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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九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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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1906/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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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木封徐


蒋九贞


那个远古时代

曾经有人认为,关于远古的故事都是传说,是神话,不是历史。这个观点风靡一时,它的后果是致使有些人数典忘祖,而懒得去探寻历史的渊源。现在看来,它显然是不对的。那个时代,虽然遥远,但确实存在,人类就是从那个时代,甚至更早的时代,一步一步走到今天的。

 

东夷族失去领袖

伯益死了。许多人不相信他会死。他是东夷族的头人。他懂兽言鸟语,和猛兽如狮子、老虎、野猪等是朋友,他把它们中的一部分驯化为供人们使唤的奴仆,还把它们中的另一部分置于宅院里饲养,让它多多生产,给人作食物,一下子便改变了人相食的习惯。他还帮着大禹治理水患,化水害为水利,为人造福,连舜爷都安排让他接大禹的班,可他却被禹的儿子启给杀了。这件事发生在公元前2000多年。

人们不服,就想起来造反,造夏启的反。

 

若木其人

若木是伯益的第二个儿子。若木在弟兄们中间,最像他的父亲,身长丈二,方面大耳,通观鼻子,双眼皮,嘴唇有角有棱。在性格方面,也敦厚温良,仁义忠信。在能力方面,虽不及其父曾经轰轰烈烈干过几番大事业,可分明潜力很大,绝非等闲之辈。

伯益被杀后,若木抛妻弃子,远走天涯。他看透了官场凶险和世态炎凉。然而,父亲的死,不能不激起他的仇恨。他想寻找机会,为父报仇。他复仇的烈火一直在燃烧。

同时,这复仇的烈火也在东方大地上燃烧。

 

我邪之计

有个叫我邪的人,曾是伯益的旧属。我邪刚烈不阿,他很想振臂一呼,将各地想杀启的人都召集起来,把启乱刀砍死。但是因为启戒备森严,因为启统治有方,也因为启的新政把许多人一个一个的拉过去了,他没有轻举妄动。他知道,伯益的儿子们肯定也想报仇,在伯益的儿子中若木心志最高,他就去找若木。

他找啊打,找了一年多,终于把若木找到了。他对若木说:“夏废禅让,天下人十之八九恶之,不如趁此良机,与苗蛮联络,三分天下,君驻东夷。东夷之地,土肥粮丰,然后图天下,杀启贼,意下如何?”

若木思忖良久,未言。

“难道君不思报杀父之仇乎?”我邪颇有愠色。

“否。”

“难道君不思杀启而得天下乎?”

“否。”

“难道君不思复辟前朝乎?”

若木迟疑了一下,然后微微点点头。

我邪怒目了,几乎要抽出佩剑。

若木看了我邪一眼。

我邪将抽出三分之一的剑按回剑鞘,愤愤地走了。

“仇,我还是要报的。”若木望着我邪倔强的背影,坚决地说。

 

东夷大地

若木是在一座小山上见我邪的。这座小山的周围都是一望无际的广袤的大平原,虽然也稀稀落落的有几片山,但那只是叫做“山”的丘陵而已,东边是大海,西边就是中原之地。禹帝把这里划为徐州,其实早在尧帝之前就已经是徐方了。明代李贽在《史纲评要》一书中说,天下划九州(区)是在人皇氏时,人皇氏“继地皇氏以治。相厥山川,分为九区,人居一方,故又曰居方氏。”

司马迁在《史记》里说:“海岱及淮惟徐州。淮、沂其治,蒙、羽其艺;大野既都,东原底平;其土赤埴坟,草木渐包;其田上中,赋中中;贡维土五色,羽畎夏翟,峄阳孤桐,泗滨浮罄,淮夷螟珠暨鱼,其篚纤缟。浮于淮、泗,通于河。”

若木栖身的小山是在其中部,属下邳僮县。

若木选择在这里栖身,自然有他的考虑。

 

夏启刀下之鬼雄

我邪怒气冲冲地离开若木,涉过泗水,又见汴水,在九嶷山下(即今徐州九里山)扯起反旗。他带着几百人的队伍,逆着汴水、获水,一路劫富济贫,朝启所在的安邑进发。

启闻之大惊,立即商议对策。他知道我邪是一员干将,不可小觑。这时的我邪,实际上已经打到了安邑,在安邑的城下正在叫骂。我邪并非不智,他大概是早已知道自己此举必得落个惨局不可,但他却偏要这么做,他的用意何在,令人费解。他把几百号子人安排在三十里以外的固山,并嘱咐,若自己一个对时还不回来,大家就西逃至大山以西,垦荒种地,娶妻生子,永不言叛夏。而自己却单枪匹马叫阵夏启。我邪是知道自己必死无疑的。我们还可以从他的另一个行为看得出来,他叫骂了一阵子后,见城门紧闭,便蹦下坐骑,拍了一下它的脊梁,往前挪了一步,抚摸着它的头,然后抱着它,深情地吻了足足一刻钟,两行泪都下来了。再然后,他把它的缰绳解下,拉它调转方向,拍了它三下屁股,让它从原路往东驰去。

启把我邪绑在城门外的木桩上,斥退了刽子手,亲拎大刀,朝我邪挥了挥,问:

“朕待尔不薄,为何叛朕?”

“竖子杀益,天下不服。”

“朕顺人心,合天意,何以不服?”

“为君者,顺乎天,顺乎地,顺乎民,而尤以民为本。顺民者,一则合民意,二则知民情,三则用民力。不合民意,民当必反,不知民情,民亦无情,不用民力,民自用力;民反则天下乱,民无情则君臣无常,民自用力则不成一统。哈哈,你懂吗?”

启被抢白得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半天,才说:“朕不杀尔,惜尔之才,若何?”

我邪恶声吼道:“吾杀汝!”

“尔可为朕用。”

“不!宁可杀身成仁!”

“杀?”

“哈哈……。”

“不杀?”

大骂。

启以为在天下人面前已丢尽了人,遂怒而斩之。

我邪的人头依旧大笑着,大骂着,在刑场上上下下跳跃不止。之后,升到半空,半空中就传下来悲壮的歌声:

我虽逝兮魂犹在,

        国不整合兮民心坏,

        旧臣不封兮乾坤乖。

而后,忽然不见。

 

启的心病

当我邪的头颅在地上跳、空中舞、高声唱的时候,地上的人都骇然了。

启慌忙掩面而逃。

启回到宫中,瘫坐在椅子里,气都喘不过来了,脸色腊腊的黄。他被我邪伏刑之际的显象吓坏了。我邪呀,我邪,朕也不想杀你,朕知你是英雄,可你把朕骂恼了,你太让朕下不来台了,你……杀身成仁,好一个杀身成仁!你说什么来着?你说,———啊啊,朕会厚葬你的,朕要细品品你的话。

启用拳头捶了一下脑袋,闭上眼睛,一阵无声的叹息。

若木一直是启的一块心病。

他忽然悟出我邪话中之意。好一个我邪!朕的爱卿呀,我的忠臣呀,呀,呀,呀!

 

鬼贞受命

启传旨,护卫侯鬼贞上殿。

鬼贞来到启的面前,跪地而拜。

启正襟坐好,命鬼贞去找若木来见。

鬼贞说:“不可,若木正惶惶然,避帝唯恐不远,恨恨然欲置帝于死地,如何肯来朝见?”

“如之奈何?”

“不如帝下一道圣旨,令若木就地封国,赐以子位,革心洗面,以利九州。”

启想了想,点点头。之后,便口授一道圣旨,曰:

奉天承喻,帝启唯唯。废旧制,实顺天命,改新法,当为百姓。今九州修同,天下归一,上丞选贤任能,下必尽力倾心。朕念益德,更知若木之贤,既居夷地,躬事徐方,封徐国以治,赐徐姓以氏;可筑五里之城,帅百乘之兵;岁贡减三成,徭役全免。鬼贞代宣此旨,如朕驾临尔舍。切切!

夏帝启年月

鬼贞受命,匆匆离开安邑。

 

东躲西藏

若木不肯领旨。为此,他不得不东躲西藏。

他看着身后的脚印,觉得它们很有可能把鬼贞引来,因为他的脚印很深,泥泞的土路不愿很快把它们消失,而鬼贞凭着经验是很容易分辨出来的,并且会顺着脚印找到他。他从旁边的灌木丛中折下一根木棒,一边往前走一边转过脸来把脚印划拉掉。雨后的傍晚有些清凉,但他却直冒汗。他已经走了几个时辰了,浑身的衣裳全是湿的,一滴一滴往下滴水,弄不清楚是汗水还是雨水。遥远的山边,有一块乌云在那儿耸立着,就像在天上挂了一大块黑色的幕布,不时还有闪电将它撕开。他想,那儿一定是个好去处,是鬼贞不能找到的地方。

什么玩艺儿诸侯!他几乎是退着走了。我只要复仇。我不在乎天下,却在乎公义。老爹是有功的呀,老爹是舜帝指定的呀,老爹也是禹帝认可的呀,老爹把帝位让与了启,启却杀了老爹,天理何在!

可是启的新制也确乎很得人心,大家都不再担心被更强健的人吃掉了,食物也多起来了,伦常得建,老幼有序。

然而,我还是要复仇。让启知道,让天下人知道,杀人者必被杀,害人者终害己。

他走进山谷。弯弯曲曲的沟坎急急地流着浊水,一条被撕得支离破碎的老牛在浊浪里翻滚,几只苍鹰在上边盘旋。沟坎边有一群羊在悠闲的吃着草。

他听见放羊的女人说,有一干人刚才进山了,他们在找一个叫若木的人。他们说,这儿真好,这儿的天都比他们那里蓝,太阳比他们那里大,风比他们那里清,连雨水也比他们那里甜。他们说,伯益是天下最有能力的人,若木是天下最有贤德的人。他们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若木终究是会被找到的。

他看见一只羊在瞪着眼睛看他,它的眼光温柔极了。大部分的羊都在互相追逐,也有的在寻找食物。草被淋湿了,水珠儿在草叶上滚动。羊不肯吃带水珠的草,就头拱地的往前走。  牧羊女挥动着手中的树枝,叫了一声“咩———”,羊群便朝她拢来,就有的偎着她的腿站下。

他感到肚里一阵痉挛,他饿了。

跟我回家吧,我有吃的。牧羊女说。

我知道你是好人。牧羊女说。

好人是不该成天争争斗斗的。牧羊女说。

不论谁当帝当王,只要能让人过上安稳日子就是好人。牧羊女说。

你杀我,我杀你,就不能算好人,况且杀来杀去,还有完吗?牧羊女说。

好人就该化仇为友。牧羊女说。

好人就该是心中有太阳的,太阳就是天下人的福气。牧羊女说。

若木跳上一个山崖,他看见晚霞那么灿烂,牧羊女呢?他只听见她还在说。一种声音。

她究竟在说什么?

 

最后的妥协

封国大典是在山脚下沟坎边的一块平地上举行的。

这里需要交待一下。若木听了牧羊女的话,若有所悟,他想,老是躲着藏着也不是办法,就回到他栖身的草舍。听家里人说,启派来的人已经回去了,他方才喘了一口气。但他前脚进家,鬼贞后脚就到了。鬼贞二话没话,展开竹简就要宣读圣旨。若木说,鬼护卫,别慌,封国封侯是个大事情,还是要弄个礼仪什么的。鬼贞一想,也对,就答应择日大典。于是他们就选择了这个吉日良辰。

封国大典究竟有多隆重,有多少人参加,现在是不得而知了。可有一点是肯定的,至少有十五个人是必到的,那就是:若木,鬼贞和他的随从,外加四面八方十二个界牌官。这十二个界牌官的其中八个分东、西、南、北、东南、东北、西北、西南八个方面以最快的速度步行三昼夜,到哪儿就在哪儿定位,另外的四个分东、西、南、北四方将各方定位人员之间连接起来,这就形成了封国的疆域。

徐国就这样建立了,并有了自己的地盘。

这是若木最后妥协的结果。

事情的整个过程如前所述,那年是夏启九年。若木复仇之心仍然不死。他稳住鬼贞,想在一个月黑夜偷偷溜走,潜入启所在的安邑。不过后来没有这样做,因为他想,我已是一国之君了,在其位谋其政,我不能让徐国的众人受我牵连,我就把仇恨转化为治国之道吧,励精图治,强国富民,让启知道我徐方决非无能之辈。非是我不报仇,乃我以大局为重也!

也是这一年,在徐国龙腾虎跃之日,夏启呜呼哀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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