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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少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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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412/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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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影医笺

秋意,宛如一位悄然降临的画家,用金黄与棕褐的色调,在天地间肆意挥洒。

学校里,那些粗壮的树干仿佛是岁月的守望者,而其上的树叶,已然成为秋之画卷中最灵动的笔触。它们一片接着一片,似是听到了某种神秘的召唤,纷纷脱离枝干的怀抱,悠悠飘落于地面。

那场景,犹如一场盛大而无声的告别仪式,每一片落叶都在诉说着过往的故事。路过的行人,总是行色匆匆,他们的目光聚焦在前方未知的道路上,极少有人会停下脚步,去仔细倾听落叶奏响的秋天颂歌的终章。

而我,在这忙碌的校园中,却像是一个独特的存在。倘若不着急赶去教室,我定会放慢脚步,踏入那由落叶铺就的柔软地毯,轻轻踩上去,聆听那树叶奏响的独特乐曲。不同大小的落叶,发出的音色大相径庭,或清脆如银铃,或低沉似闷鼓。然而,路过的行人鲜有人发现这大自然馈赠的美妙音乐。

清晨,我顶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双眼还带着未消散的惺忪睡意,拖着仿佛灌了铅的双腿,不情不愿地来到学校门口。刷脸进校的那一刻,看着刷脸机里那个邋遢的自己,不禁苦笑一声。那凌乱的头发,疲惫的面容,哪里还有青春的朝气?缓缓地拖着沉重的步伐迈入校园,我像是一个迷失在时光中的旅人。抬眼望向天空,黑沉沉的乌云如同一幅巨大的水墨画,铺展在天际。但这乌云并未给我带来压抑之感,相反,它是不用跑操的预警。一想到可以利用大课间好好补个觉,心中便涌起一丝慰藉,脚步也渐渐轻快起来。

当我走到教学楼下,那满地的落叶如同一片金色的海洋,瞬间吸引了我的目光。满心的欢喜如同一朵盛开的花朵,在心中绽放。我正准备沉浸在这落叶之曲中,却在不经意间瞥了一眼手表,糟糕!六点四十八了,马上要迟到了。无奈之下,只得抛开对音乐的眷恋,三步并作两步地冲向教室。幸运的是,我的教室在一楼,而且班主任还没到。我气喘吁吁地跑到位置上,拍着自己的胸脯,仿佛刚刚经历了一场惊心动魄的冒险。“天呐,终于赶上了。” 话音未落,上课铃便如同一道急促的军令,宣告着新一天学习的开始。

拿书的时候,我才惊觉书包还没拿下来。趁着检查的人还没来,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取下书包。经此一番折腾,我已全然无心读书,便心生一计,佯装认真读书的模样,实则与同桌悄悄聊起了小八卦。我们聊得正起兴,突然,我的余光瞥见了检查的人来了。瞬间,我们如同训练有素的演员,马上切换成认真朗读的状态。身为惯犯的我们,对于这种切换早已驾轻就熟,仿佛这是我们在校园生活中的一种特殊技能。

早读结束后,课程一节接着一节,如同紧密排列的音符,奏响着学习的旋律。到了吃饭的时候,我和我的饭搭子一边在校园中漫步,一边愉快地交谈着。食堂一如既往地嘈杂,那喧闹的声音仿佛是生活的交响曲中最具烟火气的乐章。今日的饭菜看上去也并不尽如人意,但我还是选了两个卖相还不错的菜,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

“明天就要做手术了,终于不用上课了。” 我带着一丝期待说道。

“真羡慕你,要请假几天啊?” 饭搭子好奇地问。

“不太清楚,看医生怎么说,这周应该都来不了了。”

“太爽了。”

“是挺爽,但我还是有点紧张。” 我的心中涌起一丝不安。

“没事,全麻就当睡一觉。” 饭搭子安慰着我。

其实,我对外谎称是肠道问题,实则是肛周脓肿。这个脓肿已经折磨我许久了,如今终于能有机会与之告别,心中虽有对手术的恐惧,但也稍感安慰。回到教室,脓肿又开始隐隐作痛,我无心在外面玩耍,便准备在教室里休息一会儿。

可班级里的嘈杂声音,让我难以入睡。无奈之下,我决定写物理试卷。趴在手臂上,我认真地书写着,仿佛在与那些难题进行一场无声的较量。就在这时,隔壁班的班主任却突然来通知提前上课,并且直接休息,十二点四十五上课。我急忙看了看手表,已经十二点二十五了,只剩下二十分钟。大部分同学决定赶紧睡觉,为下午的课程养精蓄锐。然而,总有一些刺头在喋喋不休地讲话。或许是因为脓肿的疼痛让我的注意力分散了,我并未过多在意他们。很快,上课铃再次响起,可脓肿愈发疼痛,我根本无心听课,只能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老师讲课。

终于到了自修时间,我本以为还有两节课就能回家了,却突然发现还有三节课。无聊之际,我拿出活页本里的分割页,用夹子夹好,借着灯光小心翼翼地起形。我全神贯注地描绘着轮廓,仿佛在创造一个属于自己的小世界。慢慢地,我补充着细节,时间也在这专注中悄然流逝。而我的脓肿却像是一个不安分的小精灵,不断地提醒着我即将到来的手术。越临近放学,我的内心越发不安。旁边的朋友似乎察觉到了我的不安,她弓着身子写着什么。不一会儿,她将一张白色的纸条递给我,上面写着 “加油你是最棒的,全麻就是睡一下,相信医生。别紧张!” 这寥寥数字,却如同冬日里的一缕暖阳,瞬间安抚了我焦躁不安的内心。

放学的号角吹响了,我与同桌告别后,背上沉重的书包,再次来到早上那片落叶之地。此时,没有了时间的限制,我尽情地享受着树叶演奏家的乐曲。可不知是内心的焦虑在作祟,还是天空中那压抑的乌云影响,这首乐曲竟增添了几分悲凉的色彩。我缓缓地走出校园,走到校门口,坐上电瓶车的那一刻,心中并无如释重负之感,反而是焦虑与压抑如影随形。妈妈在一旁说着晚上的安排,可我却一句也听不进去。我迎着迎面而来的风,望着那黯淡的天空,内心的焦虑仿佛在不断蔓延。

回到家,准备吃饭的时候,脓肿又开始疼了起来。妈妈温柔地说:“你多吃点,十点之后就不能吃了。” 我看着餐桌上那些我平时爱吃的菜肴,此刻却索然无味。筷子夹到嘴里,也觉得没什么味道。妈妈又说:“那你准备一下,我们等等去买新衣服。” 我有些无奈地回答:“哎呀,不用啦。” 妈妈却坚持道:“不行,妈妈要帮你穿得红红火火地出院。” 我只好妥协:“好吧……”

因为手术需要花很多钱,妈妈决定去四伯家里借钱。我深知借钱的滋味不好受,便决定陪着妈妈一起去。路边的两排树木,枝干上都是摇摇欲坠的枯叶,原本凉爽的秋风此刻也变得萧瑟起来。我戴上帽子,将脸颊紧紧地靠在妈妈的背上。妈妈的背部虽然不大,但在那一刻,却仿佛能为我们挡住世间所有的风霜。我们拐过一条条七拐八拐的昏暗小巷,终于来到了四伯的家门口。走进四伯的家里,他正瘫在椅子上,那模样像是吃饱喝足的梁山好汉。四伯热情地招呼我:“拿块猪肉啃。” 我摆手拒绝了他。他又说:“那拿条凳子坐一下。” 我无奈地说道:“我屁股上有脓肿不方便坐。” 话音刚落,妈妈便走了进来。或许是直接开口借钱不太好的缘故,妈妈和四伯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我在旁边只能尴尬地陪笑。没过一会儿,四伯从身上迷彩裤的口袋里掏出一大笔钱,他仔细地数了数后,将钱递到妈妈手里。妈妈也仔仔细细地数了三遍。

“哥,我有能力就年前还你,没能力二月份一定能还上。” 妈妈诚恳地说道。

“别着急说什么时候还,先把他病看好了。” 四伯豪爽地回答。

“好,那我先拿走了。” 妈妈感激地说道。

在门口,四伯嘱咐着我一些老套的话,我边听边跨上妈妈的电瓶车。“以后有空过来玩。”“知道了。” 我们告别了四伯,妈妈开往了吾悦广场。刚停好电瓶车,就接到姐姐的电话,于是妈妈决定在门口等等她。

没过多久,姐姐载着妈妈的闺蜜来了。我们一起去买衣服,很快就买好了。回到家,发现哥哥已经到家了,妈妈便催促着我洗澡。洗完澡后,我便早早上床睡觉,为第二天的手术养精蓄锐。

第二天破晓时分,妈妈催促着我们全家的人起床。每个人都还没怎么睡醒,睡眼惺忪地开始了新的一天。我们坐上车,每靠近医院一步,我心里的压力和焦虑就多一分。或许家里人看出了我的焦虑与不安,他们想尽办法与我嬉闹,试图缓解我的紧张情绪。

我看着路上川流不息的车,望着三三两两的孩子,却陷入了深深的思考:“手术室里到底是怎么样的呢?会不会很痛……” 我无心欣赏周围的街景,只是百无聊赖地翻看着手机。很快,医院就到了。那七拐八拐的道路令人头大,好在哥哥车技不错,很快就找到了 A 住院楼。

我和妈妈、姐姐三人先行上楼。电梯里,形形色色的病人让医院显得更加逼仄压抑。人满为患的电梯仿佛一个小小的牢笼,让人喘不过气来。18 楼很快就到了,到了护士站,护士开始了一系列的检查:血压、体温、身高、体重等。护士询问着:“三人病房还是单人病房?”

“单人和三人分别多少钱?” 妈妈关切地问。

“单人 490 一天,三人 60 一天。” 护士回答道。

听到单人病房的天价,我们果断选择了三人病房。护士很快打出了住院手环,并告知了我的床号。

“50 床。”

戴好手环,我们四人向病房走去。我心里默默祈祷着:“千万不要是什么不干净的,老天保佑!” 庆幸的是,这个病房里并没有人,而且 50 床是靠窗的那一张床。护士吩咐完相关事宜以及手术时间后便离开了。我贴着玻璃俯瞰医院前面的部分,此时,医院不再那么逼仄,相反,那一片绿色让我看到了些许希望。我环顾着四周,由于没吃饭,有些许头晕,便躺在病床上。当我躺在床上看着医院的天花板,焦虑再一次加重了。拿起手机又放下,看看时间才过去了几分钟。而我的手术却在下午四点半,那漫长的等待让我的心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揪住。

饥肠辘辘与恐惧焦虑交织在一起,我不断地刷着抖音,实则内心已经害怕不已,只能故作坚强。想要睡觉却怎么都睡不着,在病床上翻来覆去。明明这病房静得可怕,可我就是无法入眠。躺在床上,突然门口传来响声,原来是来了新的病人,是一位河南的中年妇女。她短发中等身材,脸上充满了岁月的痕迹还有色斑。

护士来了通知她将手上的镯子取下,她却辩解道:“这个镯子是玉的,不影响的。” 护士建议她还是拿下来,如果不拿下来是有点影响。听到这儿,我觉得这将是件有意思的事情,于是坐起来看着他们。他们费劲地取着镯子,厕所里时时传来她的声音。

“等等,等等。太痛了。”

妈妈给他们出了一个主意,用肥皂滑下来。后来着实没办法,他们便搜索着周围关于这样的店面。护士进来告知她今天不能手术。所以他们索性回去了,很快病房里就又剩了我一个人。

但是一对夫妻的到来打破了病房的沉寂,听着护士说是一个急诊的病人。通过妈妈与他们两人的交谈,原来是急性阑尾炎,由于病情严重大部分的检查都在病房里。检查完毕后,有人来通知他们缴费一万块,话音刚落,大家震惊于一个阑尾炎手术需要这么多钱。

所有的事情结束后,护士送来了一瓶营养液。原因是手术时间比较晚,所以医生给我开了营养液。打开后我嗅了嗅,没什么味道。尝了一口后发现有一些甜味,但是并不多。喝完后,神奇地有了一些饱腹感。

玩了会儿手机,接到了班主任的电话要我选位置。这突如其来的事件让我措手不及。于是我随便选了一个靠前的位置,选定后躺在病床上,翻来覆去左思右想,总觉得似有不妥。故我发了微信询问我新同桌的姐姐。弄完后由于实在是太困了,我便到头就睡了。

睡了个把个小时之后,我翻看着手机的消息,却传来了新同桌的拒绝。一下子,我的心情跌倒了谷底,疯狂地想着解决办法。我紧张地编辑着发给班主任的消息,小心翼翼地询问老师。后面与家里人道出了前因后果,家里人说肯定会帮我解决。所以这才放下心来,在床上安静地等着手术。

时间似乎飞速地进行着,一下就到了四点半。护士通知我穿上手术服。穿戴好后,护士量完血压后,来了一个身着紫色针织衫的护士带我走。家里人不被允许陪我到四楼手术。家里人站在自动门的外面,我在里面。虽然只有一扇门之隔,但是我感觉有一栋厚厚的城墙一般。我在里面哼着歌,来回踱步来缓解着自己心里的紧张。电梯似乎来得很快,我进到电梯里的时候,感觉空落落的。里面只有护士和一个医生交谈着薪资相关的事宜,感叹着赚钱不易。

到了 16 楼,来了保洁人员推着一堆脏衣服和被褥进来,原来诺大的电梯显得相对拥挤。四楼的提示音响起。我们走出电梯,映入眼帘的是几乎全白的装修,洁白的装饰满足了我对医院的幻想以及电视剧里对手术室的描绘。

到了手术准备室,护士让我躺在病床上盖好了毯子准备输液。我躺在病床上,静静地等待着,过了一会儿,护士拿了医疗篮子。护士仔细地寻找着我的静脉,小声说道:“年轻人的筋脉怎么会这样。” 终于找到了静脉,当她拿出留置针的时候,我的恐惧再一次 “成长” 了。完成输液之后,我躺在床上,环视着四周。过了一会儿,来了一个全身穿着蓝色衣服的护士叫着我的名字。我示意了一下,她朝着我走来,推着我进入了一扇一扇的大门。首先的是 A 然后是 B 再是 C 依次排开,我抬起头看着走廊 —— 一条纯白看似无尽的走廊。

最终在 32 号手术室前停下,由于还没准备好。我和护士两人在门口静静等候着,她是一个带着圆框眼镜很有活力的青年人,右手的手臂上还有一个三角形的纹身。

我们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确认了一下手术的相关事宜。手术室的门打开了,我顺势被推进了手术室,护士再次向我确认着信息。

没一会儿,麻醉师就来了,确认完信息之后我看着手术室里蓝色的天花板。没几秒钟,我就失去了意识。

不知过了多久,护士叫醒我。屁股传来了一阵疼痛,她询问我的名字,回答后她将我推出手术室。

在麻醉苏醒之处,冰冷的氧气管插入鼻腔,葡萄糖缓缓注入体内。

意识仿若沉睡许久的幼芽,在幽暗中渐渐苏醒,我木然地凝视着房间那苍白的天花板,时间仿若涓涓细流,无声地淌过,唯有机器上闪烁的数字在无情地倒数,似在宣告着与麻醉时光的告别。周遭的一切仿若被轻纱笼罩,虚幻而缥缈,恰似那黄粱一梦,我试图伸手去捕捉,却只抓到一片虚无。

机器突兀地发出提示音,宛如破晓的晨钟,它不仅向医生宣告苏醒时间的终结,更似在昭告我,往昔那些如噩梦般的痛苦正渐渐散去。在回病房的途中,我虽与护士有一搭没一搭地交谈着,可眼神却如受惊的小鹿,小心翼翼地探寻着周围的一切。这路明明已走过一遭,此刻却依旧陌生得令人心生寒意,仿若踏入一片未知的迷雾。

十八楼的提示音清脆响起,电梯门缓缓开启,我被缓缓推出。

踏入病房的瞬间,瞧见家人那熟悉的面容,心中紧绷的弦才悄然放松。众人齐心协力将我移至病床上,我环顾四周,家人的脸庞明明那般亲切,可不知为何,却又透着丝丝陌生,仿佛此刻的我,正历经一场新生,仿若与恶魔达成了一场神秘的交易,以手术的创伤换取了新的开始。

术后的伤疤犹如一条隐匿的毒蛇,开始隐隐作痛,疼痛似潮水般一波波袭来,我的情绪也随之如脱缰的野马,变得喜怒无常。听闻医生说可以饮用牛奶,我不假思索地告知家人我渴望那香甜的花生牛奶。哥哥与姐姐闻言,立刻转身奔赴而去。因术后不便起身小便,他们又贴心地打算购置尿壶。然而,尿意却如汹涌的潮水,一波强过一波,护士严肃地告知,若无法自行排尿,便只能插入尿管。

内心深处似有莫名的恐惧与抗拒在作祟,我向妈妈哀求着要上厕所,妈妈无奈之下,只得让我先用塑料瓶暂且应付。奈何身体因缺乏水分的润泽,无论如何努力,尿液却如被禁锢一般,拒不流出。身体的扭动牵扯着伤口,疼痛愈发剧烈,仿若无数根钢针在狠狠刺扎,我一时心烦意乱,竟将满腔的怒火发泄在妈妈身上。 塑料瓶中残留的液体,顺着瓶口潺潺流下,似在嘲笑我的狼狈。

我怒发冲冠,猛地将塑料瓶摔落在地,怒吼道:“他们买个东西怎么如此拖沓!”

妈妈并未嗔怪,只是轻轻握住我的手,温柔地抚慰:“电梯运行缓慢,他们即刻便回。我这就帮你致电询问,莫急。” 姐姐为了能尽快安抚我,竟毅然选择从楼梯飞奔而下,只为截停那缓缓上升的电梯,结果不慎扭伤了脚。可彼时愤怒如熊熊烈火,将心中那原本应有的愧疚焚烧殆尽。

“妈妈,我真的好疼。”我尖叫着。

双手攥紧着被子,头上冒出了很多虚汗。我央求着妈妈让我站起来小便。刚站起来的时候,一开始我内心庆幸道“你们看我多坚强,做完手术马上就可以起来”但是没过几分钟我感觉到恶心,头晕想吐。于是妈妈和哥哥马上将我抬回病床上,躺在床上我满头虚汗。不知道是不是刚刚起床的时候动作过于用力,以至于原本正在愈合的伤口竟然被意外地撕裂了。瞬间,那股疼痛愈发强烈起来,仿佛有无数根细针在不断地刺激着伤口周围的神经末梢,让人难以忍受。

伤口在愈合的过程中本就较为脆弱,一旦受到外力的拉扯,就很容易出现撕裂的情况。而这次起床时的过度用力,显然给伤口带来了极大的伤害。此刻,疼痛如同汹涌的潮水一般,一波又一波地袭来,愈发地让人感到钻心的疼。

由于看我实在疼的受不了,妈妈叫来了护士打止疼针。打完之后,不知道是药物的作用还是没吃饭的原因,我很快就睡着了。告别了哥哥姐姐,我便昏睡起来。睡醒之后一看手机已经晚上九点多了,护士再一次催促着我上厕所。我便要求着妈妈扶我起来。过了好久还是没感觉。于是索性就到能喝水了再上,我央求着妈妈把手机给我。我跟班主任抱歉地说到麻烦她了,但她的话彻底的温暖了我。

刷了一会抖音,看着妈妈忙碌疲惫的身影我便默默流眼泪,她看着我说:“别哭。”

“妈妈你太辛苦了。”

“没事没事,妈妈不辛苦。”

妈妈一边揩去我脸颊的泪水,一边轻声细语地说。

没有水分的摄入,嘴唇干裂着,我看看天花板想着 “一生病连喝水都成了一种奢望”。

询问过医生后,妈妈说在十二点左右可以喝水,现在只能用棉签润润嘴唇。妈妈用蘸水的棉签擦拭着嘴唇,我用力舔着一滴水。那一点点水,我感觉到了特别甘甜。

妈妈由于太疲惫了,昏睡在医院的陪人床上,看着她疲惫的样子,我愧疚的哭了。

那幽沉的夜,仿若一方巨大的、密不透风的幕布,将整个世界都温柔而又坚定地包裹其中。我,宛如一个迷失在黑暗深处的独行者,与这无边无际的夜色悄然对视,灵魂深处似有某种隐秘而炽热的力量在缓缓苏醒。

在那静谧得近乎死寂的氛围里,我仿佛与这浓重的夜色达成了一场诡谲而神圣的合谋。 曾经的那个自己,任性、乖张、肆意妄为,如同一头脱缰的小野马,在生活的广袤草原上横冲直撞,全然不顾及沿途的荆棘与险阻,亦未理会身后追随的担忧目光。而此刻,在这夜色的深沉怀抱里,我仿若手持一把无形的利刃,在与内心的自我展开一场无声而惨烈的决斗。

每一丝夜风的轻抚,都似是这黑夜给予我的助力,每一片月影的摇曳,都仿若在为我指引着方向,让我得以精准地刺向那个曾经不听话的自己的要害。

随着夜色渐深,我似乎真切地听到了那个旧我的微弱叹息,看到了他如一片凋零的枯叶,在黑暗中缓缓飘落,直至被无尽的夜色彻底吞噬。而我,站在这新生的起点,心中五味杂陈,既有对往昔的淡淡怅惘,又有对未来的隐隐期许,恰似在这夜的尽头,目睹了一场惊心动魄的自我救赎与涅槃重生。

时针悄然指向十二点,漫长的禁水时光终于画上句号。

我如获大赦般地轻轻拿起吸管,缓缓凑近那杯盛着甜水的杯子,微微仰头,那丝丝甘甜就在舌尖上缓缓散开,如同电视里演员所描述的那般美妙,在唇齿间悠悠荡漾,许久未曾感受过的畅意,竟让我有些许恍惚。

然而,片刻的宁静被一阵突如其来的尿意打破。我心里 “咯噔” 一下,目光转向一旁正忙碌的妈妈,犹豫再三,还是轻声支走了她。随后,我颤抖着双手,小心翼翼地扶住床的栏杆,像是在进行一场无比艰难的战役。当那股温热的尿液终于顺利排出,我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整个人都仿佛被抽空了力气,瘫软在床边。

见我尿完,我和妈妈商量着准备入睡。妈妈或许是因为连日来的操劳,刚一躺下便沉沉睡去,呼吸均匀而深沉。而我,却在这寂静的病房里辗转反侧,毫无睡意。无奈之下,我将目光投向窗外那片浩瀚的夜空,试图数着星星来催眠自己。一颗、两颗、三颗…… 那些闪烁的星辰仿佛是遥远的守护者,在黑暗中默默陪伴着我。渐渐地,我的眼皮开始打架,意识也逐渐模糊,终是在这浩瀚星空的凝视下沉沉睡去。

次日清晨,天刚蒙蒙亮,我便在半梦半醒间悠悠转醒。侧头望去,妈妈依旧沉浸在梦乡之中,她的面容略显疲惫,眉头微微皱着,仿佛在梦中也未曾停止担忧。

我心中泛起一丝不忍,便静静地躺着,佯装熟睡。过了一会儿,妈妈也缓缓醒来,她轻轻起身,拿过洗脸巾,温柔地为我擦拭着脸和手,动作轻柔而细致,每一个擦拭的动作都饱含着深深的母爱。

“妈妈,哥哥什么时候来?” 我忍不住轻声问道。妈妈一边整理着毛巾,一边回答:“哥哥刚刚出发,应该很快就到了。” 我躺在病床上,百无聊赖地细数着时间的流逝,心中满是对自由的渴望,这病房宛如一座囚笼,将我紧紧束缚。我不停地在床上翻来覆去,目光透过窗户,久久地凝望着外面的蓝天白云,看着路上那些行色匆匆的路人,思绪渐渐飘远:“这个时候,如果我不用手术的话,应该正坐在教室里上课,马上就可以和同学们一起冲向食堂,享受那热闹的午餐时光了......”

就在我沉浸于遐想之际,护士推门而入,手中提着沉甸甸的一大堆药,瞬间打破了这份宁静。

我望着那堆积如山的药物,只觉一阵头疼。护士耐心地一样样讲解着用法,妈妈则在一旁专注地听着,随后小心翼翼地将药一一放在病床旁边的柜子上,眼神中满是忧虑与关切。时光的沙漏悄然流转,不多时,哥哥那熟悉的身影便出现在病房门口。他的到来,宛如一阵清风,吹散了病房内些许沉闷的气息。

紧接着,妈妈与哥哥便马不停蹄地投身于出院手续的办理事宜之中。 在这忙碌的间隙,四十八床的阿姨,那位曾因镯子难以取下而给我留下深刻印象的人,缓缓朝我走来。

我满心疑惑,暗自思忖她此番前来的缘由。起初,我还以为她不过是来随意聊聊,打发这病房里的无聊时光,然而,待她走近,我才从她那紧锁的眉头与略显慌乱的眼神中,洞悉了她内心的真实波澜——术前的焦虑,如一片浓重的阴云,沉甸甸地笼罩着她。

“手术疼不疼?大概要多久?术后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吗?”她的声音微微颤抖,一连串的问题如连珠炮般脱口而出,那一脸的恐慌与焦虑,如同一幅生动而又令人揪心的画卷,在我眼前徐徐展开。

虽说我们只是在这病房里偶然相逢的陌生人,彼此的生命轨迹此前从未有过交集,但望着她那饱经风霜的面容,那岁月镌刻下的深深皱纹,我的心底不禁泛起一丝怜悯与善意。

于是,我微微欠身,轻声说道:“阿姨,别担心,放轻松些。手术时间不长,也就四五十分钟,转瞬即逝。若是全麻的话,您就权当是睡了一觉,醒来便都结束了。”话语虽轻,却似一缕温暖的阳光,穿透那层层阴霾,洒落在她那满是忧虑的心田。

住院手续的办理流程,出乎意料地顺遂,未几,哥哥与妈妈便携手将诸事办妥。我轻轻褪去那身着身良久、仿佛已与我融为一体的病号服,它曾是病痛与羁縻的无声诉说者,如今滑落双肩,似是挣脱了往昔的枷锁。

换上周二妈妈怀着无尽爱意与殷切期许精心为我遴选的新衣,刹那间,仿若有一道无形却坚韧的界限被决然跨越,往昔那些被疾病阴霾无情笼罩的烦扰与不适,随着衣衫的剥离,仿若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抛却于岁月那汹涌奔腾的洪流深处,自此,我与那段黯然无光的过往,彻底斩断了千丝万缕的牵连。

我缓缓伸出微微颤抖的双手,带着几分对未知的敬畏与对新生的渴盼,轻轻搭在床边那冰冷且透着金属质感的栏杆上,仿若它是我在这摇摇欲坠的时刻,与这个世界建立起的唯一坚实纽带。双腿仿若注铅般沉重,却又怀着对自由行走的炽热向往,在地上颤颤巍巍地试探挪动,每一步,都似用尽了全身的心力,那蹒跚的步履,恰似新生的雏鸟,在初次振翅高飞时虽艰难险阻重重,却满溢着对广袤苍穹的憧憬与无畏渴望。

我一步一挪,缓缓朝着门口的方向坚定迈进,在即将踏出病房这一方小小天地之际,我回首望向那临床相伴多日的病友,目光中交织着感激涕零与依依惜别之情,嘴唇轻启,本欲倾诉满心的话语,却终只化作简单质朴的告别言辞,然那其中蕴含的深情厚谊,恰似能穿透这病房坚实的墙壁,在这静谧的空气中悠悠回荡,萦绕不绝。

从病房门口迈出的那一刻,我仿若一脚踏入了一条蜿蜒曲折的时光回廊,往昔的点点滴滴如汹涌澎湃的潮水般瞬间将我淹没,却又在转瞬间被眼前这真实可触的现实所温柔取代。

我沿着那幽长而略显寂寥的走廊,如蜗牛背负着重壳般缓缓朝着电梯间挪移,每一步落下,都似踩在时光那根根纤细而敏感的琴弦之上,弹奏出一曲无声却动人心弦的离歌。

行至电梯间,我终是按捺不住内心翻涌的情感,再次回首望去,那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病房、走廊,那透过窗户缝隙倾洒而下、在地面上交织成斑驳陆离光影的阳光,一切的一切,宛如一部部被岁月精心剪辑的电影画面,一帧一帧地在我眼前徐徐放映,它们不再是毫无生机的冰冷建筑与陈设,而是在这离别之际,幻化成了有血有肉、饱含深情的情感精灵,化作了温暖而有力的臂弯,将我紧紧环绕、深情拥抱,让我在这即将转身离去的时刻,心中满溢着对这段刻骨铭心特殊经历的无尽眷恋与诚挚感恩,眼眶也不禁悄然湿润,模糊了眼前这如梦如幻的景象。

当双脚踏出医院那扇如命运枷锁般沉重的大门,一股仿若来自世外桃源的清新气息扑面而来,我恰似一只挣脱了蛛丝缠绕的飞蛾,带着对新生的炽热渴望,一头扎进哥哥那辆宛如移动城堡般的车中。

车内的温度与气息,就像母亲温柔的怀抱,瞬间将我拢在其中,给予我如同厚实盾牌般的踏实安全感。 随着引擎如沉稳心跳般轻轻启动,车子缓缓驶出医院的正大门,那一刻,阳光恰似金色的瀑布,正倾洒在挡风玻璃上,折射出七彩的光晕,宛如为我奏响的胜利乐章,欢呼着我冲破黑暗的壮举。

我微微闭上双眼,深吸一口气,只觉心中长久以来积压的阴霾与恐惧,好似被神话中那能驱散一切邪恶的神光驱散的魑魅魍魉,那些曾如阴魂不散的幽灵般纠缠不休的过去梦魇,在这瞬间,仿佛是被春风拂落的残花,零落成泥碾作尘,又像被橡皮擦去的错误涂鸦,在时光的画布上了无痕迹。

医院的轮廓在后视镜中渐渐远去,我仿佛是一只告别了荒芜沙漠的骆驼,正朝着那片水草丰美的绿洲坚定前行,远离那段如漫漫黑夜般的过往,驶向充满希望与未知的崭新旅程。

每一寸远离的道路,都似在我心间播撒下一颗如璀璨星辰般明亮的种子,让我真切地感受到,重生的力量正像那汩汩清泉,充盈着我的灵魂,开启人生新的篇章,仿若破茧而出的蝴蝶,振翅飞向那繁花似锦的新天地。

这段文字就是对我那段昏暗日子的记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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