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九贞
这鸟叫什么名字?我问。
谁都不回答,我想他们肯定也不知道,和我一样,一定的。瞧他们的神情,有些恶心。人是那样的吗?狰狞,阴险,狡黠,献媚,平庸,浮躁,道貌岸然的,无所不晓却又一窍不通的。揭去时髦的衣着,全裸露着野兽一样的躯体。眼睛闪着绿幽幽的贼光,舌头老是舔着干裂的或者血糊糊的嘴唇。有一个老头子,一脸皱纹,像被烙铁烙下似的,两撇胡子,胡子怪极了,像水牛的角,向两边分开,然后往上翘起,左边是红的,右边的黄的。他笑得很难看,像一只猫头鹰。他对我的问题仿佛不屑回答,朝我神秘地瞅瞅,咧开那张狼一般的嘴巴。
这鸟叫什么名字?
我又问了许多人,没有人回答,或者没有人能够回答。
我终于忍不住了,大声疾呼:难道,难道,难道世间没有谁知道它吗?
也许,我不该这么问,不该这么大声疾呼。天一下子阴了,没有太阳,没有月亮,没有星星,也没有一点儿光明。人人对我瞪眼睛,凶相毕露的,张开血盆大口。四周的土地隆起来了,形成了山。山很美,我敢说,谁也没见过这么美的山。我在盆地里。盆地也很美,我还敢说,谁也没有见过这么美的盆地。山在长,长得很快,越来越高,挡住了天,并且向我压过来。四周的山一定长在一起了,我在山的腹内,比五百年前大闹天宫的孙悟空还不如,孙悟空还露出了头,有人给它送果子吃。我呢?整个儿被封闭了。我怀疑我会化作一滩污水,或者变成化石,以后的人会把我发掘出来,接着声明他们的研究有了什么什么成果,在专利局里登记专利权。我必将使他们发大财,成为百万富翁,千万富翁,亿万富翁,亿亿万富翁。
不过,他们的计划没有实现。我冲破这山,山被我一脚踢开了。我哈哈大笑。
可是,这鸟叫什么名字?
那个老头子似乎很吃惊,又似乎厌烦了,一甩胳膊,转过身去。他的身体很强壮,活像一头公牛。据说他比公牛有劲得多。他和公牛争斗过。他伸长了脖子,两条胳膊往后一甩,撞过去,公牛的头被撞的粉碎,公牛的心一下子蹦出来,光芒四射,照得他更加英武。他抓住了公牛的心,吞进肚里。从此,他就成了“头领”——这儿的自然领袖。
“头领”的权力大得惊人,只要你能想象出来的,他都有。我不怕他,对他和对其他人一样。他对我也不错。两和则友,他才不愿意和我过不去呢!要知道,我以为,一旦我觉醒了,他将不复存在!
当然是真的。有几次,我以为他不存在了,结果就不存在了,到处找不着他。我差点儿念“阿弥陀佛”。我并不希望他消失。他消失了对我有什么好处呢?我不愿做“头领”。我不希望他消失。
他手里好像拿着一个牌牌儿,上面像写着字,又像画了画儿。好像这牌牌儿很有作用,就像李天王手里的托塔,就像皇帝手里的玉玺,也像我手里的——嘿,什么也没有,什么都可以有,是空,是实。
这鸟……
不必问了。谁也不知道。谁也不能告诉你。
鸟儿不见了。一位绿衣少女婷婷玉立。她的美会使所有的人,男人和女人,总之所有的人为之折腰。我依稀听见,是她这样跟我说,声音很柔,很甜。她的头上插了一朵花,胸前别了一朵花,两朵花是一样的,同样叫不出名字来。我觉得以前见过她。一定见过,还不止一次。我们是老朋友了。她像一位真正的恋人。我不相信她会爱上我这个丑陋的笨蛋。其实她能爱我也是她的幸福,我还没见过比我更好的人。我相信她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她是从华罗庚那里学来了优选法,用优选法选上我。她以前和我有过交往,但不爱我,因为那时她还不懂得爱,不懂得爱人,也不懂得被人爱。现在她懂得了,就来爱我,这是顺理成章的事情。我认为无可非议。我于是像对待爱人那样对待她。
但是,我一直不知道她的手是凉的还是热的,她的唇是香的还是臭的。她不即不离,似即似离,亦即亦离,即也离,离也即,像子虚乌有,却实实在在。
她嫣然一笑,叫人魂消魄散。我不会魂消魄散。我是真正的“自我”。我就是我。她不能改变我。
然而,我不知道这鸟叫什么名字。
这鸟很美,漂亮极了,我过去没见过。不大,绿得像水,像一片真正的绿叶在那儿飘呀飘,叫你恨不得一下子把它抓到手。是绿叶,一片绿叶,它曾经载我遨游过神秘的天空,我坐在它如锦的背上,随着徐徐的风,一上一下,一上一下地飘游。我阅尽了人间春色,阅尽了人间夏色,也阅尽了人间秋色。绿叶告诉我,它不能再载我去阅人间冬色了,冬太残酷,它会死在冬的大殿的石阶前。我不忍心看着它死。我依依离开它,泪往肚里咽。绿叶为什么也会死?
同样没有人回答我。这里的人全是哑巴!
我想起小时候听顺爷爷讲故事。夏夜是那么燥热,没有一丝儿风,蚊子又特别多。我们几个小孩子(是谁,记不清了)围着顺爷爷,或者拉了席仰面躺在地上。天上的星真稠,像强强脸上的痱子,分不清个儿。银河是那么的干涸,一片儿云也没有。我们都是拿了扇子,一下连一下地煽,煽风,也煽蚊子,“啪哒啪哒”地朝自己身上打。蚊子嗡嗡的像锣,碰得扇子唰唰的响,大的竟像小马蜂,咬一口就起疙瘩。我才不管呢。顺爷爷肚子里的“呱”多,天天讲,天天讲不完,天天讲不完,就天天讲。那天他讲的是微山湖现留城的故事,他说是真的,他亲眼见到的。他说,一天他到湖里割草。割着割着,抬头一看,前边有一座城,楼堂殿阁,古香古色;人来车往,倒也热闹。他奇怪,但他立即想到是“现留城”。老年人说过的,每隔六十年现一次,命大的人才见得到。他往城里去,沿街摆摊卖货的,担挑卖菜的,干啥的都有,就是都不出声,都在默默地干自己的事,默默地走路,默默地交易……绿色的鸟儿在我眼前的低空中不紧不慢地飞,几乎掠着人的头顶了。鸟儿在唱,是的,只有这只绿鸟在唱,并且有一副多么美丽的歌喉。我跟着它走。我差不多抓到它了。它落在我的肩膀上,对着我的眼叫。我想再去抓它,抓了空,它飞去了,而且不见了踪影。我可惜极了。早知它飞,就不抓它了,让它停在我的肩头就是了,这么的,永远,不亦乐乎!哈,绿衣少女在前面回头朝我笑哩。
我朝她走过去。
她继续朝前走。
我们在无声的人流里朝同一个方向走,走走停停,停停走走,老也撵不上她。
她太吸引人了!
却追不上。
我下决心不去追她,有好几次,可是脚不听使。
这一次我必须下决心了。幻想不是现实。她美得太可怕,太孤独。她不属于我。我缺乏勇气和信心。
的确。
我应该停下来,办些自己该办的事。
这鸟……它还在前头飞,不即不离,似即似离,亦即亦离。
我仍然想得到它。
它的眼珠儿滴溜儿转。像……像什么呢?那么黑,那么亮,那么那么的闪着光,是多情?是戏弄?
它的眼……
妈的!这么多车?大客车,小客车,轿车,吉普车,多种多样的货车,全响着喇叭,聒死人,像乌龟一样地爬,谁也别想超过谁去,交通拥挤,堵塞。我急得一身汗。绿色的鸟在前边。我观察过了,街道是窄了点儿,只那么一点儿,半米,不,半米的一半,车就可以过去了。但是谁也不让,都摽上劲儿。司机坐在驾驶室里,互相瞪眼睛,瞪了一会儿,都眯起眼,悠悠然然睡着了。空身行人也别想通过。大家都麻木着。我躁得着火。没有用就是没有用,我躁能管什么用?我能把街道加宽吗?我能调动交通警察吗?我能疏通得了吗?我什么都不能,只能心里烦恼。——绿鸟啊,你慢些走,慢些走,慢些,再慢些!绿衣少女朝我招手,她现出了倦色:为什么这么慢,这么慢?为什么要止步不前,止步不前?我没有那么大耐心等待我又为什么?你明明有老婆你不需要我,我也不能属于你我无论如何不会是你的。我等你等你你却老是止步不前让我如此心焦。
我说,你说得不对,世上人和人应该有友谊,男人和女人不能只有夫妻关系,我和你应该是朋友,是朋友就该相伴而行。相伴而行的不只是夫妻,夫妻也不一定天天相伴而行。爱情和婚姻不是一回事。我和你,我和你……难道不可以这样吗?我们走我们的路,怕什么!你怕?你怕?你不害怕,你也不必要害怕,我们相伴而行,让世俗之人捕风捉影无事生非胡说八道去吧!聪明的人谁去理它!君子不忧不惧。
你说,世俗也是一种必然,连老黑格尔都承认,凡是现实的都是合理的。能说流言蜚语没有一丁点儿根据?孔老夫子说:不知天命不以为君子也,不知礼无以立也,不知言无以知人也。
哈哈,你还是个哲学家!看不出来,你那么漂亮。
绿衣少女生气了,显得特别不耐烦。
天燥热得要命。依稀听得知了叫,越叫声音越大,简直就趴在耳根儿叫。我大汗淋漓。妈的!天这么热,这么热,还叫人活吗?摄氏九十六度!我想洗澡。我说,咱们洗澡吧?
不害羞!她说。
害羞?害羞是什么?我故意问。
她扭过脸去。
我笑了,笑得很豁然。此一刻,我才看到,我是真正的男子汉。真正的……当然不是假的。我不知道什么叫害羞,就凭这一点儿。
哼!她鼻子嗤哼了一声。不知什么意思。
扑嗵!她跳进水里。她的绿色的紧身薄羽纱内衣将她的身体的线条一丝不遮的暴露出来。天哪!我几乎没了魂儿。伟大的造物主啊,如果有可能,我将像奥古斯丁一样,向您“忏悔”。我没有丝毫的犯罪感。我只觉得浑身上下热血沸腾,焦躁不安。心头沁出一股我从未体验过的味道。跟着,我“扑嗵”一声也跳进水里。
我追她而去。她仰游。啊,我真想扑过去,抱住她,抱住她。然而……我也仰游。她蛙游,我也蛙游。我模仿着她的每一个动作。她笑了,很善意的,撩起水,泼向我。我眼被水点儿打疼了,睁不开。我还记着她处的位置,于是身子往下一缩,钻进水底,向她摸索过去。我摸到了她滑腻的脚,光溜的腿,我一下子抱住了她。把唇贴过去。她没反抗,没生气,任我紧紧地箍着她的细腰。我发疯了,发疯了!……我发现我怀里什么也没有。绿衣少女呢?绿衣少女呢?
水忽然很凉。岸上站着一个人,一位少女,然而不是她,不是绿衣少女。我细细看去,却是我儿时的伙伴。那时我们也常常在一起洗澡。她很美,我们这一伙人都叫她“皇姑”。她怎么会在这儿?而且这个时候?
绿衣少女呢?
我惆怅。
“嘻……”似乎在天上笑。
绿鸟盘旋着,往下俯视。它真会开玩笑,竟然也这个时候出现。我本来就是为寻它而来的,见了它我当然高兴。我欢呼着,把刚才的兴奋也渗进了此时的情绪。
岸上的“皇姑”该走了,不然我怎么上得岸?怎么去接近绿鸟呢?
她却不走!朝我迷人的笑。
我心焦如焚。我厌烦透了。好好的,为什么跟我过不去?为什么阻碍我的追求?为什么?为什么?
绿鸟哇叫着飞向天边,飞向我不知道的地方。
我懊丧极了。对“皇姑”臭骂一通。顾不得羞,赤条条从水里出来,就往绿鸟飞去的方向追。
我分明看见,“皇姑”贪婪地望着我的背。
不理她!
绿鸟呢?这绿色的鸟,仍然没有人知道它叫什么名字的鸟。
微山湖是美丽的湖。从这边看,那边的山是蓝蓝的;蓝山上绕着缕缕薄雾,蓝天上飘着朵朵白云。水是绿的,滩也是绿的;绿水里有荷,绿滩上有花。成群的不成群的留鸟,漂鸟,成群的不成群的候鸟,旅鸟,偶或还有迷鸟,汇成了鸟的世界,组成了鸟的交响曲。那绿鸟,在这芸芸众生中更显出了与众不同。它无论走到哪儿,我都可以一眼认出它。
啊,我的绿鸟!
不,它属于这世界。——绿衣少女说。她又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她神采飞扬。——可是,可是,我告诉你吧,可是这世界早晚要完蛋的。你完蛋,我也完蛋,整个世界都完蛋,整整一个世界!
耸人听闻!
信不信呢?不信?不信微山湖就发大水。发大水,记得吗?三十年前,一九五七年发过的,大水淹没了村庄,淹没了田野,淹死了那么多人,那绿鸟的父亲就淹死了,只剩了它自己。你家喂了一只猪,有三百斤重吧,也淹死了。灾难嘛,劫数难逃。这也是必然。人生人死都是必然。幸福是必然,苦难是必然。一切皆必然。
绿鸟,绿鸟叫什么名字?
她张了张嘴,似乎想告诉我,可没有告诉。她笑了笑说,你会知道的。
我好像早就知道它的名字,但是忘记了。我知道许多鸟的名字,我为不少鸟儿写过传记文学。我写过绿鸟吗?大概没有。这不能不说是个遗憾,莫大的遗憾。
它的家庭完了?呜呼!
只剩了它自己?呜呼!
一只蜢虫飞进我的眼里,硌得疼。我用手背揉,揉出了泪。蜢虫死了,找死!好好的为什么朝人眼里飞?
然而我睁眼再看时,绿鸟不见了,也没有了绿衣少女。
它,她,到哪儿去了?
我空虚。我心里难受,难受得像被油锅煎着一般。
道路很难走。坑坑洼洼,且不成路。脚下有腐烂了的草,踩上去很柔软,似乎还出了污水,很臭,熏得人脑子疼,要呕吐。我踉踉跄跄的,任两腿挪动,两眼只顾了看天,看天上的鸟,想寻出绿鸟来。有一群野鸭子从水里飞起来,扑扑拉拉的,从我头顶飞过来飞过去。又有几只水鸡,我们称作“红冠子”的,也在眼前飞来绕去。有一只“青桩”叫得极难听,报丧似的。麻雀啦,燕子啦,全在天上飞。没有我要找的绿鸟。
太阳很辉煌。湖畔很美丽。鸟儿很自由。
绿鸟在哪儿?绿衣少女又在哪儿?
春去冬来,周而复始,星移斗转,逝者如斯!像是过去了多少年,我的头发白了,胡子白了,我要找绿鸟却仍然不见,绿衣少女仍然不见。
我仍旧锲而不舍地在寻找。
有人告诉我,微山岛上有一只绿鸟。于是我驾着小船,又好像是游泳来到岛上。岛上有一户人家正办喜事,吹吹打打,很是热闹。门上有对联,红得耀眼,记得上边有一句叫“之子于归”。我登上岛的最高处——微子墓,四下里张望,不见绿鸟。四周水雾茫茫,帆影飘动,微山岛犹如在空中。我看见绿鸟了!果真是绿鸟!它还像从前那样可爱。我向它招手。它朝我飞了来。可是它不是绿鸟。那是一只云雀,被谁染了绿色。我诅咒以假乱真的人!他骗去了我多少时间!他是在谋杀我!
我明白,这个世界上肯定有人忌恨我,想让我快些死。可我偏不死!我怎么会死呢?我也不甘心衰老下去。我要返老还童,永葆青春。
如果我找见了绿鸟……
那儿是什么?好像是“头领”。他手里拿着棍子,在绞,像在绞一匹布,绿色的布,又像在舞一段绿枝。我走过去。啊,他在绞一个人,一个穿绿衣服的人。不错,他绞的是一位少女,绿衣少女!她的头上插了一朵花,胸前别了一朵花,两朵花是一样的。他为什么绞她?她怎么能落在他的手里?绿衣少女围着“头领”的棍子,像风转轮似的旋转。
我断喝一声:住手!
老头子停住了。他翘着一边红一边黄的难看的胡子,眼珠儿死死地盯住我,半天,才缓和一些,“哼!”了一声,把他手里的牌儿朝我亮亮,扬长而去。
绿衣少女坐在地上,两朵花在颤抖。她哭了。但是没有声音。
我说:跟我走吧。
你?她摇摇头。
但,还是跟我走了。
我没有找见绿鸟,却找到了绿衣少女。她还是那么年轻、漂亮。而我呢?湖水照出了我的影子。哈,我也年轻了!一个潇洒英俊的我!我笑了,她也笑了。
“皇姑”唱起了“咱俩个……走也难不走也难……”
我们离得不很近。我们极力想相互靠得近些。我向她伸出了手。她也向我伸出了手。我们的手梢儿和手梢儿碰着了,像过电一样。我真想一把拿过它来,把它拉向我的怀抱。啊,我终于,终于这么近地看见了你、看见了你!我狂呼着。她向我扑过来了……突然,一切都死了一般。我不能动,她也不能动,我们就这么手梢儿碰手梢儿地站着。我们被冰封了,我们被冻在湖上了。我幸好还能能思维,能说话。而她,只有眼珠儿水灵灵地转。到处一片白,看不见村庄,看不见树木,看不见除了我们之外的任何生物!我的爱,她的爱,也被冻住了,封上了。我得不到她,同时她也得不到我。
她那么漂亮,绿衣少女那么漂亮,那么柔情脉脉。头上的那朵花儿嗤嗤地笑,胸前的那朵花儿却默默地叹息。她的眼睛告诉我,她多么想,多么想得到我的爱。然而,可恨的运命哟,可恨的主宰者哟!
我想,一定是“头领”捣的鬼。我说了,把“头领”骂了九十六代。
她哭了,眼里流出了泪。
我要想办法冲破这冰冻。我以为,我应该像火箭一样冲破这厚厚的冰冻。真的!我确实像火箭一样冲破了。我向着她扑过去。
她忽然不见。
我张大了嘴巴,张开的双臂久久地不能移动。
空中又出现了那只绿鸟,是的,就是我要寻找的那只!
我依稀听见她说,她就要死去。她不该认识我。她说:你醒吧,你一旦觉醒,一切不该存在的就不复存在了。
但是,她没有告诉我那绿鸟是谁,她叫什么名字?
我眼睛模糊了。满眼是绿色,绿的山,绿的水,绿的大地,连天空也是绿的。
可是,绿鸟呢?绿鸟……
窗外的鸟雀叽喳呢喃,我睁眼看见的是阳光,似乎还溢着荧荧的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