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爱（组诗）

我一看到盛开的花

就走不动路。花儿不是植物

是月光

花前月下不需要声音

也不需要海水腾起细浪

带走孤单的名字

群山空着，舞池空着

盛满反复溢出时光的荒凉

因为爱。它们显得更空

谎言贴

咬开第七个栗子，有些无奈

落地的虫子白白胖胖

蠢笨扭动，在嘲笑和盘剥我的信任

这是第三次买栗子

面目实诚的老者嘴里每次都说

姑娘，这是一个一个挑出来的本地栗子

个大味甜不生虫

云雾谣

云雾装进热水坝子

是日出前

热水坝子没有热水

冷水也没有

那些活着，或

埋在热水坝子述迤村

云雾中的人

有我的祖先和族人

云雾褪去

红土后面观音庙

青翠的柳枝

在人间，就能看见

秋风辞

秋风嘶吼，山林摇动

离开母体的树叶翻上蓝天

飘飘悠悠，旋转隐忍

暗藏砸向地面的人间锋利

他用工钱买了酒

沿讨薪路返回滴酒不沾的乡愁

直到枯叶打疼眼睛

血红的生计才浮出废墟

自然

一直生活在杨树上

喜鹊，几乎忽略了

不远处皂角树下，密集的墓碑

没有任何波澜起伏的意味

云淡风轻，树影婆娑

万物遵循各自轨迹和坐标

将一些美和未知的苦载入自然

晒秋

她躬身把玉米粒铺在地上时

太阳已经老高

她趴在玉米粒上的身影

也拨拉得老长

目睹地上金灿灿的色彩

我想到了黄金

大婚时，母亲送的

十多克黄金项链，上街被抢了

那天，阳光金灿灿的

披着阳光的人们也金灿灿的

祭奠

秋霜抚摸过的草，黄了

秋霜抚摸过的肩膀、脸颊、脖颈

深深浅浅的纹路长出来了

许多暗中囤积的悲喜

都是我的亲人

十月朝祭奠一捧休眠的红土

不像那年十月朝，祭奠一场痛哭

茶

喝茶的时候，想起父亲

父亲一生都喝很苦的茶

苦进心底，像中药

我买得起好茶给父亲喝时

父亲已经不在五年了

我学父亲品鉴精神里的荣耀

捧在手里却很重

我看到了生命中一些不朽的光芒

标识

那些静下来的风声

苦荞、燕麦、蔓菁、牧羊犬

依然撕扯晨光漫过的山脊

它们的存在，只是脑海中的旧标识

为此，我要瞻仰它们

瞻仰它们等于瞻仰低垂的土地

某个阳光灿烂的日子

或阴雨绵绵的午后

神一样存在的秘密

依然是母亲口中重复念叨的耳房

为此，我要歌颂它们

歌颂它们等于歌颂慈悲的母亲

尚未命名的青石板

被埋在蛛网密布的岁尘。你听

是谁在念我写进诗里的故乡

田野

我确认我此时的平静

来源于泥土承载的意向和饱满

那油绿的生命里昂扬的气势

不止一个背影、目光

或一条鱼跃出水面的的蜕变

它还是航程中巨大叶轮

注入人间的闪亮训词

幻觉

你一直在喝茶，在看窗外天色

横飞过去的鸽群

急速流动的云彩后面的山

每一棵松都把我当客人

向我点头致意

你用肉身养活的那些松，青春茂盛

那不是我的幻觉

那是你看得见的生活或风雨

一闪而过的尘世

冬季

不说千山空寂，不说梵音悄然弥合

冷雾涌动的源头埋下云贵天堑

只有鸟在诵经。天寒地冻的日子

潮热在银白的空间与光阴并肩

我居住的地方有草木的样子

草木上有冰火，有开阔和豁达，压住寒凉

小庙

小庙是村子的宗教

风声像钟声，烛火像星辰

比大漠朝霞具有震撼力

叩拜小庙，就是叩拜天地

清明词

一些微笑或思念，都在一片路径般的草坪

祈祷阳光洗礼。其实这是最疼的七寸

高过墓碑的目光，反复对永恒顶礼膜拜

血脉仍在延续。这些明媚的风景，敬畏生命另一层力量

记下花草，长路，灵魂的对话

无非想看到辰光里，注满清明词求索的身影

无非是在荒原里种植希望，将故乡越走越宽

只要怀念，不要悲痛。只要安宁，不要挣扎

越靠近大地，默默诵读的诰封越明亮

不刻意赞美长势良好的青麦

等清风摘下柳枝，等菊花沾满回魂的雨

等祭拜的酒水掏出热泪，等人间烟火被尘土卷起

我才从隐隐青山的裂缝，返回人间

（2021.4.4清明）

清明雨

清明雨，洗去农人春耕缺水的烦恼

泪水终于涌出喜悦的微响，裹着白光融为一体

未说出的心事不会老去，田垄里的基因

始终默许灵魂走过的路径

我已顺从自然的风雨，人世间的孤独

比这寂静的坟丘还深。许多念想奔向它的源头

高过头顶的白发，令我羞愧和不安

辗转凡尘的长梦，见证拯救与避难的互补

我还是一如既往的唱歌，旭日东升或霜迹满地

都无法阻止我从疼痛中醒来，认同生命的诋毁和赞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