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继龄散文的诗性美

——读李继玲诗文集《玫瑰往事》

蒋九贞 

1

在无韵的文字里，散文无疑是最美的文体，所以，有些人干脆就叫它美文。然而，并不是所有散文都可以写成美文，也不是美丽的文字就是美的散文。

美的散文是有标准的。

于君在谈到什么是好的散文时指出：优秀散文“首先彰显出高贵的思想品质，它可以超越流行的社会见解和均码的道德思想。”“第二，优秀散文还往往拥有非凡的文化品位。”“第三，优秀散文通常散发着诗的气质，即优质的审美表达和具有推进文体艺术的审美独特性。”（《散文讲稿》）

美的散文应该比优秀散文更有韵味。

美的散文必须言之有物，必须真情满怀，必须有很高的精神境界，当然要有美的语言，而美的语言绝不是堆砌美丽词句，它只能是与美的文体、美的意境、美的情怀相统一。

美丽情怀的核心是美的心灵。李继龄的心灵是美的。一方面，体现在她的语言上，和她交往的人没有不感到她的心灵之美的，她嘴里说出来的话，几句每一句都能给人清澈、纯净和向上的感奋，好像她永远都是明镜一样，没有消极和颓废，没有阴暗和忧郁，没有隐晦和弯曲，没有灰尘，也没有云雾；另一方面，也体现在她的文字上，比如本书的“后记”，通篇闪烁的，是她纯净的心灵之光，她几次的谢忱之语，她对于生活以及写作的简短陈述，她对于“诗情灵感的纯真岁月”的感念和用文字“保留一些自己渴望的美好”的愿望，——这些不都是她美好心灵的表现吗？

美的情怀，必然要有美的行为作为诠注。人的心灵的主观是一定要反映在客观的行为上的。这是主观愿望与客观效果的统一论。李继龄是徐州文学界（现在扩大而为整个文化艺术界）的“大姐大”，不论年龄，大家都公认她，她对于徐州文艺界的奉献，有目共睹，众口称道。她在作协担任副秘书长职务，其分内之责无可挑剔，常常组织会员活动，热心为每一个会员和文学爱好者服务。她常说，能够给大家办事就是我的荣光，是大家给我创造了做事的机会，我就要利用好，生怕哪一点做的不满意。由于她热心为大家办事，徐州几十个民间团体在她的感召下，成立了“徐州市民间社团联谊会”，一致推举她为会长。她积极策划，精心组织，活跃群体，据说有一个月她竟然组织并参与主导了27次公益性活动！

如此纯美之人，当有纯美之文。文如其人，人如其文。我常常惊诧于她能在喧嚣的环境中写出清灵的文字，在纷纭的生活里提炼出纯美的精华。《春漾云湖水》《烟火故黄河》《回眸户部山》……一大串美的题目下，是美得像诗一样的文字。

夜色斑斓里，在昔日的西楚故宫，旧日的市级机关北大院，今日老瓶盛新酒的彭城壹号，我穿行于时尚的月光下，看白天并不惹眼的招牌，在霓虹的燃烧里活力而激情，现代而张扬。

——《彭城壹号读时尚》

        往事是什么呢？是手指间滑过的清风，是活着时不自禁的唠叨，是眼眸里回放的大片，这个岁末的腊月天，我在冬季的凛冽里，找到了过去，终是那朵热情的玫瑰，将往事点燃。

——《一朵玫瑰燃亮了往事》

连回忆都是这么美，她回忆中全是美的人和美的事。

回忆都是美的人，情怀一定也是美的。

2

李继龄女士的散文的确是美的。

李继龄的散文一般来都不长，一两千字，两三千字，四五千字的都不多。这并不纯粹因为她忙，没有时间经营大篇幅文章，而主要是，她意在精雕细刻。

我们常说，有话则长无话则短，对于论文而言，是有相当道理的。但是，对于文学，对于美文这样的文体，就不具有任何真理性。

文学的真本领，是用最简短的语言，承载最大量的信息，用最平常的事实，寓意最深刻的道理。比如小说，有时候并不是以长取胜，鲁迅的小说，博尔赫斯的小说，卡佛的小说，莫泊桑、契科夫的短篇小说，短则短矣，然却是传世精品，一小篇胜过许多长篇巨制。散文更是如此，真正好的散文，美的散文，绝不在其长，而在其是否有分量，能不能给人美的享受。

长与短，是相对的，也是有辩证法的。

文学作品讲究很多，其中很重要的一个范畴，就是“举重若轻”和“以小见大”。散文当甚。

记得以前读过的《白杨礼赞》《松树的风格》《从百草园到三味书屋》《海燕之歌》等等，都比较短，却能让人读而不忘，其奥秘何在？答曰：一是有东西，二是美。这是散文必须具备的品质。

言之无物肯定不是好散文，不美也算不得好散文。

品读李继龄女士的散文，每一篇都是有很重要的主题的，她的清灵的文字是为她的主题服务的。她每一篇散文里，都有足够量的东西作为支撑，血肉丰满，读来，美着，也充实着。

《一个女子，一份温暖》一千多字，写尽她与朋友们的友情；《感谢野菜》两千多字，写尽她与姐妹们挖野菜的快乐和惊险；《一城紫薇》两千字，写尽城市和人生之美……她的文字是淋漓尽致的，如瀑布清泉，明澈、大美而壮观。

美与诗意常常牵手。从美学的角度，诗意的事物是美的，而美的事物也是诗意的。

李继龄女士的生活每每充满诗意。她二姐照例端午节前送来一袋粽子，而此时大姐则会悄悄在继玲家门边插上艾草。这两份礼物给作者无穷的遐思，她想起小时候跟姐姐学包粽子，姐姐们心灵手巧，她们是“把自己的爱包缀五月的端阳里，带给家人节日里原汁原味的喜悦”。长大了，她才知道，吃粽子是为了纪念屈原，插艾草是为了利吉驱邪，避秽驱毒。

而每逢端午时节，艾蒿正旺，此物便成为节日象征和文化意象之一，长在《诗经》里，香在《离骚》中。《诗经·采葛》道，“彼采葛兮，一日不见，如三月兮！彼采萧兮，一日不见，如三秋兮！彼采艾兮，一日不见，如三岁兮！”那个多情的男子，见到心爱的姑娘在采艾蒿，怅叹说：“一日不见她，好像三年啊！”

……

当粽香和艾草相遇时，记忆的碎片被那青青的叶儿包裹着，在初夏扬花的空中蹁跹起舞，清香而绵长。

——《当粽香和艾草相遇》

在作家李继龄那里，痛苦也是诗，是诗意的回忆。

因为，她的诗意年华，她的诗意情怀，无不给她的文字涂上诗意的亮色。

3

徐州市作家协会主席王建先生在“序一”《妙手得佳句》里说，“对多种修辞手法的创造性使用，是李继龄散文作品的显著特色。”王建是散文高手，他的评价自然十分中肯。

并且，王建先生列举了许多例句。

是的，除了结构的精心安排，小巧玲珑，自成艺术外，语言的独到也是李继龄散文成功的重要因素。

以上所举例子，都足以说明她的语言的精到。

散文里好的语言应该是：准确、鲜明、生动、别致、诗意。

李继龄的散文语言就是这样的，同时，她的语言还有陌生化特点，她把一些名词当做动词或形容词用，增加了读者的阅读兴趣。如：“这是最刘邦的沛城——汉城、汉街、汉源宾馆、汉之源景区……”，“最刘邦的沛城”，似乎让人费解。其实，一点都不费解，谁看了都知道是什么意思。这就是李继龄女士的散文语言。

也许有人会疑问，“最刘邦的沛城”，是不是用词违背语言准确性的要求？

不，它不仅没有影响准确性，相反，更准确，也更鲜明、生动、别致和具有诗意性了。

准确性是文章语言的首要要求。语言不准确，逻辑混乱，语义含糊，无论怎样都不是好语言。但是，不同的文体对于语言准确性的要求是不一样的。散文语言准确性，其实是指表达感情和叙事状物的形似和神似程度，是以达到明确表现作者意图为标准。散文语言的诗性化、陌生化，以及种种合乎艺术要求的渲染和铺设，都不妨碍语言的准确表达。散文语言准确，绝不是说完全合乎语法了就是准确了。记得早些年，有些语言学家，专挑作家的语法错误，以此来说明作家的“去学者型”，或者贬低作家的语言水平。这其实是很可笑的。每个作家的语言特色不一样，如果都一样，都严格按照语法要求，准确到没有一个字是“闲置”，作家的语言特色和丰富性怎样体现？那样的话，文学语言还有色彩吗？文学语言最忌没有色彩，没有色彩的文学语言就不鲜明，不生动，不别致，更谈不上诗性了。

小巧玲珑的美文是这样，篇幅稍长一点的纪实散文也是这样，李继龄女士是“语不惊人死不休”的。在“高尚人品”一辑里，高洪啸、雅君、李传明、李欣蓉、孔令喜、王承志、陈萍、血液中心群体形象等等，因了李继龄的诗性语言，他们都诗意的站立在我们面前，使我们久久不能忘记，并被他们的高尚人品所感染，所振奋。

李继龄的散文里，没有惊天动地的事，没有顶天立地的人，可是，在她笔下一过，那些事，那些人，都成了不朽的烙印和形象。

德艺双馨老作家董尧先生在该书的“序”里，说李继龄的散文“衔华而佩实”，说“惊心动魄的事情，并非非惊天动地大事不可，只要情深意重了，些许小事也会令人涕泪横流！”

这个赞叹绝非虚夸之词。

4

李继龄女士的散文是属于诗性的。我们在她的诗性散文里，快乐着她的快乐，幸福着她的幸福，向往着她的向往，共鸣着她的共鸣。而在她的诗歌里，我们更是完全彻底的享受着她的享受。

诗歌，亦是创作的重要组成部分。

《玫瑰往事》里，有一辑是诗歌。

这组叫做“彭城诗赋”的专辑，咏人、咏物、咏景、咏事，凡所咏，皆用情。

本来，诗歌就是感情的喷发，所谓“诗言志”，其实诗歌言的是情志，不仅是理想抱负，更多的是这种情怀，无情无以成诗，无论是直抒胸臆，还是通过象征手法来表现自己的心曲，情都是其中的“热点”。

是拉雯尔的匠心构思

雍容，圣洁，安谧

似有似无的忧悒

被浅浅的笑遮掩着

多了几分神秘

洁白的工作服

云一样优雅

梦一般迷离

在需要抚慰的瞳孔里

你是感激和信赖的定格

在希望与幻灭的分界线上

你是思春的女神

伤员心灵的窗口

终于驱走阴霾

闪耀一片明丽

那阳台上

有一支白玉兰

轻轻、轻轻地摇曳

这是献给白衣天使的歌《轻轻的摇曳》的全文。

这首诗除了依然李继龄风格的清灵诗语外，应该说是比较直白的，属于“直接歌颂”的那类。但是，这里的情怀，确实如此之博大，如此之细腻和浓烈，使人不能不受其感染，随着诗人的旋律，将感情一步步升华，一点点凝聚，而瞩目那支轻轻摇曳的白玉兰。

其它各诗，所咏不同，如咏春夏秋冬，咏徐州古迹，咏游泳者，咏十里杏花村，但都那么炽烈，如痴如醉，情浓于血。

    高举刘邦的盾牌

    在汉风楚韵里

列队走了二千年

一露面  便成了焦点

——楚王陵兵马俑

你想到这是叹咏的徐州汉兵马俑吗？

    以中午12点的姿态

    敲击水面

          ——花样游泳者

你想到这是花样游泳者吗？

    上午九点

农贸市场

鸡鱼肉蛋此起彼伏

心满意足最具菜篮子工程

百货大楼亦开始汗流浃背

高跟鞋敲打着时尚和憧憬

      ——星期天

你能想到这是星期天的繁华吗？如此热闹非常，怎能不令人神往！

这里有情志的功劳，也有语言的功劳，还有形象（意象）的功劳。

“诗要形象思维”，应该遵循诗歌创作的基本规律，寓情志于形象之中。

李继龄的诗歌充满了形象，如《轻轻的摇曳》，白衣天使的形象跃然纸上。“白玉兰”是意象，也是形象的比喻，是诗人的神来之笔，也是此诗的“诗眼”，构思的落脚点，妙极。其它各首，无不如是。

李继龄的诗文我用心拜读之后，收获甚丰，故写了以上的文字，请作者，也请读者诸君给以指正。

李继龄女士永远是那样谦虚的为大家忙碌着。不过，我倒是希望她业余的业余，多写一些美文和诗歌，以满足喜欢她的诗文的读者。

（《玫瑰往事》，李继龄著，作家出版社，2012年3月第一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