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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建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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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305/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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丫鬟岩石窟

打开一幅画卷很容易,只需一江春水,或几丛杨柳,几只蝴蝶就足够,接下来便是徜徉其中,尽情欣赏。

我是踏着商於古道前往的。耳机中英国女歌手莎拉布莱蔓的《斯卡布罗集市》“我在春天许了个愿……”婉转、迂回,把小伙对家乡恋人的思念,表达得深沉而忧伤。

激起我一腔兴奋的是:沿途村镇移民小区的歌舞与开遍秦岭山坳那些楼群和桃花。望着山峦春晖,听着喜庆鸟鸣,我相信,在我之前这幅画卷,已被春风打开。

托起这幅画卷的是:秦岭怀抱移民小区那些旗帜和红灯笼,以及阳坡盛开的桃花,梨花;重点是草色烂漫的丫鬟岩峰峦,主题是丫鬟岩峭壁上那一排排石窟;此时,它们正在画卷中诗意蠕动,并与我的敬畏渐渐重合。

风吹草浪,江水如绸,商於古道拽着我继续前往,依山傍水的丫鬟岩石窟紧贴在一百多米高的悬崖峭壁上,寂静冷峻,无言而高古,从容而坚挺。从其两百多年前的錾凿铿锵,到如今这盈盈春光,每一座石窟的昨日影像,都值得我们追忆和仰望。它们就像一块块花岗岩石碑,记载和呈现的岁月场景弥久而珍贵。

历经时光荏苒的丫鬟岩石窟,据传由当地富户或“巴人”为了安葬家人雇请錾凿工匠所凿。一些是靠近陕西的蜀汉商贾为了躲避“头匪”抢掠,花费数月或数年时间錾凿而成。岁月苍茫,它们冷静面对,时光漫漫,它们依然寂静。走在每一座石窟当中,你仿佛看见:当年那些躲“匪患”的丫鬟岩村人,正在族长指引下,携老带幼从洞窟走出,又惊慌着返回……

在一家洞窟石凳旁,我看着錾凿出的锅灶,神龛,石案以及被灶烟熏黑的窟顶和被杂树遮掩的天窗。遥想当年丫鬟岩村人,一边将红军伤病员接力赛一般抬进石窟暗藏。一边督促族人尽快攀登入洞,那拥挤,惊慌,又带有神圣镇定感的场景,让我的敬畏一步三回头。

在一处石案边的一汪泉边,我看着一株裂壁而出的棠棣以及它的水面倒影。我期望在它身旁出现一张或几张红军战士或平民、丫鬟、长工,管家的脸……我似乎看见一锅冒热气的葱姜热汤,正被红军卫生员舀在碗中,分别递在老人和小孩手里,为逐渐安静下来的族人驱驱寒,压压惊。

我拨开石龛上的草屑和灰尘,让手指尽量靠近当年那缕缕艾香和艰难岁月……我看见,族长望一眼石炕上的红军伤病员,又望一眼先祖牌位便跪下双膝,他身后的族人跟着跪拜,起誓……随后,以红军伤病员和青年组成的敢死队举手宣誓,决不妥协投降。

风从秦岭吹来,林涛和猿鸣由远及近。晨曦把大小石窟旮旯照亮。栈道连接处,我仿佛看见,几名红军战士和一姓族长接过另一姓族长手中的铺板,搭在通往各家洞窟栈道桩上。再引导每家石窟的人沿着洞口栈道,抓住索链,沿着石道有序下山……

一个暖阳天,丫鬟岩前的丹江波浪潋滟,野凫戏水。“匪患”消除的丫鬟岩山村人,在山下古道上由村长和族长领着,将在丫鬟岩石窟养好伤的红军战士,一个不少地带到首长面前,然后依依送别……

时光荏苒,丫鬟岩石窟背靠日月,牵挂依然。靠近或抚摸那些被艰辛和血性磨擦得安静、深沉的每一条錾痕、每一段栈道,每一绺涧水,每一张石床……都会让人肃然起敬。

其实,这些石窟就是悬崖峭壁的心之窗,将丫鬟岩数百年的孤独,高古和镇定朝向岁月悄然打开。一张张坚守有序的寂静石窟,就像一篇篇被时光陶冶的精致文本,被众多攀登者在时光上游恭敬拾起,并重新读出“躲匪洞”和“红军洞”的往日经历。

郊游的人,沿着国道三三两两边向丫鬟岩石窟边望边走动。我猜想,那几个捏须凝望的老者是否就是当年錾凿丫鬟岩石窟的赵家、唐家、或李家族长?那些年龄小一些的是否就是族长们的后辈子孙?时间没有忘记,是他们以石窟为掩护,以自己的胸膛为温床,将一批批红军伤病员的身体养好,又秘密送回到部队……

游人在古道上依然仰望,继而奋力攀登。有的姑娘采来桃花和柳枝插在鬓角。攀登中的歌声让石蹬路一下子顺畅起来。谈笑间,有人在洞口呼喊,有人在瞭望台前拍照,让每一处石窟的隐身传说,让每一处石窟护佑红军伤病员的故事,成为抖音点赞和收藏。

永续站在丫鬟岩峭壁上的百多年石窟,以它那清冷镇定之眼凝视着秦岭峰峦与丹江两岸的日出月落。随着丫鬟岩山脉百花绽放,随着绿绒一般的灌木向天际延宕铺展,随着凌空而下的瀑流在岩壁上激溅飞扬……丫鬟岩峰峦这幅山水画卷,辽阔而灵动,妩媚而芬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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