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匠

这是第几次了？我自己也说不清楚了，这次，它直接碎在火炉里，火花溅出，灼烧我的脚背。

师傅说，欲炼名剑，必过九十击，灼有九十余，而后炼九十天才可成。可是现在，这模剑，连三下都不能锤过。

“你这穷汉又偷懒，李郎还等着你的三把锄呢！”胡妈指着我的鼻子。

我没有理她，收拾那些残渣。我想，可能是火候不够吧。

“死鬼，不务正业，你又不是侠客，天天想着打破剑，让官府抓你都不惜的要你！”胡妈扭头就走。

我需要三把锄，因为，我饿了，没有三把锄就不能填肚子。

四天烧的剑，淬火的时候，边缘已经卷曲。

“很显然，它是一个废品，你应该做一个成品。我这有一口饭，王员外阔请我出来寻人，我便想到这村就你一个能打铁，想让你烧两片刀口，不用开刃，就是摆设，吓唬住不详，风水师说门口要摆，两把，一模一样，二十两，足腿宽要。”

我没有理他，把卷曲的刃裁下，留着片版。我想，是操之过急吧。

“哼，你当是大爷了。这是四两定银，莫不知好歹，三天后我再来取，拿不出货我要你四条腿！”

我需要去烧这两口刀片，因为我是手艺人，不能让他们卸掉我吃饭的手。

末刃太软，这剑会自己向两边倒下。

“每次我来的时候，你都不付现银，我也不指望你这铁匠能有多少钱，这次我要一环的铁厨具，还要把手镀铜，就当是这次的租。”

我没有理他，用钳子掐断了那段软铁。我想，是疏忽大意吧。

“你是打饭的，不是打人的，不要老想着神兵利器，如果你靠有时间多打些农炊，搞不好现在都家财满贯了。下次我就要现银，没有就抱着你的废铁们滚的越远越好！”

我需要付租，因为没有钱，所以只能按照东家的要求打，不然我也没地方去铸剑了。

就是如此，我铸剑的次数比我吃饱饭的次数还多，别人总是看我一个人冷冰冰的在反复做一些动作，我的身子耐得住寂寞和重复，但心其实已经麻木。多少个夜晚，我一个人卧在塌上，对着屋顶大喊，我自言自语，寻找意义，但是没有找到一个目标，没有一个真正可行的方法，有多少次失败，就有多少种情况出现。我就是想停下，可身子仿佛中了咒语，没有办法停，我在一遍遍重复着一件不切实际的梦想，琐事繁杂、生计谋求里反而让我求得半分安宁和喘气。别人对我冷嘲热讽，我感觉快乐，因为这让我觉得我还是行尸走肉一样的存在，不至于在一把剑和一把锄头之间分不清哪个是哪个，看不见现实和虚幻。

我为何铸剑？我难道是为成为一个侠客；我为何妥协生计？难道只是为了端好一碗饱饭。可生活总得有目的，现在我是铁匠，未来我也是铁匠，师傅说锻造一生，最后锻造的是自己。我不是为了成就名剑，更不想仅仅活得一时，我挥起铁锤的那一刻，火焰热浪炙烤着我的心，我看明白的东西，说明白的东西，手里真真实实握着的东西，却始终是我想不明白的，我追求它的真与实。

三十一天，剑头太薄，敲击则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