之前,就打过架。但过后仍旧说话。或许是胖子记了陈爸爸的仇,那时候把他打得鼻青脸肿,直到中年,青年欠下的这本账都没有冰释前嫌。记恨到现在,在人家的老婆跟前戳弄起是非,破坏夫妻之情。

陈爸爸就想起了过去,以前时,她对自己的女人提到过,他和这个胖子为了较量高底,那时周围还是菜地,就在菜地里摔跤,从中午打到下午,打渴了就喝凉水,喘口气接着打,直到分出胜负。打的时候,胖子的家人也站在跟前围观,以为自己的儿子人高马大,陈爸爸个子矮,不是对手。但打到最终,是陈爸爸战胜了。

陈爸爸一听是这胖子在自己的媳妇跟前乱嚼舌根,就想起这个人的本性,说:“胖子这个人心术不正,为了让你找我闹火。这人光盼人穷呢,喜欢看人家屋里的笑话。以后见了,不要理示!“

说一次可以,但见一次就说一次,陈妈妈心里就自然开缝了。

从此之后,陈妈妈就怀疑上了。心眼也慢慢开了。在陈爸爸的跟前,开始数落楼底下的妹子了。楼上一旦陈爸爸掌勺,就会叫楼下的女人上来吃饭。让陈妈妈去叫,陈妈妈不像先前那样心甘情愿了。半天坐着犹豫着不去。此时,她的那种后来养起来的威严还没有形成呢,或是悄悄形成着了,只是还没肥着胆子有气势地发挥出来。男人看她坐着不动,就开导她说:“这是咱的礼貌,人家娃对你娘儿两不错吧,给你娃买了不少东西,让人家吃顿饭你不愿意,我叫人家就不来,只能你去叫。村里本来就是非多,外面的闲言你就真信了?去叫吧!”

陈妈妈敦厚的性情就去了。来到门口,想进不想进来的,她也决定不了如何办,听了男人的话,她心里就像吃了迷昏药似的。

“里面的妹子,就真的没有和她男人有一腿吗?”

自从流言兴起,她就常常想上了。但她又一想,那楼下的妹子不是那种胡来的女孩,不但朴实而且对她和她的孩子很好。出去逛了,总是抢着掏钱。看那素质,不像偷人家丈夫的女人。一脸的正气,还是大学生,肚里有文化,不像她没文化整天胡思乱想着。

她说得多了,陈爸爸就会说:“我有啥?除过房子,还有啥?人家是大学生,有知识,哪能看上我这大老粗!”

陈妈妈一听也就罢了,在这件事情上,她的心理世界还未打开呢。她的思想被他的男人牵着走。她嘟哝一下,怀疑一下,男人找着理由就敷衍回去了。事情还在浅进行状态,话语里也没有一定的硬性。仅是嘴上说说而已,只是怀疑哪里不对劲,而这怀疑是从别人那里听来的就怀疑上了。属于自己的真正的怀疑还未开始呢。

走进来,里面的女孩也就不到三十岁,见了她,总是姐长姐短,叫得很是嘴甜,听见喊她姐了,她那口中的语句就容易地说出来了,“你哥叫你上去吃饭呢。走。”

四、

手机在陈妈妈的眼里能充当每日一餐,分分秒秒都离不了。不准时吃饭可以,但不玩手机不行。手机一打开,听着别样的声音,仿佛在了解丰富多彩的世界。听得满脑子奇丽,若不是手机,她的眼界永在她活着的周围探索。手机确实教她闻听到了不一样的大千世界,在这世上无奇不有。狭隘的思想早都摆脱了,现在眼里装着的是海阔天空。她的语言用词不是以前的单调了,讲起话来,一套一套的,听来的就成了自己的见识。全都跟着手机中的那种讲解的女性活法往前生活。她邯郸学步着了,学得有模有样,学得情绪激动,听到能刺激她心灵的了,她高兴地拍个快手照,把它发出去,去获得别人的关注,而且还要在下面附上听来的认可语。她迷恋手机,就像孩子迷恋上了游戏的打法。一部手机改变了她的思想!未曾谋过面的人,被她隔着视频一浏览,就认为是人生的真理,学着去做,而她的男人,男人讲给她的道理,却不屑一顾,全都是错误的说法。她可真怪!思想被虚幻中的陌生人攫取了,而眼前人现实着反是她厌恶的对象。

她仍旧眼睛在手机上扑捉着,靠在沙发上,无动于衷,茶几上摆放着两个带颜色的水杯,一个开着盖,那是陈爸爸的杯子。白色透明的果盘里盛着半串葡萄,吃了一半,仿佛不想再吃了,眼睁睁地看着它放坏了去。正是初秋吃葡萄的季节,但陈妈妈对水果不感兴趣。她的女儿和她一样,妈妈吃什么,也跟着吃什么。她很少吃水果,她的女儿也学她。紫红色的葡萄静静地睡躺在盘子里,失了一定的鲜色,灰头灰脸的,就像陈妈妈似的,有男人的地方就导致她失去了愉色。也学着那不会说话的葡萄了,静默地不睬人。支撑不倒下去的果盘紧紧地贴盖着,陈妈妈的手机就是那果盘的作用。手机为她输入着精神动力。可以不听男人的话,但不能不听手机里面讲的话。

“洗盘子去!再看……“见她不站起来,陈爸爸就手快地夺过了她的手机。认真一看,吃了他一惊,聊天的语句就像他们家阳台上面挂着两只红灯笼,着了一层白天不点火的神秘色彩,只有到了晚上,那火烛才能正常引烧。一个微友,陈爸爸不必深究,能一眼判断出那是一个陌生的男人,两人正互相用语言的嘘寒问暖朝男女之情发展关系呢。 陈妈妈伸手抢夺自己的手机,眼神就像急出了火苗似的,脸色立马煞白了。她仿佛预感提前的危险来了。

陈爸爸的双眼状态就像陈妈妈的火苗跳跃到他的眼神里去了,引燃它烧起来,心颤抖了,眼睛睁得就像牛眼似的圆大,把她按在沙发上,瞅准她的眼睛问:“这是什么?你不要不承认!”

“没有的事!”她的眼神闪烁不定,不敢看向陈爸爸。

“再问你一句,不承认是吧?“

陈妈妈想站起来,陈爸爸两腿夹紧着她的腿,使她无法动弹,从她软蹋蹋的语气里,能明显感到她有罪果,男人控制她,是她不想大力反抗的因素。若放在平常,这招于她使不得。然而她依然扭动着,似是把她男人的腿抖开。

陈爸爸再问她,她说没有,不认识。黑字白纸都祼在眼皮下了,陈妈妈的眼睛无视一切,装作没有看见,违心着自己的语言。男人再三诘问,她的语言永统一。

自从她跟了陈爸爸,她脸上不知挨了多少耳光。这促使陈爸爸想起了过去的事情。她嫌陈爸爸对她不好,那时候孩子才学会走路,在网上,她认识了一个网友,聊到见面的地步了,她就领着孩子去会网友了。被陈爸爸最后发现了,陈爸爸拿着聊天记录如何质问,像今天一样,还是那睁着眼说瞎话的嘴脸。没有就是没有,休想叫她承认一个字。过去如何抽脸,今日亦是一样。再打的多,就是不认错误。说起那次,陈爸爸为了弄清个原因,和她那网友取得了联系,网友告诉他,只是见了个面,嫌她领个孩子,就走了,什么都没发生。而这次,陈爸爸和以前的处理办式相同,与那男人试着取得联系。是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对他说,她是结了婚的女人,有孩子,叫他不要再联系陈妈妈了。那男人一听她的真实情况,就识相地删除了微信。

她的事情暴露之后,她不张狂了,学着乖起来了。陈爸爸骂她时,她难得还口了,就这件事,陈爸爸说:“怪不得天天化妆,原来是有野男人了!以后要钱,去给外面的野男人要去,少给我要!一只脚还踩两只船!真不要脸!把脸都不要到家里来了!”

陈妈妈放肆的反语不敢说了,怕激怒男人脾气,她的脸又要见痛了,只是轻轻地说:“没有,没有……”这两个字在嘴里简易地反刍着,好像真的没有,是陈爸爸冤枉她了。

五、

过了几天之后,这件事像是被陈爸爸遗忘了,不在她跟前提及了。她又变回了以前的样子。在男人跟前说话没大没小了,不怕挨打了,男人就是想打她也没打她的正当理由。她言词之间尽是流露着霸权主义,碰到礼拜天,陈爸爸叫孩子去写作业,她就反对陈爸爸说孩子。在对待孩子的教育上,她一向分明,说孩子是她生的,就是训斥也该她来,男人无权说她的女儿。若给外人听到了,仿佛她的男人不是孩子的亲爸,而是一个继父。但又从那孩子的长相来观察,一看都是陈爸爸下的种。陈妈妈是从山里嫁到这处城农村的,她有孩子时都三十岁了,结婚头年就有了,从算起也和男人过了七八年了。他们之间的感情保鲜度太短了。还未好好爱,就生出了裂痕。不知是她的问题,还是男人的问题?这问题提了出来,她一口咬定是她男人的问题。她早都看出来了,男人对她不好,就是不爱了。所以她试图找着下家,好摆脱陈爸爸。她有志气,如果没有,她就不会这么做。但她又不像受过高等教育的女性那样自立自强,赚钱自己花,不去触摸异性的钱袋子。在经济独立上,她首先就输了。她听闻有限,以为女人化个妆就活成自我了,在男人眼前有资本得瑟了。

陈妈妈无疑是从皮囊上花心思捯饬自己,没解决内里。

每逢周日,是他们做生意的休息日。一家三口人都在家呢。明天是周一,孩子趴在茶几上写着未完成的作业。灯光有些暗淡,陈爸爸就打开最亮的灯,保护好孩子的眼睛。仿佛未经陈妈妈的批准,灯光突然变亮,似是刺伤了她,她的骂就来了,说道:“照得难受死了!出去,多事。孩子写作业和你有啥关系!去去去,管你大女子去。我娃我说了算。”一边说着,就一边去切换开关调到暗光上。陈爸爸能打开它,就不是无中生有。自家的女人与自己老是唱反调,不站在一条线上过日子。女人似是过成了家里的“王”!全部都得按着女人的来。他一想到这儿,他的脾气本就不好,大男子主人的气概生猛地活现了。走过去,把陈妈妈推开,骂她道:“你懂你妈个屁!灯光太暗影响娃的视力。”又给调回去了。

陈妈妈见男人骂她,嘴里就打起机关枪了,用语言的恶毒逼迫男人滚出去。孩子扔下了铅笔,两只眼睛似是钉住了,一声不响地看着爸爸妈妈。母亲嘴里就像爆米花似的,噼里啪啦地飞出着爆开的米花。

“……你骂我日你妈呢!我娃不需要你管。我的娃我想怎么管是我的事。你娃不在这里,去找你娃去,成天给你大女子钱,找你娃给你帮忙做生意去,让我给你下苦,给你娃挣钱,她和我有啥关系?我和你挣得每一分钱,是来养活我娃呢,而不是让你拿着给你前妻生的娃花销。从明天起,让你娃过来给你帮忙。把小王也叫过来。你相好的,你爱人家,人家也爱你,我能看出来,你们是互相喜欢。赶快给我让位子,不要耽搁我找好的,离了你,我要给我找一个有钱的,收的彩礼钱给我妈。一对狗男女,把女人都领到门口来了。现在咋不去谝了!过去成天的谝,还不敢承认睡了觉。村里谁不知道你的丑事!胖子见我一次,给我说一次,说你们晚上就在那房子里睡觉呢。狗男女,把我都气成抑郁症了。过去经常给小王做饭,小王是你碎奶,不要让我碰见她,碰见了让她给我看病。还叫我姐呢,在背地里做你姐的活呢!一对不要脸的狗男女,出了轨还不承认。拖着不离婚,把我拖到啥时候呀,拖我日你妈呢。不让我找有钱男人!只准你找!你在我跟前还有脸说话?渣男!狗男女,不得好死,用雷电霹死你们。害我不好过,我咒死你们,快死去一个个。影响我的生活日你妈呢!全世界女人得是死光了,纠缠我不放,日你妈,日你妈,日你妈……一对不要脸的狗男女!……“

一趟说词下来,气得陈妈妈一脸的铁青,薄薄的嘴唇上似是落上了三九天的冰霜,冷得直打战,身子也一同摇颤着。女人不像女人了,女人倒成了一头狮子吼,动辙就破口大骂。满肚子的怨恨就像六月飞雪似的,时时分分都要呐喊。房屋里的一切瞬间泡在冰天雪地里了,使人有与天地一样的广阔的悲哀。阳台上的绿植清早被陈爸爸浇过水了,但这会儿看去,叶子卷着就像内卷着烦恼不展开。孩子坐着不动,听着父母吵架,也无心写作业了。一脸的难受。在妈妈怨声连连之中,还插进去说:“不要吵了!……”喊了几声也没能制住妈妈的嘴巴子。

“我当父亲的给我娃花钱不应该?你一天屁干你妈个屁呢。当初你跟我的时候,你咋不说呢?你知道我有娃呢,过去和我钻在一起了。是你要跟我呢,不是我强拉着你和我结得婚。要怪,怪你去!看上了我的房,这就是你的报应。你以为二婚就是那么好跟吗?你和我结婚的时候,我问你,你会对我娃好吗?你当时咋回答我呢?你说会对我娃好。冲着你这句话才和你结的婚,不是这,我能和你领证。你会啥?会干啥?比那猪都懒。光养了一身的肥膘,用不到正相上去。知道你是如今这个怂势子,打死我都不会娶你。结了婚,在这个家里贡献什么了。里里外外还不是我操心着呢。生了个娃,把你狗日的生扯了,就你有娃,别人的娃不叫娃。这个叫我爸呢,那个也叫我爸呢。叫我甭管了,光给你娘儿两钱花。你有什么证据说我爱上小王了。小王能看上我?别他妈的胡哇哇了。把心思一天不用在过日子挣钱上。你没看离了钱能行吗?伸手张口都是钱。我既要忙外头,还要操心家里头。把你饿着了,还是没给你花的?你一天放着安宁日子不好好过,找你妈个屁事呢。弄得我血压一忽高了,一忽低了。日你妈去!我不是娃她爸,不是我和你生的?我管不着?你能管了你妈个屁!一身烂肉!好吃懒坐!“

“姓陈的,我不想和你多费话。离婚,两套房。娃跟我。一个月最低三千块生活费。”

“给你的商业面积已经够可以了。房和你没关系。那是我婚前的财产。那房是我和我前妻一起盖起来的。与你有关系吗?心贪得还要两套,一套都没有!你以为你值钱!口气大的不行。“他过来拉陈妈妈,”走,拿张纸,协议离婚。“

“达不到我的条件,我拖死你,拖你变成老汉,找不到女人。“陈妈妈打开着他伸过来的手。

“害我也是害你呢!“他说过之后转过头去,问自己的女儿:”我和你妈离婚了,你跟谁过?“

孩子的眼睛随母亲的了,单眼皮,不大不小,看看爸爸,又看看妈妈,眼里痛苦地很难决择,都是最亲的人,分不得,更是择不得。

他又说:“把写完的作业发给权老师批改了吗?”

孩子停顿了一下,又看了一眼母亲,随后回答:“批改过了。”

陈爸爸知道娘儿两的毛病,看出了破绽,就叫孩子说:“把手机拿来,让我看看,权老师给你怎么批改的?”

陈妈妈一听陈爸爸要手机,嘴边动急了。孩子坐在那里不动,不给递来手机,不停地看妈妈,陈妈妈担心孩子挨打,就帮着自己的依依说:“改过了,你看什么?出去吧!这儿没你的事,不要影响我们。”

“没问你,嘴闭住!”

他就自己走上前去拿手机看,现在孩子的作业都在班级群里有布置,孩子正对着机子写那没写完的。一翻到一看,没有老师批改的痕迹,陈爸爸一下子就冒火了,手伸到孩子的作业本上,拿起来一看,又一把拍打到孩子的肩膀上去。孩子哇的一声就哭出来了。此时的陈妈妈不顾一切地扑过来,摊开两手,把她的男人往出推,觉得不够力,又提起肩头,语速快快的就像生人欺负了她的孩子,哪能放过骂他人,“打我娃日你妈呢!让我娃哭。滚出去!“她拉住陈爸爸的衣袖,被陈爸爸抽了一下,她倒后了,拉起孩子准备往卧室里去躲,陈爸爸没给机会,抢在她们之前,堵住门口,红着眼睛说:“你能教育了娃,让娃学会欺骗人了。和你娃一块合起来骗人呢!我今天把你够日的要揭一层皮呢。叫你一天这样教育娃!”

陈爸爸又上手抽了左脸,陈妈妈跑到厨房那边去了,边上就是门。孩子靠着卧门一边的墙哭着揉眼睛,她一听孩子的哭泣,就向陈爸爸骂一句,而且不像女人样了,女人气疯了!疯了的女人就是泼妇的腔调了。跳着骂,手指着前面,手指头就像枪口似的对准她的男人扫射,嘴里语言在后方冲锋着一股股火力似的。

“打我依依,日你妈,打你娃去。你日你妈,不离婚,天天伤害我!”

她见男人加快着步子走上来了,一边走着还一边说着:“今天把你皮揭了呢。我让你骂。你狗日的就是个八成,好坏不分。简直蠢货!“

她就像流星雨似的打开门一划就不见了。后面的孩子跑过去,嘴里喊着:“妈妈,等等我,妈妈……”做父亲的,听着孩子哭闹,眼里闪着无耐,心痛地拉着孩子的手说:“听爸爸话,依依乖,不要哭了!爸爸带你去商店买好吃的。“

孩子仍是哭着,嘴里要妈妈。他心痛地望着孩子的脸蛋,心里想着:“到底是个没长大的孩子!好坏不分,要去找那样的混账母亲!”然而,在这个没长大的孩子心里,母亲是管她吃喝的人,哪怕不要爸爸了,但母亲绝不可不要。哄孩子不下,他心里就不平。孩子才上二年级,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怕哭多了伤脑子。在他眼里,这个孩子比她妈强一些,不像妈妈那样顽劣,孩子虽小,但有时能听来好坏话。

“走,爸爸带你去商店买好吃的。你妈妈一会儿就回来了。”他对孩子慢慢地说。

“天快黑了,妈妈不会回来了。妈妈出去是和别人结婚去了。妈妈会有重新的宝宝,就不要我了。“小小年纪不知从哪里听来的话,或是谁给孩子平时灌输的这种思想。

陈爸爸一听到孩子的话,立马惊呆了,小小的年纪竟是如此地会想。小小的思想里装着大大的思想了!真不像一个小孩子说的话!仿佛一时之间,他看着孩子长大了。

依依总体来说,是一个听话的小朋友,比那个当妈地强多了。陈爸爸在这种情景之下,她想起了过去。以前在分配的小房子里住着时,陈妈妈撕破了陈爸爸的前妻和女儿的照片。陈爸爸发现了,一气之下就打了她。谁愿意打人呢!除非气得没辙了,丈夫才会动手打妻子。打了别人,自己还要跟着受气。在一些时候,真的不能不去打。陈妈妈做出了必挨打的事。教训了她,她也不知悔改。好像他的前妻和女儿与她之间有着深仇大恨,必须以这种手段报复她们。一个女人的脸整天被男人打来打去,自己都下贱它,旁人能爱惜它吗?打了数次,还有下次地犯规。陈妈妈就是这样的女人,似是逼着男人把她不当一个“人”看,而看成他家后院养着的一只白色宠物狗,这狗一叫,陈妈妈则去打它,她给陈爸爸送气,陈爸爸收拾她,狗一吠,似是给她送气,她也像陈爸爸收拾她一样去收拾那狗。拿着棍子朝那狗抡打去,狗吓得哽哽叫,往后退缩,似是求饶。

孩子以为爸爸打妈妈是一种欺负,就向爸爸说:“我老师教育我们班里的同学,男孩子不能打女孩子。爸爸你就不能打妈妈。”

陈爸爸走到孩子跟前,摸着孩子的头,有苦难言地说:“好我的娃呀!谁愿意打人,打了别人自己也跟着受气呢。爸打你妈,是你妈犯了错,撕了你姐的照片。我能不打她吗!”

依依一听,想到了学校里老师课堂上讲过不能随便动别人的东西,动了就要勇于承担错误。孩子正是启蒙的阶段,老师的话就是做一个三好学生的标准。她认为是妈妈不对了。她说:“你撕人家照片干啥?又不是你的东西,你撕了就不对。赶快向爸爸道歉。“

陈妈妈哪里会听孩子的话道歉,看着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女儿,向着爸爸了,心里不是滋味,冲孩子喊道:“你知道什么!碎怂没见咋呢,说上你妈了!”

陈爸爸帮孩子回答她,说:“你连一个几岁的娃都不如,娃都比你能听来大道理。白活在这世上了!”

六、

男人把女人赶出了家门,女人身上什么都没带。两肩膀抬着头,下了楼来到院子里。院子里的路灯都打开了,白白黄黄地照着这处院心。身边走过的男女,有年老的,有成了婚的,还有没结婚的小年青。从正热恋着的小年青脸上回想到了自己过去的情景。那时,他们真好!男人对她就是好,若是不好,她不会跟他。天天带着她下馆子吃好的,到处去游玩。就是坐个车子,男人都殷勤地拿抹布把车后面擦干净了,再让她坐上去。还有更令她心动的是,男人会给她温柔地剪脚指甲。这么多过去的追忆,是多么地美好呀!真的是一去不复返了。年轻的时候,互望彼此一眼,岁月都是充满活力的。唉,现在呢?现在夫妻之间就是多看一眼,不是厌恶就是仇家。每日围绕在二人之间的日子不是打就是骂。生活就像是过成一潭死水了!而且既成了死水,还必须日日用瓢舀着喝它。若不喝它,她就不会来到院里了。在院里,她也没什么朋友,和村人平时不来往。漫无边际地转来转去,到底要去哪里呢?看到院里的椅子,她不想走上去坐下来歇一歇腿脚。她的心情太凌乱了!这处院子她看不惯了。走到里面,似是把自己强硬地装起来了。四边的高楼就像拔地而起的鬼影似的包围着她。

她出了院门。别人家的摊拉都摆着,车子上安装的小灯,亮亮地照着食物。吃的吃,喝的喝,说笑的说笑,别人脸上怎么就那么地开心呢!看看自己,一身的狼狈,被那该死的男人撵了出来,孤零零地流落在外面。她的双眼在每一个摊位上都要停一停,细看一翻。别人家的生意做得好像不带两口子的情绪,心扭成一团地干着挣钱。那边的烧烤门前坐满了人,水泄不通的,一张桌子至少围着两个人,啤酒直直地站在桌子上,盘中的烤肉、凉菜,被大快朵颐着,杯中的酒倒得满满的,说一通,碰一下,就咕噜噜地下肚了。喝得真是豪爽!吃得真是有胃口!她好像也饿了,但她囊中如洗。她就朝楼那边安静的地方绕去。她身无分文,看到那各种吃食,她的胃就不听话了。她转到十点多,就回家了。面对外面的高楼大厦,她眼里是空茫的,失落的,又是无心地游荡。脚磨擦着平硬的路,走得没有精神。借着路灯,她朝两边去放眼,什么都是正常营业,唯独她不是。她成了黑夜之下夹缝里长出来的杂草了。长偏了位置,不像路边有围沿的草坪,它们之所以被保护着,因为有着绿化城市的能力。而她呢?她的杂草式的长法偏离了正道。她原先就是这种长法吗?好像不也是。直到这几年,她才成了杂缝里的吃不到养料的弃草了。还不是这个家!嗐,都是家中的男人把她变了!一想到这家,再往后去想,她的心就真的乱了方寸。她在家的时候,烦恼一来,似是被男人幽禁了,四面的壁就像男人的身躯,把她牢固地囿着,想逃也逃不掉;现在不是出来了吗?这附近一切仿佛又与自己是那么地拉开着距离,又是那么地格格不入。看一眼眼前的或是远处的事物,都是向着高处移动,她似乎看不下去了,如此地炫丽,如此地高不可攀,如此地悄悄发展,与她扯不上任何关联,要是把她像阳光似的投给这些高楼明烁的楼房,她会是什么样子呢?她能溶入到里面的生存环境吗?里面地能接受她这方阳光投进吗?她没有好像,而是完全不能。那些在她的心里是文化的门面,她上不了这样的台面。除过自己的孩子,她还有什么呢?一无所有。赶出来的滋味,她认识到了生存地艰辛。周围,举目无亲,不回那个家,能回哪里去呢?虽然日子里滴不进去澄澈的水珠,那就踩着乌黑的脏水过河吧。

转了半天,头疼脚重的。头上就像顶着铁锤,脚下似是踏着沉重的轮子,又回到自家的小区门口。抬眼伤心地看一看,夜间还有些冷,仿佛是被世界遗失了。

她真的饿了。天快黑之前,她就没吃晚饭。她想到家里的冰箱冷存着前几日包的饺子。回了家就有现成的饭吃。

“可是……可是,家里的男人还会打她吗?……“在饥饿之上,她只想到男人是否会打她。她从不会去杜绝男人的打。丈夫为什么会去打她?她为什么被打?在这两条上,她的脑袋忽略了。她的骨头里似是长得密集无比,一条细缝都很难长出来。

垂头丧气地敲了门,女儿还未睡,在等妈妈回家。一听到妈妈门外喊开门的声音,孩子第一个跑到门跟前,帮打开着门。陈爸爸一想,到底是孩子的亲妈,再怎么混账,也得让着进来。陈爸爸彻底把门打开了,闪出女人仿佛哭泣过的眼神。

孩了一见着妈妈,跳着扑到妈妈的怀里。还奶里奶气地责怪妈妈说:“我以为你不要我了!重新去生宝宝了。”

陈妈妈心里就像下起了大雨似的,眼里泛着怜爱的泪花,看住孩子,安慰着说:“你是妈妈的唯一!为什么叫你依依呢?妈妈永远都是你的妈妈。不会给别人当妈妈的!”

等她抬起头来去看陈爸爸时,陈爸爸也正看她,说:“你还有脸回来?你说你做错了吗?以后再和你娃合起来骗人,小心我打断你的牙齿!“

她肚里空空的,要吃点东西才可生出力量。男人的话只是听着,不敢使性子与对方争斗了。又怕开口男人赶她出去。她识相了!

七、

陈妈妈是一个不长记性的女人,说到这不长记性,好像应该使用给孩子,不该用到成人的身上。可是,陈妈妈就像是一个大孩子,和自己的女儿站在一起,是一大一小的学生。别人眼里不这么看,但陈爸爸就是这样认为的。拿他的话来说,自家的女人就是一个智商为零的人。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会,白背了一身人皮。在他跟前,说话的口气比家里的墙壁都硬气。

“正事不足,邪事有余。”这是陈爸爸在陈妈妈的过日子上总结出来的话。

我说过,陈妈妈的一张脸被男人抽得没了价值。陈爸爸一听她乱说话,气到心里去了,就上手打她的脸。打了,骂了,再骂,再打,……老调循环不断,打不尽,骂不尽。女人的一张嘴骂开了,不比男人打她差。见了就想离得远远的。女人喋喋不休,男人在家的时间就短了。他们家不缺房子。一个小区里,就有几套房。陈爸爸花了几十万,把他最大的房子给装修好了。白天一有空,就过来歇脚。没女人在眼前,身边清静多了。喝喝茶,看看电视,或是睡睡觉,一个人惬意多了。自从陈爸爸装修好了大房子,陈妈妈就说,那边是你的,这边是我的。没事就过那边,不要让我看见你。陈爸爸夜里睡觉仍旧过她和孩子那边。孩子小,晚上他要操心给盖被呢,害怕受凉了。一生病,陈爸爸就得管。当妈的,就孩子生病,都把她难住了。一到深夜,孩子脚蹬开了被子,半个身子在外露着,陈妈妈睡得和死人一样,哪会记得给孩子盖被。陈爸爸一晚上起来几次,进去一看到孩子露着身子,就骂她睡得和猪一样。心大,一觉睡到天亮,陈妈妈真是一个有福气的人。家里的全部几乎都让男人给她操心完了。谁说她没福气呢!陈妈妈睡觉可沉了,几次从床上掉下来,轰隆一声,男人惊吓到了,以为发生什么了,赶紧从自己的卧室里跑出来 ,一看她掉在床底下了。就骂她:“真是个猪!睡觉都能掉到床底下去。”

他们家的生意越往后做,陈妈妈就收得钱多了。她一有钱,一有空,就跑出去逛商场。买回来的东西,被陈爸爸撞见了,没有一样瞧得上的。就数落她乱花钱,说现在钱有多难挣,不知节省。陈妈妈哪里会听!认为钱就是用来花的。讲到这点上,她就提起过去的陈年旧事,说他是大款,自己的大女儿进个学校,就给塞几十万。还在乎她花这点小钱。陈爸爸难以与她沟通,他说这处,她偏偏要提那处。他们两口子的语言倾向两边了,似是交不住的两边斜线。

陈妈妈夜间若是睡不着,她的手机永远陪着她的寂寞。为她传达着社会上的各种信息。但她关注最多的便是夫妻之间的话题。快手上天天都为她推送情感视频。一个人关注什么,手机就像一个人似的,或是比人还要厉害,探索人的内心世界,能知人在想什么。她接受了一条女人必须在家里掌控经济大权。理由很简单,就是控制男人的钱袋子,即使外面有女人了,钱财也安全。她就保存了这个视频。她认为说得好,也说到她的心上去了。她不是立马给男人提出来要保管银行卡,而是思考了几天。看得多了,这条思想也就捂成熟了。一提到桌面上,男人不给她。一听男人不让她保管,她就天天骂,想起来就骂。没有她骂不倒的事。她比陈爸爸小六岁,不到四十岁,有的是精力。一刻不停地追着要卡,都要到深更半夜里去了。一到凌晨两三点,她就起来,她是先睡了头觉,到后半夜去推开陈爸爸的房门,悄悄走到他的床前,像个梦游者似的,两只眼珠骨碌碌地转着愣气,凑到他的耳边,冷不丁地问:“你喜欢小王,小王也喜欢你。你们睡了吧。你和小王去过吧。把卡给我, 这是我和我娃的生活费。这钱是我的,给不给,快给;不给,我天天闹。你拿着卡给你娃全花呀!我给你说,这钱是我的,谁都别想动它。拿来,……“

陈爸爸夜里收摊晚,刚睡着,就被她惊醒了。错愕地睁开眼,就骂她:“和个鬼一样!还叫我睡觉吗?得是想挨打呢?“

“你把卡给我,我就回我房子去。那卡里的钱是我和我娃用的。谁都别想动着花!“陈妈妈在谈到钱上,精神倍增,毫无睡意了。

“让我考虑几天。你先睡去。“

“考虑几天?这钱是我的。和你们都没关系。拿来!“她退后着说,怕被挨打。

“三天时间。行了吧!”

“三天时间到了,你要是不给,我就死在你面前。这钱是我和我娃呢!”她臌涨着嗓门说,把自己还说地气得不行。

“好好好,是你们的。总行了吧!我刚睡着,你日你妈就骚搅我!滚!你再不走——“陈爸爸拿起床头柜上的一本书眼看朝她砸来了。她骂了几声,就回自个房里去了。孩子依然睡着,父母没吵醒她。

八、

在这三天里,陈爸爸的大女儿过他这边要取户口本。孩子的学校里要用。孩子的户口随着爸,与她难以相处,就跟着亲妈一起生活。 有事了,就过来找陈爸爸。都是女性,碰到一起,都互相讨厌对方。孩子还未过来之前,陈爸爸给她要户口本,说孩子要用。她不给。陈爸爸就抽了她的脸,骂她是混怂。最后不情愿地找出来交给陈爸了。那孩子一进门,她就领着自己的孩子出去了。

陈爸爸问她大女儿:“吃饭了吗?”

孩子说:“没有。”

陈爸爸就给孩子煮了一碗米线。问了些学习上的情况。叫孩子留宿一夜,孩子一想到不是亲妈在眼前,就拒绝了。在天黑之前,陈爸爸把摊支到外面,又给孩子吃了些菜。走的时候,又给带了些菜。被陈妈妈看见了。孩子一走远,陈妈妈就走上来说:“连吃带拿,能卖个什么钱!叫你娃给你帮忙去!吃的时候就来了,干活的时候,人呢?”

陈爸爸说:“少屁干!我娃还不能吃我做的菜了!滚!“

边上都是人,不像在家里,关起门子如何闹腾,外边的眼睛也不会看进来。陈妈妈把孩子一领,骂了男人几句,就回去了。

到了第三日,陈妈妈不问卡的事,陈爸爸似是忘记了前三天说的话。她看男人不提,她就主动提了。

问道:“该把卡交给我了吧!”

“忙完再说。”陈爸爸正切着菜,大中午地忙着。

今天是周六,孩子也在家。孩子在茶几上写着作业。她等不急了似的,非得现在给她。陈爸爸双手占着,抽不开身,就不说这事。她问一声,陈爸爸说忙完了再说。

她嘴里冒烟了,肮脏之语就喷出了,烟气顺着她的嘴角朝下似是烧住了她的双手。拿起两个盘子,转到背面,猛烈地拍击起来。沾水的盘子,溅得到处都是。陈爸爸撂下菜刀,就走出来一看。盆子两边都是水,他就问:“你到底想咋?”边上的孩子睁大眼不写作业了,听着爸妈说话,脸上看上去害怕的样子,兴许爸爸和妈妈又要吵架了。

“我只想要卡。这钱是我和我娃的。谁都别想花它!”她蹲在那里不站起来说。

陈爸爸站在厨房的门口,过去还得几步路。

“给你都说了,活干完了再说。”

她听出男人的话味没有完全给的意思。她就急了说:“干活就叫我!你娃连吃带拿,你咋不叫你娃去?好事不找我,干活来了就叫我。姓陈的,我恨死你了。你把我害到什么时候呀?拿卡来,日你妈,和你小王过去,不要挡着我找男人。狗男女,不要脸。拖着我日你妈呢。我和你过得够够的了。握着卡不给我,得是还没给你娃花够呢?要户口本去。我给你说,这钱是我娃的。我娃还小着呢,我娃上学用的钱。你给你娃花你妈个屁呢。和你娃过去,成天影响我。影响我找好男人。姓陈的你不给卡,不是你死,就是我死。我拿刀子桶死你呢。缠着我不离婚,我要过单身生活,想干啥就干啥,整天吃你的气。离婚,拿卡,两套房……”

陈爸爸高高的鼻梁就像一条长柱,气得闪动着鼻翼,大眼睛瞪着她的女人,瘦瘦的脸上抽动着,他似乎一瞬就从脚底下的塑料盆里抓起一把捣碎了的红辣椒,电闪地朝陈妈妈的嘴巴上塞去。陈妈妈没来得及挡避。他们就扭打在一起了。各自的双手都紧拽着双方的衣服不放。孩子在边上制止着:“不要打了!……“但他们夫妻掣得更紧了。陈妈妈屁股擦拭着地板上的辣椒,她的右手拉在陈爸爸圆衣领子上,陈爸爸的左手使紧往开拉着。另一只手被陈爸爸控制着。

“我让你天天骂,骂得没完了。像个女人样子么?看看你成啥样子了。整天害我日你妈呢!“就在掰衣领上的陈妈妈的手时,放开去抽陈妈妈的脸了。没想到,陈妈妈的这只手扣在他的眼皮底下了,血立马就渗出来了。陈爸爸感觉到疼了,一拳上去打在陈妈妈的左嘴角上。陈妈妈发疯了似的,两手胡抡开了,在陈爸爸挽起的袖子的胳膊上撕抓。男人提起脚向女人的腿上踹过去。女人倒退了。又走上前去,两人的手又抓在一起,都动着嘴了,一个骂一个,还张开嘴往各自的脸上唾去。这时,他们的孩子走了过来。夹在他们中间,用小手掰着爸爸的大手,叫他放开妈妈。这孩子的身体也长得结实,随了陈妈妈。使起劲了,陈爸爸都觉得孩子力大。看在孩子的脸上,陈爸爸就真正放开了手。陈妈妈拉着孩子跑到洗漱间去了。陈爸爸站在客厅里又骂了几句。他没有心情再继续干活了,就开门出去了。

陈妈妈嘴里辣痛,烧得嘴边都受不了。她打开水关,不断地捧手接水,往嘴里撩水。好像水也冲不掉这难受的痛。就拿来澡巾在嘴边擦洗。孩子望着她一脸的窘态,嘴里吐着水,听着嚓嚓的声音,心里的小船上仿佛有浪花打来了,这浪花就像自己母亲嘴里吐出的一口口的水。

陈爸爸去他父母家了。他们的家都在一个院子里。陈奶奶在楼底下,对儿子说,他老父亲在家呢。

一看他脸上,就知道夫妻之间又打架了。看儿子心情低落,就问他:“咋了?”

“好我的爸呢!还能咋?吵架了。”气愤地坐到沙发上去。

陈妈妈作为儿媳妇,在老两口眼里,从未入过眼。当初结婚时,老两口就反对,说陈妈妈就不是过日子的女人,看起来没教养。但陈爸爸觉得这个女人跟了他好几年,就冲着男人的责任心,最后违背二老娶了她。孩子在婚姻上不听父母的,当过不到一块去了,才想起父母过去说的话是正确的。但事后想起一切都晚了!

“实在过不到一起了,就离了去。”老人考虑长远地说。

“等娃大了再离吧。迟早是离的事。往前走一步算一步。”

陈妈妈害怕陈爷爷。几次晚上她守在摊前不领孩子回家,陈爷爷看见了就喝斥一声,她领着孩子听话地就回家了。说起这害怕,还要从他们没结婚之前说起。那时陈爸爸与前妻未离婚,也是这般吵,陈爸爸不想回家,在外面遇到陈妈妈了,就和她住在一起了。后来,她跑到陈爸的家里去找他。前妻也见了陈妈妈,对陈爸爸说:“就是个年轻!要坐相没坐相,连个话都说不到一块去,迟早也变成黄花菜!”

陈爸爸说:“人家听我话。我就喜欢她听我话。“

陈爷爷来到家里,撞见三个人了,一看见陈妈妈,就走上去骂她:“和结了婚的人整天钻在一起混,要脸不?“上去就朝那脸上打了一耳光。陈妈妈也不敢对抗,吓得一句话都不敢话。从这里,她就怕上陈爷爷了。

陈妈妈一看手机不见了,她戴着口罩跑到楼下来找陈爸爸。恰好碰见了陈奶奶。陈奶奶说在我那里呢。让她去找。她顾虑重重,不敢上楼去。就问陈奶奶要手机。陈奶奶口袋里也装着,就掏出来给她。电话一通,她就要手机。

“滚!日你妈去,我买的手机有脸要!往回走,把活干完,回来再说。“

第二日,陈妈妈去外面了,孩子和陈爸爸在家。陈爸爸想起昨天打架的情景,女儿一味地帮母亲,把父亲的手使劲往开掰,一想到这点,他心里有点难受,同样是最亲的人,孩子给他们的待遇就是等差,便提起昨日的事问孩子:“昨天我和你妈打架,你光帮着你妈。你看她把爸打成啥了!”他手指着眼睛底下,又把胳膊伸直让孩子仔细地看。

胳膊上条条抓痕,红红的血印子,使陈爸爸的眼神看在上面无限悲伤。他们父女俩的眼睛对视着,孩子张着嘴巴不好意思地笑着,似是昨天没帮爸爸,反而是自己犯了一个错误,但这孩子脸上有灵气,可能为了安抚爸爸的难受,她说:“爸,我帮你了。我也拉我妈了。“

九、

陈爸爸打了她,但陈妈妈索卡的勇力不曾减少。她的心伤害一次,她觉得这卡非索上不可了。一到夜间,她睡了前半夜,后半夜似乎来了精神,就去推开陈爸爸的房门。走到他的床前,俯下身,压低声音,就像幽灵似的轻轻问她:“和小王睡觉了吧。去过吧。我成全你们。只要把卡给我。姓陈的听见了吗?……“

陈爸爸睡得迷迷糊糊,仿佛在梦里听到这种声音,隐隐约约又觉得不对,就马上睁开眼睛,一看是陈妈妈站在眼前,吓得他坐起来,“日你妈,吓死我了!”

陈妈妈倒退一步,她知道男人的手,上她的脸比她的语言快。

“我都说了,你们要是愿意过,我让位子。睡了就睡了。不要不承认。你把卡给我,我就允许你们过到一起。”

“快滚!乱哇哇你妈个屁呢!“陈爸爸就骂她。

她知道她的男人不挨她的身子了。以前,还未搬进新家时,那叫小王的妹子和她还好着呢。有一天下午,她闲着没事,就找人家来闲聊。

她说:“小王,是不是男女不睡觉了,就没感情了?我就不喜欢弄这事,一提起就烦。“

她眼前的妹子一听,呆怔了,回答她说:“不知道。”

在这之后,那叫“胖子”的男人见她一次说得比先前更带劲了,老学这房子里的事情,说一到晚上她的男人就找小王来睡觉,让她看紧点。但到夜里,她从未下楼来监视。后来一次,她走进来,表情像平时一样,温和地说:“小王,你喜欢你哥,你和他过去。我不反对你们在一起。”

那女人一听,说得很明白:“我是不会找二婚的。”自此之后,她似是相信了他们之间没有发生男女之情。

她退到房门口,又提起过去说:“我能看出小王喜欢你,你也对小王好。你过去在屋里给她拍照,我回来看见了,小王脸上都变色了。也给人家晒被子。你咋没给我晒过呢?你最爱小王了。爱就去过吧。给我腾地方。“

她的男人又骂了她。“快滚!一到二半夜就骚扰我睡觉。神经病!我找你妹子过,你没看能行吗?真成个孤魂夜鬼了!一到半夜就出来。“

陈爸爸睡的这间次卧的窗外就是狗儿的窝。狗儿从笼子里有时放出来,听到他们的喊声,从外面不停地抓爬着墙,而且心急如焚地哽咽着。也偶尔大叫几声。仿佛嗅闻到了屋内的主人吵架。小狗也和人似的被吵醒了!不悦地在外上着墙向窗口攀来,劝他们都闭口吧。

陈妈妈听到小狗这般,她就走近窗子,额头贴住窗,朝外怒火地说:“再喊,打死你呢!”

陈爸爸靠在床头上,骂她:“你还知道骂狗!狗都比你狗日的强百倍。”

“不给卡是吧?不给我天天晚上过来骚搅你。日你妈!“她骂着就出去了。

陈妈妈虽愚笨,但认定了的事情必须达到。没得到银行卡之前,她天天夜里来到陈爸爸的卧室里。站在床边,前十年后八年的事情件件往出拉,呶呶不休地说着,站在床边不走。陈爸爸就躺在床上骂她走,她不走,就忍受听着,她叨叨地就像念一本旧经,只有她知道自己念什么,反听得陈爸爸没有记忆,她念经的功力厚得使陈爸爸都迷迷糊糊睡着了。她一见陈爸爸没有回应,就拿手去摇醒他。陈爸爸被猛得一惊,说:“我都以为你走了!你还不走?叫我睡觉不?”

“把卡给我,我就走。”她的思想被裹挟在黑暗的夜里。窗外的小狗似是扑闪着耳朵,嘴边发出哼哼唧唧的声音。小狗在半夜也替他们答上声了,忠实地履行一条狗的职责。

“睡起来了我给你!“他半闭着发疼的眼睛,缺觉地退让说。

陈妈妈听了站在床边依然不走,她认为是男人像上次一样骗她。 一想到上次就没给她,这次肯定也不给。她进而求上证了,问道:“你没骗我吧?“

陈爸爸的眼睛难以睁开,困得他不想多说一句,只想赶快睡过去。他口中不清地说:“真的,是真的。“

陈妈妈暂且再信他一次,听着窗外突然一下的狗声就过她睡房里去了。

陈爸爸不到十一点钟就起来了。陈妈妈今天有所表现,她收拾着房屋,把那盘子从送完孩子回来都清洗出来了。她拿着抹布到处地擦拭灰尘。房间里再不打扫,就无法落眼了。陈爸爸来到卫生间,上了厕所,就洗漱起来了。陈妈妈走过来,对他说:“我给你买了几个水煎包。你洗完想吃了就吃。”

男人刷着牙,转过去看她,以为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她走进来在墙角把拖把一拿就出去了。

后院里的狗儿恐怕是饿了,不停地大声吠叫,去往后院里的小门也敞开着。这狗在过去才买回来时,陈妈妈可喜欢了,动不动叫狗在家里乱跑,但时间一长,一条狗的宠爱就被关在后院的笼子里去了。室内的家它再休想进来了。狗的叫声停不下来,把陈妈妈就烦着了。她为了别让狗叫,就拿起平时打狗的小细杆,走近狗,朝那绿色的笼子上打去,狗吓得在笼子里移来移去,就那么个小天地,蜷缩求救着,呼息声呻吟着,吓得双耳耷拉着,怕女主人再打它,又呼出声来。

陈妈妈一听这狗声,就觉得它给她故意送烦恼,嘴里说:“再叫,我打死你呢!吵死了!”边打边说,可怜的狗儿不会说话,只能靠着四肢,嘴里哼哼地贴住笼子跪地求饶。这后院里也被陈爸爸管理地有几分风景:月季花,竹子,葡萄树,无花果……另一边是个鱼池,现在池里干涸了,以前里面的小金鱼,一到冬天,池内的水被冻住了,下面的小鱼镶嵌在冰里就像是活生活现的模型。

这时,陈爸爸洗完脸来到后院,在屋内听到她打狗,嘴里就骂着出来了。

“你就欺负狗,有本事去外面厉害!和一条狗都过不去。真是个混怂!“

他走过来一看,狗碗空了,说:“你光知道打狗,你咋不知道给狗喂食呢?你早上起来都知道吃,狗呢?狗不知道吃!“

“我一听见这叫声,我就想打。“她说,又转过头去,狗是通人性的,看出了是男主人来解救它,嘴里发出痛苦的声音,又回头来,似是没有解气,说”你再喊,我打死你呢!“

“日你妈,你一天没怂相,就知道和狗过不去。叫我买回来,你管了几天!不爱了, 就蹂躏它!你是个女人吗?狗都知道谁对它好,就给谁摇尾巴。“

陈妈妈扔下细杆,嘴里囔囔着回去了。陈爸爸回来给狗取了些狗粮,狗吃起来了,不叫了。

陈妈妈忙完了活计,今天做得早,就完成得快。她坐在沙发上,看着手机。一见男人走过来拿杯子喝水,她抬头问:“拿卡来。说好的今天给我。”

“我又没说不给你。你急什么!“陈爸爸眉宇之间阴郁了。

他喝了几口水,回到他的睡房里,坐在了床沿上。他想起这段时间女人向她索银行卡的经历,导致自己夜间常常睡不好。就是晚上关住门不让她进来,那敲打得就更响了。同样吵得自己睡不着。为了第二天精神好能干活,他最后决定,把这卡交给女人。交给也无妨,这卡上的密码她不知道。他不能让这个女人知道,他有理由。这个女人过去干的那些事,让他防备起来了。有一次,他外出玩牌,熬了几天夜,身体透支了,就住院了。她的女人不来照顾他,反把家里的银行卡一卷,拎着孩子回娘家了。就从这次,他看透了女人的本质。凡事提防起她了。家里的一些重要东西他都在他父母那里放着呢。

女人见他去房子不出来,跑进来了,似是过了今天不能再等了。男人早把卡都准备好了,交给了进来的她。她接过卡,显得高兴,卡上的密码不问地就出去了。她把它藏了起来。

十、

天气一天比一天冷了。仿佛这个秋天来得仓促,或者说直接就过度到了初冬。身上的厚衣背了起来。门口的摊位前也很少见人坐下来吃饭,几乎一买就提走了。以前烧烤门前的顾客都坐在店内去了。各个摊主身上穿着厚厚的衣服御着寒,明亮的灯光打在他们的脸上,似是激励着生活前进的步子。没人的时候,他们就看着手机。或者在摊前踱着脚步,又或者站在摊位上目光朝前渺茫地望去,在看什么呢?前面是挡住视线的高楼,高楼的后面还是高楼。在高楼的眼前,他们这些不是本地人的梦想似是显得很渺小。从老家出来,推着车车,把摊位支在各自的地盘,做着小本的生意,挣多挣少,都是靠自己的辛苦赚来的钞票。这些人,除过当地人,都是外来户。想在此处落脚,好像眼前的高楼太高了,他们目极有限地仰望不到理想的角落。陈爸爸不用为房子发愁,但他为了日子细水长流,就夹在这些人跟前,和他们一样,做着此样的小本生意。他和陈妈妈都不是上班的人。坐着吃,就是一座金山,懒着不动,也会吃空的。在自家门前,挣得不多,但也比坐着不动强。小本生意,也自由,不用看谁的脸,给自己小干,想停了就停;更不必像有班上的人,有事了就请假的压力。陈爸爸腿不好,他想过几天就停了。明年开春了再干。

他在计划停摊子之前问自家的女人,“我腿不好,你晚上给咱卖能行吗?收的钱你拿上。”

女人一听他的话,连考虑的意思都没有,干巴巴地说:“你不干了,我就不干了。晚上呆在外面谁不嫌冷!”

“我是腿不行,腿再好的话,我是不会停的。你身体那么好,晚上守个摊都靠不住。过日子没心劲!“她的男人在未开口之前,百分之百都想到了这个结果。只是想把考验的话儿说到当面,使他听得真真切切。

“我不想受罪!”他的女人对待他们之间的日子则是这样的随性,而且毫无未来的经济打算。

“是水怕瓢舀!“男人一说就回过头去了。

陈爸爸在孩子秋季入学的时候,给孩子报了一个舞蹈班。报的理由很简单。叫自己的女儿不要学她的母亲,要站相没有站相,要坐姿没有坐姿。孩子是周六去上舞蹈课,学校里要孩子的出生年月。陈妈妈打来电话居然问陈爸爸。

“依依的出生年月是几号?“

“是你生的娃不?真是个蠢猪!连你娃的生日都不知道。“陈爸爸生气地说。

做母亲的把孩子的生日都记不住,她的脑子到底是什么长成的呢? 这样的女人在陈爸爸的生活里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呢?这样的女人只剩下遗失自己了!陈爸爸的心里,给她女人的定义就是:脑子不正常。而陈妈妈给他男人的定义就是:是婆娘调调!为什么都彼此这样贬损对方呢?因为,在生活中,他们彼此的表现都是双方所肯定的。

陈妈妈哪里做得不对了,陈爸爸就骂她,而且不是骂一下子就完了。就像是个女人一样,骂得闭不上嘴。就如陈妈妈骂陈爸爸那样。爱动嘴是女人的天性,而不是像陈爸爸这样爱动嘴骂人的男人。他应该挥舞自己的拳头,才是男人的作风。

天冷了,孩子从舞蹈班回来后,对母亲说:“她冷。“

陈妈妈拿来小褥子,让孩子睡到沙发上去,给盖在身上。等陈爸爸回来看见时,走到孩子跟前,把手放在娃的额头上,再用自己的额头去触,他们的女儿发烧了。陈爸爸就骂起陈妈妈,“你狗日的真是个蠢货!娃说冷,你都想不到娃发烧!“赶紧从抽屉里翻着平时应急的退烧药和体温表。

把体温表给她,让夹到娃的胳肢窝里,她就夹了进去。陈爸爸找着上次出去买回来的小儿氨酚黄那敏颗粒。用水一冲开,就端过来让娃喝。喝了后,他拿出体温表察看。没想到体温表插了个反向,这又把陈爸爸气得骂她:“你真是个瓜皮,体温表都不会插。你说你能干啥?真是土八路!”

把陈妈妈一骂,陈妈妈比他还要叫得厉害。恬不知耻地回击他:“我就不会,咋了?少皮干!“

第二日晚上,他从外面回来,看见陈妈妈和娃一块用馍朝那碟里沾辣子吃。娃还稍微有些咳嗽,他就大声骂。“娃嗓子发炎着呢,你叫娃吃你妈个屁辣子呢!你脑子正常不?上辈子真是猪托生出来的!上辈子没当过人,这辈子不会做人。傻逼!“

过去朝那脸上就抽了一下。陈妈妈就还嘴骂起来了。陈爸爸也一样。陈爸爸要是骂起来了,那声音比后院的狗儿都令她叫烦,多听一句,多骂一句,把她的骂声就淹没了。

她就说:”快出去!真是个婆娘调调!“

十一章、

第二年开春,他们开张了自家的小生意。一直做到仲夏,就没再做。关键是城管天天撵着不让摆。陈爸爸和城管斡旋了几次,城管一走,就又拉出来;城管一来,就又拉回去,按以往正常的点都卖去了一半。卖到两三点,菜剩了不少,次数多了,就影响成本。他一气之下,就终止了。

天热了起来,他们夫妻俩商议休息一阵子。生意到后面做不做,再看情况。这时候,陈爸爸老觉得口渴,血压动不动就高了。他就带着陈妈妈一块去检查身体。到了医院的挂号窗户,挂了他们所须挂得号。陈妈妈跟在陈爸爸屁股后面跑上跑下,让她单个去办理自己的,她办不来。在陈爸爸看来,陈妈妈出了门,进了医院,就是一个十足的文盲。像个小孩子似的需手把手随身带着才行。在家里,他的女人只会做简单的饭菜,让她做一条家常鱼出来,她绝做不出来,家中大大小小的事情出来没有陈爸爸的话,她的生活确乎瘫痪了。家里断水了,断电了,她一个卡都装不明白。他们都检查血压,血糖,还有心脏方面的,让她排个队,陈妈妈都排不到正相上。医生没喊她,她就愣头愣脑地跑进去。气得她的男人奚落她。她不脸红,比没犯错的人都凶狠。在检查她的妇科上,医生问她的,她不答,反而答一些无关的,陈爸爸知道她出门办事脑子不清晰,不放心地就处处跟着她。

她对医生说:“我经常心情烦躁,压抑,想发脾气,这是怎么回事?”说完后就哭出来了,把医生听得不知所以然。而且她的男人还站在跟前,觉得她哭泣有些荒唐。

“哭啥呢?有什么毛病就对医生说,医生帮你分析。”他的男人劝说。

她一直怀疑自己得了抑郁症。他们一部分的检查单子,当天就出来了。她好好的,什么病都没有。倒是他的男人血压高,血糖高。第二天再去医院取最终的检查结果。她的男人比遇到晴天霹雳还震撼。他对着病单目瞪口呆,身子打着战,双手颤抖,就像吓傻了似的。在他活到这么大岁数,从未像面对病单如此骇色过。

他得了二级糖尿病,这是慢性病,医生告诉他,不注意饮食,就会加重病情,发展到一级就要打胰岛素。他见过他村里的一个人就得了一级,腿上的针眼一到夏天,到处都是,而且腿上的皮肤片片地黑着,就像那干枯的老树皮,还有那遮盖着的肚皮上。简直惨不忍睹!

这一刻里,他的心理素质变化了!仿佛身子上顶着一个千斤重的铁坨,使他无法昂首挺胸地走路了。在他年轻时,那时候身体棒,天不怕地不怕的,别人见了不敢欺负,则是一个血腥方刚的男儿呵!谁也没有怕过,正值中年,反取他胆子的怕降临了。

这病害得他情绪异常,放个大男人在夜里捂着被子时常抹眼泪。人常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既然陈爸爸流出一个作为男儿的泪了,表明到了伤心处。夜间,也没有一个安慰他的人。他的女人呢?不是有女人吗?他的女人才不懂安慰呢。他呢也看不上这样的女人疏通他的心理。自个的一切,独自承受。晚上流泪,把被单当成妈妈抚摸的双手,把无声的气息当成静思的力量,把绵软的枕头想象成一叠蜜语,把床想象成永不倒立的身板。他和时间对抗了好些日子,但每天夜里触到身边的一切,他都往好处去想,他的心态随着向好的心境徐调整着。后来,他想通了,也就那回事了,不再夜里掉泪了,害病的事随时间去吧。

而陈妈妈知晓她的男人得了病后,她的脾气一度有所收敛。怕他有个三长两短,与他讲话也小心翼翼了,过去的高声变成了低声。她的男人得了病,把病归咎于她,不是没有理由。她对自家的男人从来都是放任自流,从不关心他的饮食起居。他这时骂陈妈妈了,陈妈妈变成了一只沉默的羔羊了,没了烈性。陈妈妈也成了客厅里的一台被动的电视机了。陈爸爸想打开就打开,想关闭就关闭。陈妈妈的脾气像极了家中所有的哑默着的花的绿叶了,附着和平的气息了,它们身上穿戴着的绿皮也似是拼披给了陈妈妈的身子,就是一颗过去暴动的心也变成了白白的壁,立着不动,别人随便怎样触拍,都毫不关联。陈爸爸的病也成了她一块心病,想到这病,她过去全有的怨恨都没了。只余下胡思乱想了。而且在想的同时,只想着这个病会不会要了孩子亲爸的命,把陈爸爸过去的不好,间歇地全都抛于脑后了。

陈爸爸害了病,家里的情绪大权倒戈他这边了。以前,是陈妈妈的,他没有剥夺的理由。如今呢,他骂陈妈妈反被动为主动了。他掌控了家中的话语权。陈妈妈是一个天生不担事的女人,一见到风吹草动,就自然腿软了。男人成了那样子,毕竟不是一句玩笑上的单子,而是疾病单,这可不是玩玩笑就结束了。她一切都掂量着呢!吃饭的时候,他会打给男人电话了。以前一两句话不愿说就掐断了。如今,她变了!她是关中女子,爱吃各种面食,平日里做面最多。

她问男人吃面,男人就训她说:“你不知道吗?我要多吃菜呢,面食少吃!我不吃,你要吃你吃。”

她再也不说男人吃饭挑肥拣瘦了。自个一声不吭地端起饭碗竟进到卧室里去吃了。避免接下来地吵闹。在男人的病上,她开了眼色,再也不是以前那种单刀直入了。然而,如此地过了一段时期,她发现男人不像以前才患上病那般悲观了,所以她也就不悲观了。把她原来的脾气又找回来了。那么,她脾气一来,各种琐碎的吵闹就来了。

第十二章、

他们夫妻之间总是吵吵闹闹,彼此之间见了都讨厌。自从陈爸爸得了病,过了几个月,陈妈妈看陈爸爸的眼神都不对了。陈爸爸成了个瘦子!与去年相比,掉了好几斤肉。他们的个头一般高。陈妈妈吃得虎背熊腰的,而陈爸爸成了个瘦麻杆了。就像她经常打狗的那个长细杆。不碰不说,一碰还是会打疼人的。他们为了孩子的作业没少争吵。夫妻过日子,孩子就是一个家庭的纽带,这纽带若是系不好,就少不了吵架。陈爸爸想把这纽带系得规范,而陈妈妈把这纽带却系得有斜度。所以,他们夫妻二人,日日吵,不是没有道理。

拖管群里还没通知家长接孩子回家,陈妈妈早早把孩子接了回来。孩子和她一样靠在沙发上看电视。待陈爸爸从外面用钥匙扭转着开门,娘儿两一听他回来了,陈妈妈尽快让孩子跑到卧室里躲藏起来。陈爸爸打开门一进来,洗了把手,来到茶几跟前,看到孩子的书包在沙发上卧着。

他就问:“还没到接的点!你咋把娃早早接回来了?”

陈妈妈看着手机,不睬男人的语。男人再问。她却说:“你管得着吗?我娃不需要你管!”

“那你需要谁管?交拖费的时候就是我管?能上不,不能上了,从下个月就不交了。”

“你耍得势大!“女人对他这样说话。

他气得上去就是一耳光。打了她之后,就去敲门。他知道孩子和她的毛病,一犯错,就朝卧室里跑去。门被陈爸爸只敲了一下,这孩子就乖乖地打开门了。陈爸爸把孩子从房门里拉出来,在他的屁股上打了几下。孩子就哇的一声哭了。

陈妈妈一见打了她的女儿,就连跳带骂地说:“打我娃,日你妈呢!打你娃去,我娃轮不到你打。你打不着。过来推开他。拉起孩子的手准备再次去卧室。陈爸爸提起手看准她的脸又抽去,她脸上又见了麻通。她抡起两只胳膊,不顾一切地把男人往出掀。男人一想到自己的病再折腾下去不是好事。就又打了一耳光,回家连一口水还未喝呢,打开门就出去了。

依依的个头比一般小朋友高。站在同年级里,个子比男孩都高出多半头。现在的孩子接触的事物比较广泛。别看小胳膊小腿的,但脑袋瓜子可不小。成熟地比较早!

拖管班的小朋友见陈妈妈不接依依了,老是陈爸爸。小朋友们于是在依依跟前说:“你妈妈是不是和你爸爸离婚了?不要你了,丢下你不管了,跑了。”

依依回来告诉陈妈妈,陈妈妈为了证明小朋友们的话是错误的,就亲自去接依依了。这才打消了小朋友在依依跟前乱说话。

孩子年年地长起来了,陈妈妈总感觉这孩子长大了,不再是小时候了。她把孩子当成吐露心声的对象了。婚姻把她搞得心神不定,经常憋着满肚子的话不知该向谁诉说。她觉得孩子有时就像个大人,比她都能行。比如说,她做麻食的时候,孩子就跑过来像个大人似的帮她搓,小手搓得比她都要好,搓得边缘翘起,中间略薄,俨然是个小大人了。嘴也能说一些大人的话了,听得陈妈妈满脸爱惜。

“妈妈以后做麻食,我们一起搓。”一张红红的小嘴比当妈地都会说。

这时她会说:“我娃就是能行!我娃到底长大了!“

家里只有她们娘儿两时,她把心里的话都说给自己那不满十岁的女儿听。比如说,她问孩子:“我不想和你爸爸过了,我想离婚,让他给你找个后妈吧!”或者“你跟妈妈过,妈妈给你找个后爸,你愿意吗?“

孩子皆摇头,现在孩子的童年是超速发达的,跟这个社会似的发展迅速,能听得懂里面的好坏。

她又说:”你爸爸在外面有女人了,是那个女人把咱们的家给破坏了。让我和你爸之间没了感情。是你爸爸出轨了!“

孩子闪着明亮的小眼睛,天真无邪地看着母亲微笑,她知道妈妈经常骂那个女人的理由,但这个”出轨“她就有些难消化了。她老是听到妈妈骂爸爸出轨了,到底什么是出轨,她没专门挑出来这两个词详细问过自己的母亲。而母亲也没有刻意地停顿指出这两个词的解析。

再有时,说到陈爸爸的大女儿了,她会讲给自己的女儿说:”那是你爸爸和另外的女人生的孩子,那不是你姐姐!那是一个老女人比你爸大六岁呢!“

这些话被陈爸爸听到了,气得就抽她的嘴巴,还对她说:”给那么小的娃说这些日你妈呢!让不健康的语言催孩子早熟!“然而骂归骂,可陈妈妈仍旧说归说,从不知改过。

她作为一个母亲,既会夸奖孩子,也会批评孩子。孩子周日在家,她基本上开火做饭。午饭开了,孩子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她觉得这时候孩子会端菜了,眼看十岁了,是该端了。她在厨房里叫了孩子几声,孩子才来端。就这端菜,她讲起她小时候的情况,像这么大的时候。

她说:“你说你这么大了,干过什么,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拿个笼成天去地里给猪割草,干这干那的,你说你干过什么?叫你端个菜,你都不麻利点儿!“

陈爸爸听见了,进到厨房里,对正洗着炒锅的陈妈妈说:“没文化,真可怕!教育孩子把猪当教材。”一声长叹,去拿碗自己盛米饭。

“还不是吗?你说她这么大了干过什么?比我们过去幸福多了。”

“过去和现在能比吗?没看到社会都发展成啥了!你以为都是你,永远没有上进心。”他们吃着饭,陈爸爸说给她听。

“我过去念书念不进去!”她说。

“我娃看着都比你能行。依依,长大以后不要像她没文化。记住了吗?”他停止嚼动食物的嘴说给自己的女儿。

孩子一笑,小眼睛挤成了一条细线,说:“知道了爸。”

第十三章、

他们家的小本生意不做了之后,陈妈妈的钱袋子就扁了。不像以前她收取一部分就有的钱花。现在,断了这小生意的经济来源,她就得低声下气地向陈爸爸伸手。但她要钱的时候不会低三下四。自从她闹离婚之前,她就咨询过法律了。法律人员告诉她,他男人挣得每一分钱都有她的一半。听来的法律知识,鼓舞了她向男人理所应当索钱的资格。也把她的姿态捧得老高了。

她从外面回来,听见陈爸爸在卧室里打着电话。仔细一听,是给他的大女儿通话。她就多心地想到没钱了又找她爸要。 她走过来路脚底带劲,由于上半身肥胖,像梨型身材似的,两只脚走起来踩得地板哄哄地作响。放冰箱跟前的一处地板都被她的脚掌给踏翘起来了。陈爸爸从房里听见她回来了,多余的话对女儿就不想再说了。顺便就挂断了。她听见里面不说了,她先喝了一口水,把沙发上的皱面弄平展就进去了。

进去第一句话则是:“你娃打电话给你要钱?“

“没有。“陈爸爸说。

“行了吧。骗谁呢!害怕我知道。”

“有事吗?没事不要打扰我休息。”

“给我微信上转些钱。“她说。

“家里吃的喝的都有。要钱干啥呀?“

“买其他东西呀!“

“出去上班挣去。整天给一个病人要钱,能不能要点脸呀!”

“我要我那一部分哩!”

“有你啥一部分?”陈爸爸疑惑地看向这个女人。

“法律事务所我都咨询了。凡是你所有的钱都有我的一半。一百就有五十呢!“

“我是婚前财产和你有毛关系。成天喊啥都是你的。和你有怂关系呢!“

“ 这是法律上的规定。“陈妈妈单一地说,咨询来的就是维护自己婚姻财产的真理。不用管那么多,记住律师的话就行了。

男人认为和这个女人生活在一起太累了。养着不说,而且在家里不勤快。扫地扫不干净,看见就想骂她干活不认真。拿着手机往那一坐,比什么都玩得认真。吃了睡,睡了吃的,这有女人的家和没女人的家还不都一样!和她有啥过的!还不如单身呢!但孩子是她亲生的,孩子还小,离了当爸的,好像于教育上就荒废了。他没事的时候就睡在床上想这个问题。女人想得没他实际。她也想离婚。但达不到她的条件就离不成。她认为陈爸爸一个二婚男人娶了她是烧高香了,而她则低攀了。心里的那杆感情秤不平衡,从结婚后就不平衡了。那前妻的女儿一要钱这种失衡之感就更加强烈了。再加上后来遇到的小王,把她的感情又伤害了。处处不如意,跟他时,他是一个有家室的男人;跟了之后,他又出轨了。在离婚上,她附加的条件不过分,两套房,商业面积,孩子的生活费,她要得不多。她认为也要得着。

她嫌陈爸爸给她发钱太少,就又走进来说:“离婚!给这么点,打发要饭哩!

“要了就收,不要拉倒。我没钱!”陈爸爸不想看到这个女人,就转过头去了。

“离婚,听见了吗?我要给我找有钱男人。”

“去找吧。我身体也不行了。找到了就从这里走吧。“

“离了婚我就找。“

“好,离婚吧。我不是看在娃的脸上,把你狗日地早都离了。成天害我!真把自己当成个宝贝了。放个女人,会干啥!比那猪圈里的老母猪都懒。谁娶了谁倒霉。懒婆娘!“他又转过来头,盯着女人说。

“离婚两套房,……“陈妈妈说着自己的要求。她的要求不止一次在她的男人跟前提及。

“你咋不给我赔偿呢?给我一个病人要,要你妈个屁呢!“

“你是男人,我是女人。从古到今,都是男人给女人赔,没有女人给男人赔的。这是老祖宗的规定。到我这里一样。谁都别想去违背。“陈妈妈变得有口才了,一时之间。

“嘴这么能的,咋不出去找个班上呢?把你这一套用到外面去,靠自己的双手挣来的钱,在别人跟前能说起话。成天给人要着花,就是没自尊。更是不要脸。“

“我会找工作的。过段时间我准备找呢。能再看你这驴脸!“

经过这次,陈妈妈长志气了。高温一过去,她就出去找工作了。她从快手上经常刷到女人经济一定要独立,像在她的耳边灌糖浆,这深深地影响了她,光睡着听都听来了动力,不出门找工作,她就枉看那些视频了。

在找的过程中,她没认清现实,因为她从没上过班,不知道门外的世界如何。她以为从门里走出去了,就能挣到心中想的收入。

她对她的男人说:“姐出去了,这份工作不行了,就重新换一份,每天一百,就够我和娃零花了。“

陈爸爸说:“好好好,你能。挣得钱你们娘儿两花。“

“我是不会给你花一分钱哩。“她把男人当作仇人说。

她找了几家工作,最终选择了一家餐厅的服务员工种,办理了手续,也遵照规定买了工服。怀着自力更生的勇气去了。但上了不到一周,实习期都未到,就辞职了。

陈爸爸问她:“为什么不干了?“

“我受不了别人指指点点我。“她气得说。

“给自己干好还是给别人干好?“他问陈妈妈。

陈妈妈说:“你自己想去。”

陈爸爸每晚在小区的门口察看情况。发现这段时间城管来得少了。他又打算开张他家的小生意。但陈妈妈不配合了。他们夫妻之间为做生意也没再纠纷。放在过去,陈爸爸跟着陈妈妈吃了不少气,既然她不做了,他也无必要央求她。一想到那过去受的气,他就摆摆手算了吧。陈爸爸兜兜转转一圈,在经济来源上另作了计划。

陈妈妈领教了现实,语言再不张狂了。她的自信在一个服务员的工种上就消无了。以前还未出去工作时,她就知道到处招服务员。她把自己的能力也在称杆子上过了一下,几斤几两,大概就是个服务员的斤两,服务员到处都缺,她的斤两也彰显得无比金贵了。她认为自己不是没有作用,服务员就是她伸展价值的最佳去处。还未干几天,她的服务员斤两被打跨了。

陈爸爸让她重新找一份工作,她坚决不出去了。陈爸爸说她不上班,又不做生意,这样往下混着过日子,看她混到何时,卡里就那些钱了,用完了就不要花了。

都不出去做事情,一个看着一个烦,之间的矛盾就生产地越多。

她没钱花了,就向陈爸爸伸手。陈爸爸一听这个女人要钱,他那舌头就像灯芯点了火似的,一张开就冒出一团团熏烟,“长了一身好膘!懒着不动,能干啥?“

她的女人说:“我能生娃。“

那时说得就像唱得一样,凡是靠想象过生活的人,都有一套虚拟的理论。事后,再不像先前那样唱嘹亮的散曲了。每天陪她的则是刷不尽的情感语录。在快手上听来的女人一定要经济独立,她找了服务员的工种,没渡到金,反而不干了。经济的独立唱了高调,最后以失望收场。在经济上,令她生厌的男人依旧是她的一把取钱的钥匙。独立经济没有实现,但她的打扮不能落后。

要到钱,就去买回化妆品,脸上一涂抹,陈爸爸看见了就骂,别人家的女人擦粉是优雅的,而他的女人倒了他欣赏的胃口。那眉毛画得实在粗,猛得一看,以为两条蚯蚓在眼睛的上方蠕动着。打扮得怪里怪气的,有时就提起手抽她的脸。

“难看死了!化到你脸上的妆都糟蹋钱了。“

“又不是给你看。”陈妈妈就是这样的女人,给脸上点几下缀,就以为女人活成自己了。

第十四章、

时间一久,她觉得在陈爸爸手里要钱艰难了。但为了能索到,陈爸爸不给,她就强悍了。陈爸爸和她早都心隔板了,婚姻名存实亡。他们之间,女人不像是女人了,男人不像是男人了。女人为了活好,一心为着漂亮的装扮,想着法子头往天上插。即使自己没有文化,在如今这个女权社会,她呼风唤雨的家庭地位确立得将近不差了。她看自己不差了,而不是陈爸爸看着她不差了。而男人,不像过去的男人了,用拳头说话;如今害了病,惹不起这个女人了。为了耳根清静,大多数让着女人,是为了多活几年。

陈妈妈想明白了一个道理,她之所以过得不快乐,是陈爸爸埋伏下的败笔。他就是她生活的罪魁祸首!这个男人在她跟前,仿佛只余下张口要钱了。不给,就往死里骂。她年轻,火气盛,语言的残劲不小。骂至激烈处了,陈爸爸多少给点。但给的比过去明显少多了。五块,十块,二十块,……最多五十块地给零花钱。如此循坏,她却不厌其烦,拿到钱了,她会骂:“把我一天当个娃对待呢!几十块地给。”

男人就骂她:“你还知道!没皮没脸,几十块地要,四肢健全,不会挣钱去!整天给一个病人要钱,我得是欠你的!“

陈妈妈既没脸红也没害臊,男人越骂她,她要得更是情理之中。站在妻子的一角,当丈夫就该给,就该把女人供养着。传统的思想在陈妈妈没有文化的认知里忠诚地继承着老祖宗的美德。她的说词也战胜了她的惰性,她说:“我嫁给你不是受苦来了,是享福来了!“

陈爸爸两眼珠瞪得老圆,想到自己的身体,就说:“我有工作吗?你找一个病人享福!真他妈可笑!快滚!”

陈妈妈嫌陈爸爸给她钱比以前少多了,就开始在网上乱勾搭男人,加人家微信,和对方搞起了暧昧,关系一确定,那男人就给她发红包。二百地发。一次晚上,她在厨房忙着。陈爸爸见她最近行为异常,就拿起茶几上她的手机,打开一看,所有的聊天记录都看到了。发得红包就像一片欲望的金光上坐着一个火红的追求之心。陈妈妈是带着欲望生存的金光片了,里面装入生存之道了。跳动着火苗的红包早已入了陈妈妈的袋子。陈爸爸的心看到这一幕,诧愕了。没想到这个没文化的女人,在他心里一直老实的女人,竟然越过了婚姻的边界线!

陈爸爸的情绪早都坏了,没把手机摔到她的脸上去算好的了。她知道自己犯了错,头一下子垂下了,语言也怕了。我说过,陈妈妈是一个不抗事的女人。遇事就怕事,没有劲头去顽强它。但她死活不承认,只是说不认识,别人发错了钱,她给收了,人家往回要,她不给。她睁着眼睛说瞎话,除过所发的红包,那些不正经的文字,把她都出卖了。就是没有聊天记录,遇到这事,陈爸爸也不会相信。陈爸爸在她的脸上啐了一口,抽了一下,还骂她真正不要脸,为了有钱花,在手机上勾引起野男人了。永远靠男人存活,不想着出去靠自己的双手挣钱。陈妈妈明知理亏,所以她不敢回怼了,语言绵软了。

陈爸爸缴了她的手机,拿着他来到了自己的孤岛上。和那个男人聊起了天。问那男人是谁,为什么给她老婆发红包。那男人却说不认识。陈爸爸本着一定要弄清楚,但就是弄不清。引起那男人的指摘。

陈爸爸骂他,“偷人家的老婆,还有理了!”

那男人却说,“没本事管住自己的老婆!”

之后又骂了些别的,他问那男人和他老婆是如何认识的,见过面吗?那男人说没见过,也不认识,就是把钱发错了,让他老婆给退回来。陈爸爸明白像这种事情没人愿意主动承认。就骂了那男人几句,对方就把陈妈妈拉了黑。在这之前,此类事,陈妈妈也有过一次。陈爸爸以为是那个男人,最后查看了一下不是,是另外一个男人。他知道他的妻子一颗不安分的心蠢蠢欲动了,这个女人该收拾了。回到家里,让她卸掉所有的聊天软件,把手机交管孩子。对孩子说:“不要让她动手机,手机买来是让你学习用的,不是让她在上面乱和别人聊天。以后你拿着,不要给她。”

孩子这时候都十岁了,大人的话听得懂了,孩子主宰了妈妈使用手机的权力。但陈爸爸不在时,孩子也不是全拿着手机,她趁孩子不注意就拿到厨房里去玩,孩子谨记爸爸的话,一听到声响,就跑进去问她:“在手机上干什么呢?”

她就骂孩子了。说:“日你妈,还叫你把我给管住了。”过来在孩子身上捏几下,捏孩子疼了,孩子就哭,哭着用家里的座机打给爸爸告状。

在夜里,孩子睡了,她在手机上不知干什么,声音大的吵醒了孩子,孩子一想起爸爸的话,就问她:“在手机上干什么呢?”孩子一问,她就骂,孩子哭着睡不着觉。

做孩子的确实管着当妈的了,一个小小的孩子都开始用眼睛在陈妈的头上盯着了。她哪能气顺!不顺的气就倾倒给孩子,孩子仿佛成了她的出气筒,骂她,孩子禁不住骂,一骂就哭了。当妈的不容易,这做孩子的更是不容易了。当妈的以为孩子是宝,做孩子的以为当妈的是吃不完的甜点。可都经不住家庭事务的考验!孩子与她闹起了情绪,每晚睡觉离她远远的,不超过那条划定的分界线。

这时候,她素面朝天了。脸上恢复了原始模样。没脸再化妆了。她喜玩快手,快手的软件被卸载了去,她脸上变老实了,行为也老实了。。

陈爸爸回来了,看她成了一只病猫,问她:“你咋不描眉画嘴了?去嘛!一打扮去外面找你的情人去!

“没心情。“她小声地说着。

“你能没有心情!不要脸!打扮的每天花哨就是为了勾引男人。“

她钻在卧室里,沉默地躺在床上不接男人的话头了。

第十五章

陈妈妈的女儿长大了,她做的饭菜孩子开始挑了。不像小的时候,让她吃就吃,不知反抗。在孩子的眼里,爸爸比妈妈会做饭。陈爸爸一得空,从菜市场里买回鱼、鸡肉、海鲜,给孩子解馋。陈爸爸让陈妈妈学着做,他做的时候,让她站在眼前学习。但陈妈妈懒得去学。孩子大了,对食物的味觉就提高了。她做的菜孩子有时不吃。门口有卖各种小吃的,孩子宁愿吃外面的,都不吃妈妈做的。妈妈做的菜过来过去就那几样,守着老规矩,不知变花样。孩子吃腻了。这孩子也好吃,身型也挺像妈妈的。放在一堆小朋友里,这孩子都算好喂养的。妈妈在厨艺上不知变通,也显得孩子挑食了。

孩子放学回家,路过臭豆腐的摊位时,就嚷着要吃它。但陈妈妈把饭都做好了。不吃放到明日就不好了。一回到家里,她把饭菜端到茶几上,让孩子吃,孩子就是不吃。

“给我钱,我去买臭豆腐。”孩子甩着胳膊使性子。

眼看饭菜都凉了,孩子却跑到卧室里去了,把门一反锁。陈妈妈在外面硬敲,依依就是不开门。孩子不听她的话,她就给陈爸爸去了电话。陈爸爸就在楼底下。

门一打开,突然里面尖叫一声。这可把陈爸爸神经吓得不轻。他进到屋里,女人站在门前敲着门,声音刺耳,叫不出孩子。他的心脏还在突突呢,走上去就是一耳光:“开门就是一声尖叫。日你妈,要我命呢!跟你学会反锁门了!”

陈爸爸叫了一声,孩子听话地打开了门。命令她:“尽快吃饭。”

“我不想吃饭。我要吃臭豆腐。”孩子扭着身子不去茶几跟前动筷子。

陈爸爸被陈妈妈那尖刺的声音听得头发晕,再一听孩子的话,脾气只向上暴涨,伸起手来,在孩子的肩头上打过去,“惯成怂了!吃饭去!”

孩子的眼泪马上滚出来,但性硬地终于克制了。走到茶几跟前,坐下来,拿起筷子吃起饭。陈妈妈看孩子吃起饭了,陈爸爸还在骂她们娘儿两。

“把你娃管成怂了!不听话就叫我收拾。你说是你的娃,不准我管。你管不下就叫我回来。我只想清静,不要给我找事。让我回来受气来了!”

“没你的事了。你出去转吧。”

“以后你娃你自己管。不要叫我。口口声声说你娃你管,我管不得。你管不下就叫我!”

陈妈妈不知何时起,她烙起了锅盔。对于这锅盔须得配三四样的小菜。而且选择做这饭,往往是孩子在家。孩子平日里在拖管班吃饭,晚上回家也吃一顿。在做饭上,她心里只有她和她的女儿,男人早从她的心里除了名。男人回来,若是有剩饭了, 他想吃就去吃,不吃她也不过问。然而,她做得菜陈爸爸又不喜欢吃。过来过去就那几种,味道单一,无新奇。

现在她学起了烙锅盔,在陈爸爸看来这是变新花样了。陈妈妈做饭不失可爱,北方人早饭离不了馒头,又常常吃外面地不免生厌。这就做起了麻烦的活计,于她极为庄重,做成了则是几天下来最好的骄傲了。她做得饭,没有不爱吃的,可陈爸爸就不是了。烙个锅盔从不醒面,陈爸爸给她买回来发酵粉,她也不用,就烙出了心中认为的死面锅盔,吃得陈爸爸满胃口不乐,问她:“你怎么不用发酵粉?那专门是蒸馍头用的。“

陈妈妈不是不想用,而看了那上面的文字说明,反而把自己说明糊涂了,她说:“我不会用!”

“没文化,真可怕!”“陈爸爸这时摇摇头,但也总吃着咽下了肚子。

孩子,围在饭桌旁边的孩子,只知道这是一顿稀奇的饭,吃就是了。不好吃,那也是母亲做出来的,吃下去就是了。但陈妈妈认为自己烙得锅盔吃起来口感不错,看自己的女儿津津有味地吃着,就想到了衣钵相传,自我良好地说:“这是我妈传给我的,我以后把这传给我依依。”

陈爸爸白了她一眼,撇撇嘴说:“就这技能还给传上了!”又转头去看了孩子一眼,孩子没有任何反应,嘴里嚼得蛮香。

回过头之后,他心里想:“跟上啥妈吃啥饭,做饭的技能也跟着妈一样地学。”

第十六章

当妈的哪有不爱自己孩子的!陈妈妈在三十岁生的她女儿。她教育孩子不像受过高等教育的妇女那般教育孩子有水平。她非常爱她的女儿,平时心里话全说给自己懵懂的女儿了。该说的、不该说的,她都讲给自家闺女听。孩子知道什么呀!孩子光听,记住话就行了,其中的含义从不深究。陈妈妈以为孩子能听懂,每次讲,孩子每次听。她讲的时候,担心孩子听不懂,就睁大眼神,嘴凑近,说到情急之处,或是心痛之处,会用自己的认知帮孩子分解,孩子小,小孩子,没有提问,跟着母亲的理解流入小脑袋。

讲完后,她问孩子:“记住了吗?”

孩子眉眼一笑,嘴巴一张,羞涩地说:“记住了。”

当妈的,有了不厌其烦的聆听对象;做女儿的,有了超前领略大人内心世界的机会。陈妈妈爱女儿时,恨不得把女儿含在口里,四个方位无论如何爱,女儿都是她的一块宝,但娘儿两一吵架,全都暂时毁灭了,妈妈看女儿,哪里都是气;女儿看妈妈,哪里都是厌。

有一次,礼拜天,孩子中午做作业,她大概坏情绪和天气预报一样犯了,孩子认真地写着作业,她从孩子旁边走过,看见一支短头的铅笔落在地上,四周还有削下来的木屑似絮状擦在白色的地板上。

终于一看到, 变了脸色,说:“把铅笔拾了,把地面一扫。”

孩子只顾写作业了,把母亲的话当成耳边风了,或是不愿意去拾去扫。见不动弹,坐在那里和个没事人似的。就又走过去,说:“把铅笔拾了!……你拾不拾?拾,快些!“孩子再慢一步,她的脚就要踢上来了。

孩子平时就不怕她,要是爸爸让拾,孩子早都干了,一刻也不敢怠慢。见坐着仍然不动,就把右手伸到孩子的项上(项:后颈)捏住,试着把孩子往上提拉,但孩子挣脱着不动,便松开手了。孩子哭了!

她骂开了,冲孩子喊道:“翅膀还没长硬呢!你就不听我话了!这长大——“

孩子拿起她放在茶几上的手机,就给爸爸打去电话。陈爸爸听见孩子哭着,就问:”怎么了?“

”她欺负我!“

“她怎么就欺负你了?”

“她动手打我,拧我脖子。“

“为什么打你呢?”

孩子语不连贯地把打的原因告诉了爸爸。

爸爸最后说:“让她接电话……“

电话一到陈妈妈的嘴边,”日你妈,日你妈,不管你娃……“

孩子哭声频了,不说几句就迅速挂了,气得陈爸爸在那边骂着:”傻逼!……真是个傻逼!“

陈爸爸就回家去看孩子,一见到他,陈妈妈说:“离婚!我不要孩子了,孩子跟你吧。你管她吧,我回呀!(回娘家)”

陈妈妈不是动动嘴皮子,是动起真格来了,她早都收拾好了行礼,拎起包就往门口走,准备换鞋子的时候,陈爸爸来到她的身边拉住她,并且好言相劝,说:“你想回,等孩子放假了,我送你回。过来,不要让你妈妈走,给你妈说呀!”

女儿——依依——她的唯一,她哪里舍得呢!

陈妈妈就是这样的女人,与孩子吵架了,这时喊“离婚”孩子就是男人的了;孩子不像男人给她送气时,孩子就只是她的,与男人没有关系。男人就是管一声骂一声,她都不悦,说:“我的孩子除过我打骂,你不能,去去去,去管你大女子去。“边说着边把陈爸爸往出推,意思是他该出去了,没人愿意多看他一眼,站在跟前碍她的视线。

第十七章

人常说:“孩子一生中受母亲的影响最深刻。”

陈妈妈虽然没有文化,但她为了孩子能学好英语,骑着电动车清早出去就找合适的英语补习班。离她居住不远的地方小学生英语补习班就有好几家。她连小学都没念出来,这么多补习班,没法作比较,到底选择哪家机构好。她在快手上看到讲英语的视频,她就羡慕。自己的孩子非得学好英语了!陈爸爸老说她没文化,她不能让自己的女儿长大以后和她一样没有文化,被男人唾弃。有学习的条件,把这条件就得用在学习课目上。

陈爸爸看她出去好久了,自己的轿车限号,买的这个电动车,就是让她接送孩子用的。

“你在哪里呢?“

“给娃找英语补习班呢。“

“回头在拖管班问一下,那儿的老师肯定知道附近的哪家好。你不用找了,你也是瞎找,又不懂。现在往回走,我要用车子。“

她就没再找,听她的男人那样一说,自己一听也对,就回去了。

回到家里,她把车子只能放在楼下,电梯里不让进车子了。她打开门进来,男人躺在沙发上。这几日天气不好,陈爸爸的双腿有毛病,见不得受寒。他在柜子里翻找遍了那个黑色的厚裤子,就是未找到。外面还下着雨呢。陈妈妈进来上身穿着黑色的牛仔外套,下身穿了一条黑色的裤子。她的鞋头见湿了,脸蛋有些微红。男人见她走进来,就问她:“你见我那个黑色的厚裤子了吗?“

她埋着头直向卫生间走,也不看男人,一听到她的男人问她的话,她的嗓子变粗了,上了脸色,有点动怒地说:“我得是你妈?你问我呢!“这句话说完,她的头偏过来,耳朵上的长吊坠晃荡地发出小声,似是提醒陈妈妈休要动怒。

男人把手机移向另一边,露出整张脸,眼睛看过去,就骂她:“日你妈,问你个衣服,看你怂态度。我把你馍掰了!”

“问你小王去。少问我。我不知道。”她走进了洗手间。

男人又重新看起手机。她从洗手间出来又去了自己的睡卧,床头上放着孩子清早换洗的衣服,往手里一团就出来了。又去洗手间,给一个大盘子接上水,倒上洗衣粉。把衣服放进去。就两三件,她用手就洗了。她先让泡一会儿,呆会儿再洗吧。

她走过男人这边就到了阳台。她两边看了一眼,目光落到几个空空的花盆子上,似是它们不该放在这里,责怪男人买回来就不对。

她生硬地说:“一天不嫌地方挤呀!没看摆满了,人连个下脚的地方都快没有了。把这空花盆赶快拿到你的大房子去。我不要,放在这儿不嫌破烦!”她用关中女人的地道口音说着。

“放着我有时间了一收拾。“她的男人眼睛睁上去看她那边的方向,回应道。

“晚上就拿过去。我看见心烦。“她说着就转过身子,眼看从陈爸爸的身边走过去了,她又转回来了,眼神里仿佛装着怨愤。

“我给你说,你赶快给我娃报英语补习班。你过去给你大女子进个学校门就花十几万。到我娃学习上,我看你就花钱不积极。一分不少地花给我娃,我娃学知识呢。”她光光的大额头上,象证着孩子的教育得失。她能亲自去找补习班,说明她对自己的女儿的教育看得格外重视。

“你得在外面吃炸弹了?一进门消停了吗?说话刺楞炸水的,我啥时候说不给娃报补习班?“男人身子动了动,上半身朝上移去,头枕在一个方形的枕头上说。

“你不给我娃马上报,你等着。“陈妈妈似在孩子的学习上抓得非常紧。她可不想自己的女儿像她一样没有文化,以后长大了,嫁人了,被男人也同样说。陈妈妈到底是一个不是十分愚蠢的女人!她傻吗?在孩子的学习上,她看不出傻劲。

陈爸爸早上起来,给后院的狗儿的碗里装了狗粮,狗儿没有喝水,似是口渴了。在外使劲地喊。这狗平日里遇到口喝饥饿,就叫喊得不停。一给吃的了,喝的了,它就跳着蹦着,像个可爱的小孩,四肢欢快地迎接。但陈妈妈好像不懂狗性,一听狗叫,就认定它找事,闹得她心烦意乱。那条细杆子就派上用场了。她不知从哪里捡来的这个杆,一打上去,这狗就缩头缩脑了。很是看好这个家伙对它的制约。

她打开通往后院的小门,就出去了。还没走到狗的跟前,拿起那个杆子,声音就从嘴里抢先骂了出来,“我把你狗日的杀死呢!让你喊,把我吵死了。”走上去,拿过杆子,就毫不手软地抡打上去。她打着,还一边往后退着,似是害怕狗冲破笼子跑出来咬她。陈爸爸从屋里听到她打狗的声音,气得在骂:“真是个瓜皮!动不动拿狗撒气!“气得说着就出来了。

狗儿一见到陈爸爸,仿佛见到了关爱的人,眼睛怔怔地看向他,嘴里拉出哼哼哼的细声,似是快哭出来了,比小孩子还要可怜,不会表达自己的想法。

“一天天地打狗,打你妈个屁呢!人和畜生不一般见识!你连畜生都不如。你有本事,去外面争高低去。没怂相和狗较量高低。真是个窝里横!你再打,我抽死你呢!“陈爸爸过来抢夺她的杆子。

她握紧不给,朝那狗还嘿唬去,“再喊,我弄死你哩!“似是指桑骂槐,借狗给男人递话。

女人不给男人杆子,男人反而给了女人一个抹脖子。打得女人和那眼前狗一样直跳起来。狗对她起了跳,她又对男人起跳。狗是怕得七上八下才跳给她的,而她是勇猛地反击。楼上的邻居都听见他们的吵声了。楼下的他们两口子把吵架当成了一种畸形的过日子。一天不骂人,三天不抽耳光,十天不动手打人,仿佛过得才叫不正常呢。这骂上了,也抽上了,只差动手打人了。陈妈妈退他后,离他有一截子,眼睛虎虎生威了,骂道:“我打狗和你有啥关系?你打我,你打我日你妈呢。你就知道打我。你咋不打狗呢?把狗都护得比我重要。去,把狗给你拉到大房里去,和你过日子去。离我赶快远点。以后不要回来了。这是我和我娃的地盘。谁都别想霸占。……”

陈爸爸仿佛脸皮没有陈妈妈厚,对她说了一声:“站在外面骂,都不嫌丢人现眼!”说完就进屋了。

随后,她把杆子放在原位,杆子在荒凉的鱼池里。这是她特意存放的地方。

陈爸爸收拾着出去呀。呆在家里和这个女人有吵不完的架。他正开门着,女人从后面说道:“离婚,糖尿病患者!……”

这似是揭了男人的伤疤。比毒打在他的身上都夺命。她和男人从认识到过日子十几年了,男人的脾气被惹得急毛了,她知道后果。在她年轻的时候,她犯了低级错误,男人把她踩在地下,连踢再打,她都不敢吱唔一声。如今,男人的身体不如以前了,成了个病病身子。而且也那么瘦小了。站在她跟前,就是小巫见大巫了。她才不怕呢!她虽腆着大肚子,但身体坚实。她的体重一百四十多,而男人才一百一十多。男人怎么看都不像以前的男人了。脸蛋子上的肉仿佛被每天吵不尽的架削减了。轻意也不发脾气了。女人和男人恰好相反,男人变弱了,女人就变强了。不是有一个成语叫“牝鸡司晨”吗?从生活的层面看上去,女人已然靠近了一大半。

陈爸爸回过头来,对她说:“可以, 现在就走。”

“两套房一确权,就去办理手续。不给,我这么多年白跟你了。我当初就看上你房多,才嫁给你个二婚头。你以为我爱你?“她说出结婚的真实目的,脸上得意的样子,把陈爸爸骗到现在,没被她道出来,陈爸爸还蒙在鼓里呢。

陈爸爸向客厅走来,离她近了,就说:“房子不会给你。你就不配嘛。就是生了个娃,这房子就是给,也是给孩子一套,与你也没有任何关系。你,就你?赶快哪里凉爽往哪里滚!在婚姻上投机取巧,你狗日的没好报!“

“你出轨有好报?”

“有证据吗?拿出来,让法院看,给你赔两套房。”

“谁不知道呀!赶快去找小王,让小王给你要娃去。一对狗男女!不要脸,出轨都出到门口来了。不要脸,谁不知道你的丑事!让我滚,你狗日的滚!这儿没你说话的权力!这儿是我的地盘。你的地盘在那边呢。“

男人回到沙发上,也不换鞋了,没心情出门去了。低下头去,想了想,问她:“你到底想咋?”

“我想摆脱你,我想咋!”女人坐在沙发的另一头去了。

“你不要误认为我缠着你不离。我是看娃太小。等娃大了,我是会和你离的。在娃的学习上生活上,你说你能干啥。学校里制作个手工制作,你会吗?老师让填个表,你会吗?还不是我都弄了!说一句实在的,你出了这个门就是文盲。啥都不会!早被社会淘汰了!一天光在屋里耍威风,走出去,人家谁到底吃你这一套呢!上个班,没几天, 就被人家给欺负回来了。你厉害,去外面厉害。我给你奓个大拇指!“

理不是讲出来的,也不是做出来的,是两个有共同认知的人彼此中庸出来的。

“去去去,说你娃去。快滚!“女人拿着手机自拍,左右晃悠。

“你再骂一句?”男人送去锋利的眼神。

女人摆拍着,眼球紧紧地抓住摄像头,如何转换角度,仿佛拍不出年轻的样子。她就站起来,把手机对准正前方,效果不好,她就脸斜过去,照着侧面。她连续拍了几张,就坐下来,一张张地往过划,哪张如意,就选哪张往微信圈里发。把男人看得一脸不高兴,就骂她:“你一天就胡发,叫依依的老师看到了,人家咋看你这家长呢!”

“你少皮干!与你有关系吗?我想发就发。滚!”她头也不抬地划着照片。

他的男人终于被激怒了。气得他手痒痒欲打人,这个女人是该收拾了!

下手快地抽在脸上,陈妈妈的头部就像颤栗了一下,急忙跳起来,两手抓住陈爸爸的衣领,冲他吼道:“你再打我!我的一张脸叫你狗日的天天打来打去,连个狗都不如了。”

陈妈妈一股死劲冒上来了,逼迫得陈爸爸直倒后。眼睛闪了几下。他不还手,这个女人越退后他。嘴里喷出火力,还往他的脸上唾。衣服拉扯着,领子见坏了。他血脉偾张了。一只手上来抓住女人的头发,摸实她的头,朝那一侧的电子墙上试着撞去。还未撞上,女人的一只手抓取茶几上的剪刀,拿起来戳在他的一只手上。

他疼得喊道“哎呀”一声,“日你妈!”

又接着去扣他的脸,看见手背上的血流了出来,都放开了手。陈爸爸的手背靠着中食指的指缝那处流出了血,而且挺严重的。陈爸爸一看到手上流血了,拿另一只手朝陈妈妈的脸上重重地连扇了两个耳光,没再继续打下去,想到自己的病,以往的好战精神靡了。

陈妈妈与陈爸爸打闹很少会哭出眼泪。她说自己是一个坚强的女人,是不会把眼泪掉在男人眼前的。她想哭的时候把泪水洒给清冷的夜了。这场架打下来,陈妈妈的眼神空洞了,看到了血,心有余悸了。

陈爸爸从屋里出来,左手背上和左眼的旁边都流着血。他低着头走路。外面的雨下小了。淅淅沥沥地斜擦着他瘦弱的身子。他望着潮湿的地面,一颗心就像被掏出来放在任人践踏的路面上。自己年纪大了!家里头的女人不怕他了!他把男人当成窝囊废了!他家中的女人一天天地狂妄起来了!他家中的地位从这一刻开始动摇了!

他来到属于自己的孤岛上!大房子的装修在普通百性之中也算是中上档次。十几万的实木家具,庄重地摆放在每个位置。那深沉的檀木颜色使倒躺在沙发上的陈爸爸显得凄凉。他睁着眼,在客厅里看过来看过去,一手装修起来的风格,仿佛顷刻之间陌生了。过去装修的时候,他精神奕奕,恨不得把它装好,工人哪里做得不对,和工人翻脸。靠着一个人,一间大面积的房子,断断续续就拾掇了将近三年。在这三年时间里,什么都是他开着车子在家具市场里跑出来的。自家女人的心不在这间房屋里,她的心在他们以前住的那个房子。那个房子不比这间房子差。有个大大的院子,能种花草树木,也能养鱼,把狗儿放在后院,家里也卫生。他的女人不止一次对他说,让他住过去,不要过来打扰她。但他为了孩子的成长,白天大多数不在那边,只有晚上才过去睡觉。他们夫妻之间丧失了语言,语言是两个相亲相爱的人共同交流的工具。现在这把工具遗失了,或直接扔掉了。那么,他们之间还有感情可谈吗?

陈妈妈说:“没有了。”

而陈爸爸说:“只丢下亲情了。”

他去洗漱间,对着镜子照了脸上的伤口,血凝固了。手背上红得寒碜碜一坨,似是孩子的水彩笔涂画上去的。孩子以前上幼儿园时,为了不让给白色的墙上乱画,陈爸爸不知打了孩子几次。打一次,陈妈妈和他叫唤一次。在陈妈妈的眼里,爱惜一面墙比不上爱她的女儿。可陈爸爸似乎把一面墙看得比爱孩子重要。他们夫妻的价值观,通过教育孩子,就能看出不一致。

陈爸爸时常感叹:“唉,三观不合呀!”

陈妈妈对他说:“赶快给你找三观合地去。“

男人又坐到沙发上去,眼前空落落的,像是一座寂寥的小岛上只装着一个独己的他。双眼似是进入了云烟,赶走了全有的精神,坐在那儿纹丝不动,仿佛他像壁上的一幅图画被钉住不动了。他想到他婚姻的不顺,前妻和他打打闹闹,在这个跟前也是相同。似是上辈子亵渎了月下老人!使他这般受着情感之路的煎熬。那边的家,他不回去了,他想。为了他的身体,孩子遇上了那样的妈,在念书上学个什么就是什么了,他也管不过来了,他的身体不允许他去管了,没有那么多的本钱。吵吵打打不仅仅伤得是精气神!

“由着她们娘儿两去吧!”他想开了,他想得心大了,这句话就在心里躁动起了,像游龙似的东扭西摆。

隔几天男人感觉冰箱里的菜吃得差不多了,他就买回去。回到家里,菜一放,狗一喂,被女人看见了就骂骂咧咧,进门迎接他的是冷言冷语,和孩子说几句话,孩子夹在他们中间就是一台小小的收音机,两边地接听,他骂女人不如一条狗,永远喂不熟,携带着气就离开了。他几乎吃不上女人做的饭了。但为了孩子的成长,这一切生活来源都得置办。白天,有时还收到女人的辱骂。全怪他不离婚,拖着自己,把自己一天天地拖老了。陈妈妈每天照着镜子,镜中的容貌一天不比一天了,怨恨就像筑起了的高墙,也摧不倒,长在心里蹿火了。

他们在冬季未到来之前分居了……

2022年9月1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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