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坐落在中国雄伟金鸡心间中,出名的古长安城,就是我的故乡。做为2000年的历史古都,丝路起点,西安,早就成了通往祖国大西北的门户,商贾游客四面八方涌来。而她在它古老与平凡的年代,她的25岁便离开了。然后是各种家庭职场位置职责在异乡身不由己。到后来,为孩子选择海外读书,母子背离家乡越走越远,一直走到东南亚尽头。
一晃,又二十年过去。
思乡情切,近乡情怯。在他乡的每一次经历灰与亮经历的尽头,在千山万水之外,家乡那些温暖灯火,温柔叮嘱,撑起最温柔的天空。当归乡之心落满处地之泥,孩子降生,我们做了父母。在两代人只能透过声音去交流的时光中,我们还是在妈妈面前长不大的爱哭爱笑的孩子;在三代人可以用微信视频相互观看的通话情节里,我们变成必须坚强的父母与长子。
二十五年后再归来,我成异乡人。故乡,很多都改变了。不变的,是游子容纳故乡的胃,舌尖敏感的乡土味蕾,有朋友有美食的小团聚,满满甸甸却总是迟表的爱的想念。
想吃妈妈做的面。想同弟弟一道走遍城中的美食夜市。想带父母出行,享用城中最出色的和风料理。天各一方时,最想三秦大地上各味美食,小到一瓶冰峰汽水,一碗油筋香的米面皮,一饼老潼关肉夹馍。那些成为思乡符号美食化的简单存在,在思想中被乡愁温柔汽化,沿袭的古旧滋味,在想象中可美好到一步登天。
她回乡发现很多美食古地,在二十年后,已经彻底消失。旧巷道名地位置消散于风中,遍也难寻。江湖上的美食传说仍在继续,那么就在月黑风高的晚上,就在晨早到来的另一个晌午,带着怀古通今的心情,带上攻略,地图,品评,走向城中村,洒金桥,龙首村,长安县,袁家村,远至咸阳,户县,周至,宝鸡,陈仓…
方向渭河滋养的关中平原粮仓。在铺展开的城镇村寨,背巷小道里,寻找心目中,被神化的那一碗,销魂的面。
02
历经千年洗礼,陕西人已将面食玩得出神入化。给老陕一袋面,老陕会捏出整个面的世界。面粉一撒配菜蒸出来是麦饭。面粉和水成面浆蒸出来做各式凉皮。面粉揉成团再削/擀/扯/拉/铡/挤/蒸/搓成面那更是变化多端,种类不胜枚举。活好的面分分钟就被包了饺子馄饨。发好的面粉拿去蒸老面馒头各种肉菜包子荷叶馍,油炸菜盒水煎包,被炸成油条麻花油糕麻叶。死面加草木灰高炉一烙就是赫赫有名的白吉馍坨坨馍。燃稻草火头,长久地烙边烙边转两三个时辰,比锅底厚的锅盔馍新鲜出炉;擀得薄薄的小饼饼上笼蒸,蒸好就是可包裹片皮鸭或各种荤素菜搭配的小煎饼。半烫面半死面用来做韭菜盒子的外皮。就是面粉简单地与水混合成稀汤汤,面汤铺展在涂油的平底锅里,不消两分钟摊煎饼成型。拿去包土豆丝小辣椒那可是味道十足。下锅与水同煮做出俗称面糊糊的甜汤,鲜甜醇香。搅成面疙瘩下滚水成了疙瘩汤,辅以蒜辣子将由此食盐等简单调料即食。总之,从粉浆面到面团,有厚有薄,发与不发,烫或不烫,各自有用,用好了必须有真传并经过多年磨练。更别提陕食中扬名天下的面食主打产品:牛羊肉泡馍,小炒泡馍,三鲜煮馍,粉汤羊血,羊血饸烙,水盆羊肉,葫芦头泡馍了。这些餐食里面饼已经成为辅主食,最经典的成分就在那碗历久弥新的助攻高汤里。论饼,只选回坊出品的坨坨大饼,其他饼做硬食,入口嚼咬度与汤浸润度均不合格。说到坨坨大饼,饼如铁锅口大小,厚度两公分,回坊有专门作坊一天到晚忙碌不已就打这款饼。入回坊如能看到坨坨大饼的出处与卖法,定会令你大开眼界。饼如挂玉米辣椒样悬在木梁上,堆在桌上,顶到房梁上,堆那么高。也可平摊摆在高炉之上,那简直是莲花朵朵肥美盛开。食客看到目瞪口呆,认为这不是再造饼,而是令大饼花开满屋做出饼屋,火炉就是春去秋来天天开饼花的树,用一架三轮车就架起一间移动的层叠饼的斗室,这手艺稀罕到以饼做瓦,盖出石头样装的饼的房子。就这么巧,我出门竟然猎奇到当地人都很难得见的大饼做屋,这屋饼架势丰盛肥美了整个西安的坨坨馍界,产量之大,历史之久,批发从优,或可尝试打大饼飞的,远销西亚欧美非!
在异乡久了,一饱味蕾思乡之欲,自己下厨便可大致解决。为研究乡愁对症解药,她开始自学各种面食料理。 十年历练,已可新鲜出炉家乡特色美食中的炸酱面,扯面,岐山臊子面,甑糕,麦饭,蒸凉皮,炒凉粉,胡辣汤,韭菜盒,水煎包,肉夹馍,桂花醪糟汤圆,在穗城片区独此一家,别无分号,双休偶尔现艺,自给自足,颇受孩子们的青睐。
03
有距离才有乡愁。乡愁的威力,体现在味蕾的滋味。然而,滋味之正与距离之远,往往成反比。找不到,此无奈一。
凭两只巧手劳作,或可有50% 那么接近。而乡愁中隐含的爱,也只能化作遥远的两河炊烟,心意袅袅而不及也。那些无法做到的特色缠绵滋味,那些无法送抵的温柔照顾,那些与美食亲情再三错过的滋味,渗透每一个节日理应尽欢的夜。在欢庆的氛围中,自知无法两全而心生幽怨。难两全。此无奈二;
一份感情,发酵这么多年,悬摆这么久,弥漫如此之远,那愁也飘散出一种特色烟火味道。此味道中隐藏着游子双眼的寻觅,嘴角的回味,齿端的留香,鼻腔的嗅想,耳朵里爱的甜蜜,掌中翻云覆雨的各种复制尝试。而穷尽所有的食谱厨艺,都无法制造出可以完全融化乡愁的灵丹妙药。造不尽,此无奈三。
多年以后。故乡的味道,成了她用想念的线剌出的印,手上无法练就的无敌厨神功夫,记忆里不断摇摆回不去的闹钟;那由种种挂念偶遇又失之交臂的矛盾心态包覆,发出的挑战,以及敏感的地域性挑剔。在淳朴的故乡情感归集里,人宁愿放弃器皿餐景的高尚背景,转而就念独一口,求象,求旧,求过往,求纯真,求幼的记忆。
简单至此,求之不得。求不得,此无奈四。
舌尖上的乡愁,是融入血液的个体特色,追求,心爱,试图,权权赤子在浮世中,再知遇一份可贵平常感恩心。游子在任何异乡的大街小巷中,不放弃寻找,虽从未得有,依旧痴痴做着明天相遇在街头拐角梦,有朝一日,如可得遇。感情总想平移这梦境,进入故土家外最简单的真实拐角。一旦提起便想即刻出发。却因种种身外之物,肩头责任,按耐下来一颗寂寞心情。
在冲动理智的感情中,让心情一再平静下来。
等待,就是乡愁唯一的表情。走不出,久不入。此无奈五。
乡愁留下口齿间三味遗憾。所以,最简单滋味之上,乡愁的心感表情,惊讶到整齐划一,众生皆同,没有区别。
我们曾用最长的时间,建立过一方相互牵挂的乡亲热土。游子喜爱用否定的离弃姿态,余生行走在乡愁的平衡木两端,苦乐自担,情义难全。我们在无法反哺的反复打拼中失衡。乡愁滋味,带给我等平衡心态,我们无法给到父母,等同的,无私的爱;
此无奈六,却谓人生之首—儿女空悬一颗反哺之心。儿女爱父母的方式,类似单向向远,无法久伴。
04
出离故乡时,渴望明天,不知热爱。融入异乡后,历经烈烈风尘激情潮涌,磨平了棱角,看淡了得失,平和了渴望,知晓一些,以前从不知晓,放下后方始得到的,一味难得的从容。我们却总在久别重逢的乡愁亲情中,动容。
乡愁滋味将很多遗憾,转化成深刻些的人生懂得;
乡愁,温润如月,温柔似水。它是一种蛰伏的饮食魔咒,精明到只在离场后才肯告白给个人,真实的钟爱滋味。
人们用尽力气,在一滴水流向大江大海不舍昼夜的叛逆回头中,继续做出各种心态的五味调和。
游子出走半生,感知这情与滋味的小苦大爱。 请感知这情,如何热切附体,化成朴素欲逮的味蕾妖精。
味蕾旧爱,不换新颜。如此得宠,如此倔强。只想那一味,忘掉万般滋味。不做不舍滋味的奴隶。
余生,请留意这心情,抚平这感情,缓释这表情。
在绵长的时间新旧连线里,在世事中,在众生浮移心意中,一些不变的,微小认真的喜爱支撑。
而人生中怎样对待万变与不变的态度,其实就是酸甜苦涩麻辣鲜香调出的千般滋味。
当乡愁浸润滋味的集,乡愁就是集齐万味,最后坚持与放下各味的简单滋味。
舌尖上的乡愁,遂愿,缘浅。
人们奔赴山海,爱上苦的乡愁。
让我们接受这道人生必经之命运奉茶,用此生,一品滋味淡苦,涩转甘甜。
05
时光的流水依旧。直到有一天,父辈成了走向天涯海角的孩子们的某种乡愁。
家乡美食,成了牵动孩子们味蕾的那条看不见的,滋味的线。
父亲孩子。两代人用70年来传承一种,出走与留守的,生之羁绊。
微小,却缠绵;蜷曲,方久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