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笔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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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王平的妻子酸着鼻尖说：“没钱了就离婚！“
燕子则是这么务实的女人，一觉察她家的经济就像市场上的股票似的滑坡了，往日的温声细语消失了。给自家男人讲个话，也没了好耐心。
作为丈夫在妻子眼里挣不来钱仿佛也失了话语权，前些年的当家作主随着经济的萧家就慢慢地变弱了。但他识趣，妻子为何冷落着他了。
王平将也快奔天命之年了。无耐之举选择了跑夜车。一个家庭要生活，总得一个人出门奔波。他的家是一个“散”。为什么这样说呢？他先头离过一次婚，在建立二婚上，他的日子过得缺少齐心协力。纵然这般，日子也不能就此停滞不前，仍然想着办法朝前缓缓滚动。
在未跑车之前，他做着小本生意，生意就在自家小区门口。他家的小生意做得稀稀拉拉。他不止一次认真想过，把自家的生意做到极致，但开火没有多长时日，就又火媳灭了。有帮手的生意最少两个人合作，不像那烤面筋的一个人就够了。小本生意顾不起人，就他和他的妻子。妻子是一个缺心眼的女人，也没什么坏心肠，但就是在共同的生活中缺乏一种积极向上的魄力。家里的日子需要两口子双向奔赴，尤甚在当下的经济社会。经济压得个人前途迷茫，压得一个家庭愁眉苦脸，动辙婚姻走到尽头。王平的妻子嫌王平挣不来钱，一年里把离婚挂在嘴上上百次，但就是没有离。夫妻之间打打闹闹也是常有的事。既然丈夫挣不来钱，那妻子自告奋勇便向外去缓解家庭经济紧张。妻子文化有限，底层的服务员是她个人首选。开初找了几家餐馆服务员，又觉得不适，离家有点远。有一次，王平路过一个十字路口，发现这儿准备新开一家中型超市。玻璃窗上贴着招聘广告：收银员和理货员。妻子脑袋不灵活，干收银员不太行。妻子身强体壮，浑身有的是力气，每次推他轻轻一下，就把他轻轻地推开了。理货员想着应该不错。这个工种，她可以一试。妻子成天嚷着自己要外出发展经济，但自身的能力有限，一直在家中僵着，一时之间，实现个人经济显得困难。因为妻子自从跟了他，几乎没有外出上过班的。以前要操管孩子，现今孩子大了，能丢开手了。心中渴慕的经济也能走出去了。挣多挣少，够娘们两零花了。
王平跑回家中告诉了妻子，妻子一听，两眼放着冷光，唉声叹气地说：“你个二婚头，你还是个男的！整天喊着叫我出去上班，你咋不去呢？”
王平羞愧难当，马上低下头去，闷沉着脸想了想，说：“你不是天天喊着出去挣钱吗？挣钱光是男人的事情吗？”
王平称呼她的妻子为“土八路”。往往在两个人争吵之下，才会刻意地叫出来。平常之中，他的妻子若犯了低级错误，他也会叫出口。
“我从商县嫁到西安，就是为了跟着你享福，而不是大老远的过来跟着你受苦。”燕子委屈地说着。
丈夫一听，鄙夷地盯在她的脸上，实际地说：“你当初嫁给我，我有工作吗？你跟着我享哪门子的福？简直痴人说梦！”
“既然养活不了我，那就干脆离婚，”她绝望地大声吼出，“离婚！”
王平厌恶妻子的声音，妻子发怒的声音是尖酸刻薄的。次次讲到离婚，气得提出者刻不容缓，气得被提出者咬牙切齿。
他们之间的对流时不时地抹上一层硝烟的味儿。两方稍不加克制，则会周期性地开战。他们自从感情的世界里由被最大问题的经济拉开裂痕的距离之后，他们形如陌生人了。一个屋檐底下生活，内心的疏远一天天地加剧。离婚，无疑是家常便饭的动名词了。嚷嚷了两三年了。但就是没有把红本本如愿以偿地换成蓝本本。仿佛对不住“离婚“这两个字叫嚣时所产生的易容。
“好，现在就去离婚。“他冲她的妻子毫不退缩地说道。
燕子脑子急急一转，令他人想不到地说：“我跟了你十五年了，不可能就这么便宜了你！“
“我多余的什么都没有。别想着从我身上捞到什么。连门都没有！“王平怒火冲冲地说着。
“那你就这样往下受！你赔我的青春费！“这时，女人的眼眶子湿润了。
“就你有青春！我的青春谁来赔？自私货！”他申斥自己的妻子说。
“你个二婚头，你的青春给了你的前妻。你给我要什么！滚，快滚！”她恨恨地双眼瞪着眼前这个早已不再爱了的男人说。
王平嫌妻子骂了他滚，气急败坏了的他走上去掌掴了这个女人，也算轻微地发泄了胸中积攒的火气。
夫妻之间的关系一旦出现裂痕，很难使用漫长的时间去修复。一个稳定和睦有希望的家庭，经济稳定是婚姻的物质基础，性和谐是婚姻的精神基础，如此婚姻才是充满希望幸福的婚姻。瘪缩的经济顶上一片荒芜，没钱了，两人之间的日常关系靠什么维持呢！接下来，性生活荡然无存。男人没钱，就连自家的老婆都不让碰了。
一天夜里，王平生出了生理反应，好久与妻子没有行夫妻之责了。他饥渴难耐，实在忍受不下去了。再不主动靠近妻子的身体，他就要憋疯了。他们的孩子睡熟了。他悄悄地潜进妻子的卧室。妻子一向睡觉比较沉，呼噜声响着，教旁人看来以为白日干了多少的活，累得在夜间睡得死沉。女儿睡在妻子身旁的里侧。小嘴里吹着香甜的气泡。他两只大手轻抚在妻子的两个大奶子上，妻子的体重在他之上，他瘦得和一个干猴似的。但并不妨碍他们之间的夫妻生活。妻子迷迷瞪瞪地感觉到有一双手贪婪地抚摸她，她猛得惊坐起来，借着窗外的暗弱灯光掀开丈夫的胳膊。丈夫又伸过来，她再一次凶巴巴地掀开他的手。男女之间面对这种事，不那么几下进行时，就没有完成时。
“呃，我对你提不起味了。没钱了还过日子！”他缺心眼的老婆说他。
他坐在床沿边，脸色非常难看，就像一只夜虫爬上了他的脸，不停地吞噬他的脸部。
“那你的意思是说，男人挣不来钱就没资格睡女人，对不对？”二半夜的嗓音是幽怨的。
“连钱都没得花了，你还有心思找我睡觉！没钱了，什么生活都过不了！“她厉色地说着。
王平听了妻子的话后，严正地对她说：“我是不会强迫你的！”
即使他有多么地想解决生理问题，但他还是用最后的尊严维护了男人的面子。
二、
他严重地意识到一个男人没有经济来源的危机感。这个比自己小七八岁的妻子，一天天地觉悟了。从前，她是那么地听话，叫她去干什么，她则一声不吭地去干。现在不了，变得和以前不能相提并论了。一前一后竟成了两副面孔。理想的面孔消失在了柴米油盐里了。
他不是没有找工作。他专门找了。他是土生土长的西安人，在西安草滩路招工的厂子不少。他去此地寻觅活计了。厂子的企业大门上若招人都会醒目地张贴招聘信息。他不像年轻人在网上会找工作，如58同城。针对个人外出谋生存，他常常自言自语地说：“现在社会是年轻人的社会，我没文化，都被社会淘汰了。”话止口，长吁一声，失落之感油然而生。他找工作必须亲自开着车子去外面找来找去。费时不说，还要遭人诟病。
是这样的，他找了一圈下来，一家米旗厂招车间操作工人，工资四千多，不是按正常白班上，半个月换一次晚班。一天上十来个小时，对一个没有上过班的人来言，给出的微薄薪水与所上的小时不成正比。他最后没有去。
还有一家，是调料厂招人，不用上晚班。他身体有毛病，尽量避免晚班。一读那上面的招聘信息，他觉得不错，一个礼拜上六休一，从早上八点到下午六点。正常班很适合他。他兴冲冲地就拔通上面的电话。电话里面的负责招聘经理让他下周二过来面试。他回家把这事告诉了自己的妻子，令他没有想到的是，她的妻子不是鼓励，反是嘲弄，说：“你最多是一个月的买卖！”他听了，没有反驳。他活了半辈子，从未进过厂打过工，说丑一点就是没有受过他人的制约，我行我素惯了。但现实生活残酷地摆在一个人面前，不低头承受，怎能去应付现状？更何况他不是一个人，他的背后站着一个家庭。一个男人在未结婚之前，光杆司令一个，倘若结了婚就应当像一位指挥千军万马的将军，处在统率的地位，永远保持家庭氛围感的高涨热情。这样一来，身边的亲人反而更亲了。然而，当下的婚姻不是男权主义能决定的了。女人的地位日益增高，势头一天天盖过男人了。人常说，女性地位的提高，表明一个国家文明的崛起。不也有说：“二十一世纪是女人的天下“。我不晓得这句话有失偏颇还是处于中肯？但若有心留意生活当中两口子或男女情侣，女人好像有较多的话语权了。从谈婚论嫁上，好多个家庭中就能反映出男卑女尊了。没过门的媳妇已经站在婚姻的大门口耀武扬威了。还有一些女性干脆不结婚了，自己有体面的收入，不靠男人来养，一个人有思想的享受生活了。也还有一些男性也干脆不婚了，觉得现在的女人是姑奶奶，表示自己娶不起了。如果说，这是社会的潜意识的发展进步，最终阴阳失调，男女各自单一， 国也寂寥冷清了。
王平见那边没有动静，他就主动联系。招聘方临时有事在外头，听他口气是实心找工，就对他说加微信，等他回来了再通知他。在现有的面试时间上推后了一两天。他们有微信方便交流。到了开始面试的周二这天，妻子见他没去面试，就毫无知情地说：“你就是说嘴的！不见真正行动起来！“
王平脖子一扬，生气地说：“你知道个啥！“
这天早上，他联系了人家，人家叫他明天两点以后过来。他开着自己的小轿车就去面试了。出门之前，他傲然地对妻子说：“能住厂我就住厂了。以后远离你的唠叨。”
燕子是一个直杠杠的女人，不懂得自家夫婿的心思，随口就说：“我看见你也烦。你赶快住厂去。”
他心灰意冷地出门了。他是一个慢性病人。而妻子的身体素质棒棒的，一天闲事少操，家中大小事都离不开王平的过手。在外关门的那一刻，他的心的确被狠狠地揪了一下，但那种痛感是迅速地一闪。他知道，在他的小家庭里，他就是顶梁柱。和他第二任妻子过了十几年，她是不担事的那种女人，也是担不了事的女人。过了十几年日子，他承认自己都过得累，不止一次埋怨妻子说：“和你过日子真他妈的累！”
他的妻子却自信地说：“赶快离婚，我要给我找有钱的去。”
这时候他走近妻子，从上打量到下，又从下打量到上，眼神里充满讽刺，说：“你以为你十八！胖得和猪一样。简直无知！……无知……无知到家了。”
燕子不以为然地说：“我长得漂亮，漂亮的女人有资本。”
他又把双眼移近妻子的脸上，仔细地端详过去，冷嘲热讽地说：“你的资本就是你的美貌？除过美貌，你还有啥？——有钱男人能看上你！——简直无知到家了！”
说得妻子面红耳赤，绝了口气，只是喃喃地说：“你管我呢！你管我呢……“
到了面试的办公室，招聘经理一看他那张没有下过苦的脸，就认真地说：“这种活不是你干的。你干不了这种活。……“
王平心想我还没干呢，你就认定我不行。他说：“让我先试几天。你可看以不？“
招聘的经理是一个男的，六十岁左右的样子，坐在办公椅子上目光显得锐利，有一种见人能识人的能力，他再次认真地说：“我干招聘都干了二十多年了，什么样的人干什么样的工作，我眼里都有数。你不适合。真的。“
在王平的旁边正坐着一个三十来岁的小伙子，体格健壮，在填写个人信息资料，无疑这一程序，说明人家被录用了。而他呢，只是干干地看一眼那张人员表格。
招聘的经理发现他是实心出门找工作的，就好心对他说：“这个扛面袋子的活儿真不是你干的。过一段时间，我们调料操作间招人，这个活儿不重，你可以干。”
“在车间具体干啥？”他来一次就得问清楚。
“就是在那坐着看咋操作火锅调料呢！这个工种要签保密协议呢！上面重点强调不能泄露厂子调料的秘方。”招聘者严肃地说道。
他一听活儿轻松，就问工资待遇。没想到一问工资才三千五。在没有找到更好的工作之前，他没拒绝也没答应，就说到时候微信再联系。
王平长了一张年轻的脸，走到外面，实际年龄将近五十岁了，但陌生人都说他像三十多岁。他确实长得年轻，在同龄人当中。有人说了他显得太年轻，他通常说：“因为我心善良，所以年轻。“
他拖着浑身的失落感回到家中，还未等他开口诉说面试的情景，他的妻子的薄嘴巴就像打机关枪似的冲锋过来，问他道：“面试上了吗？”
他淡淡地一笑，说：“人家说我不是下苦的人！”
没有文化的妻子一听他说，稀罕地反而扑哧笑出了声，说：“能不能下苦脸上还能验出来？真可笑！“
王平坐到沙发上去了。他两只手交叉到脑后倒靠下去，闭目养神起来了。他在免试完毕往回走的路上，他严重意识到自己已被当下的社会残酷地给淘汰了。就他找一份下苦力的工作都难以聘用。他还能——他还能去干什么更高级的工种呢！一个没有工作的人，人到中年以后，经济危机，就是个人感的危机，也是打破家庭常规平静的危机。钱啊钱，不仅是丧门星，也是照门星。
家里马上揭不开锅了。三年疫情，他们家什么都没干，坐吃山空。手中的老本马上吃尽了。再不想办法挣钱，家里就彻底揭不开锅了。他是家中掌经济权的男人，平时的柴米油盐，日常花销，全部都在他的手里基本过。钱袋子实不实，他心里有数着呢。慢慢掏空的钱袋子使一个知道过日子的人心慌意乱。不想着外出应对就是自取灭亡。此刻的他心里毛乱乱的，但妻子给他不得一点儿清静。呶呶不休着，在他的耳旁。他听得一肚子厌烦，想立刻逃离。妻子的叨叨永在陈年旧事里面翻捯。想起了一件事就举一反三，把它拉剖的完整无缺。妻子的嘴是无休无止的口水战，使听得他的耳朵都快要磨出老茧了。以前他年轻气盛，那时也能在外搞来钱，行使男权霸道，叫妻子往东，她可不敢往西的。现今这几年，世风日下，男人不是男人了，女人不是女人了。他的男权哪去了？她的柔顺哪去了？举头是明月当证，都无一例外被日子削蚀了去。也都悄然声息地转化成了彼此相互讨厌的样子。
他叫妻子别唠叨了，听得他恼火。但妻子的嘴一旦开炮就没完没了了。他不厉害地反击一下，就无法当场震得住妻子。妻子也是见风使舵。有时也看相着，万一他动了真格，她的脸就得挨抽。
王平睁开眼，转过头，望在一边坐在沙发头的妻子说：“我一进门，你就叨叨，有完没完？”
“……你是大款！过去给你娃进名校大门就塞十几万！再有这钱，我和我娃都去到处旅游了。……“她提着他前妻的孩子，心里满是憎恨地说。
他眉毛一动，轻轻地说 ：“我给我娃花钱，管你屁事。你当初愿意嫁给我这二婚。怪我吗？我逼着你嫁了吗？现在冤上了？……你再嘟嘟，小心我抽你！“
见妻子还在嘟嘟，他就跃身一跳，吓得妻子赶紧从沙发上闪开了。她跑到卧室里去了。卧室的房门反锁了，不断地传来妻子闹离婚的声音：“没钱了有啥过头，离婚，离婚……“
王平无耐地抱住头感叹自己婚姻不幸福，心里的苦水不停地往下咽呀咽，为了家能像个家，做着最后的努力维持。
三、
过了没有多久，他的妻子去他路过的那家超市上班了。薪资待遇讲得很清楚，一个月四千块，休三天的假。上班在自家门口，走几步路过去就到了。试用期一周，干够一周才有实用工资，干不够没有。超市在未正式营业之前，布置里面连带上货物。王平见妻子去上班了，心里感到愧疚，为了让她吃好饭，中午和下午两顿饭亲自为她在家做。她吃完的饭碗，都不让她洗，他亲自洗。他嘴上不说，可心里明白外出挣钱的妻子理应得到默认的尊重。上班的时间一天十来个小时呢。早上不到八点就要到超市，干到晚上十一点多。中午吃饭是一个小时。下午能离开人了，匆忙回家吃晚饭。离不开人了，一直到下了晚班回家吃饭。在开始阶段干得很有劲头，一吃完饭连歇脚都不歇的，干得超过一个礼拜后，一回家吃饭，累得就倒在沙发睡着了。王平替妻子把握着时间，快到点了就叫醒她，不要上班迟到了。饭天天做着，在上班期间，一顿都未落下。他即使心里再疏远这个女人，但他懂得人之常情，甚至一定的大道理。妻子每顿饭回来吃的时候，他看着她吃完，好让他洗碗。妻子深感自己挣着钱了，用自己的一双大手，不需要依靠男人了。针对个人经济独立，在饭桌上都渐露硬气了。
一日，王平故意问她：“你挣得钱会不会给我花？”
燕子放下碗筷，嘴里的饭食还没咬完呢，心直口快地说：“我挣得钱就我和我娃花，不会给你花一分钱。“、
王平苦笑着说：“那你都不看在我给你天天做饭的份儿上！“
“你给我做饭是应该的。”妻子一向理地说。
王平寒着心说：“你就是给我花，我也不会要你的钱。我不是吃软饭的！我给你做的一切，在你的眼里都是应该。对了，你说应该就应该。”
妻子每天理着货，货来了要去搬，搬了要理顺。虽身上有力气，但每天干得又累又乏。回到家里动辙就发脾气。王平不与妻子一般较量，知晓她目前的辛苦，尽量少吭声，任由妻子发牢骚。
她愤愤不平地说：“像我这个年纪的女人到处逛呢。哪儿好就去哪儿。谁像我累得和狗一样，干得累死累活的。我后悔嫁给你这个二婚头了。“
王平想起了她以前嫁给他的目的，她是看上他过去房子多，房子现在也不多了，只剩下三套，自己住去一套，两套出租，他们都是没有稳定收入的人，靠这点房租也不能够。
“世上没有卖后悔药的！害人害己！”他切中妻子利害点地说。
“二婚头，我总要图你一样。”
其实他的妻子在这一点上还算英明，一个女人纯粹地嫁给一个男人，这世间能有多少！古人提倡“婚姻素对，靖侯成规”。美好的人文道德几乎鲜活在亘古未变的古书里，大白日的青天里每天都有一面镜子映射在每个人的面孔上，把周围的生活照得那叫一个准呀！
他们之间当初的结合，一个图未婚无子，一个图房产几套。要说结合的动机都是怀揣各自的打算。彼此之间都没有错误，若非得指出他们各自的错误，他们的自私自利失了如意算盘。
王平的妻子在王平跟前能耍大胆的威风，但一出门在外受到欺负了，她没有多大能耐与人家较量。他的妻子说话说不到点子上，做事做不到中心上，做了双眼皮的眼睛也没有做出一定的智慧来。王平深知妻子在外没有眼色，也不会来事，受到他人的欺负也在所难免。她常常受了暗气，回到家中学给王平听，王平教她学得厉害点，别人在她跟前要气头了，就不要给好脸色，放得凶狠一些，难说话一点。可该教得都教过了，但妻子还是被身边的同事每天言语指责着。一个人看她不顺眼也就罢了， 可大多同事看她都不顺眼。围绕在她身边的同事，令她万分没有想到还有高学历的人，于她连小学都未上完的人眼里，就是一件少见多怪的事。
某下午，燕子和一位同事聊起天来，无意中得知人家是上过大学的人。她惊呆了，脱口而出就说：“妈呀！你都是研究生学历，跑到超市来上班！真不敢想！”
搞得身边同事很没有面子，觉得自己的受教水平与一个小学都未毕业的人处在一个层次里了。她看似无心的话却得罪了这位同事。
她是一个有啥就喜欢说啥的人，没有任何心机，四十出头的人了，生就一脸单纯的形象。在上班的地方听来的大小事情都回家学给家人。家里除过孩子就是丈夫了。孩子马上就小学毕业了，这种话学不得。当然毫无保留地学给早没有爱情了的丈夫。她得罪了人家，她还不知。见了丈夫大惊小怪地说：“你知道吗？和我一起上班的还有研究生！人家不说都不敢想呀！”
丈夫比她能稍微好一点，是上过职教出来的人。一听到“研究生”这三个字，他也跟着妻子的面部表情吃惊了一下。于是，有所少见好奇地问：“是男的还是女的？”
“是女的。”妻子脸上洋溢着骄傲的笑容说。
王平也不可思议地望在妻子的脸上说：“看把你美的！竟也和研究生在一起上班！“
“是的！这世上的事真是难说。没文化的与有文化的都站在一个队伍里面上着班了。“她激情地说着，仿佛一件在外获取而来的奇闻轶事似的。
最后丈夫提醒她说：“你以后说话注意点儿，不要那样说得太直了。容易得罪人！”
营业一正规后，没有几日，王平的妻子被调换到门迎了。她站在门口，若是下雨了，给地面上铺上纸板，以防年老的人滑倒；推出来的购物车又推到指定的点，方便顾客进进出出，秩序井然。她站累了，就坐下来休息。上班上得随意，上得简单，上得没有丝毫压力，她热爱着。可是谁会想到，以前的一个领导对她说站累了就可以坐下来歇歇脚，符合着人性化管理。她记住了这位领导的话，每当站累了，就毫无避讳地坐到台阶上休息一阵，伸伸脚，拍拍腿。然而长此下去却被另一位领导撞见了，不悦地问她：“谁叫你坐地上呢？这是上班时间！”
她是脸皮薄的人，问得她脸通红了，但她还是说出了以前那位领导叫她站累了，就坐下来休息。可这位领导不买以前那位领导的账，仍旧拉下着脸，口气生硬地说：“那你找那位领导说去，在我这儿不允许上班坐。“
她刹那间沉默了。肚子里送进的气如同洪水猛流一般地翻江倒海着。见领导一走，她的眼圈见着热辣辣的红气了。她愤怒地小声说：“他妈的！我跑到这儿累死累活的受气来了！你再说，老娘还不干了！“
她是门背后的霸王，她的丈夫评价她。假如她是门前的霸王，胆大的说出这句话，结果可想而知。要么最多吵几句，要么最大可能不干了。然而，这两种可能她都没有做，而是选择忍气吞声，回到家中冲王平的面豪洒一番，以表示自己门背后属实的霸王。
她进门还没有换鞋子呢，张口就骂道：“他妈的！我坐着休息一下都当面欻我的脸。是另一个领导给我说过的。他妈的，到他这儿就不行了。“
丈夫赶紧从厨房里出来问道：“你咋了？“
她没好脸色地说：“我还能咋！为了挣这点点钱，跑出去看人眉高眼低去了。再他妈的说，老娘还不干了。”
王平劝妻子说：“你以为钱好挣？”
妻子从卫生间出来走到厨房说：“再有那十几万，我还能跑出去受人脸色去？”
王平说：“现在的十几万能干啥！坐着光吃不动，一下子就完了。瓮里的水是瓢怕舀呀！”
“我嫁给你，到了四十岁竟然跑出去当服务员了？我过得这叫啥日子！离婚！我重新给我找一个！你成老汉子了，跑不动了。我重找！”他的女人把炒面端到手里心不甘地说着。
王平顺着妻子的意思往下说：“那你找嘛！找好了就离。“
“你管我找不找的！现在就离。”她搛住几条细面还没塞进嘴去就说。
“吃饭了还说！碗堵不住你的嘴？“他坐在妻子的对面说。
上了一个月零八天班，王平的妻子就辞职不干了。她做家庭妇女惯了，在外受不得别人的话柄。还是因为那位领导不让她坐，彻底激怒了她，一气之下就走人了。她和她的丈夫一同去公司办理了辞职手续。若不是她的丈夫帮忙，她的辞职手续都难办。干了一个多月，她受尽了周围同事的气。别人看她好招惹，从不把她放在眼里。临走呀，她的丈夫跑到超市为她出了一口恶气。
王平说他们：“都是出来下苦的，谁能比谁高人一等！看我这人好欺负，就拣软柿子捏！……还有谁欺负你了？……”
身边的同事没有一个敢吭声的，只是静着心规距地听王平说。平时一个女同事数落她的次数最多，从不看起她，那女的偷偷地溜开了。找了半天，不见那个女的，那女的被吓跑了。
王平的妻子也是一个息事宁人的人，说：“算了，走吧。“
她干了一个多月，工资分两次分发。两次加起来一共分发了四千五六吧。里面的套路也多，说她没上够十天就休假，那天是要扣除工资的。哪儿都有哪儿的规章制度，为了那鸡毛蒜皮的事也划不来，一闭眼就了事了。说扣除就扣除了。他们没有过多的精力去争执这个。
妻子的工资第一次发放，就给王平三百元捎买菜。
王平说：“我不要，你留着给你和你娃花吧。”
靠自己挣来的钱，花得理所应当。就几千块钱，想怎么花就怎么花。王平的妻子带孩子出去吃饭买各种东西。不到一个月就花得口袋光光了。给家里也没买米面油，平时吃的菜都是丈夫买回来的。她的钱都花到外面去了。现在的小孩子流行请客吃饭那一套，老道的都快撵上大人们了。同学老请你，你不回请同学，好像也行不通。王平的妻子见自己手头上有钱了，就让自己的孩子把他那同学叫上一块吃饭。回请几次，就算答谢了。在王平看来，妻子的钱花销得如流水一般。
他严厉指摘妻子说：“钱都干啥了？给家里也没见买什么。花钱不节省着花，让你出去挣有多艰难。好挣你能辞掉工作不干了！”
妻子不知错地说：“我花我挣来的钱，你管呢！”
继续往下你一句我一句的，就是争吵了。
四、
紧接着下来，王平坐不住了。家里的日子要过，每天睁开眼要吃饭，没有一个人动弹，就把嘴封了。他找不到适合自己的工作，思来想去地就去干自己的老本行。以前开过车，中途停了好些年，但好在开车资格证有效。考察了许久四周没有合适他的事做，他就联系微信圈里开出租车的老朋友，询问他谁家招司机。以前是同行，现在又追逐同行了，老朋友热情地把他拉到出租群里，好让他方便尽快找到工作。他不擅于开白班，还是老样子他的晚班。群里有寻司机的主家电话。他打了几家电话，班费不是高，就是休假有规定。他不要这种的，他认为司机出车是灵活的，有事了就休，而不是固定的这么死。给哪家主家当司机，都是一种无形中的缘分。又联系了一家，各种情况一问，没想却成了。夜班费不按每日一百五交付，一百四就行，白班的司机是一百三的。休假嘛有事了就休，但提前要告知，好让老板提前找好人代跑。押金是二千元。他一听还行，就当场决定了。最重要的是，交车地址不远，上下班时间便捷。他与老板说好了，当天下午就过来试车。试着开了一夜，开得满意。交班的时间是四点对四点。他一般三点收车，在充电桩给车把电再充满，在路上耽搁几十分钟，回来也就四点钟左右了。
王平从二十来岁起就是夜猫子，睡觉睡得通常晚。他想早睡来着，可就是睡不着。长久养成的作息习惯，以至眼看奔五了，都没有改掉十几年的恶习。为此，他常常鼓动自己早睡，可就是没有做到过。他也就放弃了这种做法。到了晚上，家人都睡了，他还坐在沙发上为着睡不下觉而犯困。他前些年和妻子分床了。妻子睡他的，才不管他睡不睡。他有吃夜宵的习惯，睡不着了，在外买来下酒菜，把自己珍藏的好酒拿出来自斟自饮。喝着小酒吃着小菜，兴致高了再给同学或是朋友发个微信视频，边吃边聊，心上沉积的烦恼也随之烟消云散了。
他本想着跑白班，跑白班不伤身体，他比谁都懂。可长年累月的习惯一时难以调转，所以又牙一咬、裤带子一绑，硬着头皮去跑夜车了。他有高血压，还有低血糖。到了他这个年纪，计较的好身体并无大碍，计较的不好大小毛病多少带点儿。他的病是他的坏习惯养起来的。再加上感情的不顺，夫妻时常爱争吵。他们两口子身体外型似是打了个颠倒。男人不像男人的身子，女人不像女人的身子。男人瘦小的就像一个小个子妇人，女人无可争辩地长得虎背熊腰。一走到大路上，谁能想到他们是一对夫妻！几年不见的亲戚若是见了，肯定会说好吃的都让女主人给吃了，女主人那一张饱满的脸蛋，似乎一眼看去带着福相。男人脸上虽瘦些，但慈眉目善的。一个身体有病的人，很在意自己能活多少岁。王平这几年心态慢慢转好了，他说自己的病也不算啥大病，好好计较重视就没有大的演变问题。他高兴来了，就对自己的女人说：“我如果计较的好，我相信我能活八十多岁。活八十就够了，现在人的寿命越来越长了。活一天就要热爱生活。活一天就要对生活产生激情。在我这个岁数也正是干事的时候。再卷起袖子干个十年，就慢慢进入养老阶段了。”
燕子要是高兴了， 高兴起来就像一个涉世未深的大孩子。听着丈夫的话，她发表自己的意见了，“活到八十就对了。活得太久了惹孩子嫌。你把你身体弄好，甭想着老了我伺候你。”
王平坚定地说：“我还不了解你！我就没想过指望你。把自己都管不好，还想着管别人。你这样的人就是可笑！”
王平每天睡觉起来喜爱照镜子，他刮着胡须，在自己的两边眉毛上就像寻宝似的寻长寿眉。他认为长长的眉毛就是长寿眉。在以前好几次发现了这种形状的长寿眉，他兴奋了好久，可是过了没有多久时间，他再去看，却一夜之间被悄声拨掉了。长寿眉的得失有伤他一颗务求长寿的心境。又突然长出了先前的秀眉，他沾沾自喜，认为是身体长寿预示的征兆。一发现这个，他的心田也豁然开朗了。
目前，他开着夜班车了。每天的收入基本稳定。除去班费、车子充电费和饭钱，净落大概二百五六左右，有时拉得好也上了三百；但少数。这里面有不知的勾当。夜间拉小姐，拉嫖客，是常有的事。开始，他忌讳拉小姐和嫖客。他是一个做事讲究的人。他说：“拉小姐影响运势。小姐身上自带淫恶之气，一上谁的车影响谁拉座。”他们中间的老司机也说着相同的话，最好不要拉小姐，这些人身上自带霉运，好好的良家妇女，谁去干这种事呀！
对于嫖客，夜班司机对他们有了新的叫法。谁今晚拉了“牛”，谁今晚就挣了钱。拉到了嫖客，只要嫖客愿意去跟着司机推荐的娱乐场所去玩，都有相当的提成。听说不仅给钱，还给一包烟和一瓶红牛饮料。最主要的是给记一张拉牛的票证，拉够三次就能兑换三百块钱也可免费玩一次。大多数司机没有那个另类的雅兴。拉够三次了，换成钱装在兜里比什么都实在。
王平跑车一个多月了，目前为止拉了两次牛。起初，他不愿挣这种钱，但还是挣了。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他拉了第一次，回到家里，这种事学给了妻子。他不似别人学得眉飞色舞，而是裹挟着厌恶的成分于一种内心极度排斥的情况之下。
他一觉睡起来就十二点以后了，正赶着吃午饭了。在饭桌上，他对妻子主动地提及了昨晚拉牛的事。
妻子也心性开放地问：“客人花了多少钱？给你就提了五百元！”
他说：“不到一千吧！还给了一瓶红牛和一包烟呢！“
燕子两眼放着艳羡的目光了，眼睛笑成了一条弯月，可心地说：“你可真行啊！照这样下去，一个月不说拉五次了，就是拉两三次，再加上你跑的车钱，毛打毛利也差不多万把块钱了。“
王平眉头皱紧地说：“这种钱不干净，我打心里不愿挣它。“
燕子却反而讥笑他，说：“谁还嫌钱烧手呀！送上门的钱不挣白不挣！”
“你不知道事。这种事一被警察抓着了，会罚款的。”
“那你小心着！“
“就害怕便衣警察装成嫖客……“王平无不担心地说。
五、
王平与其他跑夜班的司机慢慢地混熟了。人们在收了车子后，三两好的买来几瓶干啤围在一起喝个畅快，回到家睡觉也能睡得踏实。这些个人坐在一起喝酒，互问着跑了多少钱，交流着彼此跑车的经验，哪儿人多能拉上座，但车辆排得像条龙，拉一个座得排大半天工夫。但王平从不喜欢跑车挤在人多的地方去拉座。一是浪费时间，二是市中心人流量多怕堵塞。他不学别人的跑车经验，他是根据自己的情况而跑。他是一个主观能动性忒强的人。人云亦云那一套跑车的流行方式，他才不去入流呢。所以他的战绩始终稳中求进。高不到哪里去，也低不到哪里去。
若是去远地方了，有些司机是不愿送的，担心空放回来，费了时就等于影响了拉座。客人在上车之前，他会征询客人的主观意愿，不是不想拉他，拉一趟过去回来就是空放。识相的客人说拉吧，我给你在打表的基础上多掏一些钱。这种合作共赢的客人还是很不少的。有些见他人好，短距离都多给他扫钱。还有客人给现金，十几块的不用他找，就走人了。他跑了一段车下来，拉过各种形形色色的客人。有素质高的，也有素质低的；有年轻的，也有年老的；有当官开公司的，也有平头百姓。不同档次的人，给他的印象则是不同。他在那些讲话段位高的人身上学到了皮毛，也让他大开眼界了。跑车不仅是一种高危的职业，更是一种见识各种层次圈子的人的有效短径。
拉到年轻男乘客了，他常会问：“成家了吗？”
这些个年轻人的回答彻底颠覆了他的人生观。大多数是三十左右的小伙子，他们有的说：“找媳妇干啥！太麻烦了，一个人多好。娶回来要时常照顾情绪。“
也有的说：“谈个女朋友随时都要花钱，想解决生理问题了，直接花钱呗。”
也有的说：“现在的媳妇娶不起呀！女人要求比天都高，车和房子一样都不少，还必须有稳定的收入。“
也有的说：“结了又离了。再不想结婚了。”
也有的说：“如今的女孩子都太现实了，好女孩太少了。”
……
他拉到女乘客了，为了愉快聊天，若是年轻的姑娘，他问：“结婚了吗？”
有二十多岁的，也有三十左右的，有的回答：“受伤害了，不想再谈了。”
有的回答：“一个人事少。“
有的回答：“男人靠不住，不想结。”
有的说：“没遇到合适的。“
也有的说：“我不想结婚。”
也有的说：“刚刚分手，水泥封心了。”
……
结了婚的，有的说：“都一样，我家的也挣不来钱，我成天也骂呢。”
有的说：“离了，还结啥！“
也有一位女医生说：“我出门，我老汉要送我，我不让送。我会开车，今晚不想开。我开车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才不会靠男人呢。男人就靠不住！我常常对自己的孩子说：‘好好学习，考到优秀的大学里面，在里面只谈一个谈婚论嫁的就行了，杜绝乱七八糟的初恋。”
他一个跑夜车的司机，听来了许许多多的心声，使他的思想受到了震撼。他与年轻一代的思想根本不在一条界线上了。在婚姻观上，年轻人比他都想得长远，看得开阔。他明显落伍了。年轻人的思想无意之中给他注入了新鲜的血液。他的思想继而靠拢年轻人的了。听了那么多年轻人的议论，他总算明白了，现在的年轻人都在为自己而活。可他大半辈子走过来，肩膀上担负得是他人压下来的重担。他每天过得不快乐，这是根源之所在。他肩头担着作为男人的责任。养家糊口是最基本的男人职责。这点若都做不好，当初结哪门子的婚呀。
当下的一些男女，婚姻观自由了。不想受传统的束缚，使得个体的思想由衷地绽放自我，生活是自己的，当然是活给自己了。
婚姻是已婚人士的一道屏障。本着责任心的，无法跨越这道屏障。
王平心性窄小，宽大不起来。他就是想也不能够呀。他服从着天性，日子一天天地朝前飞着。人活在世上，哪有不累呢！只不过累得方式和程度不同而已。倘使真想躺平，一个人凑合着可以，但身后系着家人，躺平就是无能懦弱的表现。人每天活得有向往精神比之长青树。
王平在有生之年，他就此平庸下去，他反对。他不仅鼓舞着自己，也在妻子的跟前励志图强地说：“人活着要有追求，先跑一段车吧，有好事了再做。我还想开更好的车呢。我要旅游更多的地方。所以我要抓紧时间挣更多的钱。每天躺平有负于时光！”
他累了就休假。跑八九天休两天的假。他说干得时候就好好干，累了就好好休息。他在两者之间表现得达观。虽休两天的假，也休得紧紧张张，回头一想，不晓得时间都去哪儿留意了。他的生活很老套，休假的时间就是他理发的时间到了，再去菜市场买菜什么的。他是变着相上家庭琐事的小班了。他时常抱怨自己过得累，等住这么一个不担事的妻子。
就是休假，他一觉睡起来都正午了或是午后了。该是别人吃一天里的第二顿饭了。于他来说，才是头道饭。起来一洗漱，饭还没吃到口里呢，赶忙出去置办生活用品。自家楼底下也有卖的。但他不愿花费冤枉钱。门口的东西贵，有时也不新鲜。他就开车去大的菜市场。
他说：“日子不是一天两天地过，过日子嘛就要学会精打细算呢！”
照他这样说，他休了假事无巨细地办理，他过到了日子的精打细算里了。
自己的婆娘做饭有时也做不到人前头去。等她饭熟，吃了出门，总觉得对不住休假的时间。能赶上了就回来吃，赶不上了就外面吃。
见燕子饭没好，就闷闷不乐地说：“一天啥也不干，做个饭都不能按时按点。我几时吃到嘴里！“
燕子不再是以前的燕子了。夫君的话就是一团空气，威力不到她什么了。她才不怕呢！她有他没他地说：“赶上了你就吃，赶不上了你自行解决。还把人顾住了。“
“你他妈的，和你过个日子真累！吃你个做的饭都难吃到嘴里，有你这样的懒婆娘能干啥用！离了算了去，不要祸害我了。你这一套，看谁能看上！“王平满脸生厌地说。
妻子活在自己的小天地了，不出门就是公主或是女王。她不是没有出过门，外面的门不好进入，不摔上几跤，恐怕连进的权力都难没有。
生活中的男女，站在各自的立场，都没有对与错。谁的帽子都戴得不是那么地正！我们说别人的时刻，首先想到自己的帽檐有没有挡住了自己的眼睛。
菜或米面油一购回来，王平说：“你看我休个假有自己的时间嘛！都为你们跑腿了！“孩子在跟前了，冲老爸抿嘴一笑。婆娘反而说：”少皮干！没离婚之前，你就得给我跑腿。“
王平反问妻子道：“你光想着我给你跑腿，你给我干了啥？“
妻子蛮不讲理地说：“谁叫你是男人呢！”
王平非常不解地说：“做男人还有错了！”
婚姻中，没有绝对的公平与不公平。能者多劳，但能者不一定多得。
六、
明天则是七夕节了。国人把它称为“中国的情人节“。微信圈里，别人家的女人自晒自家的爱人发了多少爱的红包或是送了爱的礼物。头天夜里，结了婚的女人或是未结了婚的女人，都在盼望或是疯狂。然而，这激发了王平的做法。他也学着别人了。他给自己的懒婆娘发去了”521“。从准备的数字来表面断定，他似乎是然地还爱着自己的妻子。从这一刻里，好像是那么回事。妻子一看到钱，就马上收了。妻子变脸了。从冷冰变得稍微了笑意。说话的语气也不那么十分过硬了。表达爱的数目不大，但有心无价。妻子的心在那一刻里也忽然跳动了。虽也说不是那样的剧烈。都相互彼此表现了双方的爱的小意思。
女人，有时也较易满足，男人稍微一上个心，女人就坠入佳境了。
燕子说话客气了，骄横的样子消失了。一时之间，好像变了个人样似的。王平笑着对妻子说：“你们女人见了钱都是一个个笑脸。没钱就是敌人！”
“不，你说错了。这点儿钱不出门就花完了。我看重的是你的心意。在特殊的日子有所记录，说明你心里依然有我。我要求的不多，也不是那么现实，你是了解我的。”
王平问妻子：“你的礼物呢？”
妻子羞涩一笑，拉着王平的手走进了卧室。
跑车自由，但挣得钱只能糊口家用。还不敢额外的花销。钱把王平挣得心累。跑一天晚班回来，在饭桌上对妻子说这说那的。跑了一个月了，一算也挣了七八千，但钱去了哪里。有账不怕算，于王平而言，是有钱不敢算。
他对妻子说：“跑车一个月了，挣得钱呢？”
妻子问：“你花到哪里了？你问我，经我手了吗？“
“跑车不挣什么钱，只够基本家用。跑一段时间再看吧。有其他事了，就不跑车了。“
“你看。“
每每收车的时候，遇到同行，听谁谁谁拉了一个牛或是两个牛，听得心里不是滋味。同样是跑车的，人家一晚上能挣上个千把块钱，而自己纯利润才二百多一点。和他人是没法比的。心里的落差感有千丈。最初的道德绑架被现实泼得扭转了。
他心里想：“不行，晚上不拉牛，哪叫挣钱！“
回到家也是这话。妻子说：“拉牛是运气活！“
“是啊！这种事真是运气活。一个月能拉上两次运气中的运气呀！“
“慢慢逮吧！“妻子乐观地说。
有一次晚上，他的运气好到爆。他拉到了两位喝了醉酒的客人。
客人问他：“师傅，想耍，有认识的地方吗？”
王平听他们像外地口音，十分直接地说：“有认识的。你们都耍？”
而其中一位说：“我就不了，我还要还房贷。他玩吧！他有钱！“
不玩的中途下了车回家了。玩的跟着王平去了。不是一般的客人，要求不一般。
客人戴着眼镜，头朝后，一只手上下扶动着镜框子，有点儿微醺地说：“我包夜。拉我去酒店。“
王平拉到这样一个牛，还是包夜场的，他兴奋极了。
他说：“好。你要什么标准的？”
客人讲出了自己的情趣爱好，说：“我要屁股大的，腰细的，个高的，年轻漂亮的。年龄二十出头的。”
王平拉第一次时，与那里面的牵线人保持着微信联系，以至于第二次取得联系方便。他告诉了牵线人关于客人的服务要求。把客人拉到一家酒店门口。王平与客人也加了微信。客人与那位牵线人也加了微信。客人开好房，转给了牵线人钱，然后按所标准派小姐去上门服务了。这次，王平挣了六百。本来他可以挣七百的，但牵线人说他在里面忙活了，让王平给他也挂一百元的红，王平就爽快地答应了。为了以后更好的合作。事后，王平问了客人找的小姐怎么样，客人说不错。
这天晚上，王平除过拉牛的钱，跑车的纯利润落了三百多，共挣了将近一千元，他也像那些拉牛拉得好的老司机一样得意了一次。挣钱的路数就怕尝到了甜头，一尝到了，就刹不住车了。想着法子在这条路上捞到更多的钱。光靠运气也不行，还要有识这方面嫖客人的眼力劲儿。 在他们这一片司机当中，有一位老司机，五十多岁了，每个月能拉到三四个牛。一般人每月拉到一个就很不错了。能拉到三四个的极少数。走到哪儿都有膜拜者，在同行之中表现出色者。别的司机给这个人起了一个外号，称：“牛王”。牛王的名声在这群司机心里响当当的。都佩服他的厉害，他的眼力，他的经验。人们都想着学做“牛王”，能和他一样一个月拉上那么多牛。
王平拉到了牛，心里高兴，这个夜班上得有出息。赶收车了，同行问起来，好夸口一番。其他司机问他：“今晚拉了多少？”
他虽一脸疲惫，但掩盖不住拉到挣牛钱的喜悦，他说：“我今晚拉到一个牛。班费净落了三百多。“
一旁的司机听得目瞪口呆了，齐纷纷地说：“你厉害！你真牛！你马上撵上咱这边的一个‘牛王’了。”
王平没有听说过有人因为牛拉得好，还有如此一个浑号。
他睁大眼新奇地问：“什么？牛王！“
他们当中一个司机与王平私下话较多，就打趣他说：“你也马上赶上牛王的名头了。“
那些个司机你一句地他一句地说开了，说：“人家拉牛就是拉得好！不服不行
“人家打眼一看，就能分辨是嫖客不是嫖客
“喝了酒的和没喝酒的，人家都能一打眼认出是不是嫖客
“人家有那个本领，长着活眼金睛，
“我们拉牛纯粹是碰运气，运气好了拉一个牛，能高兴好几天
“人家会看嫖客的眼神……”
王平激动了，牛王是他后期发展的目标。他心里暗暗较劲，也要立志当一个他人佩服的牛王。他下着决心观察客人的一举一动了。等他睡醒，在饭桌上依旧诉说着他跑车中的趣事。妻子也爱听这些事情，听到意想不到之中，总是深感世界之大无奇不有的说：“走出去就是新的世界！真是天地之大，无所不有啊！”
他说：“是啊！不跑车就不了解外面的人啊！什么人都有啊！”
“你都拉了两个牛了，争取再拉一个。”燕子容易地说着。
丈夫谦虚地说：“哪有那么好拉！昨晚运气好罢了！听那些老司机说有一个人一个月拉三四个牛呢，人称‘牛王’。人家可争了， 能看出每一位男顾客是不是想嫖的那号人，据说靠观察眼神下定论。“
“啊！眼神是心灵的窗口。这人争呀！“燕子也露出一丝佩服的神情说道。
“我再有这人一半的识人本领，不说拉三四个牛了，一个月拉两次我都心满意足了。“王平神情灼灼地说。
听得燕子也心情澎湃，握起右手拳头，做出一个加油的姿势，说道：“加油！”
王平笑得灿然，说：“谈何容易！”
他遇到一些喝醉了酒的难缠的司机，他也不怕。别的司机是绕着走，不敢拉，他却不。在外做人，他有一定的胆子。有一位女乘客，二十出头，在他眼里就是一位小姑娘。小姑娘喝多了，说起话来没边没际的。一路的嚷嚷，嚷嚷自己的父亲养着小三，讲父亲与那小三的不是，小女孩是酒后吐真言呐。
王平怕她吐到车上了，赶紧给她递了几张纸，见她不接，就往她手里塞，他开着车说：“美女，你看着点，不敢吐到车上了。”
小女孩神神叨叨地打开了醉悠悠的话匣子，说着：“……唉，有家不像家！我那死爸爸在外面养着小三，把我妈气得一天神经兮兮的。……那女的给我爸打电话，让我给接住了，我把那女的丑骂了一顿，‘不要脸，勾引有家室的男人’，我让那女的快死去，不要活在世上破坏别人的家庭。……我恨我爸爸，我没有那样的爸爸，我没爸，……我没爸……我爸死了！……“
王平见女孩原生家庭造成的不幸福，替女孩感到难过，他怜悯女孩，向女孩劝着说：“你爸爸再不好，你和你妈妈也要好好的活着嘛！痛快一天不如快乐一天！”
女孩仍旧嘴里乱嚷嚷，眼里流着泪水了，而且还从包里掏出一只烟竟也点着吸了起来。王平说：“车上不让抽烟！一个女孩子家不要抽烟，这样不好。”
女孩说：“你管我呢！我爸都不管我，你管我干啥！”
王平说：“出于好心，娃呀！——你有男朋友吗？”
“有呀！”
“什么时候结婚？”
“我才不结婚呢！男人没有东西！就像我那爸爸——”
王平打开车窗，打不起精神的烟气困困地卷着，往外消散着。
王平说：“娃呀！好男人还是有的，只是你没遇到而已。凡事往好处去想。”
小女孩把正吸了几口的细长烟扔到了窗外，泪珠如豆子大似的往外涌，背头上还颤动了几下。王平见她泪水涟涟，就帮她递上去纸巾。却没成想，王平非礼她了。
“你对我动手动脚，你想强暴我？”
小女孩从伤心落泪变成了一副不怀好意的脸孔了。顷刻之间气坏了王平，王平说：“我见你哭，好心为你递纸巾，你却诬赖我强暴你！看来出门在外，好心使不得！“
这时，她的男朋友打电话问她到了哪里。她给她的男人说司机对她动手动脚了。男友让把电话给司机要说几句。王平讲明着，可醉了酒的人全程胡说不断。显得莫名，显得荒唐。
王平最后气不过地说：“车上有监控，你有种去报警，冤枉我了，你要承担后果。我身正不怕影子斜，走，去派出所。让民警还原真相。我车上有监控，我怕啥。”
一说出车上有监控，这女孩口气松软了。本不想付钱的，一听去派出所的话，也就乖乖地付了钱。望着女孩的背影远去了，王平心里一阵酸楚。他发出感慨：“有些人好心确实使不得！”
七、
家仍然是王平跑了一夜车发泄所见所闻的地方。人有一个家，一切的快与不快都能回到家里通通放下。家不仅能蕴藏爱，也能释怀在外受到的所有不平待遇。在跑车期间，王平每遇到一件小事，每听来一件小事，都每天睡醒在饭桌上宛如天天吃饭似的抛给妻子听。妻子听得不厌其烦，虽她裹在家里，但丈夫每天带回来的新闻也能让他茶余饭后了。听来没有听过的，她的眼睛就像被人自然地拉大开了，关在了世外桃源里一般地问道：“还有这等事！”
王平说：“你没听过的事多着呢！世间之大，无奇不有！”
燕子虽心性纯真，但还是叮嘱丈夫说：“你少管闲事，看人不对头，就别拉。“
王平不怕喝酒了的乘客，看见喝了酒的人在挡车，他车还没到跟前呢就大声吆喝着了。
“哎，坐车不？”
他正喊着一位喝了酒的男人，男人朝他招手，大声地说：“坐呢。”
他就往过开。却没料到，从他旁边斜横过去一辆滴滴车。滴滴车师傅也问了他。他准备上这黄颜色的车了。被王平一声喊住了：“师傅，你先叫上我车的，你却去坐人家的车！你就是逗比！”
男人东摇西摆地走到他的车前，问他道：“你说我什么？再说一遍。”
王平毫不怯事地说：“我说你是一个逗比。明明应承了我的车，你却去坐人家的车，你不是逗比是什么？”
“你骂我！你凭什么骂我？”
“就凭你是逗比。”
“你有种下来说话。”
“好，咱俩好好评个理。看谁对和错。”
说了几分钟，他们只是论理，没有闹出大动静来。乘客一气之下谁的车都不坐了。坐到马路边，打了一个电话，叫朋友来接。
收车的时间到了。停车的地方的管理人员看到王平收车早了一些，就问他：“今天收车早呀！是不是又拉了一个牛？”
王平笑着说：“拉什么牛！和往常一样。今天遇到一个喝酒的，本来坐我车，最后又不坐了。”
一两个司机听到了，说：“我们见了酒鬼避着走，你还抢着拉！”
其中一个光秃顶的司机说：“我上次遇到这种事了，拉到不给钱，还报了警，才把钱给要上。就那还骂警察呢！……我说兄弟离这些人远点儿，跑车期间能少一事是一事。不要麻烦自己！“
在凌晨十二点以后陆陆续续出行的人，要么正在生活的道路上奔波，要么正在生活的道路上返回。夜空只会照明，不会说话。人类奔波的真谛只有自己领会。
王平拉到的乘客各种各样，由于上了年纪，开始注重人性的观察。他回到家中，对自己的妻子说，素质高的人永远都素质高，素质低的人天生就素质低。你就是拉错了地儿了，素质高的人照例给钱。素质低的人给开车慢了或是由于停车规定没拉到 指定的位置，不是责备就是少付钱。还真有遇到一位女乘客去的地方王平不熟悉，就先开弄导航，客人嫌车停着不走，就不满意地乱嘟囔，一刻儿也不停止，扰得王平开车心情很坏。实在受不了客人的指指点点了，他就问客人：“你说话还是叫我好好开车？“
客人说：“我还不敢说你了。放一个司机居然不知道地方！“
他说：”司机又不是百事通！“
“耽误我的时间。”女客脸色难看地说。
“我是弄好导航正确送到你。你说话不讲理。”
他开了一段路程，最后决定把车停到马路边，愤慨地说：“你下车吧。车费我也不要了。就挣你个十几块钱，受你的脸色。……不讲理！……下车！”他说最后两个字的时候重重地顿了一下音。
女乘客也不是省油的灯，下了车，打开手机摄像头对准车号拍照，王平留心看到了，赶紧下车止住这一行为，他说：“做人要有良心！我都不收你车费了，你还想投诉我！删了去！”
女乘客在王平的监督之下，只好删除了照片，免除了他的后顾之忧。
王平跑了车后，心中自我的感慨越发地多了。每次跑完夜车在回家的路上，他的认知境界都在不断地升华。拉过的那些客人，能觉悟他心界辽阔与层次的提升的词句，他就像一个学生似的装在了大脑里来回咀嚼。以至嚼出改变的进步。见到有事业年长的人，一听人家的收入，他常会为此感叹：“我也是一个有能力的人！只怪年轻的时候没有跟对人！”见到年轻有为的人，一听人家的事业，他常常自叹不如：“唉！老了，没有市场了，如今的年轻人可真厉害！“
岁月不曾等过谁！给着人人的公正待遇！
王平快奔天命之年了。身体不是没有小毛病。在他这个不是很老不是很年轻的岁数，只要一切平安，日子平平淡淡，每天出车顺顺利利，心里始终有追求生活的热望，每天活着的意义才有奋进的动力。他也有跑车差的时候，但这种业绩，为数不多。挣得少了，他会心态好的开导自己，他说：“每天不管挣多挣少，只要安全回家，就是好事。天天动弹着，知足者常乐！”
他跑多跑少，妻子也不在乎，他这么一说，妻子则这么一应喝。妻子是心大的人，对金钱的渴望也不是那么热烈。妻子不像别家的女人会挣钱，结婚十几年了，基本天天宅家。王平了解妻子几斤几两。这几年疫情搞得坐着吃了三年，三年期间他们家什么都没干，除过两套房的房租，再别无经济来源了。然而随着孩子的渐大，可以脱开手了。
王平一日在饭桌上说：“一天在屋里没事去干找工作上班去。“
燕子反而说：“拖管班必须要求家长接孩子，你妈给我接娃呀！“
王平说：“别的女人一天想着如何挣钱，谁像你！一家子光靠我一个人！大小事都靠我，你说我累不？“
燕子的脾气如同天气阴了的变化了。她阴郁着脸色说：“谁叫你是男人！我就是不想上班。少管我！“
八、
近些年来，王平与妻子的性子截然相反，王平性子相比以前大大地变好，而燕子相比以前大大地变坏了。动辙大声咆哮，犹如河东狮吼。王平血压高，尽量克制自己动怒。妻子来脾气了，自己则聪明地避开。
女人长期以来不做事，呆在家里容易朝三暮四。结婚十几年了，都老夫老妻了。新鲜感早都消失了。没有事做胡思乱想的女人时不时生事找事，一听谁家的丈夫为妻子买什么了，或是带着去旅游哪儿了，不是羡慕就是嫉妒。回头一想自己，一个手指头都能算清过来，自家的老公送过自己什么呀，带过自己旅游过哪儿呀。
燕子则是这么地爱攀比上了！
她埋怨着王平说：“你给你娃一花就是几十万，你给我花了多少？你送过我什么，你带我去旅游过哪儿呀！“
“你又来了！家里啥事不是我操心！你去看看外面的女人有多辛苦，谁像你不用天天上班，掉到福窝里了！你过得还不知足，去看看外面那些挣钱的女人吧！“王平想到他拉过的女乘客都上着班挣着钱，唯独自家媳妇整日呆在家里。
“有啥福！没钱花！“燕子不认可自己享眼前这位瘦小男人的福说。
“有胳膊有腿，一身的力气，为啥不独立去？就知道靠男人！“王平经常反复自己的妻子光靠男人存活，不能够自主。
“我要是能挣上钱，要你干啥用！”燕子的唾沫星子溅飞在王平的脸上，王平与妻子讲不通理。讲了几十年的理，哪有讲通过。男人讲不通自家女人的理。对付女人唯一的办法就是，男人一味地顺着女人的理由往下说，就成功了。
女人不上班，男人可不行。自古男女有别，于养家上。女人可以不出去，但男人不行。在王平与燕子的婚姻上，这一点体现得淋漓尽致。看到这两口子，就好像看到了传统的婚姻观。古老的世界依旧呆在原地发展。他们由于三观不合，年年嘴上闹离婚不下上百次。他们不是不想离，而是没有经济做为后盾去离这个婚。离婚不像谈恋爱，一吹就别了。离婚面对一纸婚书，无形地把两个人押制着。有钱的没钱的，在说到离婚，都左右不得。潇洒的不是没有，但于普通百性而言，终究是少数。
城里的太阳是喧闹的，仿佛陷在甜蜜的安乐窝里似的。燕子家的后院是花园，并且养了一条小白狗。月季花凋零了，鱼池里的水抽干了，小金鱼消失了，成了一个空壳子。宽大的后院，有的是自制的闲情别致，但女主人不曾有那个打理的雅兴。景象陈旧，就和燕子似的年复一年没有任何进步。两棵细脖子无花果树长得一头轻，也不想着结一个果出来，葡萄树枯死了，看叫谁拨了它的藤蔓去。麻雀都比燕子会挑选栖息地儿。早上来一次，欢快地喝一会儿歌，唧唧蹦蹦地就飞走了。中午了，又来，放松地唱唱歌。燕子不常在后院转悠，找乐趣。老钻在房子里头看手机，手机看累了就睡觉。日子过得干巴巴的，总感觉缺一杯自制的饮品。王平睡着觉，她玩着手机。她心情愉快了，就开火做饭意思一下；相反，则不。她这个女人呐，做饭都要看心情。
王平一觉睡醒，来到厨房冰锅冷灶的，就说她：“还不做饭？“
这一句话问到她的心结上了，好像强迫她去为他做某事似的。
她掉下脸说：“天天给你做饭是我的责任？“
王平说：“你不吃吗？“
燕子答非所问地说：“我凭啥给你天天做饭呀！你一天给我交多少钱？“
王平声音和缓地说：“你可以不做。我又不是强迫你做。“
“做饭不是我的义务！我想做了就做，不想做了就不做。”燕子在家中的话语权上首先自主了，没有谁能压败她了。
王平垂着头，脸上平静，这种情况他早早都习以为常了。昔时就吵开了， 现在连吵都没有力气了。他心境开阔了，会想事了。他把这个小他七八岁的妻子自年轻起就教育，终究没有教育成功。他是失败的，他是无法更改他人的本性的。令他信服的一句话长久在心里树立着：“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后来便想通了，任其自流。他的精力有限，自个的身体都照顾不过来，哪还有多余的时间去分给他人。
他出去吃饭，或在楼底下买回面，自己炒细面吃。切点莲花白丝，小豆芽，洋葱，再来点香菇，和面一起炒。一个人的饭吃得简单易做。也不用看妻子的脸色。包括他换洗的脏衣服，妻子高兴了帮洗，不高兴了不管。他晚上收车回来，有脏衣没洗了就自己洗。他说这样的日子和一个单身贵族有何区别。有老婆等于没老婆。照这样下去，一个人过着多好。不用吵，不用闹，一个人的日子环绕着安静，能多活几年。
他对燕子说：“你说你一天不用上班，也不给我好好洗衣做饭，我和你还有啥过头！”
燕子说：“有本事另给你找去。反正我和你迟早要离婚。”
“以为自己是个香饽饽！老子离不开你！“王平刚性的神态充斥在脸上了。
“一天不给我交钱，还想着我给你洗衣做饭。美得你了！我不是你妈！把你天天伺候着！“燕子针对婚姻中的两性关系，她愈来愈开窍了，有自己独特的分析见解了。
王平突然之间不认识这个女人了。这个女人的脑袋子整天受网上各种视频的影响，对婚姻贴上了人云亦云的那一套追逐的标签。
她在网上看到明星豪宅了，既眼红又向住地说：“能去这儿见那些明星一眼，我就活成人了。“
她在网上看到国外那么好，既渴望又激动地说：“我要找个有钱男人出国浪！我让灵灵（他们的女儿）好好学习英语，以后给我当翻译。我就活成人了！“
王平说她：“没文化真可怕！……头发长见识短！……头脑简单，四肢发达！“
燕子骂他说：“快离婚！天天拖着我，影响我找对象。“
他说：“去吧。我支持你找有钱男人去。你就是我的包袱，甩了你这个包袱，我也活成人了。“
他们夫妻之间纵然难免争吵，但日子还得往前过。光待在家里横骂，啥事也不用干了。那只好拿浆子把嘴都一糊，别吃饭了。幸福的家庭就像一日三餐，顿顿吃，厨房里时常烟火气不灭。而痛苦的家庭很难大家围坐在一起安心地用餐，更别说厨房的烟囱滚滚了。
燕子的情绪忽冷忽热。她无所事事，天天宅家。中饭了，她懒得没心情，拿一个罐罐馍坐在沙发上干啃。一边吃着馍，一边看着手机。馍花子掉在大腿上，她看见了拿手一抹到地上去。馍在她的嘴里半天才咽到肚子里，仿佛她的灵魂闹着饥荒了。她的生活标准犹如一碗白开水似的没有味道。看拟风平浪静，实则内心蠢蠢欲动。她抱着手机泡在一天的光阴里完毕着。视频刷得滑溜溜，遇见逗趣的了，逗得她咯咯笑。她喜爱刷看婚姻情感方面的视频。这些视频警告女人，男人靠不住，女人只有自己变强大；女人最好的时间是独处，远离男人，才能活得年轻漂亮。她学习着了，慢慢地学习着了，一点点一滴滴地被贯穿着这种思想。她也学习来了化妆打扮。女人天天美美的，为的是取悦自己，活给自己看。燕子空间独立着了。但差一条经济的独立。她什么都强大了，唯独经济强大不起来。她安逸惯了。一时难以跳出舒适圈。殊不知，她在学习独立的道路上本末倒置了。
经济决定一切的直接。唯有经济自由才是个人自由的解放。
“你天天化得和鬼似的！”王平说燕子。
燕子说：“我爱化，少管我！“
“有人欣赏吗？“王平盯在妻子棕色的眉形上打量，化得又粗又丑。妻子的左眉眼中间长了一个鼓起的黑痣，但看着又像猴子，眉笔往过描的时候巧妙地避过去了。
燕子的长条珍珠耳坠垂在两肩，脖子一晃，耳坠欢快地附和着。这是她花费了几十块买来的，戴着玩赏儿的。黄色的头发被她编了一个蝎子辫垂搭在左肩头这边。王平三百六十度地转着眼看，就是看不到妻子脸上修饰过的美。口红抹得就像猴子屁股似的红，使他没有任何心动的迹象。反而心生鄙夷。可是妻子自信爆满，一脸春风得意，似是上了妆的女人仿佛把伟大的资本投资在了脸上了。
“我乐意给我看！不需要你说美，我认为美就好。”她又跑到镜子跟前孤芳自赏着了。
王平贬损地说：“一化妆不知道自己叫啥了。就你那样的，有钱男人能看上你！“
“你管呢！我就找有钱男人！“他的妻子向来自信地说。
九、
王平的拉座战绩平平稳稳，没有大的起伏。他说自跑上车后，他的认知一天天地在提高。和自己的瓜婆娘有什么可一般见识的，三观不同频，就是骂死，也彼此改变不了彼此。别要求别人，看自己是否做好 了。跑车，就像一路上观看不同的风景。好的风景令人心驰神往，坏的风景令人大跌眼界。眼前的风景，好坏他都来者不拒。夜间开车也操心，和别的司机也费口水战。王平的车行驶得好好的，忽然一辆滴滴车横插过去，稍不注意，致危险的一刻。
王平探出头去，大声呼喊着：“开车注意点！都不怕撞了去。”
滴滴司机也探出头来，没有好话，带着痞子气地说：”贼你妈！骂谁呢？“
“贼你妈！骂你呢！骂谁呢！开车没长眼睛，乱插车还有理了？“
陕西人的方言骂人就是不太文明，但只要是陕西人通常都会骂。
王平遇事不怯事，一身正胆。
年轻的司机气盛地说：”我就专门插你。有种下车。“
王平唬着脸色说：”有种下车。还不信了把你个碎崽娃子没办法了！“
年轻的滴滴司机发现上了岁数的王平不懦弱，领教了对方的言词激烈之后，呼得一声车开远了。王平在后面说：“碎娃跑啥呢!”
他把这事学给了妻子，妻子近来脸色不大好看，时常摆脸是常有的事情。王平把妻子的脸色易变看成了常态。不去顾及也不去招惹。一切随性着。
燕子烧了一锅红豆稀饭，是她自己想喝稀饭了，王平才省了做饭的手。在饭桌上，王平见相互之间吃饭太冷漠了，就说起跑车过程中遇到的不快。
他家的馍头是买来的那种，不经拖。那馍被燕子拖了三次了。拿到手里馍皮沾手指头。王平见不得这种馍，他想摔了去，搁在以前绝对立马看见就摔了，可现在性子变好了。他嘟嘟了几句，“以后吃多少拖多少，这馍不像自己蒸的耐拖。“
“吃个饭挑肥拣瘦。少皮干！“妻子说他。
他没再吭声。馍吃去了一半，他又说了昨天下午的事情。
燕子一听说道：“出门放厉害些！欺软怕硬是有道理的！”
“我发现跑滴滴车的司机和出租车司机就是敌人。跑滴滴的大多数是年轻人，不像跑出租车的大部分是上了年纪的，这些人职业素质能高一些。”
近来严打，王平一下子就拉了四个牛，苦于无门径，娱乐的大门都关闭了。他这个掮客失了一笔收入。事后，他遇到一位同行，学给同行一听，同行婉惜地说：“你咋 不早说呢？我认识的场所多，别看严打，有几个场所几道内门呢。就是警察来了都不会找到。你早早说，我引客人去，这钱咱俩一平分。下次，记得找我。“
他放走了这四位嫖客，心里和这位同行司机一样蛮可惜的。
还有更诧异的嫖客，喝醉了酒，王平问他们：“要不要耍？“
嫖客说：”我知道你想挣我钱呢。我偏不让你挣。“
王平说：”不挣就不挣嘛！这种事又强迫不得！“
王平早都听说了“牛王”的大名如雷贯耳。一见到真人，他就向人家讨教。牛王六十岁左右的样子，个不高，人黑黑的，脸盘子大大的，说话也怪客气的。见王平讨教他，他礼貌地一笑，十分谦逊地说：“哪有什么经验！都是当运气！“
他心想：“这么多跑车的，好运气都让你给当上了！”
同行之间最忌讳透露一个“真”字。向来竞争压力大，这里面哪有什么良师益友呢。他王平不是装傻卖愣嘛！加入跑车队伍，是他谋生的迫不得意。这个世间，有多少人为了所谓的谋生，干着自己不喜欢的工作。为了一天的生活，就得硬着头皮一天天地往下干。
拉车也是眼力活，他自我要求一套：看人颜色，识人喜怒。
他在西安工业大学的站牌处拉到了一对聋哑人夫妻。开始他不知道人家是哑巴，等人家上了车，他就问人家去哪儿，见不作答。男人搜开导航地址指给王平看，王平这一刻终于知道他们都是不会说话的人。夫妻都长得阔膀腰圆的，满脸的善良和蔼，使他的内心掠过一丝悲凉。客人下车后，男人招手谢意做出十分礼貌的手势。在这两位乘客身上，他领悟了“沉默是金”的真正含义。
王平有阅读小说的习惯，他说：“上帝为你打开一扇门，也会为你关闭一扇门。那两口子虽然不会说话，但身体都看着非常健康。这就是老天对人家的眷顾。“
燕子说：“我在网上看到说人身体健康也是一个人的福报。”
世界千万大，人也千万种。在跑车期，他总结到乘客身上最鲜明的便是他们不同的言谈举止。过来过去的客人为他构造了一个观人识相的世界。他在里面免费地摄取营养，取其精华，弃其糟粕。遇到优秀的人士，他获得是舒畅高级的质感。遇到低劣的人，多说一句话都显多余。他不像别的有些司机拉客，全程冷淡。他会与客人交流。不同年龄分段的客人都有着交流。他会问他们干什么工作，多大了，家是哪儿的，成家了没。客人大多数都比较尊重他这位跑夜车的司机。也有闹出不愉快的，但只是少数。他对家中的妻子说：“好人还是多！”
他在西安北梢门拉了一位年轻的小伙子，不到三十岁。小伙子是从外地回到老家的，来看自家的亲姑。搭他车时，小伙子的姑姑叮咛侄子说：“到了，给我打个电话说一声。”
小伙子坐上了他的车，他们一路交谈着。小伙子说几年都不回来一次，以前曲江航天城这块都是地，他父母赶上第一波买房潮，给他在此买了一套三居室的房子，给他结婚住。
他问小伙子：“你在哪儿上班？”
“我在广东。”
“是大学毕业吗？一个月工资肯定不少吧？“
小伙子憋屈地说：“硕士毕业。我给一家香港公司的老板打工。月收入三万块。”
王平注意到小伙子一脸的忧郁，就问：“那都没给自己存点款吗？”
小伙子惭愧地说：“没有！住房都一万多，再加上吃饭什么的，这几年没落下什么钱！”
王平略略一想说：“也是，一线城市嘛！你都不打算回西安工作？“
小伙子无耐地说：“西安找不到合适我的工作。”
王平看小伙子也不小了，话到嘴边便问道：“那你没有女朋友吗？”
小伙子实城地说：“没有。”
客人下车之前扫码付钱付了个整数，多给了六块。下车之后，他提醒小伙子说：“你姑不是让你到了给她回个电话吗？“
年轻人心不在焉地，不是他提醒，年轻人估计给忘掉了。
他遇到印象深刻的客人都会转学给自己的妻子，妻子虽然态度不太友好 ，但他依然照说不误。他不单单是纯粹的分享，是让妻子也知道现在社会上人生存的状况。妻子有没有听进去，有没有在心里像他一样有触动，这不重要，重要的是磨磨她的耳根。
他讲着说：“拉了一个年轻娃，在广东工作，月收入三万，都攒不下钱。”
“收入三万呢！”燕子惊呼道。
“三万在西安是高收入。在广东这一线城市能干啥？……住房都一万多呢！还不说其他什么了。我看出那男孩在外地发展并不顺心。”
燕子说：“你跑你的车，你操心那么多干啥！”
王平平静地说：“你不懂！人家娃还给我多扫了六块钱呢！”
“哦！那这娃人还好。”
王平也有拉到一个六十多岁的老板。那已经是十二点多了。客人又瘦又矮。讲着当地的方言。说话嗓门大，满脸的皱纹。手里提着一碗回民的胡辣汤和一个肉夹馍。王平就和他随意地聊起来。
王平无心地问他：“都晚上了还给人带吃的！”
“对呀！给我相好买的。”瘦脸庞的客人毫不隐藏地说着。
“你还有老相好？”王平玩笑着问他。
“怎么了？不相信！我相好好几个呢！”男人自豪地说。
男人之间聊起女人了，都何妨大胆着点了。没有什么拐弯抹角的，吐出的言语让老实巴交的人听了辣眼。但给能开起玩笑的人，这根本不算什么。思想的解放，预示着行为的解放。
王平调侃地问他：“那方面还行吗？”
男客得意地拍着胸膛说：“当然行了。我轮流睡呢！”
见客人的稳私这么放肆，王平也不在意语言的隐晦了，他问：“她们是多大年龄？”
“昨晚上睡得那个是四十八岁，他在上面干我呢！四十多岁的女人正是猛的时候！”这位男客说话的声音是粗哑的，行为举止也粗俗。
不管是粗俗的乘客还是文明的乘客，他都能顺着人家的话意往下赶。他都深感佩服自己的这张嘴。“见到人说人话，见到鬼说鬼话”。
客人是能谝的，和客人说说话，能开车提神。他继续问：“那今晚这个是——”
客人不假思索地说：“是另一个，四川的。三十多岁，离婚了。”
王平不可思议地问：“你是怎么认识这些个女人的？”
男客颇有本事地说：“我和她认识，让她叫上她好朋友一块吃饭，她好朋友我也就认识了，好朋友的朋友我也就认识了。这样来来去去，是不是认识好多异性了？”
王平听得心里大开眼界，一个男人想要认识更多的女人，还能以这种方式发展更多的异性关系。他不服不行，他在这个老板跟前好像一个乡巴佬。人情的复杂，在这一刻里，他听来了一二分。他算长见识了。
他好奇地问：“那你给人家花钱吗？”
这位自称是老板的老男人说：“一个女的就花几千块钱。睡几觉就甩了。”
“哥，还是个不为女人所纠缠的男人！令兄弟佩服！哥，你厉害！”
到了目的地，客人扫钱的时候，他开玩笑地说：“哥，你有钱多扫点怕啥！”
却让他没有想到的是，客人冷冷地说：“我和你一根烟的关系都没有！”
如这种男人花钱猎找那些离了婚的女人，不像有些男人直接去娱乐场找乐子。
王平拉了一位客人，他都不敢想象，这位客人是那么爱玩。人不可貌相，在这个客人身上充分说明了。客人身高有一米四的样子，是林有人，戴个眼镜，脸上老老实实的，斯斯文文的，没想到张口说起那号事，无法遮掩内心的放荡。男人嘛，有爱玩的！
他情绪高昂地说：“我们一晚上就消费了四万多！只是喝酒消闷聊天，不弄那事。……加钟五百。……不弄那事……让小姐干什么就干什么……我爱玩，一玩在里面就住一个礼拜地玩……“
“你结婚了吗？“王平听得瞠目结舌地问他。
“我不结婚！现在这女人都可现实了。不现实地太少了。……要这要那的。你说你当面要这要那的，是跟房子车子过呢还是跟人过呢！……我就是看上你了，不用你说，我都会置办这些个东西。说出来就失去谈嫁论嫁的原本意义了。……”
“你是干什么工作的？”
“干有关广告方面的工作。”
“一年收入多少？”
王平问到个人收入的敏感话题。
但客人轻松自然地回答道：“一年也就四五十万吧。”
十、
燕子听丈夫讲外头的男人年收入，她起着疯狂的落差感，但又无法快速摆脱婚姻的束缚。她也做不出实际的行为能力去结束与丈夫的婚姻。只是虚张声势地讲出离婚两个字。于王平看来，妻子就是喊喊嘴上的口号而已，闹不出大的动静来。也确实，燕子宣威了这么久，离婚已然喊成了生活中的日常语了。王平的收入不足以让她满足。她时常喊着自己没钱花，王平防着这个女人呢。这个女人曾经有一次趁他不在，把家里的银行卡和钱全部一卷，领着孩子跑回娘家了。这是十年前的事情了。当时他还住着医院，这个女人做出如此伤害他的行为。不得不说，在以后的岁月里，他提防着了。
“就你挣得那点儿钱，我都没有想法花！“燕子不值一提地说。
王平红了脸，有伤自尊地说：“我天天动着就有饭吃。“
燕子说：“你挣钱累，我花钱累。”
王平提高嗓门说：“挣钱不光是男人的事业！“
燕子听到后院的小狗哽哽叫唤，扰乱了她难以自拨的心绪。她离婚是铁了心的。周边的女人她不敢和她们站在一起谈论日常。人家男人的女人今天不是做头发了就是保养皮肤了，又计划着有时间了去哪儿旅游。做头发不像她那样做得便宜，保养皮肤不像她那样做个面膜，旅游不像她在周边转一转就了事了。人家都是高档消费，一听保养皮肤花了几千几万的，她吃惊地晃动心口。同样是女人，她这个女人当得太低级了，没有在婚姻的生活中过得高级有质量。
每逢听来这些，她内心是不平等的，苦苦地挣扎爱慕虚荣所带来的困扰。丈夫一出现在她的眼皮子底下，她拿眼睛捩着他，瞪着他，无视他的一无是处。她嘴上的口红，她的眉形，她脸上的粉，全部散发着炫耀，炫耀着自己的男人已经配不上她这样的形象了。你看，男人多瘦！你看，男人多矮！你看，男人多没钱！但你又回过头来看看我吧！我的嘴唇多艳，我的眉形多弯，我的脸多白呀！我就是比你好，我一打扮就是自信，我一走出去就是一道亮丽的风景线。自家的男人有啥！除过干瘦，除过矮小，什么都没有了。燕子的思想就如同表面肤浅的装扮。只扮表面，内里忽略。
燕子再闹嘴上的离婚，却始终跳不出墙去。她在家把时光过得静悄悄，把自己过得没滋没味。她成天钻在家里头，好像锁住了时光的运转。风雨是协衬她离婚的泼墨，阳光是调和她离婚的温度计。风一吹她，她站不稳地乱摆；雨一浇她，她四肢抓狂；阳光一照她，她能把“离婚”二字照得发烧起来。
燕子在手机上不止一次听到，女人的经济独立就是人身自由的独立。她获得这一讯息，但她无法展开拳脚去圆经济之梦。一个女人嘴上喊着离婚的口号，但就是不能附丽经济，她的口号不是白喊是什么！她上班最多是一个月的买卖。没有一份长久的工作让她干下去。在外吃不得别人的气，在家就得吃家人的气。谁挣来的钱不是张嘴挥手得来的！平平静静地站在那里一整天，就有人给你送上钱吗？……
燕子的口号离婚，不但在消耗自己，也在消耗别人。她即使想跳出这一步，经营经济之学是她的一门人生课程。但她错失了方向。在家里乱喊乱叫，在丈夫眼前胡搅蛮缠，她的口号离婚源源无期。她的双脚踩在虚空之中，没有实实地踩在自家的门槛上。所以她是以虚对实，哪能达到心中的实呢！
王平对自己的老婆说：“你看看现在的女人大多数都上班呢！你——”
燕子大吼一声，像是被王平如雷电的话语击打了一下，说：“我就是不上班！我要离婚，离婚……离婚了，我爱干啥你管得着吗？”
王平说：“上班挣钱的女人能得到男人的尊重！张着手心要没自己挣来的香！“
他以为靠这些话能开导妻子的认知，殊不知妻子拒绝听下去，烦躁地回自己的卧室了。咚地一声关门声把他的话消失在了另外一个天地里了。他也一天心里不舒展。同是弟兄，他的哥哥有钱，他的嫂子也干得一天不歇；他的弟媳妇也天天上着班。别人家的女人眼里抓经济，而他的女人眼里抓离婚。
他母亲说他：“你命里没有贤妻！是你的福你享，是你的罪你受！”
人到了一定的年龄就得认命。他以前不相信，现在信了。
他跑他的车，妻子不愿去工作，他也没办法，由着妻子去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