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菡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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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205/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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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面山


 

 

 

 

八面山与天下的山有点不一样。所以我说,八面山不止“八面”,它还有另一面。当然,只有驴友才有可能获得认识八面山“另一面”的机缘。

八面山,主体在湖南省郴州市桂东县西北部,处于南岭纬向构造带的相对隆起带和新华厦构造系相对隆起带的复合部位,2042米的主峰故有八面山,离天三尺三”之称。由于气候条件,裸露的山体呈现线状、片状侵蚀和相当厚的风化壳。整个山系谷深坡陡、重峦叠嶂、沟壑纵横。这是在山下、或在书本中对八面山的认识。实际上,八面山不仅仅如此。

从天气预报上看,52日至3日,八面山晴天无雨。我们一行25个驴友分乘5辆车从江西出发,计划2日到达郴州资兴市庙头岭的八面山下公路终点,午饭后再负重爬到八面山顶露营,3日早晨看日出。但八面山却并不听天气预报的,到了行车终点,却下起了小暴雨,我们从车上取下行李走进专门做驴友生意的这家独一无二的驿站,一边等饭吃一边等雨停。天低得伸手可触,雾罩得人透不过气来。这种天气,加上我们每人都有1520公斤的行李,登山只能是一种空想了。果然,八面山并不欢迎我们,到了下午六点,雨真的大了起来,我们只好打开行李起帐做宿营的准备。晚饭后,我们全体以荧光晚会的形式找乐。

凌晨三点,队长挨个帐蓬叫喊:“起来起来,打好帐蓬包裹,只带吃的,准备轻装登山!”。雨是真的停了!原来,八面山还是好客的,它只不过是逗着我们玩,“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么。

我们草草吃过了早点,就背上食品、亮起头灯、拨出登山杖,做好了出发的准备。一些年青的驴友跃跃欲试抢先走出驿站。灯光映出了驿站坪上的一片小水洼,这时,已经有人立在水洼的旁边,伸手将向前行的驴友一一牵过去。越过这片水洼,登山就开始了。

 

 

雾依然很重,经过眉毛,就成了大滴大滴的水珠。但这雾,我们自昨天下午就熟悉了,暂不说它,先说映山红吧。

穿过一片阔叶林,一枝映山红伸在我们的头顶,可谓是白茫茫中一枝红。尽管这枝映山红花瓣无力,颜色也退了许多,但我们每一个人都禁不住要伸手去撩拨撩拨它。我们的动作,使得花瓣纷纷坠落枝头,但见瓣尖上的水珠先于花瓣着地,似乎向我们溅起一片“零落成泥碾作尘”的哀怨。显然,映山红的盛期已过去!难怪,队长行前的一天会在群里说:映山红可能已经开向尾声了。

终于走出树丛,突然,一条蛇一样不见尾巴的山脊飞泻而下,溜到了我们的脚上,我们的惊叹还来不及完成,一杆很富态的映山红如开门而出的村妇,立在路边迎候我们。虽然还是白雾濛濛,我们也舍不得闲置这杆映山红的热情,争先恐后与它合影。我惊奇地发现:这杆远远高过人头的映山红,不但花成堆状、色如紫烟,而且花瓣和花蕊均放射有力;我伸手抚摸得到的感觉是既有强度又有弹性,难怪这么多人与它亲热,竟然无一瓣花、一枚蕊掉下来。

再往上走了一程,雾不知不觉的薄了,气温也觉得高了,我将长袖牛仔脱下放进了背包。这时,路边的映山红却悄然多了起来。这里所说的多,不单指数量,颜色至少也多出了粉色和白色两个品种。这艳这娇、其情其状,远远胜于被我们落在好几个山坳后面的“富态映山红”。

愈往上走,天愈显得清晰、高远,甚至,我们已经看到了天的本色,也就是说,悄然之间,我们好容易从緾绕了近两个小时的雾中突围出来。而八面山这只天然大舞台,主角从来就是当仁不让的。雾才下场,映山红们与我们争速度似的,已从山下席卷而上,我们再一次陷入包围,幸福地掉在脂粉堆中。

向我们“进攻”的映山红,堪称“八国联军”。有的含苞欲放,似乎在唱“你不来,我不开”;有的独具匠心,大概担心我们露营,开成了“伤痕美术”油画家何多苓的《带阁楼的房子》;有的一手擎天,怕天塌下来,欲与八面山势比高;有的势倾朝野,唯恐人不知,无论是在阵容和势头上,还是在浓度和颜色上,一律宣告:唯我独尊;红的,红丝待选;紫的,紫髯如戟;白的,白水鉴心;粉的,粉妆玉砌。

 

 

前面说过“这雾,我们自昨天下午就熟悉了”,上了八面山,我才知道:八面山的雾,我永远也熟悉不了!

八面山的雾,花上一万个字也说不清楚;但可以用一个字来说个大概,这个字就是:静。无论是山下、山上、山窝中的雾,都是“静”的,至少,它的“动”是不愿意让人发现的。

在这个春末夏初的季节,我看过多座大山的雾,如果有雾的话,全部是山下的雾稀、山顶的雾浓,并且,都是有速度的。比如:海拔2061米的齐云山的雾,眨眼就来、稍纵即逝,它的速度只允许人把相机举起来,当你自以为是的把键按下去时,进入镜框的完全是面目全非的世界。齐云山的雾速象火箭;海拔1918米的武功山的雾,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如果你要拍照,只要善于抓住机遇,目的是完全可以达到的。武功山的雾速象动车;海拔2120米的南风面的雾,若即若离、亦步亦趋,有点緾人。如果在雾中发现了一处好景,又想将自己与好景融为一体的话,别急,待雾慢慢的走了再摆波势,否则,腿要站酸、笑要挂僵。八面山的雾速象老爷车。

但八面山的雾决不与众山的雾雷同。

八面山下的雾,浓得象绸子,在阔叶林和针叶林相间的区域,都是这样的雾。这样的雾,太熟悉、太平凡了,所以一开始不想写它。但当我们走出乔木丛、进入以映山红为主的灌木丛区域时,我们一行25人不约而同地汇成一片惊呼——哇塞!右侧一条长约十公里的山窝躺着一支洁白无暇的雪糕,这支雪糕的最尽头与抛在我们身后的大山、雾海、云天相连。

这支“雪糕”其实仍然是雾,只是它怪得令人难以置信。

首先是“洁白”得出奇。它的洁白,无法形容,一句话,比雪更白。我能想象到的白的东西,比如一级棉花、医用药棉都不能与它匹敌;刚刚被我们甩在身后的阔叶林和针叶林区域的雾,现在回头还可以看得一清二楚,与“雪糕”相比,它的“白”明显的含着很大的“黄”的成份。同山、同雾,却不同颜色。

其次是“规矩”得出奇。“雪糕”躺的山窝,如一只巨大的“模槽”,“雪糕”显得小了些,还留有很大的空间。“雪糕”躺了多少深度并不重要,但左右两侧的“模槽”侧面,至少还有500米露给了蓝天,这正是“雪糕”平面距我们立脚的山脊线的高度。这么大的空间,它为什么不利用?却让这两片山面“一丝不染”?还有,我们的脚下和身后,雾还在,只不过是薄了、远了,它们为什么就不下到“模槽”里去?“模槽”里的“雪糕”又为什么不上来与山脊上的雾为“伍”?是坚守“井水不犯河水”的规矩?更奇怪的是,我们这条山脊线的左侧,同样是一只巨大的“模槽”,此刻却根本没有雾的影子,让人一眼能望到底。我们身后的雾也好、右侧“模槽”里的“雪糕”也好,为什么它们就不过家家,到左侧的“模槽”去走一走、住一住?其实,路程一点也不远,直线距离也就是1000米以内。

 

 

在灌木丛与草地相接的地带,除了草和千年灌木,就是石头了。这里的石头形状,除了块状形的,天下所有的形状,这里都已经具备,比如:石山、石树、石柱、石扇、石笋、石,甚至还有一可容人穿越的“石筒”,尽管品种多得无以计数,但它们的皮肤却是一样的:纹路交错、棱角分明。这主要得益于地质运动后的“线状、片状侵蚀”和“风化壳”。

既然是这种石头,为什么很多“石山”顶上都叠放着二层、三层、四层、五层甚至十多层的石头?这些小到1公斤以下、大至以吨为单位的“堆状物”是怎么形成的?

如果说,“石山”在2米上下、叠放石头在10公斤左右,我们可以肯定:这是人为的。

但是,有许许多多高度在3米以上、没有梯类工具根本不可能上人的“石山”顶上,依然可见有过之而无不及的同类石料堆放物。这也是人为的结果?

即便是这样,还有一个问题需要回答:在这海拔超过了1500米的裸露山脊线两侧,山风岂能让这些“堆状物”“稳坐江山”?

更奇的是,有两处这样的“山”顶上还斜长着两棵树,树傍着“堆状物”,横伸的树身,跨度超不过2米,但树的样子已愈百年。

在进入高山草地之后,目之所及都是草。但是,我没有想到,再攀高300多米以后转入一个山坳时,却有一片石头建筑遗址晾在那里。遗址大概是当年山下躲避战乱的村民或占山为王的土匪所留下的,遗址的面积有500平方米上下,由石墙、石院、石门框、石碑组成。石墙都在1米以下、院坪由石头铺成、“房间”的大小和布局十分清楚、石碑上布满了模糊不清的名字、有一扇石门框是完整的。所述的这一切,都很正常。

但稍一细看或多加思索,就能发现不正常:那些整块的石门框是“土著”、还是“他山之石”?

八面山的石质、石样,前面已经有几处介绍,但这里的石门框,却有的是丹霞质地的,还有的是花岗岩质地的,并且石门框的宽度都与石墙的厚度一样、高度与正常门相同。这些材料是哪儿来的?这么笨重又是通过什么工具运输到这里来的?

 

 

在登山以后,我是年龄最大的一个,但也是始终爬得最快的一个。我和一个青年、两个中年驴友先于其它驴友半个多小时登顶。

八面山顶如一顶绿色的蒙古包,我们四人爬上“蒙古包”顶刚想站立起来,却感觉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因为,风特别的大、特别的冷!我刚勉强站稳后,背后就有人拉开了我的背包,接着,一件牛仔长袖被递到了我手上。我回过头,见递衣人是那个青年。我心中一下子无比暖和起来。这陌生的青年真是细心,他竟发现了我刚才走出树丛之后脱过这件衣服。我将牛仔套在身上,但风的强度和冷度,还是让人接受不了。于是,我们胡乱拍了几个照片就急急忙忙的向另一面的山下奔去。

“蒙古包”另一面下面大约100米处,是一个狭长的山窝,山窝里是另一队昨晚到达的驴友,此刻,他们有的正在收拾帐蓬。看到他们,我的第一个想法就是下去体验一下在这里露营的感觉!

我刚刚离开“蒙古包”,风就小了。我不相信地回头望望顶端,果然,风还在呜呜地咬着顶上的石堆!再往下走了几十米时,也许是下山的运动量控制不住,也许是刚才上山诱发的热度还没平息,我竟然感觉背上有汗了。我不得不将牛仔长袖脱下拧在手上,挥舞着跑向陌生的驴友,并从喉头发出长长的“吼——”声,向他们打着招呼。

我的“吼”声刚刚停止,驴友露营的窝底就到了,不想,风也大了、也冷了!

立在我最近距离的是一个还在哭鼻子的少年,一个大姐正在为他擦眼泪。我问大姐:“你们是母子两吧?”。大姐摇摇荡头,她说,她是河北的,少年是深圳的一个中学生。大姐告诉我,他们一行昨晚很晚才到,由于这里的风特别大,大家一点没睡好,直到现在还有人睡在帐蓬里。5点多鈡的时候,少年的帐蓬被风拨走了,少年也是大姐从3米之外的地方“找”回来的!

大姐还告诉我,正确的起帐地点应该在山面上选地方。

山这面的山窝,风允许躺雾;山那面的山窝,风却不允许躺人!

 

 

大姐的声音很大部分被风吹走了。可见,与人交流是相当困难的,再说,和这里的风较劲,吃苦是我自己。我别无选择,只有逃回“蒙古包”顶去等候我的驴友。

这回学聪明了,我在顶下二十几米的地方找了个地方伫脚,风真的一点也感觉不到不友好。

回望我来时的山下,驴友们、包括我自己,一个个尽收眼底。从我到最后一个驴友,我们穿红披绿、参参差差,组成的不是一支队伍,而是拧成攀向共同目标的一股绳子,准确地说,是共同的描成的一道亮丽、活力的风景线!一道不到目的地就永远不停歇往前的风景线!

这时,我突然有了一个发现:这道风景线至少可以分成前、中、后三段,如果谁敢取消其中的一段,谁就成了这道风景线的刽子手!

如果缩小到一个家、一个单位,这个家、这个单位就是这支登山的队伍,大家向前的轨迹就是这道风景线。我们知道,与我们有缘在一起的人,不可能个个都呱呱叫,更不可能个个都是龙、是凤。就如登山,能在前面的只能是个别绝大多数只能落在中间或后面,这是个人体能的决定、更是登山条件的决定。所以,无论何时、何地、何事,无论属于什么身份、什么理由,只要我们会强求他人去做他不喜欢或没能力做到的事,或者埋怨人没争到第一,那么,首先我们就是这道风景线的抹煞者!

只要我们的家人、我们的同事,知道做人、懂得处世朝着谋生技能的方向努力,就已经不错了!如果他还会在家人、同事、工作、生活中体现善良如前面提到过的“牵人过水洼”、“寒里递牛仔”、“蓬外‘捡’少年”等等平淡之举那么,他就已经非常的优秀、非常的了不起了!

不是么,八面山就是这么一个智者、哲人,无论是天气还是雾,也无论是花、是石、是风,八面山都是以反差、对比、悬疑的方式展示给来自大江南北、长城内外的观光者,这就决定了八面山的风景是独特的、永远的!

八面山,你是值得登山者花一生时光来研读、探究的一部大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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