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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本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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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412/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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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天飞雪瓦罐香

童年,我生活在鄂北大洪山南麓的大山深处。冬至到,雪花飘。忆童年,最难忘。最难忘舅妈的那一年炉火瓦罐白米饭的芳香,最难忘舅妈的那一份寒冷冬天的滚烫的情感记忆。

寒风萧萧奔跑忙。那一年冬日下午,我顶着凌冽的寒风,从宋河镇民主村出发,翻山越岭,徒步到厂河乡全力村刘关湾舅妈家。穿着单薄的衣服,一路小跑,一路感觉冬天的风,寒风凌冽,寒气逼人。寒风从群山峻岭的山口之间吹过来,从山口处横躺的河流的冰面上吹过来,从我头顶的阴沉沉的天空吹过来。那风,时而成团,时而如刀,时而咆哮,呼呼啦啦,劈劈作响,震天动地。那风,一阵一阵吹过,吹过了山顶又吹到山脚,吹过了树林又吹到了路边麦田。冬天的寒风,刺骨般的寒冷,侵入我的单薄的衣领之口,从背脊到胸前、从头到脚,钻入心里,打起寒颤。我沿着山路奔跑,身体慢慢发热,盼望着到了舅妈家就有白米饭吃了,内心充满了饥饿的渴望和奔跑的力量。

漫天飘雪暖意浓。临近傍晚,天空越来越阴沉沉的,乌蒙蒙的天空开始飘起雪花儿。起初雪花儿一片一片飘落,落在我的眼睫毛上,落在我单薄的衣服上。我停了停,用手捧起飘落的雪花儿,雪花儿融化了。我用手轻轻地拂去眼睫上的雪花儿,雪花儿溜走了。我没有一丝寒冷,于是加快脚步,继续奔跑,向着有白米饭香的舅妈家奔跑。随后,寒风好像变弱了,鹅毛般大小的雪花开始漫天飞舞,开始从那灰色的天空肆意地飘落,毫无顾忌。鹅毛般大小的雪花,静悄悄地飘落,没有咆哮的声音,也没有劈劈作响的声音,悄无声息地飘落在满目青山的森林之中,飘落路边青青的麦苗之上,飘落缓缓流淌的河流小溪之旁。

天黑时分,大地被一层白皑皑的雪花儿慢慢地覆盖。我终于连走带跑地达到了舅妈家。舅妈家的门槛是大理石做的,很高很高。进入大门,是带天井的四合院式明清风格的古老房子。因为多种原因,到了舅妈当家这一代,家道中落。舅妈这一辈没有儿子,只有三姊妹,舅妈、我母亲和我出生就未见过的姨妈。说是舅妈,实际上应该是姨妈。舅妈留在家中招了上门女婿。当时,舅妈生了八个小孩,第四个与我差不多大小。儿多母苦啊。可惜,那时候,我并不懂事。我到了舅妈家,舅妈很高兴,笑脸相迎,轻声细语地问长问短,情意切切,暖意浓浓。我感到很暖心。

瓦罐煨饭稻米香。夜渐深了,舅妈从厢房里取来几把米,放入瓦罐中,加上水,将瓦罐放入客厅墙角的烤火架旁。冬季的炭火旺盛,火苗呼呼的响,火光照在我稚嫩的脸上,热呼呼的,暖到了心窝。过了不久,瓦罐的白米饭煮熟了,香气扑鼻。在山区缺少大米的年代,能够吃上香喷喷的白米饭,已经是非常幸福的享受了。舅妈把瓦罐里白米饭倒入碗中,亲手递给我。我问:“表哥表姐、表弟表妹吃过没?”舅妈说:“吃过了”。我端起瓦罐白米饭,三下五除二,很快吃了个精光。转过头,我看到舅妈家其他人吃的是蒸熟的红苕和萝卜,哪里有大米吃呢?这份瓦罐里香喷喷的白米饭,这份浓浓的情感,深深地留在我心底里,融入我的血液中,终身难忘啊!屋外的鹅毛大雪,依然纷纷扬扬,飘落不停。我的心里却是暖暖的,没有一点儿的寒意。

亲情浓浓永难忘。第二天,我推开大门,放眼望去,视野范围的丘陵山地、田间禾场,铺上了一层白色的雪绒,大地白海茫茫,银装素裹。我偷偷观察,舅妈依旧只给我一人做瓦罐白米饭,让我一人躲在厨房里用餐。她的亲生儿女可没有我这待遇。我猛然发现,舅妈家跟我家一样,没有水稻田,也没有水稻大米。甚至比我家还穷呢,好歹我家还有一块水稻田啊。这种苦难岁月的坚强,这种舍己为人的品格,这种高风亮节的朴实,深深影响了我的一生。我领悟到了,做事要高风亮节,做人要舍己为人,持家要勤俭节约。

几天后,天晴了,太阳出来了,我也该回家了。我一路走,一路跑,沿途看到大雪后的冬天呈现别样的风采。抬头仰望,山坡上的雪开始融化了,橡子树、松树枝头上覆盖着一层薄薄的白白的雪,但是它们的根却坚强地扎在石缝里,扎在大地上,巍然屹立,顽强地生活着。这种落叶树和常绿树构成的植被,加上满目的青山、清澈的河流、飞翔的小鸟,构成了一幅美丽的山水画卷。在这寒冷的雪后冬天,我在这山水画卷里奔走,回味那瓦罐白米饭的芳香,心里暖酥酥的。

2024.12.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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