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芳嫂卖猪

蒋九贞 

花芳嫂赶着猪走得很慢，太阳大正南了才来到集上。猪市里连个插脚的地方也没有，人语猪嚎，一片混乱。她只好在外围找一块转圈的小空儿。

“啧啧，好猪秧子，滚瓜溜圆的！”“这猪秧子，二十多斤，正好喂。”人们一下子把花芳嫂围了个严严实实。

“啥价钱？”有人凑到跟前问。

“一块钱斤。”花芳嫂笑着，声音像三月的风，柔和得叫人心甜。

“行市九毛。”有人讲价。

“一分钱一分货，看俺的猪秧子啥样儿。再说，我花芳可是常赶集的，啥价钱还能瞒了我？”

“花芳嫂？怪不得面熟。”“没说的，抓吧！”人们说着，“轰”地一阵子，把十三只小猪秧子全抓完了。有几个人本来抓了别家的，给人家松开又重抓了她的，一个瘦得猴样的中年人竟然一人抓了三只，没抓着的直后悔只犹豫了那么一眨巴眼。

“花芳嫂，还有吗？”一个五十出头的半大老头过来问。

“是老田叔吗？您想买猪？”花芳嫂转过脸，亲热的问。

“哎、哎……”老田叔吞吞吐吐起来。

老田叔是个老实巴交的庄稼人，在他们那个大队是最穷的一户，平时吃盐吃油的钱都没有，也想喂个猪活动活动。花芳嫂是从穷日子过来的人，她知道那处境和滋味儿。

“没了？就——算了。”老田叔转身要走。

“老田叔，您等等。”花芳嫂说着，转脸跟那个抓仨猪秧子的人商量，“你看，那个大叔来晚了，他是特困户，就匀他一只吧！”

“怎么？我的钱不是钱？”那瘦猴脸一嘟噜，扬扬手里的提包。

“你抓了仨，让出一只还有俩呢。”花芳嫂笑盈盈的。

“我不让！”

有看二行的也帮着花芳嫂说话，可瘦猴就是不让。

“他是个猪贩子，别卖给他！”大概瘦猴的“不通融”把人激怒了，有人揭他的老底。

“你是猪贩子？那你给我万贯也不卖给你！”花芳嫂收起笑，认起真来，口齿像利剑，眼光灼灼逼人。

瘦猴立时矮了半截，脸上沁出了汗，“嘿嘿，我让我让，嘿嘿，就匀给这位大叔一只吧。”

“谁有闲空跟你磨牙？撒开吧你，别人还等着抓哩！”花芳嫂手里的树条儿绕了一圈，丢了个空子，老母猪“吼”的窜过去，瘦猴“娘哎”一声，撒开三只小猪，从人缝里惶惶匆匆钻出去，引来一阵哄笑。

花芳嫂脸红红的，弯腰抓起一只银白色的牙猪秧子，递给老田叔：“给，抱回家吧。”

“这，这，这钱——能赊一半吗？我……”老田叔一边掏着腰包，一边很难为情的样子。

“东西庄上的邻居，抱着喂去吧。钱嘛，啥时候宽绰了，啥时候给。”

人群里爆发出一阵又一阵赞叹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