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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丽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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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403/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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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剪影

谈起我的父亲,他永远是一副笑嘻嘻的模样。在我心中他宽容慈祥,无所不能。

                  (1)豪华茅厕

童年时家里的第一个私人厕所,是父亲亲手盖的,那儿原先是猪圈门前的楼梯。那时村子里都是公共简便式茅厕,仅由一个深池和几块木板搭建而成,中间留着一条偌大的缝隙。一回我去茅厕,呼的刮起了一阵风,吹倒了茅厕的门,重量级的木门把我步步逼退,“咚”的一声,我和粪池里的不明物体有了亲密接触。于是,为了避免再次发生,父亲决定自己搭建一个私人茅厕,一个不会掉下去的茅厕。

父亲和母亲搬来了许多块砖,一块一块的把楼梯铺成平地,许是地势原因,又许是父亲第一次当建筑师傅,不知怎的,铺完之后的地面有些微微倾斜,同村的哥嫂过来闲谈,逗趣儿说父亲是个“泥土师傅”(指功夫不到家的建筑师)。父亲没有停下手里的活,只是浅浅一笑作为回应。可在一旁的我可就不依了,怒冲冲应道:“你才是泥土师傅呢!”嫂子嗒吧着嘴:“哎呦呦,你女儿可真稀罕你嘞!”我隐约感受到,父亲的笑容更灿烂了。

后来,在父亲和母亲的同心协力下,私人茅厕终于盖成了。深灰色的地面平整光滑,墙高两米,宽约一米五,一半是灰色一半是白色;顶部左右两边砌了个十二三厘米的口子——窗户。这样的茅厕,当时在村里来说,算是相对豪华的了,母亲还特意给它安上了一把锁。

                   (2)门牙惊险记

儿时家里虽贫苦,但也算是应有尽有了。许多人家没有的七菱摩托家里也有了,这不得不说要感谢我的娘舅,千里迢迢从福建骑过来送给父亲。当时,七菱摩托在时尚界独占鳌头,为了显示高端,车头必定安装个密码锁,滚动式的金色密码锁,转对了数字便可自动打开。

在没上学之前,每每出门“头等舱”非我莫属。父亲在我身后任我依靠,我总是可以肆无忌惮地玩弄密码锁。村里的年轻小哥同样对七菱摩托情有独钟,开着飞驰在刚铺好的水泥路上,我就是全村最靓的崽,很是拉风。

一回我和父亲正在回家路上,到了村口迎面开来的是邻家小哥,平日里并没有过多接触的两位灵魂车手顿时默契十足,父亲往左他也往左,父亲往右我也往右。毫无疑问,两辆七菱火花四起,触不及防的我整口大门牙和密码锁相互磕碰;车终是可以停下了,我蹲在路旁,一口一口吐着红血丝,小哥的七菱轮胎也成了扭丝糖(一种呈8字型的酥糖)。

到家后,母亲看着我肿胀的上唇、松动的牙齿,气不打一处来,对着父亲一顿口水战,父亲笑道:“对方的前轮都成扭丝糖了。”果然,母亲安静了下来。从那天起好长一段时间我都无法咀嚼米饭,一日三餐皆是浑浊的米汤,即便是加了肉,也是囫囵吞枣,尝不出任何味儿。

那段时光虽然有些难捱,不过总算是有所期待的。到了傍晚时分,父亲劳作回来,冲洗完后总会抱着我,他一忽儿站立,一忽儿溜达,一忽儿摇晃,一忽儿串门儿;在父亲的怀抱了,我感觉到那光线漫长而急遽的变化,也感受到了父亲嘴角充满慈爱的笑容。

                                           (3)菜园子

    印象中,较年轻时的父亲是不太擅长种菜的,后来母亲要到镇上帮哥嫂忙,家中的大小事宜,菜园鸡舍自然落到了父亲肩上。

      又是盛夏,趁着短暂的闲散时光,我回了家乡。门前抢眼的两大盆蔬菜苍翠欲滴,叶子上还残留着几颗玲珑露珠。我既诧异又惊喜,在这流逝的岁月里,不知不觉中,侍弄园子这件事对父亲来说已是驾轻就熟,我按耐不住即刻就要出发。这,还是我记忆里的菜园子吗?在我离开故乡的日子里,它早已焕然一新。

家里的菜园子并不大,左右不过二十来方,分为前后两小片。靠近田间小道的一片规划为三小截,前一截属于小葱儿,这是母亲多年来的习惯,父亲依旧遵循着。在金辉的阳光下,小葱儿身子舒展,茎秆挺拔,尖上的黄似戴着顶小帽;中截归绿茄子,形状弯曲有致,如同瘦头肥尾悬挂着的吊床;后截一瓣瓣如玉般翡翠的生菜郁郁葱葱,泥土上还遗留着几片枯黄的叶子,定是长得太旺盛了,来不及吃呢。转向内侧是另一片菜园,正插着三排竹架,像是编织好的栅栏,精致整齐。支架上的荷兰豆,长豆,蒲瓜三种藤蔓枝叶相接,耳鬓厮磨。它们是快乐的,是自由的’想怎么长就怎么长,想怎么交错就怎么交错;想结瓜就结瓜,想长豆就长豆,想跳到泥土里戏耍就跳到泥土里戏耍。

        脑海中又回想起父亲锄地的画面:他刨土前总会先往手里吐两口唾沫,两只大手掌来回搓几下,将锄柄高高举起,像是挥舞着一支灵动的画笔,在空中勾勒出一道美丽的彩虹,锄头深深地锲入,一时间,空气中散发着泥土的清香;一滴滴汗水从父亲的两鬓间流下来,滑落沟壑纵横的脸庞,砸进了他脚下新刨好的土地。我在一旁时而看看他,时而采采小野花儿,时而追追蝴蝶;刨完一片土地,他便坐在田埂间,拍拍手上的你泥巴,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烟,一边吸一边笑呵呵的看着我。待吸完一根烟,又拾起锄头,直到日落西沉,暮色低垂,便开始领我回家;父亲走起路来很快,三步并作两步,我紧紧跟在他的身后,他又大又深的脚印印在小径的泥土上,而今也清晰地印在我的心田。

       时至今日,菜园里的一蔬一菜,都蕴藏着父亲劳作的身影,那温暖如阳光般的笑容,依然在我的脑海中循坏上映。父亲的菜园,像童话里的摇篮,盛放着我无忧无虑的童年,盛放着我对田园生活的热爱,更盛放着我离开家乡后对父亲的思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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