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还好吧?我最近赶工比较紧,何耀你多担待点。”
“妈,没事。妈。。。好着呢,放心吧哥,我实习已经稳了,现在可以全天照顾妈了,妈吃好睡好,跟邻床的阿姨聊得很欢实。”
“那我放心了,我现在快上环城路了,先挂了。”
“哎,哥,你也要注意身体,别太累了。。。。。。”
“。。。。。。(挂断)”
何姨的病情很难说,忽而好转忽而急下,但是他的家人都很乐观,也包括何姨自己,我们都认为挺过这个疗程,很快何姨就可以出院了,回家调养。
何姨的爱人很早就离世了,留下来她一个,独自照顾两个儿子,所幸的是,这么多年艰难都过来了,大哥刘何荣年纪轻轻就坐上了首席工程师的宝座,他的妻子也已经怀孕了。老二刘何耀大四实习圆满,用功四年没有荒废,何姨都盼着同时抱上大胖孙子和拿到老二的毕业证书呢。吃了多年的苦,眼看坐下来享一享安稳乐,却在这个时候染疾。。。。。。
何姨依然每天微笑。
“哥,你最近能来医院吗?”
“妈,没事吧。。。。。。”
“妈,没事,很好。”
“那就好,让我担心,最近你嫂子也请产假了,从公司回来,我照顾这边还得照顾公司设计,妈那边要多担待,过了这一阵子,我就去看妈。”
“行,哥你也要注意自己,不要累到,我把手机给妈了。”
。。。
“何荣~”
“妈,儿忙,最近不能来看您老。。。。。。”
“没关系,连孙大夫都说我很快就能结束疗程出院了,妈,没事,一点事都没有,妈每天晒太阳,和邻床王大妈说话,自己没事还能去走廊溜达一下呢~”
何荣听见妈的健朗声音,也不由自主的笑了,这让何荣也能安心。
几天后,何姨又进了两次急救室,但一如既往的挺过来了,我必须照例去通知家属。
“喂,您好,孙大夫,我妈的事,她现在怎样了。”
“何姨刚才进了急救室,所幸挺过来了,症状又复发了,还好这次抢救及时,刘先生,我建议您还是过来看一下。”
我听见那边,焦急的呼吸声缓了下来。
“孙大夫您也知道,真不好脱身,不过我妈没事就好,工作任务结束我一定过来。”
“不是,刘先生。。。。。。”
“放心吧,医生,很快的,下周就完成了,我可以和我妈通话吗?”
我以前的说辞用尽了,病情到状况都说过了,也没办法了,只能依着他。
“喂,妈。”
何姨的声音突然高了起来。
“妈没事,硬朗着呢!你好好工作,照顾悦悦,不忙了再来看妈。”
我们以前都是乐观的,但是现在,都不乐观了,症状反复、抢救次数增加,护士疲惫了许多,我看见何耀脸上时常布满泪痕。
但是何姨依然笑口常开。
一周后,何荣来电话说,任务结束了,明天上午过来看何姨。
何姨听了高兴了许多,甚至不再需要呼吸面罩,病情也好转了,可以坐起来半靠着床背我们大家都很高兴,都盼着明天何荣来。
“妈,给您带您最爱吃的砂糖橘。”
“虽然医生说少吃甜的,但是你带的我一定吃!”何姨笑的合不拢嘴。
大家都笑了,希望何姨早日好转。
可凌晨三点的时候,症状又一次复发,我们迅速将何姨送进急救室,临进前,何耀要打电话,被何姨拿了过来,何姨声音微弱的说:“别。。。吵到。。。你哥,让他睡够了,他很累,很久没有。。。休息了,录。。。音早晨。。。发。。。发短信给。。。他。。。”
何耀打开了短信编辑的语音。。。。。。
何姨吞吞吐吐的说了几句低语,到了手术室,我拿走了手机,递给了何耀。
我们推进急救室,何姨依然是微笑着的。
何姨的乐观与愿望,终究是没有实现的,这次我们没能让何姨挺过来。
早上很早的时候,也不记得几点了,何荣进了医院,上了住院楼,但是一会就出来了,护士说,何女士很早之前就已经搬到急诊楼的重症病房了。
何荣来到重症病房,看见病房里几乎封闭,这里没有阳光,也没有临床,里面也没有人。
扭头看见走廊尽头的我们,急救室的灯熄灭着,我和几个医生,靠墙半蹲在墙边。
何荣跑过来,看见何耀抱着头,在椅子边上缩成了一团。
“孙大夫,我妈。。。。。。”
“对不起,刘先生,我们尽力了,这次您的母亲没有能挺过来。”
我看见何荣紧紧抓住那篮套了两层红带子上面打着一个小蝴蝶结的橘子,脸上没有表情。
“哥,这是妈走之前留语音说要早上让我发给你的。。。。。。”
何荣眼睛好像突出来了一样,接过手机,按下了播音。
声音很小但听得很清晰,很连贯。。。。。。
“何荣,明早妈。。。还要吃你的橘子呢。。。”
何荣的手抖了一下。
“不用担心。。。妈,没事,没事的。。。”
没有人知道眼泪是水做的还是血做的。
那天,走廊里的哭声,击碎了每一个人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