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索
蒋九贞的头像

蒋九贞

网站用户

文学评论
201906/28
分享

心灵有约,就约在真纯的岁月

心灵有约,就约在真纯的岁月

——读徐向中先生的新诗集《月光下的含羞草》

 蒋九贞


我和徐向中先生可谓“一衣带水”的老乡,——他老家在徐州市铜山区柳泉镇,微山湖东岸;我老家在徐州市铜山区马坡镇,微山湖西岸,同饮一湖水,玉带似的微山湖曾经是我们共同嬉戏的场所。又因为我们共处一个年龄段,因此更是知己兄弟,——并肩做过两三个杂志的主编副主编,携手研究过地方文史,也同操过“平平仄仄仄平平”,有许多相同的爱好和相近的观点,书生意气,志趣相投,不屑仕途,不重钱财,宁隐于市而不愿显山露水。当然,他更有才气些,他的灵气可以从他睿智的眼睛里看出一二;而我木讷愚笨至于无能,只是有点内秀而已。虽如此,我们却常常一起切磋,竟也互补,达到一般智者难以达到的境界。到了最近几年,共同的研究课题被中断,又由于各自的忙碌,谋面少了,但是我无时不在关注他的成就,读他主编的《徐州诗词》,为他知名度的迅速提高而欣喜。日前,我去他办公室,他送我一本他新近出版的诗集《月光下的含羞草》,自由体新诗,这是继他古体诗词集之后的又一本正式出版的集子。我自然为之高兴!燃灯拜读,不觉有了一些感想;打开电脑,就敲出了如下的文字。

 

这个集子收录的,与其说是徐向中先生青年时期的爱情诗作,不如说是他“朝花夕拾”的怀想之作。

青年与爱情,历来是相辅相成,如影相随,形影不离。我早年读歌德的《少年维特之烦恼》,扉页上的两行诗记忆犹深:“青年男子哪个不钟情?妙龄女子谁个不怀春?”陈永昌先生在本书的序里也引用了这两句,只是翻译出来有所不同而已,但其意思是一样的,就是说,青年男女都是有爱情要求的。诗人年轻时也和无数青年人一样,有自己的初恋甚至暗恋,他曾经在心里编织自己的爱情梦,为自己谋划一个温馨的安乐窝。可是,因为种种原因不能走到一起的恋人,最终成为他永远的思念。“帆∕没有一刻∕不思念风……你∕年年月月∕摇我心旌”(《摇我心旌》),“除非依偎在你的身旁∕才能收敛思念的翅膀”(《向往》),“心底珍藏着一份思念,∕如花似酒,把我的生命陪伴。∕悠悠流水,不能把它冲淡;∕茫茫人世,岂因时空改变?”(《心底珍藏着一份思念》)。读《月光下的含羞草》,好像看见青年时期的诗人,行走在弯弯的山路,行走在执教的途中,行走在那些值得回忆的地方,那是如梦如幻如仙如魔如醉如痴的境界,有一个女孩,伴随身旁,他们青梅竹马,他们情投意合,他们心灵相通,他们如胶似漆,然而,他们却分开了,那是怎样的艰难,我们可以想象。好在,他们心灵有约:

心灵有约

就在童年的山坡

磐石磊磊,松风阵阵

芳草萋萋,繁花朵朵

你曾快乐地走过

我曾快乐地走过

你的脚印和我的脚印欢笑着重合

 

心灵有约

就在少年的小河

涟漪清清,玉莲翠翠

鸭鹅嘎嘎,鱼虾拔拔

你曾快乐地趟着

我曾快乐地趟着

你溅起的碧波追着我溅起的碧波

 

心灵有约

就在青春的校园乐国

书声琅琅,理想灿灿

高歌洋洋,朝气勃勃

你曾快乐地求索

我曾快乐地求索

你学习的课桌挨着我学习的课桌

 

心灵有约

因为心灵如雪

心灵有约

因为心灵如歌

 

心灵有约

就约在真纯的岁月

心灵有约

就约在滚烫的心窝

    ——《心灵有约》

思念是痛苦的,思念也是美丽的,思念还常常让人化作精神动力。因为心里珍藏着一份思念,所以诗人的心灵如此的纯净,那执着的火焰持久的燃烧,诗人也永远地保持着昂扬向上的心态,因为,“想起你∕就想起澄澈的泉溪”,“就想起晶莹的珠玑”,“就想起芳芬的兰芝”,“就想起清脆的芦笛”,“就想起雨后的虹霓”,多么美好,多么清爽!想起你,还有什么不好的东西能够存在呢?它启发的是人的睿智,是人的高贵而纯洁的一面,是积极的生活态度,是无比的热情,“想起你∕就涌起大海的潮汐”(《想起你》),这是什么样的力量啊!诗人须臾不能忘记那些美好的时光,那份真挚的感情。无论是校园里的牵手,小河那边的顾盼,雨中的相送,夕阳下的流连,甚或后来的相约登楼,都赋予美好的遐想,吟成一首首优美的乐章。

 

诗歌是抒情的最好的文学形式。

这是因为,诗歌的旋律正可以吻合人的情致的脉动,表达人的气息的潮汐。我常作如是想,人的感情是有节奏的,这有节奏的感情如果想用文字真正表达出来,就必须有一种能够满足这种节奏的语言形式。这个语言形式我以为不是别的,只有诗歌。小说表达它有些散漫,散文表达它有些含糊,其它文字表达它有些力不从心,更何况心理与语言的天然差别与误区的从中作梗。而诗歌,它的旋律,它的节奏,它的韵脚,它特殊的排列形式,以及它的语法要求,与“心”的跳动可以基本同步,所以唯独诗歌能够接近情感的节拍。

总希望时光

急速倒流

风也不愁

雨也不愁

春光洒满少年头

 

总希望时光

急速倒流

花也含羞

草也含羞

在青春的跑道上快乐追求……

    ——《总希望时光急速倒流》

诗人也许感叹时光疾驰,爱情逝去太快,所以总希望时光急速倒流,那情感的波动如此之快、之大,其它语言形式表现起来难以胜任。这里,诗人用了十行文字,短短五十二个字,而且还有二九一十八个字是重复的,把此时的心情淋漓尽致地表达出来,真切,含蓄,分寸适中,美轮美奂。

试分析一下。人的情感在这种情况下,往往几多愁苦,几多希冀,愁苦为一极,希冀为一极,两极之间互相撞击,任何一极都想以绝对优势压到另一极,激烈程度不言而喻。怎样表达出来?是长篇大论的议论吗?是隔靴挠痒的铺陈吗?是蜻蜓点水的摹写吗?它们恐怕都很难达到预期效果。诗人徐向中选用了诗歌这一形式,以悠远、急速、变化、重复的乐调,恰当的表现了这一情怀。

这是诗歌的胜利,也是诗人的胜利。本诗集中的每一首诗,无不恰如其分地表达了诗人的情感和情绪,可以说,是诗人娴熟运用诗歌这一形式的结果。诗人奔放着自己感情,诗人又熟练驾驭着汉语语言,将语言与情感有机结合在一起,凝成如诗如情的形式。

再看下面这首诗,诗人是在无比平静的时候写就的,相对而言,词句就是那么的平和,韵律也似乎更加委婉优美,它所表达的东西却有着更深沉的分量。原因还是,诗人巧妙运用了诗歌的旋律,与“心”同步地表现了他所要表现的东西。

桃花对我说:

“你已错过了春天!”

 

莲花对我说:

“你还有热烈的夏季!”

 

我问我的心灵:

“你的向往在何地?”

 

心灵拍打着翅膀,

飞向红霞里。

 

到了金色的秋天,

我收获了多彩的回忆!

    ——《爱的哲思》

 

 

文学作品都追求意境,诗歌尤甚。意境的高下,决定诗歌品质的优劣。可以这么说,没有意境的诗歌不是诗歌,意境不佳的诗歌绝不是好的诗歌。徐向中写诗,无论是古体诗词还是新诗,都十分重视意境的营造。说“营造”有点生硬,他是用自己的感情铸就了意境,他的心声就是意境。

白雪覆盖的小屋,

屋里燃着火炉;

通红通红的炉火,

映照着依依情侣:

时而悄悄谈心,

时而静静读书。

 

走出温暖的巢儿,

踏一条蜿蜒的雪路;

手挽手甜甜蜜蜜,

直到那红梅深处;

依偎在芬芳的梅香里,

聆听春天的脚步……

    ——《红梅深处》

瞧,相爱的两个人,在那个寒冷的冬天,烤着火炉,谈心,读书,然后是走进红梅深处。我们能够清晰的看到那个情景,体味出那个时刻的情韵,炉火,情火,一起燃烧,一起走向它的高潮。这里已经不需要更多的描述,也不需要语言的累赘,诗歌展现的,就是一幅情爱图。

再如《在水一方》:

    你在水的那一方,

    我在水的这一方,

    相连着一片澄澈,

    就像我们的愿望。

    

    你的窗前灯儿亮,

    我的窗前灯儿亮,

    隔着朦胧的月色,

    如同我们的梦想。

这里有许多可以任由我们想象的东西,有情,有景,情景交融,这交融的境界就使我们得到了一个个意境的享受。其它诸如《注满相思的溪流》、《那是我们的家园》、《回放》、《寻》、《那天伴着你登楼》等等,都写出了高妙的意境,让人的心灵在这意境里净化、升华。

我读徐向中的新诗集《月光下的含羞草》,觉得诚如它的题目,展示的就是妙趣横生的意境,我更愿意玩味的,也是它的可以任意美好遐思的意境:清风、窗棂、细雨、白雪、莲花、明月、炉火、小溪……不一而足。它们是意象,更是意境的构成,从这些意象生发的整体来看,实在说就是意境。“炎热的夏夜∕汗水泡醒了梦∕微闭双目∕默想你的姿影……美美地享受那远处的蛙鼓∕静静地聆听这近处蝉鸣……团扇不觉滑落∕会你在梦中……”(《小夜曲》)。夏夜、梦、蛙鼓、蝉鸣、团扇,这些意象的东西形成了令人神往的意境,而这个意境则构成了这首诗的主体,《小夜曲》于是生成。情感、意境、诗歌,三位一体,我们几乎分不清哪是情语,哪是意境,哪是诗句。

 

细品徐向中先生的诗集,我觉得他已经为中国新诗这种诗体摸索着建立了自己的格律。在他的这本集子里,四言一节的诗作是主体,全部六十余首诗歌,就有三十七首之多是四言(或四言为主)一节。这种形式承袭中国古代诗歌特点,所谓“四句为诗”,读起来抑扬顿挫,起承转合,朗朗上口。如上面所引用的一些诗。

中国新诗发展到现在,其形式花样翻新,无奇不有,却没有自己的程式,就是说,没有自己的格律。没有程式,也许是好事,可是也有很多问题值得考虑,其中最令人担忧的是它的散文化方向。新诗可不可以散文化?当然可以。问题是,现在的散文化已经偏离了诗歌的轨道,没有诗韵,没有诗味,许多新诗就是分行的散文。究其质量,甚至有些诗歌连劣质散文也不如,只是拼凑几个意象,乱扯一通,究竟说了什么,诗人自己根本就糊里糊涂,“以其昏昏使人昭昭”,还大言不惭说是“好诗”。我以为,诗歌要能够读得懂,这要作为诗歌评判的标准之一,尽管有“诗无达诂”之说。同时,诗要有自己的规律,要尝试自己的形式,也就是格律。不要认为已有了格律就会“千人一面”,不会的,这是古今中外实践证明了的。唐诗宋词,那都是有格律的(古风也是有要求的),那么多人写,写出来的诗风格不同,雅俗不一,高下有别。西方的诗歌,也是有格律的,十四行诗,甚至自由体的阶梯诗,也有自己的特点,不是随意就可以写的。记得有人说过:既然是诗,就应该有格律。应该说,新诗要比其他所有的文体更应该具有“体”的建设,诗歌创作与评论也更应该自觉地恪守诗体规范。中国诗学研究学者张中宇教授在分析当下新诗时指出:“新诗文体建设有时被误以为可能危及其自由特性,把文体建设与新诗的自由精神有意无意对立起来。实际上,新诗文体建设越成功,新诗自由精神、时代风情的表现就越有效。只有广泛接受与流传,新诗的自由精神、探索精神、创新精神才能真正实现。因此,就实质而言,二者不是矛盾、排斥的关系,而是有机统一的关系。”(《30年新诗形式流变与诗性流失》)新诗应该根据现代人的审美趣味和接受意向而建设相对宽松、自由灵活的现代诗律,让人一接触新诗这种形式,就首先有个格律的概念,有个形式的认可。在一定程度上,没有约束就没有诗歌,这应该是诗歌创作的辩证法。

徐向中的诗都有一种节奏的力量,这就是它的形式的作用。记得诗人何其芳先生在《关于写诗和读诗》一书中对新诗的格律问题讲了很多真知灼见,做了有益的探讨。我是很早之前读过这本书的,现在只记得他对于新诗格律的一些提法,比如,他是主张建立格律的,他也研究了闻一多等人的新诗格律意见,赞成每节诗的行数要有一定规律,每行的音节数要有一定要求,要有韵,有形式美和音乐美,即建筑美和节奏感。我不知徐向中先生看没看过这本书,但是我敢肯定,他就是这一主张的认真实践者。

那天伴着你登楼,

如饮了甘醇美酒,

想扶着你的肩膀,

想牵着你的细手。

 

那天伴着你登楼,

心漾出缕缕甜柔,

轻轻向着你耳语,

悄悄扯你的衣袖。

 

那天伴着你登楼,

春风像亲爱朋友,

芳香深笼着蜜意,

温馨长萦绕心头。

——《那天伴着你登楼》

中国自古便是个诗国,几千年都是以诗作为文学的主要形式,诗歌自有它自己的优良传统。到了近代,诗歌的统治地位退出,西方诗歌形式进入,自由体诗开始盛行。但是很多诗人没有真正体悟诗之为诗的道理,写诗盲目,盲目写诗,胡乱涂鸦,新诗的影响力也就每况愈下,以致到现在竟然“读诗没有写诗的人多”,新诗真的式微了。

诗人徐向中“不追风”、“不赶潮”,默默做着自己的探索,并且有了可以得见的成绩,可喜可贺。徐诗还容纳了民歌的因素,杂糅了音乐的成分,运用了汉语的修辞特长,形成了他认为美的格律,以及他本人的诗歌风格。这是一个诗人成熟而有建树的表现。

 

《月光下的含羞草》,徐向中著,作家出版社,2010年第一版)


我也说几句0条评论
请先登录才能发表评论! [登录] [我要成为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