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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东懦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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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309/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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辣娟子

 辣 娟 子

   一

 她本名叫孟丽娟,因性格泼辣,人们都管她叫辣娟子。辣娟子家住和敬县城关村六组,是一个以种菜为业的菜农,人长得强壮、俊秀,干净、利索,没一点儿娇气,是过日子的一把好手。两年前,辣娟子家的住房被开发商征地拆迁,她得了一套楼。楼也装完了,她却不愿呆在楼里。她感觉在楼里呆着,人和人之间形同陌路,上下楼住着,也没个来往,就是门儿对门儿,见面儿也不搭话,死气沉沉的,能把人憋闷死。住房被拆了,承包地还没被占,她就在自家的承包地里盖起了房子。一是她住惯了地房,不愿在楼里蹲着,盖个地房,也算给自己置办个安乐窝;二是她家的承包地也在街(gai)边子,再有开发商征地,她还能多得些补偿款。她家的承包地不多,有三亩多,她就把这些地都盖了房子。土地看上去不多,盖成房子面积可就大了。事也该着,房子的位置好,交通便利,工程刚收尾,就有商人以一年十万租金,租了她家的房子做仓库,让她一下子就有了比土地更多的收益。可好景不长,整个世界出现了新冠病毒疫情,各行各业都不景气,那个商人也放弃了自己的买卖,不再租她的房子了。辣娟子琢磨,这房子空着可不行,怎么也得派上用场。再说自己也不能干呆着啊!整天呆得牙干口臭的,那是过日子吗?

 村子里还真有这样的人,房屋拆迁,土地征用,开发商给点儿钱,就不知天高地厚了,以为这钱够花一辈子,一个个牛B哄哄的,又是买车,又是买楼的,再也不寻思挣钱了,整天啥活都不干,一天到晚夹个小包,开着车,东一趟,西一趟,南一趟北一趟的闲逛,动不动就逛逛街,旅旅游,打打麻将喝喝酒。那些女人,也不学好,男人咋的她们咋的,也跟着男人们大手大脚地花钱。其不知,这钱是给不少,可那都是死钱啊,花一个少一个,花没了还咋过日子?辣娟子可不能那样,她是正经过日子的人,凡事都考虑长远,她闲不住,还要继续挣钱。

此时,非洲猪瘟疫情刚过,猪肉市场还没恢复原气,猪肉价格还在高位运行。人们一是不敢吃猪肉,怕吃着了病死猪肉,二是猪肉价格太贵,有一点儿舍不得花高价买猪肉,这就使其他肉类有了市场。辣娟子看准了这个空档,就把房子改成养鸡场,除了留出人住的地方外,全都养鸡。她也不回楼里住了,整天吃住在地房。这样一来,她的男人受不了了,无奈地跟着她到地房来住。

 辣娟子的男人叫吴大军,外号称吴大懒。种菜时,辣娟子像个生产队打头的,啥事都是她张弄,吴大军像个磨道驴,只听辣娟子呵。自从自家的承包地盖了房子,吴大军就以为一劳永逸了,房子出了租,就想仰着脸儿看房薄,擎等着天上掉馅饼,整天吃香喝辣了。没想到,房子出租一阵子,就没人租了。对此,吴大军只是泄气,也不想办法。辣娟子往家抓鸡,开始他是挺高兴,可见辣娟子抓起没完,他就不高兴了:“你怎么还抓起没完了呢?这么多鸡,你能侍弄过来吗?”

 “我侍弄不过来不还有你吗?”辣娟子笑着说。

 “我可不跟你遭这份儿罪,又脏又累的,别指望我。”大军郑重地说。

 “指望你咋的,你不是这家人啊?”辣娟子边干活边反问大军。

 “那也不应该抓这么多呀!这么大个房子,除了人住这屋里没鸡,哪个屋子没有鸡?”吴大军气愤地责怪辣娟子。

 辣娟子看着大军生气的样子也不在乎,悄没声地走到大军的跟前,突然将手伸向大军的裤裆,一脸的浪笑,咬牙切齿地说:”人住这屋也有鸡,这屋的鸡在你卡巴裆藏着呢。你看,这不是鸡?”

 一句话,说得男人哭笑不得,两手护着裤裆,泄气地没磕摸了。

辣娟子的这种性格,是继承了她母亲的基因。听老辈人说,辣娟子她妈的性格,就非常开朗、泼辣。当年,辣娟子她妈在大队当妇女主任。一次,和两个大队干部下乡到第一生产队,中午,在队长家吃完午饭,来到了生产队的队部。那时的队部,全是大坯篓子土平房,除了有几间马棚和仓库,就是生产队的会议室。这里不仅仅是社员上工落脚的地方,更主要的是一块政治阵地,社员们学习、开会,都要集中到这里。

 辣娟子她妈和那两个干部进到会议室,正见社员李刿躺在炕上睡觉。看样子他睡得很死,进屋人他都不知道。他们走到李刿跟前,见他仰面颏躺着,张着嘴巴,鼾声如雷。他的下体,把裤子支得老高。另外两个干部都是男的,见到李刿这种丑态,都不好意思的转身走开了。辣娟子她妈见到了,忍不住笑了。就在她也转身要走的时候,她又转回身,用手将李刿裤子的前开门儿打开,让他的下体露在裤子的外面。弄完之后,哈哈大笑着离开了。

 辣娟子她妈的这一举动,至今还让人当故事讲。不少人提起辣娟子,都说她不仅长得像他妈,就是她那开朗、泼辣的性格也像她妈。

 辣娟子家的承包地,和张梦家的承包地紧挨着。张梦长一身家雀儿骨头,穿着打扮妖里妖气的。村里人没人叫她张梦,都叫她小白鞋。小白鞋家的房子不少,都被拆迁了。她家除了要一套楼房,还得到一笔拆迁款。这下,小白鞋可就抖起来了,开始打扮得花枝招展,走南闯北,到处旅游。走够了,就头不梳脸不洗,整天泡在麻将馆儿里搓麻将。

 房屋没拆迁的时候,辣娟子和小白鞋两家的承包地都扣上了蔬菜大棚,房屋拆迁之后,辣娟子把大棚拆了,盖上了房子。那么大的房子都出租给了一个大款商人做仓库,一年能得十万元房租,小白鞋看着眼馋,也想把大棚都拆了,盖上房子出租。无奈她没那么多资金,盖不起,就在路边盖了几间瓦房做门市出租。不料,房子盖好了,却没人租用,做仓库人家嫌面积小,做商业门面,人家又嫌太偏僻。特别是门前那条土路,又脏又窄,在这地方开买卖,傻子都不会干。再说,新冠肺炎疫情蔓延,防控形势严峻,措施严格,做买卖的都十分谨慎,哪有租房子的啊!闲了一段时间,小白鞋就有些上火。自己利用,自己又不会干啥,雇人干,那不都给人家赶网了吗?琢磨来琢磨去,她就出门走了几天,回来后,就向外散布,自己得仙儿了,能给人看病了。

 小白鞋的一举一动,辣娟子看得清楚,什么能看病,纯属骗人。

 辣娟子和小白鞋两家相处得不友好,辣娟子早就看不惯不劳而获的这个邻居,见到小白鞋都不愿打招呼。她知道,小白鞋出去那几天是干啥去了。她是找跳大神的看病去了。说是看病,其实是偷艺,去学怎么跳大神。辣娟子想,等小白鞋消停那天,她的生意就该开张了。果然不出所料,没多长时间,小白鞋就在家里设了堂子,木鱼声传得老远,香的味道,弥散在左邻右舍。辣娟子对此嗤之以鼻,她认为,小白鞋搞迷信,目的就是骗钱。

 辣娟子不信,可有人信,那些农村人就信这一套,一个传俩俩传仨,摇车大辆的从大老远的地方赶来了,然后男男女女下车,进了小白鞋的家里。小白鞋的生意逐渐火了起来。

 小白鞋家的房门和辣娟子家的房门挨着,停在小白鞋家门前的汽车,一长溜儿,把左邻右舍的大门都堵得溜溜严。辣娟子是个闲不住的人,家里家外这事那事,总得她往外跑。停在路边儿的汽车,也不管她的感受,总是堵着她家的大门,她开车出出进进,没有顺溜的时候。她撵走了一辆,脚儿跟脚儿就又有新来的车补充上来,前赴后继,把她气得不知咋的是好了。辣娟子是村里出名的小辣椒,多咱受过这种窝囊气?她想,这帮愚人,还让这个斗大字不识几个的丑女人给愚弄了。她这样搞,是宣传迷信,不仅败坏社会风气,还坑人害人。那些得了病的人,明明该去医院治病,却到她这里听她白话。花了钱是小事,关键是耽误治疗,严重的还会危及生命。辣娟子决定找小白鞋谈,让她别做这种坑人害命的生意。

辣娟子的男人是个和事佬,一听辣娟子要找小白鞋说这事,就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地阻拦,“你是吃饱撑的,怎么啥事都管呢?”辣娟子反驳说,“你是眼睛瞎了,还是耳朵聋了?她搞的那一套,都影响到咱家的正常生活了。咱家的这种情况,你不闻不问,还不让我管。你要是能说服她,不让来她家的车堵咱家的门,我就不管,要是解决不了这事,我就管定了。”说完,出门直奔小白鞋家去了。

小白鞋家门面不大,开门进屋,是一个堂屋,两侧各有一门。 西屋的房门开着,屋子里挤满了人,浓浓的蛤蟆头烟从房门涌出,呛得人透不过气来。辣娟子站在门口向屋里望去,并没见到小白鞋。她转回身,顺着木鱼声,走向东屋。她推开东屋的房门,向屋里环视一下,见靠北墙的一面,放着一张大大的八仙桌,桌上铺着一块红色灯芯绒布,上面摆放着无数尊各式各样,各种姿态的神像。在神像的前面,八仙桌正中的地方,放着一只镀金的香炉碗,其中插着几柱还在燃烧着的香,香味在屋里弥散。在香炉碗的两侧,还各放一个蜡台,蜡台上插着未点燃的粗大的带金字的红蜡烛。小白鞋坐在八仙桌前的一把椅子上,双手合十,口念咒语,正在给坐在一旁的人算卦。听到开门声,她睁开眼向房门望去,见是辣娟子来了,就从椅子上站起身。她走到辣娟子跟前,两只手在前面叠在一起,表情轻蔑,那样子好像辣娟子欠她八万丈似的。也许她这个屋子不欢迎外人到来,或者外人不是随便进的?辣娟子想,哼!我是有事来找你,没事儿你以为我愿意来呀!你就是搁八抬大轿请我,我也不会来你家。

 “吆!走错门儿了吧?今儿个怎么想起到我家串门儿,是有事吗?”小白鞋阴阳怪气地说。

“你看看我家门前的车,那不是把我家大门都堵上了吗,我想开个车出门都难,你还让不让我出门了,还让不让我进鸡料,往出拉鸡粪了?”

 “是谁的车堵你家大门了?谁的车堵你家大门你找谁去,你到我这儿来和我说,这事与我有关吗?我可没有义务管你这事。”小白鞋显出不满的样子说。

 她这是说的什么话?这不是不讲理吗。辣娟子的脸顿时拉了下来,“车当然不是你的,可是因为你引起的。你要是不搞装神弄鬼这一套,能招来这些人马车辆吗?”

 “谁装神弄鬼了?你看见谁装神弄鬼了?”小白鞋顿时炸了。她愤怒的向辣娟子跟前凑了凑,说话喷出的唾沫星子都飞到辣娟子的脸上了。“辣娟子,你不是说我装神弄鬼吗?今天你就给我拿出证据来,你要是不给我拿出证据,我就跟你没完!”

“我是想和你好说好商量解决问题,你这还玩儿邪的了。怎么,想把事情闹僵吗?告诉你,你要是能把车的问题解决了,不再堵我家门口,那我就啥也不说了,不然,我就得说道说道。”

 “说道说道咋的?”小白鞋抬起右手,指着辣娟子说,“我还没说你呢。你在居民区大量养鸡,那些公鸡半夜打鸣,影响别人休息,扰民吧?你养鸡,鸡粪味儿臭气熏天,造成环境污染,谁说你了?”

“那好,那咱们就好说好商量,也定个君子协定。从今天起,我把我家的鸡都处理了,你也把你的那一套收起来,往后就各过各的日子,谁也别影响谁。”

 小白鞋一听,感觉不对劲儿,你辣娟子不养鸡了,还能干别的,可我却什么也干不了啊!她想了想就狡辩说,“你想咋的?想当国际警察呀?你家的鸡,那是你家的,我管你处理不处理,我过我的日子,操你的心干啥。我的事也用不着你管,谁把车停你家门口,你就找谁去,有能耐你把那车砸了!”

 “那好,你不是不想好好解决问题吗?我这就上派出所,我就告你搞迷信,装神弄鬼骗钱,我看派出所管不管你。”说完,转身就往外走。

小白鞋一见,赶忙上前拦住了辣娟子,站在辣娟子面前,两眼含着泪,横眉冷对地说,“辣娟子,你想咋的?你想坑谁害谁吗?我违不违法,也用不着你管,你不要欺人太甚。你要知道,我家房屋拆迁,给俩钱都让我们败豁了,我家还有个孩子在外地念书,你说往后没钱,我们可怎么过日子?孩子念书搁啥供?算卦挣钱的人多的是,怎么就你非管我?你算干啥吃的?我可告诉你,你要是把我的来钱道给堵死,我就上你家作起没完,你还得供我孩子念书。”

 小白鞋说话那硬气劲儿,就好像她多么有理似的。可她那鼻涕一把泪一把的样子,又让人感觉她有好大的委屈。辣娟子意识到,小白鞋是在用眼泪和胡搅蛮缠威胁自己,同时,她也感到小白鞋的软弱和可怜,鼻子一酸,眼泪也落了下来。她不再说啥,用手背抹了一把眼泪,转身走了。

 回到家里,辣娟子坐到炕边儿,大军和她说话,她也不吱声。她在想,虽然小白鞋的行为可恨,可她也有值得同情的地方。他们两口子拆迁得点儿补偿,就不知天高地厚了,大手大脚,挥霍浪费,把那点儿拆迁补偿资金一顿把败祸光了。眼下,家里的地也没了,家里的生活费用都没有来源,孩子念书的这笔支出更是没有着落。特别是小白鞋,干啥啥不中,真是实逼无奈,才走上这条路。对于她的做法,自己就不要管了。自己在这住着,说不好哪时又会被拆迁。包括小白鞋在内,都不能住得长久,将就几年,说不好就不再是邻居了。因为这点儿事就打仗升天,闹得沸沸扬扬,让外人看了,也不光彩。

 几天后,也不知道辣娟子从哪儿弄来两个大木头墩子。木头墩子有半米多高,上面各放一个花盆,盆里插上了鲜艳的塑料花,很显眼地立在大门两侧。从此,就再没有车停在她家的门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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