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九贞
遥远的东方
太康命双锤将狗伍指挥大军涉过获水,在九里山前驻扎下来。狗伍派出一个旅(五百人)去骚扰徐国的边境,以探虚实。这个旅的头目叫亡,身高丈三,虎背熊腰,使一柄石斧,少说也有一千斤,有移山填海之力。亡和他的喽啰深入徐地三十里,翻过一架山梁,看见一溜城垛式的建筑,有好多好多的门。他犹豫了一下,然后举着石斧从第二个门进去,转了一圈儿,什么也没有,更别说徐戎的踪影了。于是回来禀报:
“报,徐地无人。”
狗伍又把这消息报给太康。太康听了,哈哈大笑:
“大夏洪福齐天!徐人闻我亲征,吓得躲藏唯恐不及。可长驱直入!”
狗伍领命,令亡作先锋,夏的军队浩浩荡荡直扑徐国腹地。
奇门遁甲
其实,太康错了。太康的错误因为狗伍,狗伍的信息源于亡,亡的侦探有误。
原来,若木王知道太康来伐,早已派长子征国在泗水之滨布下了天罗地网。就我们现在所知,征国摆了三个兵阵,头一个阵当时没有名堂,但大家公认那是世界上第一个“奇门遁甲”。该阵的雏形大体是这样的:为了迷惑敌人,将兵阵依据山势或建筑体分割成大大小小若干个包围圈,每个包围圈和包围圈与包围圈之间都设城门状,形成奇门里埋伏兵甲的体制,奇门为“死门”,偶门为“生门”。
亡进的是偶门,是“生门,”他没有发现什么异常情况,这不是亡的过错。
谷底之战
为了加快行军速度,狗伍把大军分成六路,分别从六个门进入,他自己保护着太康帝选择中间一个最大的门。
狗伍选择的是“死门”。狗伍们簇拥着太康缓缓地往前走。太康今天兴致很高,他撩开四匹大马拉的辇车门帘,观赏着东方胜景。这里的天很蓝,一块玉似的,而山,都不太高,不太奇,可是十分精致,丛峦的曲线让他看了特别舒服,真想一步登上山峰,躺在山坡上睡一个畅快觉;山上没有太高太大的树木,只微微泛着绿色,这绿色荡着他的心情,使他想起美丽的后妃;该带后妃来,他想,不觉有了一丝思乡之情。他心里合计着,如此速度,不出一月,扫平东夷,也让后妃知道我太康实乃天之骄子。班师回朝之际,哈哈……
突然,一阵轰轰隆隆的响声,两边山上浓烟滚滚,滚木、飞石自天而降。对于这骤然之变,谁都没有心理准备,正在兴头儿上的太康一下子吓呆了,呆若木鸡,竟然张口结舌。
“哦———,哦———,”
狗伍还算机灵,凭着军人的敏锐,他知道中了埋伏了,立即喝令三军,摆队应战。很快,混乱的兵士有了秩序,刀棒朝四处出击。无奈徐戎居高临下,一阵滚木、飞石,夏的军队死伤无数;加上是在谷底,地方狭窄,施展不开;前进不得,后退不得,两边是山,前边也是山,山上全是蚂蚁一般的徐人,来的路全被堵得死死的,太康和狗伍已成瓮中之鳖。狗伍急得哇哇怪叫,带着一队精悍骑兵步将,死命地朝一座小山的豁口处冲。守这个小豁口的恰巧就是徐军大帅、储君徐征国。征国长得方面大耳,慈善中更见威严,他稳稳地勒马立于豁口之上,两只大眼睛打量着狗伍这一帮子人。见狗伍来得近了,挺枪来迎,不紧不慢、不高不低的声音问道:
“狗将军,别来无恙?”
“小子哎,拿命来吧!”狗伍说罢,抡起双锤,照征国劈头就打。
征国没敢怠慢,接过双锤,两匹马就穿梭如飞,一来一往,一上一下,打了十七八个回合,不分胜负。狗伍不敢恋战,他瞅了个空档,一个流星锤,想结束征国的性命,没想到征国是故意卖的破绽,反身一枪,狗伍的双锤就被挑飞了一只,剩下的那只也晃了几晃,差点儿落地,狗伍的坐骑就因为失重而站立不稳,一个趔趄,马失前蹄,狗伍被摔了个嘴啃泥。就在征国欲生擒狗伍之时,忽听山崩地裂一声巨响,烟雾随着气浪,一下子把他冲出去好远。待烟消云散,哪里还有狗伍的踪影,挡在夏军前面的小山头也不见了,太康在众将的护持下,正匆匆往西北方向落荒而逃。征国很吃惊。
独山斩亡
令征国吃惊的当然是小山头的不翼而飞。夏有如此神力之人那还了得,我徐国将如何是好?
然而征国的担忧很快就消却了:太康为他和徐国解除了心头之患。
太康逃到一座独山下,见没有追兵,就降旨狗伍下令休整。他叫狗伍把亡押来见他。
亡双手被剪,见了太康,双膝跪下,怯怯说:“罪臣见过大王。”
太康气还没喘均匀,一见了亡,气得脸都变紫了。他喝道:“你、你知罪吗?”
“小人知罪!”
“知罪就好,拉出去斩了!”
“请大王饶命!我侦察不慎,这是实情,可我发现大王被困之后,不顾死活,前去救驾,把山移走,这也是有功的啊!大王饶命!”
“拉出去斩了!”太康不容分说,他这时候正在气头上,哪还管亡有天大功劳、地大的能耐。
亡被斩首,太康忽然后悔了。不论怎么说,亡都救驾有功啊,亡的武功盖世啊,但是人已死了,后悔也枉然。他眼里闪出两点泪花,仰天长叹,见一乌鸦在一棵大树上盘旋,于是悲情唱道:
乌鸦一匝,
嘎嘎喳喳。
亡兮亡兮,
吾爱挺拔。
乌鸦二匝,
嘎嘎喳喳。
亡兮亡兮,
吾惜才华。
乌鸦三匝,
嘎嘎喳喳。
亡兮亡兮,
违吾必杀!
唱未毕,一口痰卡住喉咙,他差点憋断了气。
征国得报,自然是喜不自胜,心中骂道:好你太康老儿,你就等着死吧!你就替你爷爷偿还我徐家的血债吧!你纵有再大的本领,也难逃我的第二阵。
狼虎出阵
征国的第二个兵阵叫“狼虎阵”。“狼虎阵”就摆在独山山腰的山洞里。这个山洞很深,它连接着十里外的野狼滩和黑虎岭。野狼滩里有野狼,黑虎岭上有老虎,征国就利用祖上之技对它们加以训练。当“奇门遁甲”被破之后,迅速将野狼和老虎先后分别撵入洞中,以火把和锣鼓驱赶它们,然后让它们从独山山腰的洞口出来,见着这穿夏军服装的兵士就咬,那阵势可够惨烈的!
太康累了,他躺在坐椅里,似乎刚打了一个盹,就听见一片混乱的哭叫声,大军乱了营了!他刚要传旨,就见一只恶狼窜进大帐,侍卫军慌忙捕杀。随着那只恶狼的一声惨叫,一群恶狼扑了过来。接着还有一只花斑老虎,两只凶煞的眼睛直瞅着太康。太康从未见过如此人狼混战局面,老虎的近距离威逼,早吓得尿了一裤子。这又多亏狗伍,他从外边冲进来,两只大锤挥舞如闪电,老虎被他打得脑浆崩裂,野狼死尸遍地,太康得以脱险。
狗伍等人保卫着太康,边打边转移。他们看见漫山遍野都是狼和虎,太康大叫一声“我命休矣!”便昏厥过去。狗伍赶紧背起他,朝附近的湖泊逃命。
三设埋伏
他们准备钻进芦苇荡里去。但是,就在他们接近芦苇荡的刹那间,一声唿哨,四周围齐刷刷钻出不计其数的老虎,黄乎乎一片。狗伍这一回还真害怕了,他背着昏迷不醒的太康,就地打转转,另一只手把剑指向前方,两眼瞪出了血。他生怕那些老虎会一齐扑过来。他们这几个人无论怎样也是招架不住的。
忽然,“刷”的一声,老虎们都直立起来,老虎肚皮随即敞开,老虎们变成了一个个弓箭手,一个个弓箭手都拉满了弓,箭搭在弦上。
旋而,征国策马来到,他对弓箭手们摆摆手,弓箭手们收了架式,原地立正站好。只有一个人的弓箭未收,就是后羿。
狗伍认识后羿,他知道后羿是神箭手。后羿的一张弓让狗伍心颤。
狗伍想把太康放下,他抖动了一下肩膀,一支利箭立刻插入他的肩膀。他疼得裂开大嘴,另一支利箭就钻进他的嘴里。他对着后羿瞪着眼睛,两只眼睛同时被两支利箭击穿。他把太康重重摔在地上,自己也重重地摔倒在地上。
后羿又一次搭上利箭。
征国看了看已无还手之力的夏的几个残兵败将,看了看仍在昏迷中的太康,对后羿摆摆手:
“好汉不杀降卒,不杀无自力者,不杀垂死之人。让他们去吧!”
后羿疑惑不解地看了征国一眼,收起弓。
叙述者语
几千前的那场战争就这样结束了,胜利属于徐国储君征国。这是一次斗智斗勇、神奇怪异的战争。这样的战例在中国战争史,乃至世界战争史上都极为罕见,甚至绝无仅有。但是,它却没有在历史上留下任何痕迹。关于征国,人们只能在徐氏谱牒上知道他是若木的大儿子,承徐姓,为古徐国第二代国君。至于后羿,史书上倒是有几句话的记录,说后羿是有穷氏(在今山东平原一带)部落首领,神射手,他赶走(推翻)了太康,后来被寒浞所杀。寒浞系东夷部落。仅此而已。
啊,历史是无情的,它无时不在“大浪淘沙”。
然而,它淘去的仅仅是“沙”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