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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笔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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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306/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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献给母亲的“424”

             (一)

我是一个平凡的人,无有手眼通天的本领。如果苍天怜悯我,有朝一日赋予我这项异能,我第一个要做的:类似小的时候那般依偎在妈妈的怀里,长绳系日,拴住日头,如此一来,妈妈老下去的速度就真的掐灭了,而我不再困惑年龄感的焦虑。切实的时光真他妈的不会瞧人!把我逼迫到三十四岁了,把母亲推至岁月的沟壑边缘,年届花甲。

于今年的白昼交替,我开始焦灼万分了。毫无疑问,我的焦灼表明我是一个失败者。对着呢,我很失败。婚姻与事业竟没占一样走到前沿,不是失败是什么呢?太失败了,我活着的自己。多少年以来,我多么想在母亲生我这一天的苦难日中,为她献上一首《世上只有妈妈好》,可惜我五音不全,唱不出属于人世间伟大母亲的赞歌,一首人人通晓的歌曲,我居然唱不出它的情缘,失败的字眼足以坐稳了;抛去唱歌不会,那就做上一桌菜!菜?我羞愧地难以启齿,女人的双手白白拥有了;那就一束花吧!花?不过康乃馨远在天涯海角,从未到达母亲居住的彼岸。唉!这三样都没有出现在您老疲惫的眼神之下,缓解您的愁眉不展,我简直失败透顶了。给您老做孩子,我没有把天下第一孝尽到人前,我没有过关,甚至连那个门槛都没有跷入。

那么,我只好搬出文字的力量,对您说一句:妈,您这天受罪了。面对面,这句娇情的话,我讲不出。生在世代为农的家庭,那种洋气的溢美之词我洋腔不出。如果艳丽地讲了出来,舒坦竟成了扭捏。社会如何地发展,我们还是保持传统模式家风的好,做本本分分的人,说实实在在的话,变异生出的作态不适宜我们这个家庭。文风来得质朴最好,在我的笔下。我一心一意奉行吧。杜绝天地之间的虚无缥缈。一个失败的人,面对这句话,仿佛在其之上涂抹着甜润的蜜饯,是事业有成之人或婚姻幸福之人当配得起的,而我已然讲明,我是一个失败者,二选一竟没我的一条。我的失败是透明的验证,不需要跟着无休无止说下去。一个人把自己的弊端讲得太多,只能引起他人苟病,欲得一个零星化的无字哀婉,于我已是万中之幸了。


母亲,您是我独一无二的母亲,我又是您独一无二的女儿。人生过半,一事无成,我不愿谴责自己,责自己太多,挹损母亲的养育之恩。我纵然失败,但不能言母亲失败。一位母亲拉扯孩子长大,就像完成了世间一场壮举。母亲,不能在这里与您分享人生的精彩,真的特别遗憾。一位母亲孕育孩子,不求富贵傍身,但更求平安无事。日夜的终苦,持心劲的孩子谁不想让自己的母亲过上丰衣足食的好日子。裹挟在芸芸众生之中,偷偷地问自己一声:“想让妈妈过上舒服的生活吗?”打死我都想,粉身碎骨我都想。然而,现实把我一扫再扫,扫得我浑身无力,失去斗志。就在我浑浑噩噩地游离在世间行走,我忘了我自己,母亲却占据着我的整个心神。现实的处境告诉我:我是母亲的面子,母亲是我的后盾。纵让自己颓废下去,现实的生活使不得。是啊,谁叫我出生之前从一个小温室里面呱呱坠地呢!嘶哇一声哭泣,似是把前生今世哭醒了。无形的手拉我入世,而我却以悲泣报之上苍。世间苦吗?从牙牙学语被母亲没日没夜地揽入怀中,当然没有苦恼。有一双温厚的手牵引着我走幼小的路,有母亲不求回报的向导,哪里觉得苦呢!时间没命地加速,终于成人了。母亲却被岁月欺负到犄角旮旯里了,我也直到现在没能走出潇洒的展翅。我坐落的地方人烟稀少,没有他人眼里的豪华酒绿,进出在一座学究府里。来时间了,来清寂了,啃一啃诘诎聱牙的书本,翻得我双手擦皮,阅得我双眼发麻。老天把时间公平地分摊给我了,我怪不得时间腾出分身之术提示我:不该这样了。我如同一棵弱小的树独立在沙漠之上,四围没有帮身,遗世另类地居在荒凉的地儿里,我在这儿编织什么呢?这儿能把人生二字容易地铸上去吗?能双腿一挪开顷刻之间见到一条小溪水吗?太干涸了!僻壤到一穷二白。可我仍旧不放弃这处耗子都不驾到的地方,把它视为高高在上的风水宝地。我在此别无他求的修行,达到我心中所想的勇猛。世人呢,妈妈呀,我对吗?我把自己无声无息囿在此地,这算什么?算不算一种成功之前的铺垫?世人呀,你们怎么会懂一个不相甘的人呢?妈妈呀,你肯定懂得这块从您身上掉下来的肉挂在人迹罕至的地方的终其意义!当妈的,最懂孩子了。孩子是妈延伸的路,妈是孩子航行的标杆。彼此无法分隔,是天地使其溶为一体的力量。我到底是为了什么把从小到大的思想统一到一条不怕世人笑话的道路上去了呢?请稍等片刻,待我蹲到一片阴凉之地。好了,眼前只有天知地知我知你知,我可以不加防范地告诉你:我对人生抱有私心,对生活抱有幻想。它是不折不扣的独地,它是一条道走到黑的险地,它更是察见渊鱼者而不祥的避地。实话相告,来到这儿就是为了成精。所谓的成精是自我的言近旨远的认知。我不想复印一套人生的体系。我痴醉于一条写文之路。世人笑了吧?就你?是,就我!不要取笑在这世上存活一天仍还有点造梦的意思的人。接下来你也许会问:肚里有蝴蝶纷飞吗?吃了多少墨水?我早有面红耳赤的准备。欲入文学的道路,殊不知这条道路是常人所不能企及的一座无名高峰。上不去的!易上的话,不乏后来处上者了。我于多少个黑夜里,我咬着牙斟酌一般地对着天地起誓了。文笔俗气的我,隐约之间听到天地万物讥讽我。但我毫不在意。世人呢,请您不要嘲弄一个人的挚爱,即使他生性平庸。人生是自己的,后面未知的路也是自己走的,他人的双脚能挡住我的去路吗?挡不住的!我抵制了外界的欲望,就能抵挡他人的冷嘲热讽。一件事在没有做成之前,迎来的便是贻笑大方。唯有笃志力行,博学守约致力于那个未知的探索;唯有取法乎上,仅得乎中兴许达其所愿。行文是漫长而艰辛,但有志者事竟成。不惧天违,不惧世人笑,不惧自己倒。在前人独树一帜的文风基础上,写出自己的别出心裁。我在写,这几日我审视自己了,一篇文章我可以写得更好,但多数一扯上急躁,我写出的文章就变味了。从今日开始,我重新限制我写作的毛糙了。我须得仔细对待文字了,小心地与它切磋,敬畏仓颉圣老造它的电闪雷鸣。一个缩小放大的字体在于手中的笔如何去运行,写大它,在于手下的扩展;写小它,在于手下的缩功。写自己的文字,让自己责无旁贷地持久,管他人做什呢!写就写吧,提笔挥洒抑或双手敲击电脑输入,都不失一种果敢的行为。

世人,我无须向您解释太多,本不相识,隔空一语仿佛生出了无谓的多余。妈,我不能没有妈的日子,没有妈妈的嘘寒问暖,偶间插入悲悲切切,不可去怨尤妈妈的长吁短叹。我周围的人都每天光明正大地喊一声妈妈,而我躲在黑暗里念叨妈妈。电话去得太勤,许多的痛苦就会找上我们娘儿俩。你要知道,今天是我的出生日,也是妈妈的分娩日,更是老天的准旨日,特准我来到人间报到。在行色匆匆的人间走至三十四岁了,空空如也,除过父母尚在,我能叫一声妈,叫一声爸,喊第三声我能叫出一个甚来。我多么想叫出一个BABY的名字来,BABY在哪里匿着呢?我有妈妈叫,叫一声妈就有家。我的妈妈能叫到我老死哪一天吗?长绳系日不可取,但可想象。想象徒然增美,事后空中楼阁。倘若老天开眼善待我,奖赏我一个白马王子,理想中的BABY长命百岁,如同我唤妈妈那样唤我一声人间最美的称呼,我就心满意足了。

“妈,我们去哪儿呢?”

“去看外婆。“

这是童年不可推翻的日常语,我心向往之。

母亲,今天窗外的阳光很骄,我睁开眼,它朗照上墙了。无耐,我今天睡了个懒觉。我累了,我想人间正道的睡眠占据了往常早起的一两个小时,时间不会怪罪我今天的自私。讲玄乎,今天是您和我肉体剥离的日子,它是一个生命的诞生,人间从此增添了一双碗筷。吃了您几十年的饭,骨骼成形,翅翼硬了,就顺应天性地飞到外头去了。孩子老守在妈妈的跟前,不踩踩外界的路径,如何自立自强!在外头行走了不少的路,走到天南海北不及母亲那一坨小角的安稳。我想调折走法,我适应社会极度无能,社会在我之上,我小如芝麻点,风一卷,雨一摇,雪一压,我就来去无踪了。返回妈妈膝下,却是人间清欢的陪伴。一双明澄的眼神,一颗朴素的心灵,一身乡野的穿戴,一碗朴实无华的舍饭,一爿俨然整齐的房屋,还有烟囱里轻缓缭绕的炊烟,房前屋后不必刻意绿化的憨厚老实的树木,巷子里野性十足的狂吠,期待麦田青青的羊咩咩,心思单纯的鸟语雀跃,可以无拘无束放大范畴的阳光,路边野草不要名分的点缀……听,似一声炸雷,东头土坯房老巷子长歌当哭了;静,似无言的绵语,东头土坯房老巷子浅吟低唱着,绵言给一棵老槐时而卖醉时而痛恨时代变迁的冷落……母亲,乡村原始的模样,仿佛残酷地勾勒在您五官的轮廓上;母亲,乡村的原始风景,仿佛停驻在您一成未变忠心耿耿的庄稼地里,种满了岁月层层叠加,但黄土地把乡间所有的变幻无常收购了。您的一双手就像您的一张脸布满了日月的沟沟壑壑、道道渠渠。站在日常而用面前,您是无悔的奉献者,祖国大地上有您抓刨的足印,虽小众,然而,家庭也是一小小的舞台。逆旅在广阔的黄土大地上,不光是伟大人物的指点江山,还有凡人默默耕耘的无闻。

母亲,我心房四个方向全是坚硬直白的壁垒,没有任何华丽的刻意装饰,也没有一字一句的胡言乱语,单一的心碎,单一的白痴。您知道吗?我贫瘠到一个日常的无知,讲出来您可能不信,社会早早邀请了我,而我没入社会的法眼。我三十多岁了,才知道生理期还有四五零的加长码,用了它之后,我的床单上再没有落过一滴血迹。在这之前,一张床单多么无助,为着我的服务是多么一件痛苦的事儿呀!老听他人言无知到家了,我想我就是传说中那个无知到家的人。我大了,也知害臊。切断话题吧!

母亲,我荒废了精雕细磨的时间,每个分段的时间犹如一树的绿叶,过一个冬,就凋谢了。是呀,您难以去想,您的女儿都三十四了。这是一眨眼的功夫,还是一疏忽的功夫,女儿也进入而立之年了。您的花甲之年与女儿的而立之年列举到一片白色的纸上,对纸面产生怎样的化学反应呢?白色纸上不会写出相同颜色的字体,红的着它,是喜庆的光芒;绿的着它,是和平的光芒;蓝的着它,是希望的光芒。那我们共同写上去的黑色字体呢?……这问到了我心的关键上。年龄是庄重的经典色述写。别的颜色写不得。黑色附面,一个赤条条无法更改的年龄力透纸背到一张白色的纸上,是魔鬼的毒液漶在一个个抽搐的脊背上。无力挣脱它的洇入。认命实事求是的年纪,无法拿一张羊皮掩饰造假的凭证。一张脸藏不到生活的反面去,看一眼料就一切。

母亲,您听,窗外是一个动态的世界,窗子关紧照例无济于事,除非我跑到您的面前,您张口一言,便可击退不相干的嘈杂。辛苦文字把我对您积攒的千言万语明了化。这么多年,时光再如何恣睢消磨我,我对母亲爱的执著越发深沉,把家母再如何地写尽,都无法达到至高无上的爱的境界。世间属于母亲的文字源源不断。母亲代代鲜活,文风代代更新。但有一点不变,母爱是人间第一情。阳光的手伸长了,攀岩到窗台上了,不过半刻,还是昨日的老样子,爬窗是它每日温习的功课。母亲,我也有每日的功课。我的功课在一节思绪中平抚又或荡漾,平抚理想,荡漾现实。对于普通生活者,谁都有理想的一试!扭转着脚尖,恨不得宇宙奇迹般为我所用。现实明眼地滚烫在尘埃弥漫的马路上,但血液汩汩,表明自己还有相当不坏的活头。是啊,若理想碰到现实,不像火遇到水?水火不容,理想现实就一定不容吗?志存高远,志于现实,胸有丘壑,方可触及理想;志广才疏,志于现实,胸无点墨,方可脱离理想。谁又不想理想的一试呢?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

母亲,我奋力运行白昼却不轻松,此刻,还好,空气格外的纯粹,没有卷入他人的异味。我可以全心地与心中运营的文字推心置腹地交朋友。桌子上没有负担,不影响电脑的摆放。炎炎夏日,空旷的地方少不了阳光的干扰。它将要觅到玻璃窗这个毫无心机的朋友了。我在想,太阳能附上窗子,为何不照我心,给我无穷大的力量?百无聊赖地看一眼近在眼前的阳光,心里就能自此打开一方天窗吗?也许,我看得不是时机,此时我的文字正从漆黑一团里混沌地流泄出来,还没有循入正轨,属于我匠心独运的轨道。不违心中所想,欠起身掩了窗帘,成了暗室。悄悄地写吧,我害怕阳光一声不响地夺走我黑色的灵感之花。

母亲,人生确实过半了,可我终日端着碗筷,没有吃出一点价值。地球作何感想呢?他是否在想:他养了一个废物。只知索取,不知贡献。地球,您还是保持亘古不变的沉默吧。承认废物还是由我亲口说出吧。日日衣食住行,给您制造垃圾,却不曾献上心血。这是我的由衷之言。有时,我自言自语:活在这世上,光吃穿用度,又有什么意义呢?可我的意义起源在哪里呢?我没有精湛的技艺,我没有服务大众的精神,我没有才高八斗,我没有漂亮的脸蛋与一朵娇滴滴的花儿媲美,什么都没有,我只是我,一身不算太难看的皮囊,它能去干出些什么呢?一双还算秀气的手指,它能弹奏出美妙的歌曲吗?不到一米七的个头,它能一柱擎天吗?……统统都是疑问,统统都是自以为是,统统都是大言不惭,统统都是一家之言,统统都是现实的脱轨……上天把我安排在人间的位置,我忒想腾出来让给他人创造人间巨作,这样长期的资源占有我承担不起!多少回,我对母亲您说:我觉得自己活着没有任何意义!“为何要那样说?”您总问我。我活着的长度三十多岁了,依然模糊不清。您说:“一结婚就好了!“……婚姻就能把一个人的思想完全禁锢起来吗?使他一心陶醉于生活当中,经营家庭的缺口,自己充实快乐吗?母亲,您快乐吗?传统婚姻观启示我:您过得并不快乐!新式婚姻观,我周围的人们便是最好的见证。幸福的人儿不是没有,痛苦的人儿一天一个样。眼下茕茕孑立,在某个合适的点,那个晚到的幸福会降临到我的头上吗?您不止一次告诉我:会的。妈妈从不骗孩子,我相信妈妈,不,我要活着,振拔地活下去,人生的意义在于正常的活着里,心境宽大,活着的尾巴才拖着意义。

母亲,我为什么说您过得不快乐?一个人行走于世间,把自己定位在哪里,自己的价值也许就在哪里。母亲,您的价值在乡下一个农民家庭里,日子紧巴巴地攥在您手足胼胝的手心里。为了过出好的光景,您长年穿戴不修边幅,在生活的甬道里,跑进跑出。您快乐吗?我从小到大是看着您一路长期劳累变老的。我的眼睛里看不到生活的快乐,只有不能告别的繁重。漫无边际的苦头压着您的双肩生不出我自认为的粲然。我们异口同声喊一声妈妈,您脸上泛出朗耀的喜悦,似乎抖掉了生活的苦担。我相信这一刻,您是快乐的。一个妇人有孩子唤一声妈,她吃过的苦才显得意义非凡。望着外面的日头多高呀!无论多高,曾经的您用坚厚的背影摁倒了每个季节的狂性,您在乡人眼里,您和父亲把日子过成了,没一人敢说你们二老不行,人人心里都有一杆衡量事物高低的秤,衡量你们两口子的秤砣应挂在秤尾,秤不起你们二老所下的苦力。这还不到三伏天的天气,人们喊着热了,站在太阳底下,哪有不热呢!我想起了您两笼一跨车子的生意,一做就是几十年,这份认真对待家庭责任的坚持,只有家人懂。每每一到夏季,我就想起母亲过去如何在太阳底下较量日子的过法。哪有什么高明的过法,一头站在烈阳里干到天黑,就是为了见上几个钱,攒呀攒,拼命地攒出一沓沓充满油渍汗味的钱,舍不得自己取用,全部献给家庭,献给每一位孩子。六十多岁了,还在与劳苦周旋。我见不得您继而劳苦,看看周围人,就属您最苦,干得停不下来。您说:任务没完。我说:只怪你娃没本事。您又说:女娃不能说没本事。孩子何止我一个!我默然了。愧为人子,与您天气预报似的身体相比,我不敢叹息自己在外不屑一顾的风尘。

母亲,岁月放过谁!他哪里会饶恕一个宁遗勿滥的糊涂虫,自以为人生观高人一等,就狂妄地拿不切实际的长篇大论去驳峙老一辈实践派。在对待婚姻观上,我是自负的,和您老讲说法,区区黄毛丫头不撞南墙不回头,走过去多少路,吃了几年饭,竟与人生第一位导师争执对错。我究竟是不是一错到底,以后的答案对于我来讲不重要,重要的是母亲您脑子活得一身轻,没有千愁万绪。您是家的拓荒者,您的言论当属不刊之论,我那口尚乳臭之微论仅属大谬不然。最后,在婚姻这个问题上,我只提一点,我嫁给何种人这是一个命运选择题,命运或许悄然造化在某一个地方了,只是没有预先公布而已。嫁给了某人,我每天一日三餐吃得香,这就是好婚姻,无须赘述其他了。

母亲,在我如此不堪的年龄,请您不要忐忑不安。天与地之间互通神祇,每个人的人生去处老天自会向人间递上一份答卷,不要忧虑,忧虑太多黯然伤神,让我们娘儿俩共同面对生活,面对周遭。母亲,时光总是一霎,刚才阳光小心地攀附墙根,这会儿又夜色漫上窗子了,不论怎么奔跑。我坐得功夫太长了,坐起来活动一下身子骨。我请求,先写到这儿就此中断。我心中的文字彻夜酝酿,明天继续。

                    (二)

母亲,今天我又携带我的文字来了,如同人间又携带着阳光来了。我们都没有自食其言。已至晌午,阳光很热,我如同这十字街头的阳光很热似的热着我心中急不可待的文字了。双手不争气,一瞬之间敲打不出心里全部的文字情感。微软地慢慢来吧!

新的一天,我们娘儿俩之间要诉说些什么呢?生活多资多彩,但我们母女之间的生活单调得犹如一碗不加任何东西的清水,喝到彼此的嘴里,仿佛健健康康。议到这儿,非常像您老纯净的生活态度。您对您的头发忠心不二,黑的主色就像您的端庄长相,保持原始的自然性,是您的生活观;两道短眉之下柔和的眼,正心的标志就像您不争不抢的处世观;黧黑的肤色从不傅粉施朱,素面朝天于人海之中,走过路来不疾不缓,落落大方,老远一看好性情。开一句玩笑,把您这样的女人生在当代,如果我是一个男子,我放心地选您为妻。外柔内刚,是女儿对您的总结。柔向人前,刚向自己。人前的柔表明您待人和善,内里的刚表明您强大的心态。妈,倘若不是您这顽强的素养,像我这样的孩子早气死您了!我有您这样的妈,是我今生的福报;但,您有我这样的女儿,是您上辈子的怨孽吗?从人生大事之上来言,我无力反驳,我确乎是家庭的冤孽。家的十里之外,找不出像我这样的女儿了!三十出头,眼看一只手的指头数完了,不到几年就奔不惑之年了。言到这儿,我心里直呼犯罪。生活可以变着花样一千次打败我,只要我还能爬起,我不放在眼里。但一去不复返的年龄铁一般的事实闪着鬼火苍茫地大写在我的眼前,我再屹立都不可挽救地瘫倒了。倒下去的人,不是死亡的逼近,而是愧对人母的心余力绌。母亲的饭吃了十几年,眼睁睁地望着我的人生转向枯竭,能心宽体胖吗?我是一个感同身受的人,答案自然明显不过。我没有给我的母亲带去快乐!我的脸该是抽打了!我的两只手随之上脸了。还没开打,反而它们当了缩头乌龟。我的这张脸是母亲的面子,仿佛不能仓促地去抽。怎能不抽呢?它并没有为母亲争来面子呀!若抽出响声,穿梭的气流难道母亲就真的听不见吗?自古就有:母女连心。世人呢,这上面搪有血缘关系的四个字不容置疑它穿越时空的灵性感应。

孩子大了,都飞在外头。现在通话多么方便,一个视频就可以览到亲人的一切。书信的年代早已远去。而我,高科技赋予人类的福祉在我这儿流行不通它的遥感简易。妈,多么想天天喊三声妈妈。早上好一句,中午好一句,晚安一句。可对我来说,怎么就那么的奢侈。人生的失败当然包括到生活中的失败。我的失败在一个人人都会的简单义理之中。我自容无地,苟且于人世,待母亲都放不开的生活观。我生活着的意义还有吗?把自己锁在一个小岛上,把自己的思想投置在太上老君的炼丹炉里,以为七七四十九天能炼出真丹,竟把母亲都掀出了爱之藩篱。这样的人活着不关心母亲,她还有什么意义?自行其是地做着自己的事情,从不考虑无私的母爱是如何面对外界的飞短流长。妈,我心疼了!疼得夜里辗转反侧,“母亲”二字常常卡在我的心门上。一种无言的痛苦,好像只有黑夜不言而喻。我怎么还没有为您送去结婚的佳音呢?这是最为直接的失败根源。月下老人,我恨您,恨您偏心地把我遗漏了。造成我们母女之间的互痛。行行好,您快快来,把您高傲的目光投向我这个农家子女。不要嫌弃农民的孩子!农民的孩子对生活没有坏心眼,这就够了,您不要强求太多。

母亲,近一两年起,常常夜不能寐,青年完了,中年来了。我哪里夜夜睡得踏实!前不久,一到深更半夜,人生的慌乱猛得惊醒我,再也无心去睡了,闭目思考自己的后半生。心里头空漠,眼前荒凉。目前的方向理不出一个明确的条道。全都寂然地牵不到一个正解的头。然后,我就只好抛走了这一股股的黑寂。另理思路,反而坏了,成茫无头绪。我心里正儿八经的浑了。一心一意探究人生走向,却总是昏庸买账。自己乱了,连带生活也乱了。我往往焦虑不安,心神不宁。在这个大千世界里,就是站一天,都要寻思着如何站好。朝不保夕,怕自己翌日淘汰了。一个孤家寡人,岂不认真思考当下的路如何走吗?于我,当然应该。没有他人优渥的出身环境,没有十分体面的工作,没有掉到一位金龟婿,人间的好与我背道而驰。我就像家乡的土麻雀飞到城市来了,却没有混成城市的金麻雀。土的掉渣,是我无法不能改变的原始风貌。也难怪是异处飞来的鸟儿!但我双手拍醒了我的脑袋,管他呢,尊重天性,不要流于世俗,把自己搞得不伦不类了。眺不到明天里,就认真对待今天。捱过黑夜了,黎明到来之前,再想也不迟。观天伺机而待,幽幽黑夜不是来思考问题的,是静养大脑第二天的运转。所以,我与夜晚达成一致不在话下。

妈,我讲了这么多,您肯定听的累了。我站起来替你沏一杯香茶吧。不,乡里话最亲切,还是说“泡“一壶茶水吧。您爱喝的茉莉花,也是我尊奉的喜爱。我晓得您劳作的习惯性,干到正午回家了,摸出您的水杯,拿来花茶,捏一撮进去,您治愈的小世界就漫上来了。您左腿搭在右腿上,双手放在大腿上,一下子就进入了深沉的境地。想什么呢?您还有什额外的想呢?除过您女儿那一个思来想去的”想“,还能去想些什么呢?一个女人结了婚有了孩子,年轻是孩子,年老还是孩子。孩子就像您整日围绕着的锅台,在没有做出饭之前,日日都要调制它。母亲,不必每天重复着深沉的想了。“儿孙自有儿孙福,莫为儿孙做牛马”。反过来,话这样说。有几个冷血的母亲能做到这样?谈到天上说到地上,都是唉声叹气结尾。生活的答案总是需要人为的真理。

妈,茶水已泡好了,这儿的水不是家乡的水,喝不出您那一口的原味。您不要生气,过一向我回家给您带几包好的茶叶。少年时代,您那杯酽茶有着太多的神秘,我不理解一个女人为何老爱那么喝茶?在咱们家乡,喝茶是男人的通例。女人极少去饮。少年的语言有回忆,我问您:“为啥老爱喝茶?”您说:“揍里乏哩!“少年的思维理解事情单一,想不通茶水能缓解疲劳。当自己手握一杯茶水,那一刻,终于懂了。爱喝茶是爱做事情的人的提神剂。

妈,我为您泡的茶,您此时如何喝得到?我们都不会飞,那我就举起杯子站在窗户跟前,向着家的方位,与稀薄的空气干杯,擦出一条爱的银河系,舒缓地流向您。喝吧,喝完女儿在他方为您沏的茶吧!冲淡那该死的忧愁,赶跑折磨人的俗论,是我无限渴慕。母亲呢,您慢慢喝,不要呛着了。女儿没在您的跟前看着您一口口喝下去,这是我站在现实之中硬生出的幻想。是啊,我就是一个傻瓜,欣赏空虚,满足理想。生在农家,像我这样的老姑娘回到村口,不是光彩照人,我不敢抬头去看这方的青天,太蓝了,眩目!我狼狈地把头埋在地下吧!走回家的那段路不会迷失方向。您知道吗,母亲?每次回家之前,我肠子似是被绞割机寞寞地绞,心灵提前捕捉到异样目光,我的双脚驻足不前。这种没有把自己嫁做人妇的罪过,只能怪自己无能,不是一位恋爱高手。乡人看我的眼神可能是无法说出口的催逼暗示,不能曲解。家乡的空气闻着新鲜,是我自作敏感。家,大胆的回吧!

母亲,我们娘们俩谈了不少,您的女儿邀请文字为我们搭建了一次交流的桥梁,女儿文采有限,言不及义的地方请您笑纳。半天的时光又过去了。这半天过得踏实。为母亲能写世上的字,我梦里都在欢呼。我晓得您闲不下来,后晌仍要劳作,天越来越热了,您休憩一阵。今天的述写到此为止。若苦闷又召唤我的文字涌溢了,我会选择一个静谧明媚的日子再次为您写文。从心里流敞出来的文字不能没有阳光的拂照,不然充斥着霉菌读起来就丧失了原汁原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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