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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本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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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412/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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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花香自苦寒来

岁月如诗,青春如歌。今年的中秋,我漫步在故乡的小学原址,久久徘徊,那少年的美好时光、少年的流逝记忆,一幕一幕地闪现在我的脑海。

“有田不耕仓廪虚,有书不读子孙愚”。

1973年秋季,我开始上小学了。那天清晨,一层薄薄的晨雾笼罩着刚刚睡醒的朦胧的村湾,云烟缥缈,宛如仙境一般。一轮红日从东边的峰峦叠嶂的山的缝隙间露出一道霞光,慢慢地、慢慢地透过云雾,放射光芒,不一会儿,群山尽染。一缕缕炊烟袅袅,慢慢悠悠地飘上天空,时儿直直地上升,时儿随风随意地散开。一条小溪从峰峦叠嶂的山涧溢出,溪水潺潺,声音清脆。

记得爷爷牵着我的手,带我去上学。那时候,爷爷身高约一米七,不胖也不瘦,中等身材,装着长袍马褂,手里拿着水式烟斗,犹如电影里看见的一幅民国风格的服装与打扮,对我总是面带微笑。因为小时候,总是跟着爷爷同床而卧,爷爷床上有棉絮有床单,而且有盖的被子,很暖和,而我们兄弟三人睡在铺有稻草的草席上,没有棉絮垫的,仅有一床薄被子。所以我与爷爷很亲近。那天,爷爷微笑地牵着我的手,和蔼地对我说:“娃,乖,要上学读书,读书才有出息。有书不读,子孙穷”。我心生不悦,偷偷地松开爷爷的手,爬到我老屋门前一颗大树的树丫上,抱着那棵树,好长时间不下来,直到爷爷悄然离开。因为那时我想起来了前些天的一个场景,我们生产队李老师把上小学的儿子绑到一颗大树上,脱掉裤子、露出屁股,用鞋子狠狠地抽打,儿子的眼睛上挂满泪珠,一串一串地滚落到地上。我在不远处偷偷地看见了,从此害怕去上学去读书。

早晨八九点,太阳已经升起来了。父亲见爷爷劝说我读书无效,径直走到树下,苦口婆心地劝我上学。父亲说:“有田不耕仓廪虚、有书不读子孙愚”。父亲说,我们家的家训是“耕读为本”,云云等等,讲了很多大道理。我听不懂,也没放到心里。父亲发起了脾气,嘴里不停地口里念念叨叨,“去上学呀”。我心里烦死了。最后,父亲大声呵斥,说:“你不读书,你跟你娘一样,做文盲,到生产队劳动连记工分都不会记,会被人欺负的”。批评我可以,我越挨批评越倔强。但是,批评我母亲,我心软了。是啊,我母亲不识字,参加劳动,总是被村里记录员少记了工分,年底分粮食的时候,总是比别人家少一些。我总算听懂了一点道理,内心一阵颤动。于是,我牵着母亲的衣角,慢慢吞吞地步行到学校。但到了学校门前的那棵上百年的古银树那儿,却不想迈入学校的大门,绕那棵古银杏树转圈圈,还是有一点不想去上学。

那棵古银杏树,静静地长在校门旁,树龄起码过百年。我曾亲眼看见成年男子三个人手牵手,把那棵树也没有围拢。秋日里,金黄色的树叶随风飘曳,那金黄色树叶里隐藏的银杏果挂满枝头,在明亮的阳光照射下,光影斑驳,婀娜多姿。古银杏树见证了我的成长,也成为我永久的美好记忆。

“少壮不经勤学苦,老来方悔读书迟”。

突然,学校的杨老师出现在了校门旁的古银杏树旁。杨老师装着长袍马褂,戴着一副眼镜,手持一条教鞭,俨然一幅先生、老师的派头。杨老师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紧盯着我,二话不说,直接用手拉住我,连拖带拉把我拽进教室。那一刻,我感觉到了老师的威严,感觉到了老师在学生心目中的地位。

太阳已经升得更高了,秋季的天空更加深邃高远了,大地一片明亮。一缕缕秋分吹过,银杏树叶沙沙作响。稻田里金黄色稻子快成熟了,露出了灿烂的微笑。沐浴着泥土的芬香,呼吸着清新的空气,听着悦耳的河水流淌的声音,我终于走进了向往而又害怕的小学课堂。

我的小学位于群山之间、河流之旁一处山村高台上。这儿曾经是远近闻名的寺庙,后来由寺庙改建为村办小学。校舍是一个由四排平房教室组成的长方形四合院,学校的大门面向太阳升起的东方。

走进教室,杨老师安排我就坐在第一排靠中间的位置。我往前看,墙壁上有长方形的黑板,老师用白色的粉笔在黑板上写字,那字写得很规整,一笔一画,一撇一捺,字体方正,遒劲有力,如同课本上的字帖一样,深深地吸引了我的兴趣。看讲台,一条教鞭静静地躺在讲台上,就像前不久看见李老师抽打儿子的场景,威严而肃杀。

我内心有点害怕,立即低下头,偷偷地看着,静静地听着老师的讲课。到后来,我才知道,杨老师其实是我爷爷的弟弟,是过继给杨家的。有了幺爷爷当我的老师,我还怕教鞭不成?从此,按时上学,认真听讲,成绩总是名列前茅。

阳关照在富水河上,波光粼粼。校门前的富水河在秋日里静静地流淌,那流水的声音仿佛是优美的富有旋律的音乐,娟娟流淌而有节奏,流向远方。河水啊,清澈见底、清洁透明,如同山涧的清泉一般,水里的鱼儿和小草一览无余。在无忧无虑的日子里,我懂了“少壮不经勤学苦、老来方悔读书迟”的道理,懂了“少年不努力、老来徒伤悲”的古训,我习惯了上学,习惯了看书读书。

转眼之间,一年级期末了,参加期末考试。有一天,杨老师手里拿着试卷,走进教室。对大家说:“同学们好!”同学们回应:“老师—好!”“今天,我来宣布开始考试成绩”。只见杨老师边念分数,边拿起教鞭,一个一个地敲打学生。我内心有点担心,有点害怕,默默地看着。老师的脸上露出的始终是微笑,没有那种可怕的威严,先从分数低的同学开始念名字和分数,念一个,就用教鞭轻轻地敲打一下学生的头的上方,同学们既期待又紧张。那种严肃活波的学习氛围真好啊!当老师从讲台上走向我的课桌前,我陡然睁大眼睛,用坚毅的眼神紧紧地盯着那教鞭,内心斗胆地滋生起男子汉的气魄。心里暗暗在想,我的作业都做了,而且都做对了,看您怎么打?只见老师高高地扬起教鞭,却轻轻地在我头的上方晃动了一下,那沉重的教鞭没有真正落到我头上。杨老师说:“这个同学,考试满分,也要敲打、敲打”。

“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

弹只一挥间,到了1978年,小学读了五年,毕业了。五年级两个班约100人。学校给我们拍了一张毕业照,那是我第一次照相,我穿着当时流行的黄色的“军装”,相片至今还保存完好。小学毕业,我们参加石庙公社初一年级重点班的选拔考试。考场设在龙王村小学考场。一个考场,两位监考老师,像门神一样,威严地站在教室里,眼睛瞪得圆圆的,眼光盯得紧紧的,没有一点点微笑。语文考试印象深刻,作文题目是“八一建军节快到了,请你给解放军叔叔阿姨写一封慰问信”。我得心应手,快速作答。那一年,全公社初一年级只招收一个重点班,我们村小学有五人被录取。现在才体会到,一九七七年国家恢复高考后,我们属于公社的首批特招的重点班。

后来,坚持读完初中一年级的,我们村最后只剩下我一人。周一至周六住读,周六下午放假。周日早晨吃过早餐后,我背着书包,背着一周伙食的大米、一瓶咸菜,翻山越岭,步行六个多小时,才达到公社初中部。冬天,富水河里的水刺骨的寒冷,我不得不打着赤脚趟过河流,冻得瑟瑟发抖也无所畏惧。冬天,学校旁的池塘结冰了,我用冻得发红的小手,敲开冰块、舀水洗碗淘米,自行送厨房蒸饭。那样的苦日子,现在想起来泪眼婆娑,不堪回首。

站在小学的原址前,我漫步在懵懂少年的青春岁月里。突然看见院子里的梅花,想到梅花香自苦寒来,冬天大雪纷飞,那红红的一朵朵梅花傲然开放,一阵阵清香扑鼻而来。蓦然回首,心存感激,感激少年的时光那么的美好,感激严如慈父的老师,真诚地对老师们道一声:“谢谢”。

2024.12.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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