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石
阴影密布的空间虚构着现实的泪水
偏执的欲望折磨贫困的鸟群
颓废的矸石张望断裂的诗句
黑暗中生锈的时间来不及安抚一滴汗水的容颜
森林的颤抖、历史的呼喊、矿工的喘息
无法洞察体内那颗锚杆悲悯的姿势
落入生命的梵音是对过往的点化
那些生涩的泪痕寄养在孤单的行程
那些踏歌而来的呼吸潜伏着沉痛
那些在肌肉中穿行的太阳石依然是煤炭的模样
炉火诵读从肉体升起的清苦
那些划过夜空的光线将瘦弱的花瓣囚禁
太阳石被黑暗收藏
迎风的矿灯划开黑色肢体
用煤的本质燃烧一个时代的生命脉搏,再
支起一个透明的窗口
将疼痛和迷茫砸碎
在煤矿
四面青山静立,它默默牵制住自己的触须
风机的轰鸣声中,一只鸟巢
几十年如一日,用温厚狂热的心
把五彩的翅膀闪耀在树与煤矿之间
指尖滚动的阳光挖掘大山的皱纹
岩石、尘土、树木、低飞的鸟和昆虫
把原始的目光和有些晦暗的心情挂在山腰
罐笼的闷响、装载机的力量、六十吨大货车
把小山一样从地心搬出的黑色物质运走
山路延伸青山以外的天际云径
血脉中的记忆有红色的火苗和光线
黯哑的矸石,简陋的棚户区
传唱着梦里太阳的金光
坚硬的路灯和澡堂的烟囱,在
孤清的夜酝酿一个黎明的呼吸
把心安置在天轮架,站在煤渣四溢的井口
铁轨与矿车的金属撞击音掠过流年
长在我的肌肉
它厚重的火焰,铁质的身躯和煤炭
从阴郁寂寥的旷野升腾
我经历着冷清的孤独与繁复的虚空
那些岩石下等待开采的煤炭
聆听不同的方言,急切的眼神搜寻
隐居的鸟,风穿越山石、树林
把黑色工装投射鸟的躯体
鸟在清晨抖落一身疲惫
我在煤矿长出桃花的曲线
春天的力量剥开生活的厚茧
风筒的歌声循环着悲伤与喜悦
细小而悲悯的心在我的诗句,谈论
森林变成煤炭的节奏,也
构想温暖的眼神,和
万家灯火,在能源时代
彼此照亮的心和灿烂容颜
黑色煤场
煤场的身躯驮着古老的时光逼近生活的尘埃
黝黑的面容匍匐于杂乱的黑色,忧郁的灵魂
讲述自卑、养家糊口、土地的不幸与生计的绝望
雨水冲洗过的苍白、细小的微点沉在庞大的欲望
现实在庸常的肉体冷笑
拂过命运的怯弱塞满折磨
被煤尘掩埋的动作、老茧、背影、眼神,是
这片黑色撞落的空洞
冷漠与嘲讽藏在煤与矸石的坚硬中
生命以商品的方式出售
只剩下骨架与井架的争吵
混乱的时光,危机潜伏于黑的夜色
那些远方聚拢来的心脏
以一线矿工的身份快速把自己涂黑
张望自己活着的和别人死去的生命
他们粗重的喘息,像一棵幼稚胆怯的水草
在陈旧的月亮下面,任浑浊腐败填充伤口
只有苦涩的梦境在黑色中保持细小的微光
却无力借一块煤炭的光明
在灼热与燃烧之间找回自己。可是
孱弱的声音依然呼喊着原始的慈爱
仿佛一把锋利的手术刀
正指向皮肤的瘤结
绞车女工
提升、降落、长短不一的铃声、钢绳的滚动声
把体内的白昼黑夜掏空,只剩下
一根肋骨顶着苍白的脸坐在绞车台
听着轰鸣的巨响,切割着血管深处的焊接点
钢绳通过的窗口透着天空的幽蓝
那是唯一能与内心融合的宁静,深夜那些
坚硬的疲惫如同站在窗口树枝上的清霜
红粉年华的光芒和铁撞击铁的光芒
被生计禁锢于寂寞的天花板
微尘在挣扎、树叶在挣扎、流星在挣扎
砸碎的梦境、惶惑的眼神、无奈的幻听
被一车车提上来等待出售的煤炭掩埋
再连同她的气息和劳力组合成黑暗中的灯光
最后闪亮于繁华城市
黑眼线
把生命种植煤尘飞扬的巷道
划过皮肤与心脏的微粒
猛烈地,把酸楚的痛闪烁在整个山河
生活把眼皮擦得生痛
自然形成的黑眼线聚拢着瞳仁里的光线
那一张张疲惫的脸,在
黯哑的煤尘中游离
黝黑的颜色抵达炉火
将漂泊中的微光焊接体内
在双眼中寻找感恩和明净的背景
违章
一只黑色巨鸟张惶着收紧翅膀,苍白的天空
树林、铁轨、巷道、采掘面在颤抖
矿灯跌进万丈深渊,砸碎单薄的肋骨
与煤尘混搅的脑浆和思维
带着体温张望违章扒遛的矿车
深邃的黑幕上只有一堆腐朽
喘息的黑血不甘心的在矿洞乱窜
黑色的鸟狂叫着
敲响违章的丧钟
巨型黑鸟转身,叼起一块红煤
重重砸向凌乱的生命线,羽毛倒竖
触电般惊恐的直冲九霄
煤矿工人
踩着四季的黑暗
从地心撬起一轮骄阳
混着煤尘的汗水从额头跌落树尖
油黑如梯田的脸颊回眸一笑
一弯新月一串珍珠挂在山梁的脖颈
从此,粗糙的手掌勾勒出漫天繁星
从此,拱起的背脊托起地壳的重量
笑靥终于凝固在冷湿的巷道
抓住掌心的毅力握住心灵的钻杆
岩壁上剥落爱的絮语
沉甸甸厚重如山岗
一只鹰从山谷飞进苍穹
抖落满身燃烧的火种
于是,深邃的眼睛黑亮如墨玉
抓住四季的轮廓捧住地心的呼吸
笑声在这里沉淀
不止笑声还有热血和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