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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九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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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1908/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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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日


蒋九贞    


微山湖的春天似乎是在恍惚间倏忽而至的。

记得那天芳姐气色很好,兴致颇高,她的对襟褂儿洗得脆生生的;扎着两只羊角辫儿,越发显出她的纯真、率直和活泼;她的圆圆的脸庞儿笑得像门前的石榴花,一路唱着那首“流行”的歌:一呀么一更里,月儿出东山,跨过淮河赶江南,实现在今年……真的,她银铃般的乐音至今还时不时地在我耳边回响。芳姐挎着一只柳条篮儿,我也挎着一只柳条篮儿。她拉着我,我们像比翼双飞的燕子在湖滩上忽隐忽现。除了远处的天光水色,就是这脚下绿菌菌的一片了。暖融融的太阳底下,浮云化作了乳白色的气体,在空旷无垠的天地间悄悄的流动。天的那边好像有一条飘动着的白绸带,虽然漂渺,却依稀可见。几只野鸟在其间翻飞。一只百灵鸟从草丛里一跃而起,欢唱着停在半空。还有两三只黄色的小鸟儿一窜一跃地游戏啁啾。春天的彩色凝成鲜明的亮光,与这一切和谐地融为一体。我把一朵小红花插在芳姐头上。

芳姐的脸红红的,一只手就轻轻的抚摸着那花。这是一个风和日丽的日子,我们很快挖了满满一篮子野菜。我想象着这野菜已经变成了热腾腾的菜团子,热腾腾的莱团子直往我肚里钻。她的歌声又响了:一呀么一更里……

    空然,一股旋风骤起。霎时,我眼前竟是天昏地暗,连鸟儿们都惊叫着四散而逃。我的柳条篮子被旋上了天,一篮子野菜在风中散落。我哭了,心疼地哭了,这是我多半天的劳动成果哇!

    芳姐先是怔住了,而后猛追那旋风,一蹦一跳地去捉在旋风中飞走的柳条篮子。几株野菜挂在了她的头上、身上。一丛杂草缠住了她的腿,她一下子跌倒了。她的脆生生的对襟褂儿跌得满是泥土、她的头发也蓬乱了,两只羊角辫儿甩开着。她爬起来,又扑上去……

    我的野菜不见了,我家一天的饭食不见了。我们擦干眼泪,相约明天再来。

    但是,我们“明天”没有再来。以后的世事沧桑,还有那一场场的风风雨雨,使我们没有再来。

    有一年的春日,我约了几个朋友来微山湖春游。也是一样的风和日丽,偌大的微山湖洋溢着无可比拟的自然之气,油画般的景色以及清新的气息令人心旷神怡,兴奋不已。我们正热烈地赞美着全能的上帝,赞美着这天地造化,吟着“胜日寻芳泗水滨,无边光景一时新”的诗句。我分明看见芳姐孑然一人在那空灵若雾的湖野徘徊,像在寻找什么。待她的一只手轻轻抚摸她的黑发时,我还仿佛看见一朵小红花。啊,那一朵小小的红花,小小的红花啊!

    我赶紧跑过去。

    今年的春日,我又去旧地。然而索索的风中只有我自己。我知道她已去了南方,和她的丈夫,去了南方的一个城市。你在那里过得好吗?

    我只有遥对南天,深深地祝福。

    一只百灵又唱了。

        ……你像天空的一颗星辰,

        在明亮的白昼之中,

虽然隐形,我却听到你强烈的欢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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