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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孙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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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005/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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偌大而又冷清的房间里,富丽堂皇的装饰衬托出那一角的寒酸。定睛一看,那个角落静静的躺着一副满是灰尘的旧相片,掸一掸灰尘,不难看出,照片的正中心是一位非常高大,阳光,略微有些稚嫩的男子,在榕树下咧开嘴傻笑。

那便是他,他叫贾白,因为皮肤很黑,便有了黑子的外号,所以我们权且叫他黑子。黑子和爷爷奶奶在一个偏僻的小村居住,为了生计,父母留下了黑子和父母在村子里,两人在外打工,为的是养活一家子。黑子在爷爷奶奶身边度过了十二年的光阴。

大年初一的夜晚,火车在终点站停下,轻轻的放下了他身上的旅客,如释重负的发出了一声叹息,便沉沉的睡去了。天空渐渐的斑白,随着时光落下了一朵朵雪花,安谧和谐的村庄,被不寻常的声音给打破了,一堆夫妇在上山的路上匆忙行走,发出有规律的咯吱咯吱声,厚重的行囊压垮了两人的脊背,但外力的压迫并没有让他们放松脚步,山上有一家人灯火未熄,在静静等等待他们的归来,女子性情仿佛很狂躁,疑神疑鬼的看着男子,咕哝的小声叫骂着,男子深邃的眼睛里仿佛看出了无尽的悔恨,无奈的一声叹息,没有理睬她,仍是马不停蹄的赶路,山上的灯火照亮着眼前的路,女子看了一眼那所灯火通明的房子,眼睛好像泛出光来,一改常态,专心的赶起路来,那疲惫的喘息声中竟然隐隐约约的听出一丝欢快之感。

黑子在客厅房间里坐立不安,好几次幻听到父母的声音,出门查看,但并无一人,只能悻悻回房。而此时黑子耳边又一次传来熟悉的脚步声,而且脚步声越来越重,越来越近,窗户上可以看到斑驳的人影。他想这次一定是父母回来了,悬起来的心终于落地,向门口跑去,疲惫的夫妻刚推开门,黑子便立马扑了上去,紧紧的拥抱着他们,而被汗水浸湿的衣服上面又沾上了点点星辉。

时隔三年,父母终于回来了。谁能想到可怜的黑子每年都是如此的等待父母,渴望他们的归来,而今天,愿望终于成真。父母此次回来:一是想念家人,想回来看看黑子,看看父母,看看这美丽的村庄;二是黑子今年夏天小学毕业了,要带他去城里的初中上学,到外面看一看美丽的世界,不能一辈子守在村子里,那样一辈子也不会有出息的,最好能在外面挣大钱,然后光宗耀祖。父母刚说完,黑子的心就静不下来了,他也开始憧憬着城市里的生活,想象着未来的日子。穷人乞求身体的虚荣,富人祈求内心的宁静,这大抵是不同阶层的差距吧。

时间过得很快,皑皑的白雪没有一丝融化的迹象,父母便匆匆的踏上了归途。新的生活很快又要开始了,黑子的期盼中又略带着一丝的不安。七月流火,热意在聒噪的蝉鸣中渐渐的消退,可心情越发的揣揣不安。在临行前,他去村子里剪头匠那里最后剪了一次头,还是以往的寸头,修了修那些杂乱不堪的头发,付了两元钱,郑重的换了身新衣服,背上了自己的生活用品,只身前往父母所在的城市。

火车上热闹非凡的场面渐渐的抵消了心中的不安,不安被车轮碾碎变成了困意,困意变成了美梦,梦在心中升华。火车就要到站,他的心中出现了复杂的矛盾情绪,他渴望着火车停下,但是又害怕火车停下。这种矛盾的情绪在心中徘徊不定,他害怕外面世界的生活,又憧憬着外面的生活。在他思绪不定的时候,火车气喘吁吁的渐渐停下了脚步,车厢里燥热的气氛一扫而过,大家在着急的往车门走去,他不知如何是好,坐在车上望向外面,在玻璃上望着他生活了一辈子的村庄,几滴热泪融进了胸口,化成了他未来生活的动力,随即起身,大步向前走去。

他双手紧紧保住自己的行李,沿着母亲信封上的地址,看着火车站里的安全标识,一步一步艰难的在人海中寻找到了母亲所在等待的广场。他艰难的寻找着母亲的踪影,在一个角落看到了一个面色憔悴苍白,身材矮小,满脸皱纹的女人,脸部还有一丝浮肿,与昏暗的灯光,脏乱的大厅巧妙的融为了一体,他大为惊讶,他甚至不想相信那是他的母亲,他希望他看错了人,但事实就是如此。他的目光与女子连成一线,女子欣喜的笑了,眼睛冒出了光,飞快的托起她佝偻的身子向男孩奔去。她扑向了他,他在心里叫喊着不要,不要扑向他,他讨厌她,但胸膛被母亲的泪水润湿了,他突然身体一软,泪水情不自禁的从眼眶脱落,那种厌恶依然存在,但更多的是一种温暖,一种感动。他不自觉的把手放到了母亲的背上,并且轻轻拍着。他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对母亲感觉到了厌恶,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是更多温暖的感动,可能这就是有关于人类亲情本身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出了火车站,又是一番别样的景象,人来人往,车水马龙,高耸入云的建筑,抬头一下子都望不到顶,一声哀嚎在黑子耳边响起,一条小狗倒在了车流中,车主骂骂咧咧的从小狗身体上毫不留情的碾过,鲜血留在了城市的路上,哀嚎留在了黑子的心中。眼泪不自觉的流淌下来,这就是他日日夜夜幻想的城市,是那么的美丽,那么的繁华,同时也是那么的无情。他大口大口的呼吸着繁华城市中透明清澈的黑烟,在这个地方,一切都是隐藏的这么完美,人心,肮脏,以及浑浊的空气。

一辆公交车在他们面前缓缓的停下,母子带着大包小包的东西上了车,黑子拿着东西坐了下来,友好的向旁边的人打了个招呼,她用捂着鼻子逃跑给黑子最好的回应,黑子以为她在给站着的母亲让座,紧接着又道了句谢,他似乎对这个城市越来越满意了。他渐渐的在公交车颠簸嘈杂的摇篮曲中睡着了,他做了一个常常的梦,他梦到自己和很多人成了好朋友,自己开了个公司,和一个漂亮淳朴的女孩结婚生子,和爷爷奶奶爸爸妈妈一起生活在一起,他笑得很开心,很大声,但是伴随着笑声响度的增加鄙夷的目光也越来越多的向这里投来。

汽车缓缓的到站了,两人拖着行李往家的方向赶着。走了一会,一阵恶臭向黑子袭来,他的胃里在翻江倒海,他强行抑制着这种感觉,又往前走了一段,拐进了一个小巷,景色又是别有一番风味。破烂的楼房,带着裂缝的墙壁,残破的门板,喧闹的嘈杂声,各式各样的东西混合的怪异味道。野狗野猫聚在一起争抢舔食着苍蝇成堆的残羹剩饭,黑子把包里的干粮全都掏了出来给了小猫小狗。走进楼道,他还是在到处观看着这个楼层千家万户的生活,有三五成群骂着脏话喝着酒的,有夫妻双方喋喋不休吵架的,有襁褓里婴儿哭泣父亲却无动于衷的,有在打老婆的。母亲停住了,正在开门,他也停止了观看,看着黑的发亮的门,他在想象着家里是怎么样的场景,他想父母的家中可能家具很少,房间很小,但一定是足够温馨的,门一开,一股恶臭传到他鼻子里终止了他的幻想,他走进去,酒瓶随处可见,桌子上还放着爬满苍蝇的饭,屋里有两张床,床单破破烂烂,枕巾已经黑的发亮,衣服零零散散的堆在那里,他站了很久,手中的行李不知道该放到哪里,母亲接过来,让他坐下,给他煮点东西吃。他看着碗里的东西,毫无食欲,匆匆的吃完,看着躺在床上看电视的妈妈,没想打扰他,他就把几天没洗的碗都洗了。躺到了床上,他又看了看这间房子,心中又是思绪万千,毫无疑问,这就是未来几年他生活的地方,他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说不上讨厌还是欢喜,不过他想,虽然这里的观景不尽如人意,但是只要自己努力,一切都会改变。这就是肮脏的城市背后肮脏的小人物为之奋斗的肮脏又可笑的梦诞生的地方。

一觉醒来,已经快要中午,房间了早没了母亲的身影,他在饭桌上找到了母亲留下的字条:“我去上班了,你把家里收拾收拾,自己做点饭吃,晚上我给你买点新衣服裤子回去,明天带你去上学,你好好准备。”他抑制不住自己的开心,他忍不住幻想起来未来在学校的生活,凑合的吃了点东西,就鼓足了干劲来收拾家里,整理衣物,洗床单被罩,洗衣服,扫地,拖地,他看着地下发黑的血迹,不知道这个房间到底经历过怎样的事情。终于把家里清扫干净了,这才是一个家的样子,他看着自己手下温馨的家,听着旁边屋子嘈杂的骂声渐渐的又睡去了......

开门的声音把他惊醒,是妈妈回来了,她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黑子赶忙过去帮妈妈放下,妈妈给他买了三件新衣服,两条新裤子,好几条内衣内裤,还有一双新的鞋子,一个新的书包,还割了几斤肉给黑子做顿好的,好打发他上学。饭做好了,一盘盘精美的菜香气扑鼻,妈妈拿出一瓶可乐给黑子,黑子吃着菜,喝着可乐,开心的笑了。母子俩在饭桌上开心的畅谈着,突然爸爸推开门,摇摇晃晃的走了进来,嘴里骂骂咧咧的,脸上泛着红晕,看着桌子上的饭菜,他停顿了一下,眼神突然变了,他快步走上前,狠狠的给了母亲一巴掌,紧接着一下子掀翻了桌子,动作如此的娴熟,如此的迅速,嘴里还在骂骂咧咧的说到:“老子还饿着肚子呢,你们这吃的怪好,都他妈别吃了。”母亲凄惨的哀嚎着冲出家门,楼道里充满了哀嚎,大家都见怪不怪,忙着做手头上的事。黑子脸上的表情由开心变为惊恐,他不知所措,他不敢在和这个恐怖的父亲呆在一块,赶紧出门去寻找母亲,他走到楼梯口,一个披头散发的女子提着头走了进来,他叫了声妈妈,女子抬起了头,昏暗的灯火映衬着她的脸,额头上布着血迹缓缓流下,空洞无神的眼睛仿佛失明一般,脸色惨白,两颊浮肿,嘴边挂着鲜血,黑子心理很害怕,他着急的询问者妈妈怎么了,她没有回答,呆呆地站在原地,突然牵起黑子的手,回了家,没有管那一地的饭菜,径直躺到了床上开始了哭泣。仅仅一瞬间,黑子对这个家庭已经产生了无穷无尽的厌恶,尤其是对父亲,他整晚都在想如何逃离,如何拯救母亲,这个夜晚是如此的难熬,他开始期盼着明天的到来,逃离这个家,逃离父亲。父亲的震耳欲聋的呼噜声缓缓响起,他心中有了疑惑,为什么这个男人闹完事之后竟然没有一丝的愧疚,还能这样的安然入睡,今天扫地看见地下的那一摊发黑的血因该是母亲的吧,今天晚上的事情一定不止一次,母亲是怎样一直坚持下去的呢?他对于父亲越发恐惧,越发恐惧......

一声鸡叫划破了黑夜,黑夜裂开了一道口子,阳光缓缓的射进了屋子,那些墙上的污垢,发黑的血迹,打翻在地的饭菜,都在阳光的映衬下显得格外刺眼,没人知道黑子这个晚上是怎么度过的,他坐在凳子上,血丝密布的眼睛,呆若木鸡的表情,紧握着上学的书包,狠狠盯着饭菜的狼藉模样,看得出来他想要逃离。鸡叫像是警铃一般,他突然兴奋起来,他知道马上就可以逃离这个家庭了,他惨白的脸色有了一丝血气。他轻手轻脚的绕到母亲床边,把母亲轻轻的叫醒,他眼睛一直盯着父亲,害怕因为自己打扰到父亲睡觉会换来母亲那样的下场。母亲醒来了,母子俩草草的吃了饭,背着行李往这个寄宿学校奔去。

学校很大,设施很全,新刷的油漆也盖不住学校斑驳的沧桑。母亲两人在教学楼入口寻找着黑子的名字,但是黑子却无心寻找,他痴迷的看着格式各样的建筑,车辆,人群,他幻想未来的美好,自己会接受很好的教育,有着很好的成绩,会挣很多的钱,突然父亲的脸在他面前出现,他想可能也会改变吧。“281班,504宿舍”耳边传来了母亲的声音,他从幻想回到了现实,顺着指示牌一路走到了宿舍。这是一个6人宿舍,床单,被子,脸盆整齐的放在床板上,井井有条,给人一种很温暖的感觉。这比家里干净多了,这个地方一定不赖,就在他幻想的时候,突然宿舍进来了几个人,黑子着急的和他们打着招呼,可是换来的反响很微弱,没有人理睬他,一个拖着行李的男孩满口脏话,打着电话就进来了,带着墨镜,很长的头发,穿着黑色皮衣,紧身裤,皮鞋,看样子很时尚,也挺难缠,他一口吐沫吐在地上,便开口说话:“没人介意我抽根烟吧?没人同意我就抽了,不过你们就算反对也没什么用。”烟雾在他的头上缓缓升起,他绷紧的脸色渐渐的舒缓了,“我叫常威,平常的常,威风的威,你们尽管讨厌我,我的梦想就是当一个人民公敌,既然没意见,面前这位你给我滚开。”他径直的走进了宿舍里面开始收拾起来。黑子和母亲收拾好了,正要送母亲走的时候,敲门声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一个和颜悦色我母亲后面跟着一个胖胖矮矮的男孩,他脸上满上红晕,可能是看到这么多人有点害羞,他默不作声的走了进来开始收拾,孩子的妈妈张口了:“他叫达磊,胆子比较小,也比较害羞,麻烦你们多照顾照顾他。”他拉了下妈妈的袖子,示意她不要再说了,这位母亲话语刚落,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他,他的脸烧的更红了,赶紧躲到了妈妈的身后,才没人继续关注他。所有人都收拾完了,宿舍没有了家长,便沉默了。达磊看着四周,他看见了常威,很好奇他到底是一个什么样子的人,常威发现了他的目光,突然举起拳头快步走到了他的面前,达磊下意识的往后躲,一小会睁开了眼,眼里泛着泪光,宿舍响起常威尖锐的笑声,“哈哈哈哈你个胆小鬼”。黑子赶忙过去安慰达磊,“没事的,他吓唬你呢。”达磊憨憨的笑了出来,彷佛一切没有发生过一样。

黑夜给天空拉上了幕布,星星在幕布上面点缀着,蝉也聒噪的叫了起来,匆忙的学子走在上晚自习的路上。黑子和达磊在路上聊着天,不一会找到了281班,找到了位置坐了下去。上课铃响了,老师苍劲有力的在黑板上写下了张军两个大字,“这是我的名字,大家以后就叫我张老师。我做完自我介绍了,接下来让我认识一下大家吧”,他拿出点名册点名做自我介绍时,常威吹着口哨不慌不忙的走了进来,找到了位置坐了下去,张老师开口了:“就你,那个吊儿郎当的那个同学,那个刚刚坐下的同学,过来自我介绍。”常威把刚刚卸下来的墨镜又带了上去,大步流星的走到了讲台上,清了清嗓子,开口说到:“大家好,我叫常威,平常的常,威风的威,我没有什么理想抱负,唯一想做的事情就是当一个人民公敌,让大家都嫌弃,讨厌,你们越是嫌弃越是讨厌,我就越开心。”说完给站在旁边的老师一个飞吻,整个教室沉默了,他恬不知耻的鞠了个躬,想大家说着谢谢。张老师在一旁无可奈何的摇头叹气,“接下来是达磊”,达磊听到老师叫到了自己的名字,脸直接红到了脖子根,他慢慢的走到了讲台上,低着头在讲台上沉默不语,仿佛在等待着什么,他嘴唇慢慢的张开小声的咕哝着:“我我我叫达磊,很高兴认识大家,我的梦想就是希望世界和平。”说罢又沉默了,大家看间他张着嘴,以为他还没说完,在等待着他继续说下去,他却缓缓的走下了讲台,滴答一声,额头的汗珠滴到了地上,随即而来的常威刺耳的笑声,“哈哈哈哈,胆小鬼,笑死我了。”同学们三三两两的在底下窃笑,张老师急忙出来管理秩序,“都别笑了,下一个,贾白。”黑子应声而起,脸上洋溢着微笑,不慌不忙的走上了讲台,“大家好,我叫贾白,我来自农村,我的梦想就是好好学习,以后挣大钱,谢谢大家。”自我介绍有序的进行着,大家都发言完毕,由张老师做最后总结。他说“大家都很棒,咱们班里的人都很厉害,梦想也都伟大,但是想要实现的话就必须先好好学习,不出意外的话,初中三年,我就是你们的班主任,有事就到旁边的办公室找我,今天的晚自习就到此结束了,从明天开始正式上课,散会。”

同学们三三两两的走出了教室,黑子和达磊在路上走着,聊着自己的梦想,身世,慢慢的到了宿舍。宿舍一共有6个人,除了黑子,达磊,常威,另外三个一个叫王飞,一个张勇,另一个没人知他叫什么,只能看见空着的床铺,王飞和张勇似乎很早就认识,在床上抽着烟谈着话,对了,张勇长得很凶,一脸的江湖气,而王飞瘦瘦小小,很文弱精干的样子。达磊和黑子拿着暖壶打完水回来了,达磊刚进门,和坐在床上的张勇那不怀好意的眼神对了上去,张勇笑着开口了,“那小胖子,水给我用点,说着便抢了过来,往自己的脸盆里倒了一半,便还给了达磊,王飞张口了”土大款,诶不对,那乡巴佬,水拿过来吧。”黑子知道那人是在说他,他没说话,拿眼睛直勾勾的瞪着他,王飞没有在说下去,吞了吞口水,拿着盆出去打水了。那天晚上,宿舍格外的热,烟格外的呛,但梦也格外的甜。

时间真是一个奇怪的东西,它让人们相遇,让人们熟络,让人们互辨好坏,让人们肝肠寸断。

半个学期过去了,期中考试的成绩出来了,单单的一次成绩,竟然决定了不同的人不同的命运,你说是可笑还是可叹呢?要问何处此言,且走且看。

黑子在榜上寻找着自己的名字,前十名的王飞和张勇,没有自己,前二十也不是,他心里越发着急,着急的往下看,看到了第三十五名的常威,看到了第三十七名的达磊,终于看到了自己,第四十名,班里一共四十一名学生,黑子期中考试成绩是倒数第二。他很疑惑,为什么天天上课睡觉,嬉戏打闹的王飞张勇在他前面?为什么天天逃课的常威成绩也在他前面,他一次次的核对自己的分数与名次,没有错误,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这么差劲,下课的铃声就像箭雨一般,唰唰的射在他的胸口,他遍体鳞伤,窗外的世界下起雨来,沾湿了他的眼眶。他摇摇晃晃的跑回宿舍,突然脑袋撞到了什么东西,他停了下来,只听扑通一声,王飞倒在了地上,本来王飞因为在宿舍抽烟被逮住气不打一处来,又遇上了这件事,更是怒气难消,而且平常他还使唤不了黑子,新仇旧帐碰到了一起,王飞决定要好好整整他。黑子发现自己闯祸了,敢忙走到王飞前面向他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谁知道王飞没有听他解释,一把推开了他,走出门口,嘴里说道:“你给老子等着,咱们新仇旧帐一块算。”过了一会,王飞带着一群人走了进来,本来宽阔的宿舍一下子被挤满了,王飞开口了:“兄弟们,就是他。”众人蠢蠢欲动的时候,常威站了出来,“人家就是不小心撞了你一下,也道歉了,你不至于吧。”王飞不知道常威的底细,便收回了刚才气势汹汹的样子,“这没你的事。”常威知道劝说无果,也不想惹祸上身,便识趣的走开了。微风吹来,满目疮痍空气中带着一丝香甜的血腥味,在你我的心头久久的没有离去。卑躬屈膝的王飞给他的朋友们递着藏在褥子底下被压扁的中华,刚毅不屈的黑子在一旁拿着常威递来的纸巾擦着额头上鲜红的血液。王飞恶臭的嘴里缓缓的吐出一口黑烟,过去找黑子说话:“兄弟,你看这我也是一时冲动,主要是你刚开那一下子真的给我撞恼了,咱俩这事就一笔勾销了吧,卖我个面子,今天的事情就别提了,也别去麻烦老师啊。对了,从明天开始你每星期给我50块钱,然后以后谁再敢欺负你我王飞第一个冲上去弄死他。要是不给,我真的怕有人天天找你事欺负你啊。”说完便笑着出去了,达磊过去安慰着黑子,”他们说什么你就干什么呗,要不然难受的是你啊。”王飞突然返回宿舍,“诶那小胖子,给钱啊。”达磊吓了一跳,赶紧从书包里拿出钱给了王飞,王飞开心的把钱塞进了口袋,便对黑子说,“你看看人家的觉悟,再看看你。”黑子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给钱吧,本来自己生活就拮据,爸爸妈妈不可能再给自己钱了,而且也不想给,不给吧,三天两头的会给自己带来麻烦。他不知该如何是好。达磊走到他身旁说,“你看看我这样多好,给了钱就不找我的事了,你也给了吧。”常威开口了“你给胆小鬼,滚开,说的是什么屁话,你以为谁都和你一样怂?”“你长的好黑呀,就叫你黑子啦。黑子你去告诉老师吧,告诉老师他们应该就不会找你麻烦了。”黑子没办法,只能接受常威意见。他向常威说了句谢谢。常威不屑的瞥了他一眼,”你应该讨厌我的,不应该对人民公敌说谢谢,我讨厌那王飞,所以咱俩可以互相利用。”黑子无奈叹了一口气,想不明白这常威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像什么呢?像月亮一样,多变,让人费解,月亮也是最能抚慰人心的东西,看着它,你就能忘记了忧愁,忘记烦恼。

第二天,一层厚厚的乌云黑压压的盖住了天地万物,黑子的步伐很沉重,他揣测老师会怎么说,王飞以后不会找自己麻烦了吗?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老师办公室,他努力的举起颤抖的手轻轻的敲了办公室的门,进去,向老师把一切都婉婉道来,从刚开始,到最开始,到现在,他一览无遗的向老师诉说着,老师耐心的等待他诉说完,拍了拍黑子的肩膀,轻声的告诉他:“没事,等我回来。”一小会,老师背后跟着嬉皮笑脸的王飞两人一起回到了办公室,两人都急于看里面和外面的人是谁,目光聚焦到了一起,王飞的脸色忽然变了,但又随即恢复往常,黑子躲开了他的眼神。老师坐了下来,让王飞来阐述一下昨天晚上与黑子发生的事情,王飞张口了:“老师真的要说嘛?”“说出来吧,”老师说。“不行老师,我不敢,我害怕”“说出来,老师给你做主,你别怕。”王飞一改往常嬉皮笑脸的模样,几颗泪水顺着脸颊流下,一边啜泣着,一边说着:“昨天晚上我在宿舍看书,有一句古诗我不明白其中的意思,就在那里想着,突然想上厕所,然后就一边想着一边往厕所赶去,谁知刚走到门口,一下子就撞到了贾白同学,然后贾白同学的头磕到了门上,留着血,我赶忙说着道歉,他站了起来,额头流着血,然后瞪着我,他的眼神让我特别害怕,我不敢看,就闭上了眼,然后他突然动手打了我,等他发泄完之后,我想着我应该去告诉老师,然后又突然转念一想,如果我是贾白同学的话我一定也会很生气,所以贾白同学打我的话也是应该的,我想他打完之后气应该也会消了吧,大家还能一块好好的做室友,一块的好好学习。但是我没想到贾白同学竟然恶人先告状,还扭曲是非黑白,”更多的泪水从他脸颊上低下,“老师我真的不敢动手打人,也不认识那么多人,也没有抽烟,老师,我真的没有啊,还有老师,我把这些都说出来了,贾白同学回去一定会找我的麻烦,您要保护我啊。”不知道是真话说的太假,还是假话说的太真,老师全然相信了王飞的话,他安慰着王飞。随即生气的把头转向了黑子,开口了,”贾白同学,你的成绩很差,老师没有说什么,王飞同学成绩好,老师也没有包庇,但是对于这次我事件我真的对你 很失望,你不想学习想和别人一样三五成群的混社会,我没意见,但是你叫人打自己班里的同学,破坏同学之间的和睦,我不得不惩罚你,你看见王飞同学有多委屈嘛?人家虽然身体瘦弱,但是人家爱学习,有礼貌,懂得换位思考,这以后才能有大出息呢。你在看看你,学习你不好好学,“对了老师,他还在宿舍抽烟,打扰我们学习。”王飞背着老师一脸坏笑的说着。你看看你,学习你不好好学,聚众斗殴,宿舍抽烟,还恶人先告状,对于你这样顽劣不堪的人我不知道该怎么说你才好,你就是那颗老鼠屎,你就是社会上的渣滓,这些东西都比不上你,我真是不知道怎么说你才好,黑子昂首挺胸,义正言辞的说:“老师我没有,是王飞说谎。”老师生气大喊:“闭嘴,聚众斗殴,宿舍抽烟,还死不承认,罪加一等,我不知到你有什么脸说出这种话,我真的想见见你的父母,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人能养出这种顽劣不堪的孩子。”“王飞你先回教室,贾白,5000字检查,办公室站着给我写完,然后等你父母来。”王飞慢慢悠悠的走回去,看着黑子,一个诡异的笑容缓缓升起,给人无穷无尽的意味。黑子没有动笔,呆呆的回想着王飞丑恶的一幕,眼睛中带着点点星光,蜿蜒曲折的流入衣襟,变成他从此不愿诉说的秘密。

母亲带着强烈的喘息和浓重的汗臭味沉重的走了进来,惊恐的看着老师和黑子,阴晴不定的表情在脸上矗立,听着老师绘声绘色的讲话,她不断的说着对不起,老师绘声绘色的演讲结束了,而她也爆发了,她的疲惫,怒气,惊恐不定统统的转化成为无尽的哀嚎和不间断的拳打脚踢,黑子心中”我没有错“的声音伴随着母亲一次次的拳打脚踢变得微弱无声,而”错的是你“的声音伴随着母亲的一次次的哀嚎变得震耳欲聋。黑子耳边回响着一句句比假话还要真实的刺痛感,“你做错了,你是坏人,顽劣不堪,对不起,”这些话语像是针一样,缓缓这扎入他的每一寸皮肤,在这种痛的快要昏厥却疼的异常清醒的如梦似幻的现实中,黑子已经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施暴者还是受虐者,是人还是鬼。老师让黑子停课一周反省,母亲一边咒骂一边把他带了出去,出了校门,雨下的很大,母亲告诉黑子她还要去上班,没时间收拾他,让他自己回家,便急匆匆的走了。

这场豪雨想要把世间所有的物体的颜色轮廓通通溶化,黑子一个人站在雨里望着前方,但视野里只有无尽的黑暗和薄情寡义的雨滴,他努力的像寻找着一些方向感,但乌云中看不见丝毫的光亮,就像一个暗无天日的房间和永恒的寂静,雨越下越大,滴滴答答的雨声仿佛每一滴都穿进了心间。雨水将头顶的叶面洗的闪闪发光,空气弥漫着一股腐烂的气味,额头上泛黑的伤痕已经结痂,却突然隐隐作痛,彷佛鲜血会随着那些屈辱喷薄而出。他忍不住想起那些悲伤的事情,他不知道该怎么处理。逃离亦或是面对,逃离意味着懦弱,而面对则必须妥协,低头,但是无论是逃离面对都是对人格的侮辱,而且,两者他都无法对面,无法承受后果。可是人生就是这样,你看似平淡无奇的选择,背后都是截然不同的危险与光亮,你不知道未来会遇到什么,可是仍然得硬着头皮去选择。

无所事事,停课七天的黑子无奈的回到了家里,躺在并不舒适的床上,畅想着看似遥远却又异常难过的未来,开门声响起,父亲缓缓的走了进来,黑子看见父亲回来了,恐惧的感觉一下子布满了全身,他赶紧从床上起来站好,颤抖的双腿带起了话语的坎坷,他结巴的说着:“爸,你回来啦。”额头布满了恐惧的泪水。父亲温和缓慢的说:“怎么从学校回来了,有什么事和我说说吧。”也许是他太过温柔,也许是他太过紧张,黑子紧闭的双眼缓缓睁开了,看见父亲依旧冷酷的脸,他小心而又缓慢的给父亲讲述了发生的一切。

父亲听完,缓缓的点了一根烟,给黑子递了一根,黑子摇摇手拒绝,脸上的泪痕依旧闪着亮光。一根烟缓缓的结束了它的宿命,斑驳的星光在空中漂泊,缓缓落下它轻盈的身躯,化成了尘埃,星光在手里湮灭,父亲开口了:“别让自己后悔。”便起身出门。黑子终于鼓起勇气看并且看清了父亲父亲的长相,凌乱且黑而发亮的头发上缀着很多银丝,宽大的额头上有着浅浅的皱纹,眼角下微微肿胀,微红的两颊上长着茂密的胡子,,饱经岁月的侵蚀却还保留着慈祥和蔼的样子。

别让自己后悔,回荡在黑子的耳边,逃避,面对,懦弱,妥协,两边都是自己不愿意做的事情,两边都是自己不能想象的黑暗,不能面对的局面,他真的有认真在听吗,他说的是这件事情吗?他为什么说这句话?黑子更疑惑了。

“黑子,黑鬼,他隐隐约约听到了常威的声音,黑子打开窗户,看了看外面什么人都没有,她在想是不是幻觉的时候常威突然跳出来,黑子吓坏了,尖锐的笑声传进了黑子的耳朵中,黑子知道被常威捉弄了,瞪着他说,”干嘛啊,不在学校来这里干嘛,吓我一跳。“常威开口了,“学校没意思,我就跟着你出来了,反正下午就放假了,我早点出来和迟点出来都一样,我就跟着你到了这里,躲在你家门口,看你家里没人了才叫你出来。”“你有什么事情?”“我就想问你你怎么办,我说的是到了学校,王飞那里。”“既然我都告诉老师了,他应该不会在干什么了吧。”“你感觉你相信你说的话么?他既然能有一次,就能有第二次,你越是软弱他越是要欺负你,你得先下手为强,还得把他唬住,吓唬的死死的,才能治住他。”黑子眼睛亮了,感觉这是个好方法,但他还是有顾忌,不愿意去做,他摇了摇头,说了句:”算了吧,到时候再说。”“兄弟,你好好想想,你不狠点,他可是会站在你头上拉屎啊,你想想你想和达磊那样?天天给人家打水倒水,伺候人家上床下床的?”黑子还是摇着头考虑着。“我先走了,今天晚上去你家附近那家黑网吧,我开好机子等你,记着来。”黑子刚想拒绝,常威已然没了身影。

日暮西沉,太阳结束了他的使命,披星戴月的母亲回到了家里,看着刚从床上站起来的黑子说:“回来了就好好休息,妈给你做饭。”说完用手轻抚了眼角带出的泪花。黑子默默不语,他无法辩解这份莫名其妙的愧疚。随着城市中一盏又一盏的星星落下,黑子野准备上床睡觉了,楼道里传来了悠远熟悉的叫骂声,父亲回来了,那刺鼻熏人的酒气从楼道传进了房间,摇摇欲坠的木门被一脚踹开,父亲在门口站着,摇摇晃晃,皱起的眉头,深陷的眼窝,布满红血丝的眼睛,赤红的两颊,活脱脱的给人一种不可侵犯的威严感。他瞪着黑子,”为什么不去学校?黑子闭着嘴吧不敢说话,父亲看着母亲,“他怎么不去学校,说,”母亲缓缓的开口了,“打架被学校停课了”,父亲勃然大怒,走到了黑子的床边,用手拽着黑子胳膊把他拽到了地上,一脚又一脚没命的踹着,嘴里叫骂着:“让你打架,让你不好好学习,让你给我丢脸。”机械的重复着脚上的动作,彷佛没有想过停止。母亲从父亲的威严中缓了过来,扑到了黑子身上,替他承受着这一些,一脚又一脚,母亲一次又一次哀嚎着,不知道重复了多久,父亲似乎是累了,有似乎没有得到及时的回应厌倦了,他躺到了床上,呼噜声应声而起,披头散发的母亲冲出了家门,黑子默默的站了起来,拍打着身上的灰尘。一切发生的太突然,像是事先排练好了一样,他看着前一秒暴跳如雷,后一秒安安静静的父亲,眼眶中的泪水再也忍不住了,像断了线的珍珠项链一样纷纷洒落,他小声抽泣着,回想着刚才恐惧的一幕幕,突然发现房间里没有了母亲的身影,便急忙出去寻找,昏暗的楼道漂浮着腐烂的味道,白色墙壁上被人涂抹了几笔刺眼的红,女士衣物在那里静静摆放,杂乱的长发聚拢一堆,

他看见眼前的场景,身体似乎被猛然,血红的月色映照出他目无表情的脸和惊慌失措的身体,他甚至忘了怎么呼吸,他只知道奔跑,奔跑,他要逃离,渐渐的,他好像是产生了幻觉,隐隐约约红蓝交替的霓虹灯一闪一闪的刺着他的眼睛,嗡嗡声从他脑海中传来,他跑的更快了,他要逃离这个楼道,这个家。

一股冷风袭来,他突然有了生理上的感觉,无尽的寒冷向他袭来,湿漉漉的头发彷佛像刚刚洗过一般,大口的喘着粗气,止不住的咳嗽,他试着停了下来,瘫倒在地上,待神智清醒后,他看了看四周,已经到了常威所在的网吧门口,家是肯定回不去了,也没有地方去,那只能去找他了。

他找到了常威,在他旁边坐下,拿起桌子上的一根烟,火光照亮了指尖,映出了他惊恐未定的脸,微微颤抖的手在火光中抖动,深吸一口,一股污秽钻进了喉咙,突然传出辛辣的疼痛的反应,肺部剧烈抖动,配合着钻进喉咙的异物,发出了尖锐而美妙的音乐。脸部被憋出了几分红晕,脑袋晕晕乎乎,他躺在了椅子上,沉沉的睡去了。

朦胧的颗粒状的世界在他眼前呈现,木讷空洞的眼神审视着周围的一切,彷佛一夜之间,年岁老了很多,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脑海中只有零碎的一些若有若无的记忆,在刺痛着他的大脑,他越想逃避,越是疼痛。他脱下了上衣,在雨中思索,回味,缓解疼痛。他看到这个世界兀自运行的声音:车辆,人流,雨滴,都在本想自己的方向。没有人知道他是谁,他在哪,他该干什么。但他知道自己已经无路可退。没有家,没有钱,没有勇气。一根烟缓缓的递到他面前,他猛吸一口,喉咙肺部又传出因为疼痛不适,又发出了完美的音乐,他的嘴微微张开,露出了阴冷的笑容,反应越大,他的表情幅度越大,他似乎享受这种疼痛,整个身体在美妙的音乐中翩翩起舞。一根又一根,一曲又一曲,像是一个被操纵的提线木偶,一次又一次的重复着单调的动作。待舞毕,他看着这个世界开始发出干瘪的笑容,他忘记了一切,只身于烟雾缭绕的快感之中。突然脸上的笑容戛然而止,做到了常威身旁。面对这么怪异的场面,常威开口了,“我不知道你发生了什么,但是现在得去弄点钱了,要不然我晚上就吃不上饭了,打不了游戏了。”“我跟你走,以后不回家了。”“行,咱现在先去弄点钱,然后我去家里给你拿几件衣服,还有,别把我当朋友啊,我只是想利用你,因为你身上有价值。”到了一所小学门口,黑子看着常威在那些小朋友面前装神弄鬼,榨取着他们的钱财,黑子默不作声,冷漠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一只小狗跑到了黑子的身边,黑子蹲下摸了摸小狗的脑袋,小狗开心的笑了,用舌头舔舐着黑子的手掌,黑子看着小狗那喜悦的面容,也开心的笑了,但突然间神色大变,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他迅速抽出手来站了起来,表情又是回到了之前的冷酷,常威转身进了小卖部,抽着烟出来了,他把一把弹簧刀放到了黑子手里,“拿着吧,你会用得到的。”黑子接住,默默的放进了口袋,便向常威家中走去。

一个暗无天日的小巷,一幢腐烂破败的建筑,一股混杂着劣质香水和浓重机油的楼道,一扇年久失修的木门,一位和蔼慈祥的老人静静的端坐在收音机旁,回味着她的一生。家里非常空旷,也许是因为仅仅只有一张床,一个炉子,一张小桌子,一把小椅子,一个衣柜,这些东西占据不了多少的空间,所以显得家里有一点空旷。这里干净而又整洁,而这位和蔼慈祥的老人便是常威的奶奶。她脸上总是挂着笑容,热情的她让黑子有点吃不消。常威拿了件衣服裤子就匆匆离去,给老人又是留下了无尽的空虚与落寞。

常威可能从黑子的脸上看出了疑惑,尽管他沉默不语。他开口了“我没有父母,他们都死了,一个是废物,一个是婊子,我恨他们,不过他们都他妈死了,挺好的。”尘埃钻进了常威的眼睛里,他如珍珠一般的眼睛中被镶上了红边。本来常威也可以是一个快乐的孩子,他的父亲曾经是一个很有名气的老师,几乎年年被评为优秀教师,村子里所有的孩子都让自家孩子和常威的母亲学习,但是父母把常威生下来之后,一切都变了。母亲偷人的消息在全村蔓延着,随后母亲逃离了这个村子;父亲因为意外双腿截肢,母亲偷人,各种流言蜚语侵蚀他的血与肉,原本是所有人学习的对像,突然变成了一个含泪自杀的人,只因为几句流言蜚语,语言暴力。我们能说是村民的错,是语言暴力的错吗?不不不,这不是语言暴力,这是村民心中的正义啊,人多就代表着正义,就是这个社会亘古不变的道理啊。只能说常威的父亲承受能力太弱了,敢犯错不敢让别人说,就是他承受能力太弱了,对一定是这样!当然常威不知道这些,他只知道恨,对于父亲,对于女人。

一路上两人沉默不语,怀揣着各自的心事,走进了网吧。几盒香烟,几包零食,几瓶水,和一款粗暴易成瘾的游戏帮他们度过了这两天时间,如果没有它们,黑子和常威可能会被缓慢行走的时光因为无聊而折磨到死。在血腥和暴力中,不知不觉常威的假期即将结束。他把30块钱递给了黑子,并说:“我就这么多了,烟,水,吃的都给你留下了,我去学校了,等你回来,整死那个王飞。”黑子点了点头,看着常威匆匆离去的背影,他第一次从朋友身上感到了温暖。

短短两天,30块钱已经烟消云散了,他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他唯一知道的弄钱的方法就是和常威一样,去小学生手里要点钱出来,但自己也是有底线的,怎么能去欺负小学生呢?就这样在底线和饥饿中度过了一天。他忍不住了,在饥饿面前,理性荡然无存。他血红的双眼有了想要捕猎的欲望,他飞快的像小学走去,瞪大的双眼,凶恶的表情足以唬住每一个小朋友。短短一个小时,身上已经有了200多元。他吃饱了,心满意足的拍拍肚子笑了。理智突然又回来了,并告诉他以后不能去找小学生要钱了,他点头默许。可是钱这东西给多少也不够花啊。因为有了第一次的成功,在里面尝到了甜头,胆子就大了。只要没钱了,下意识的就向周围的小学走去,每一次都收获不少。

黑子的假期也渐渐的接近了尾声。下午要上学了,中午他便离开了网吧,吃了一顿丰盛的午餐后,便找了一个理发店,来修理一下他的头发,他看了看镜子,他好像变了个样子,但是具体说来也看不出是哪里的变化,看着镜子就是感觉有一点陌生,眼睛,是眼睛,他的眼睛没有之间那样的清澈,有神,现在的眼睛更多的是一种疲倦,一样厌恶。他变了吗?那么是在何时改变的呢?理发师的话语打断了他的思考,“请问要剪什么样的发型。”他想了一会,他这次去学校,要做出改变,首先就从发型开始。“两边长的帮我剪了,上面不要动。”剪完头,便去舒舒服服的泡了个澡,买了几件衣服,买了几包烟,通通装进了书包里,便准备去学校报到。

豪雨过后带来一番万物复苏的景象,树和花都争先恐后爆发出各种颜色和香气:蓊郁的树颤颤巍巍地盛着新生的塔状花絮,白色蒲公英像那一躲躲的伞面散落在路边;杂乱的蔷薇从路旁花园探头探脑地伸出来;大朵大朵的芍药像折纸工艺品一样,开得正欢;苹果树上的花开始掉落,小小果子珠玉一般挂在枝头;活泼的风铃草如丰润的流水覆于林地上。

他慢慢悠悠的告别山野,走进了学校的大门,本来已经忘却的记忆向他一步步涌来,他脚步变得笨拙而沉重了,他颤颤巍巍的走到了老师办公室,颤抖的双手敲了敲办公室的门,随即走了进去,站到了班主任面前。班主任开口了:“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了没?以后要好好的和班级同学相处,不要没事欺负别的同学,特别是学习好的,自己成绩差就别打扰人家学习。听懂了没?”黑子低着头,一声不吭。就这样沉默了好一会,老师又开口了:“算了,回去宿舍收拾收拾东西就来报道吧。”黑子头也没回大步的走了。

到了宿舍,进门看见了王飞的床铺,一丝怒气涌上心头,彷佛看见了他丑恶的嘴脸,他像做点手脚,也好出口气。可是善良的他最终没有这样,他简单的收拾收拾东西,就走出了宿舍,往教室赶去。敲了一下教室的门,便向自己的座位走去。突然,王飞那像是乌鸦般刺耳尖锐的话语打破了教室的沉默:“哟,这是谁来了啊,新衣服穿的怪洋气的啊”。黑子没有搭理他,走到了座位上座了下来,准备拿出书来,他发现课桌里面所有的书被撕的破破烂烂的,手上沾满了粘稠的不知名物体,看来这应该是谁为了庆祝他回来特意布置的惊喜。他不知道这是谁干的,他环顾了一下教室四周,突然瞥见了王飞正一脸坏笑的看着他。他越来越恨这个卑鄙下贱的王飞了,他拿着卫生纸擦了擦手上的污秽,又忍住了发火的冲动,黑子当时心里想,只要自己不跟他计较,他因为也不会找自己的麻烦了。下课了,黑子立马跑到了厕所,在水龙头上一次一次的冲洗着手上的污秽。回到了教室,王飞坐在他的桌子上开始明目张胆的玩弄着他的课本,王飞看见了他走了进来,招呼着他过来,本就残破不堪的书本又增添了一道道的伤痕,连一段完整的句子都找寻不到了。黑子站到他旁边,就这么看着他的肆意妄为,脸上毫无变化,一直沉默不语。王飞或许是想激怒他,但是无奈黑子无动于衷,他停下了手头的工作,站了起来,狠狠的撞了一下黑子,黑子纹丝不动,他被弹飞了很远,本来是想耀武扬威的他从地上站了起来,脸因为在全班面前出丑瞬间红了,班里哄笑一片,他生气的瞪着黑子说:“别以为装傻就没事了,这件事没完,咱回到宿舍在算账。”说完便当作若无其事的坐到了位置上,想着晚上怎么整他。

黑子拿着扫把和簸箕走了过来,把桌子上的碎屑扫了扫,破烂的书本全部扔掉了,桌子里变得空空如也。然后呆坐在座位上,他不知道回去宿舍应该怎么办,他想能忍就忍忍,忍忍这件事情就过去了,这样最好。要是不行的话,那就,他左手摸了摸口袋里的刀子,笑了。突然,右手把左手紧紧的握住,夺下了左手的刀子,把恋恋不舍的左手抽了回来。他的理性突然清醒过来,告诉他不行,绝对不行,怎么能用刀呢,忍忍就过去了。常威走到了他旁边,开口了:“这种人就是这样,专门欺负老实人,你越不反抗他越起劲,你刚才让他出丑了,他肯定气不过,一会回到宿舍肯定要变着法的整你,咱这样,与其被动的受欺负,还不如等他一会下课去厕所的时候咱俩过去打他一顿,把他唬住,这样他就不敢在找你事了。”“算了吧,那样不好,忍忍就过去了。”黑子叹着气说道。达磊也凑了过来,慌忙的向黑子点着头,脸上洋溢着欢乐的笑容,“对呀,忍忍吧,你看像我这样,多好啊。”常威鄙夷的看着他,走了,黑子无奈的笑了,没有说话,不过在他心里,对着这个懦弱的老朋友却开始厌恶起来了。

最后一节课的下课铃敲响了,那尖锐的铃声像是王飞那动听的声线一般,急不可耐的要索黑子的命。黑子在达磊常威的陪同下走进了宿舍,宿舍已经挤满了人,王飞看见了主角黑子,叫一群人给黑子让出条直达自己旁边的道路来。黑子和常威从容不迫的走了过来,达磊在他们身后战战兢兢的,王飞开口了:“常威达磊没你们的事情你们先出去。”达磊听见这话就和圣旨一般,急急忙忙的跑了出去。常威依旧站在原地,王飞没有管他,看着黑子,用手轻轻拍打着黑子的脸,戏谑的说着:“这恶人先告状的大英雄回来了,不是告诉老师我打你吗?但最后这怎么停课回家了哟,好可惜哟,老师才不会帮着坏学生呢。”黑子没有说话,昂着头看着那丑态百出的王飞,而心里是压着怒气,没有话说。“王飞见他不敢吭声,还仗着自己人多,便开始得寸进尺,他伸手向黑子的脸上扇去,巴掌触碰到脸庞那个清脆的声音让他兴奋,他一次又一次的像黑子脸上不停的扇去,黑子紧紧的攥着拳头,挨着耳光,忍住,千万要忍住,这是他心里的声音。就这样重复了好一段时间,黑子仍然站在原地不为所动,王飞也感到了无聊,准备就这样收手了。他停止了对黑子的掌掴,紧接着,喉咙一股异动,一股粘稠肮脏的东西从他嘴里落到了黑子的头上,黑子的双拳握的更紧了,指甲紧紧的扣在手掌中,手掌隐隐约约的流出血来。乌鸦般刺耳的声音传来:”小子,今天就到这里。”黑子的拳头放了下来,他想着终于结束了。王飞的话还没有说完“以后别给我没事找事,你妈教育不了你我帮她教育。”说着便向门口走去。突然,一股阴风掠过,王飞打了一个寒颤,刚想转身看一看是哪里吹来的阴风,突然背后一股大力传来,他的身体重重的磕到了墙上,一股剧烈的疼痛在王飞身上散开,他怒不可遏,转过身来下意识的想要骂人,但是刚转过身来就呆住了,黑子眼睛中布满了血丝,生气的瞪着他,那直勾勾的眼神就像是要杀人一般,王飞话都没有说出口就呆住了,黑子把刀掏了出来,那些本来准备给王飞打抱不平的小兄弟们也退了回去,黑子完全是失去了理智,怒火全部的充斥到他的脑海中,他的脑海中只有愤怒,只有报复。黑子一步步的朝着王飞走去,王飞不敢直视他的眼睛,像是一只失去了反抗能力的猎物,等待着死亡一步步的降临。黑子走到王飞旁边,用手拽着他的头发,往墙上磕去。黑子把刀在王飞眼前展示了一下,右手往后一撤,直直的向肚子戳去。王飞害怕急了,赶忙闭上了双眼,忽然肚子传来了一阵剧痛,王飞在隐隐约约中问道了一股血腥味,而黑子的脚上传来了一股暖流。王飞睁开了双眼,想要看看身体哪个部位被戳破了。他把身体摸了个遍,没有发现身体哪个部位多了伤口,倒是裤子湿透了,还在往下滴水。他看到黑子手里早已经没有了刀子的身影。慌忙的叹了一口气,全身瘫软,倒在地上。那些乌合之众见了这个场面,早已经跑的不知道去哪了,宿舍变得空旷起来,隐隐约约中散发着一股子腥臭味。黑子不慌不忙的坐到了床上,常威满意的笑了,也回到了自己的床上,惊呆了的达磊缓了过来,赶紧跑到了黑子旁边,惊恐不定的说:”你干嘛呢?你疯啦?”黑子不耐烦的说了句:“你个废物给我滚开。”达磊听了这话,悻悻的走开了。宿舍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恢复了意识的王飞拖着颤抖的双腿回到了床上,闭口不言。没人知道黑子印什么突然发怒,连他日后回忆起来这个片段都有些莫名其妙。明明都结束了,怎么突然就控制不住自己了呢?他笑着摇了摇头。月光斜斜的透过窗子,照进了宿舍,蝉儿在外面开心的唱起歌来,夜风也树叶摩擦,簌簌作响,从黑子的脸上掠过,抚慰他的伤口。这个夜晚,是黑子有史以来睡的最香的一次。

太阳从海平面上徐徐上升,阳光照亮了那些污秽,肮脏,彼得它们无所遁形。同时,阳光照不到的地方,新的污秽也应运而生。太阳斜斜的射进了宿舍,空气中漂浮着白色颗粒,像是黑子心中的压抑,不断的向天空奔去。黑子坐在床上,摸着发肿的脸颊,头朝向了王飞,眼睛微眯,发着呆。王飞见黑子醒了过来,匆忙的跑到了黑子的床上,把一包发瘪的包装完整的中华放到了黑子的床边。又从口袋中抽出一根中华,他小声的说着:“哥,抽烟。”黑子张开了嘴,王飞用颤抖的双手把烟给黑子放到了嘴里,很熟练的给黑子点上,黑子没有拒绝,闭着眼,嘴巴一张一闭,浑浊的烟雾从鼻子缓缓的吐出。王飞笑着张开了乌鸦嘴:“哥,烟不够尽管说,我那里好烟多着呢,包您满意。”黑子闭着眼,没有说话。宿舍沉默了,突然传出了常威的窃笑,王飞为了缓解尴尬,又开口了,“哥,还没洗漱吧,热水早就给你打好了。”说完便把达磊的暖壶拿了出来,倒了一盆水。达磊在旁边瞪着王飞,但又不敢说话。王飞看见了达磊的眼神,一下换了一幅尊容,回到了以前作威作福的样子,愠怒的看着他开口了:“滚下来给我去打水,没看见暖壶里没水了吗,我他妈还没洗漱呢。”达磊被他从床上拽了起来,不情愿的走着,王飞一脚踹了过去,“给我快点”,达磊赶紧了跑了起来。常威和黑子相视而笑,王飞不解的看着他们,他开始发问:“怎么了哥?有什么好笑的事情说出来也让我开心一下啊。”他俩笑得更开心了。一会,黑子开口了:“还有中华没,有了给我也拿一包”。王飞赶紧应和着:“有呢哥,等我给你拿。”他从床底拿出了一包带着灰尘的中华在自己身上擦了擦,给黑子递了过去。黑子扔给了常威,并说:“下来洗漱吧,水要凉了。”待两人洗漱完后,常威用比平常更尖锐的声音对黑子说话:“哎呀,这洗完了盆里的水可怎么办啊,好重啊,端不起来可怎么样。”说完看向了王飞,王飞赶紧跑了过来:“就在那里放着,怎么能劳烦你俩呢,我来,我来。”话语刚落,达磊拿着暖壶,黑着脸走了进来,然后一小会儿之后,黑着脸端着盆走了出去。黑子看着王飞,开口了:“谢谢啊。”王飞脸色很难看,开口了:“你和我说对不起是看不起我吗?”黑子赶忙说:“没有,是真的很谢谢你,一直忙里忙外的。”“您别这么说,您要是真看的起我就别说谢谢啦,还有,以前我对您做的事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我吧。我以后再也不敢了,我以后就跟着您,您让我干嘛我干嘛。”常威开口了:“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人家悔悟过来了,这不是赶紧伺候你呢,他就喜欢伺候人,对吧。”说完看向了王飞,王飞赶忙接话:“对呀对呀,能伺候您是我的荣幸。”“常威拿手摸着他的脑袋笑着说:“这才对嘛。乖啊。”王飞也跟着笑了。刚进了教室门,王飞赶紧跑到了黑子的座位旁,把桌子上放着的凳子放了下来,用衣服擦了擦桌子上的灰尘,示意黑子坐下,又从课桌了拿出了一摞小说放到黑子面前让黑子看。

一夜之间,彷佛一切都变了,曾经像个国王一样享受万人拥戴的王飞突然从皇位上掉了下来,臣民一夜之间都离去了,只有达磊在他身边守护着他,所有人口中传着他尿裤子的流言蜚语,他没有了之前的傲慢,没有了之前的睚眦必报,而只是在忍受。而曾经名不见经传,受人欺负默默忍受的黑子一瞬间被大家拥戴成了新王,曾经欺负他的人态度完全是180度大转变。一切都是那么奇怪,又那么自然。没有人反对,没有人质疑。就像常威和黑子说的那句话:“他们可以自然而然的背叛王飞,也可以毫无征兆的背叛你,他们这种人就是这样,拳头是硬的,脑袋是硬的,但是骨头是软的。他们在这里一个不少的学习着知识,但跨出校门后,还是会不遗余力的构筑一个同等卑劣的社会。这种人,不能深交,只能利用,你需要他们,但也不需要他们。”常威看待这个世界的眼光永远是那样的冷静,清晰,不光是现在,一直都是如此。但是在这个年纪拥有的这样尖锐的思想,很难想象他曾经经历了什么。

黑子突然之间被大家奉为王尊敬起来,刚开始的他有些疑惑,有些不好意思,不过他没有让大家失望,他现在已然完全适应这个角色了。他不遗余力的使唤着这些人,变本加厉的榨取小学生的钱财,一次又一次的刁难着王飞。

又是一个平静的一天,同样的人堆着同样的笑说着同样的话。说实话,黑子已经有点厌倦了了这样的生活。人啊总是不知足,曾经在王飞的恐吓下希望平静的他现在对于平静有些厌恶了,曾经被人欺负想要当王的他对于以前的生活也有点怀念了。不过,虽然人不知足,但是好像知足也就不是人了。得不到的东西都是我们曾经梦寐以求的,也是如今后悔不已的。

凌冽的寒风伴随着一朵朵滴落的玉尘,凝在空中,飘洒在旷野天边,远方流动着暗红色的光,和着口中呼出淡雅轻柔的雾霭,加上几家寂寥的灯火,构成了一幅静美安谧的图画。寂静的校园中,黑子独自走过那个林间小道。风呼呼的吹着,带起沙沙的声响,像是风的娇嗔。冷冷的寒意冲上了黑子的心头,脸蛋红扑扑的,额头上冒起冷汗。他不愿意回宿舍,宁愿在这里挨冻,也不愿意回去听着那谄媚的话语看着那些下贱的人。可能是因为有不速之客打扰着这片树林的安详,寒风越来越大,从娇嗔也变成了怒吼,即使在笨重的衣物在它的温柔抚摸下也变成了一层薄纱。黑子在寒风中开始颤抖,银白色的头发,弯下的身子,笨拙的行动,路灯下,一个老人在风雪中颤颤巍巍的缓缓踱步,与天地融为一色。空气中,一种似有似无类似幻听一样的声音在敲击着他的心头,他想努力听清楚,可是隐隐约约的声音实在让他难以捕捉;他不想听了,可是那种像是瘙痒的快感一直在心头回荡。身体也不受控制的指引他去寻找那种让人勾人心魄的瘙痒。突然,他停下了他笨拙的身体,注视着前方,享受般的闭上了双眼,面无表情的脸颊缓缓的舒展开来,他咧着嘴在那里傻笑,睁开眼睛,眼睛充满了光芒。顺着他的眼睛往前看,昏黄的灯光下,一个正在雪地里撒欢的女孩,她一个人在雪地里活蹦乱跳,嘴里时不时的发出了银铃般的笑声,和世界完美的融合。一股冲动涌上心头,逼迫着他走到女孩的面前,老人好像突然的年轻了,他的眼睛眼睛放出光来,拍了拍身上头上的雪花,挺起了胸膛,大步的向前走着,身上原本的寒意变成了温暖,乖巧的寒风也为他助力,让他向女孩奔去。女孩听到了面前传来的动静,原本在雪中撒欢的她立马突然停了下来,不知所措。她看着面前的这个人越来越近,她低下了头,但由于心中的好奇,时不时的抬起头看着他。他离女孩越来越近,他的呼吸越来越急促,无处安放的双手在微微颤抖,额头上冒出了豆大的汗珠,脸庞好似火烧一样痛,心脏在快速的跳动,只有双脚在不听使唤的一直往前走着。他走到了女孩面前,害羞的低下了头,他想说话,想缓解这份尴尬,但是脑子在思索着该说什么,但始终想到的都是几个词语,连不成一句有意义的话语。他想抬头看看女孩的样子,但是脖子像是冻僵了一样抬不起来,他努力的尝试着,终于成功了,他抬起头看着女孩子,像是心有灵犀一般,女孩也抬起了头,两人火热的目光碰撞到了一起,像是火光一样,一股暖意传到了彼此的心间。匆匆一晃,两人又不约而同的低下了头。突然静寂的黑夜中传来了一声叫喊:“文静,回去了。” “好。”她轻声的回答着。接着便转身走去,黑子看着女孩的背影,呆住了,女孩突然的回眸一笑,紧接着做了一个调皮的表情就向前跑去了。黑子沉醉了,在原地呆呆的看着她越来越远的背影。似梦似幻,如痴如醉,在这个唯美的世界里,他享受着天地之间的狂欢,他吮吸着空气中她留下的香气,抚摸着被她触碰的雪球,彷佛时间静止了,他久久不能自拔。不知道过了多久,耳边传来了宿管大爷嘈杂的喊声,黑子恋恋不舍的离开了这里,他边走边听,一步三回头。这个晚上,楼道似乎没有嘈杂,亦或者他太沉醉其中。他撞到了一个人,那个人骂骂咧咧的抬起了头,认出了黑子,脸上的表情从愤怒瞬间变成了歉疚,全身颤抖着,匆忙的向他道歉。黑子对着他笑了笑,嘴里嘟囔着“文静,文静。”又向前走去。一路上许多人向他打招呼,他好像是没有听见,只顾着向前走。躺到床上,他的眼神望着天花板,脸上挂着痴痴的笑容,他在回想着女孩的样子:“她的形态,仿佛是翩翩而飞的蝴蝶,倩影像是那游动的鱼儿。容光焕发像是秋日下的菊花,体态丰润像是沐浴春风中的青松。她在他心中时隐时现像是犹抱琵琶半遮面的歌女,浮动飘摇似是飘舞的雪花。远远的望去,像是一个冰清玉洁,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近处看去,明眸皓齿,犹如绿波中绽放的莲花。她体态适中,高矮合度,肩窄如削,腰细如束,秀美的颈项露出了白皙的皮肤。素面朝天,并无施脂敷粉,头发自然的披肩下落,弯曲细长的柳叶眉,红唇鲜润,明眸皓齿,眼眸中星河点点,红扑扑的脸颊上带着甜甜的酒窝。”那个女孩在似乎在他身体的某个地方留下了隐隐约约的疼痛,在无意中总会触碰到它,不激烈,不明显,淡淡的,在不知不觉中慢慢的堆积,生长。这似乎是一种名为喜欢的东西把,它在黑子心中缓缓的生长。

一大早,黑子便匆忙的召集了自己的小团伙,让他们四处打听“文静”的消息。有人为他出谋划策,有人为他四处打听。黑子进行了详细周密的计划,用了很长的时间才下定决心,以爱情为名,向文静出发,。名为文静的那个女孩,在课桌上坐着,无心听讲,脑海中时不时的想起那天晚上的男孩,嘴角挂上了微笑。突然,有个男孩过来拍了拍的她肩膀,她从幻想回到了现实,男孩缓缓开口了:“文静,外面有人找你。”文静心中非常疑惑,疑惑是谁会来找她,一边疑惑一边拉着小姐妹往出走去。黑子在楼道里焦急的等待着,时而让常威帮他整一下衣服,时而又让旁边的小兄弟看看女孩出来了没,他焦急的在原地转圈,汗珠在脸上落了下来,突然,他停止了,向那个班级门口望去,那个如仙子一样的女孩出来了。他就那么呆呆的停在了原地,连下一步的计划都忘了。仿佛时间过了好久,他想起了要做的事。黑子大步走到女孩面前,紧张的开口了:“我叫贾白,那个咱们昨天晚上见过的。就是,就是我非常喜欢你的,你能不能当我的女朋友啊?”一时间,女孩子脸上泛起了红晕,害羞的低下了头。随即而来的便是楼道的喧闹,有的在鼓掌,有的在尖叫,有的在吹口哨,不过,渐渐都所有声音都汇聚成了:“在一起”的字样。“在一起,在一起。”女孩开口了:“对不起,我不能答应你,我想找一个学习好的男朋友,你不行,对不起。”黑子脸上原本的笑容渐渐凝固,一切痛苦涌上心头。脑海中的画面定格在了老师的办公室,因为自己学习不好,老师将自己定义为坏学生,因为学习不好,被人欺负也只能默默忍受,因为学习不好,那些不该承受的东西都承受在自己身上,家庭关系的破裂,老师的混淆黑白与偏见,因为学习不好,彷佛所有肮脏的字眼都是由此产生的。心爱的女孩也拒绝自己,甚至还嘲讽自己,你不行,你不行。那到底怎么样才叫行呢?如过当初没有把王飞的事情告诉老师,那他现在又会在哪个角落抱头痛哭呢?难道她就会喜欢那个软弱的男孩吗?黑子面带泪花,匆匆的回到了宿舍,只剩下女孩和一群不知所措的小兄弟们在那里。

差一步,就是那么一步踏错了。我们生活中有多少事情就是差一步成功,可就是那最后的一步,是多少努力都难以跨越的。也就是那最后一步,一旦踏错,前面所有的努力都是前功尽弃。一步错,一生误。命运也好,无缘也罢,一对伤心男女草草的结束了这一份还没有开始的爱恋。一个不愿多说,一个喜欢瞎想,所以,这段感情也是无疾而终。黑子在表白前就想着等和女孩在一起后,不在这样在教室中呼风唤雨,而是要好好学习,让女孩放心,让自己安心。反正这种生活他早已经厌倦了,自己走到今天这一步无非是出于无奈再加上顺其自然,本来就是在虚幻和无奈中获得的地位,他看到这群假仁假义又同甘共苦的兄弟,看到那谄媚不已又心怀鬼胎的朋友,感觉到了厌恶,还是在课堂上努力学习,平平淡淡生活来的实在,不过,他自己下定决心去学习可以,但是,别人如果说出来,那恐怕他是不会如你的意。我们曾经的受到的那些伤害,自己可以缓缓遗忘,但是如果让别人揭开这结痂的伤口,那么曾经淡忘的东西都会不请自来,甚至比当时的痛楚更为疼痛。人最怕的,就是深藏内心的疮口被别人揭开吧。其实成绩在女孩心中无所谓,她只是不想看黑子在这样当什么像小孩子过家家一样,表面风光,实际被人诟病不已的所谓的”大哥“,她不能明说,所以想激一下黑子。哪怕看见黑子有一丝向上的变化她都会毫不犹豫的成为他的女朋友,只不过现在不行。可没想到的是双方都曲解了对方的意思,黑子以为因为自己学习不好被女孩看不起,女孩以为黑子心中的喜欢原来很脆弱,因为一句话便再也没有下文。这种曲解被无限的扩大,导致那淳朴的感情腐烂变质了。命运邂逅他们共同走到了那个路口,却成为了昨日最亲爱的某某。

黑子坐下宿舍抽着烟,王飞笑嘻嘻的走了过来,开口了:“哥,嫂子呢?”宿舍顿时一阵吵闹,风里带着血腥的气味,王飞捂着脸出去了。文静那红肿的眼睛望着窗外,心里面却还是想着黑子,她自己告诉自己:“其实他不喜欢我,就是想玩玩而已,不然怎么会走呢。一定是这样,亏我还这么用心,我也没多喜欢他,对,我也是玩玩,可是,是吗?”一行清泪又缓缓的顺着脸颊流下,顺着远方,缓缓飘去......

对于学习,他似乎是越来越讨厌。因为学习,他损失的做人的尊严不只是一点点,因为学习,他从一个与世无争的淳朴少年变成了呼风唤雨的人物,因为学习,他看清了这世间的丑恶,因为学习,他的尊严被心爱的女孩侮辱,因为尊严,他想要向上的心逐渐暗沉,像是那飘到地上的雪花一样,渐渐溶解,化为一滩污水,任人践踏,变成了人们心中擦拭不掉的丑恶。

时间就像是那根短短的香烟,朴实无华,波澜不惊,当我们吐出那些酸甜苦辣的同时,留下了欢乐与苦涩在心间,却也使他的寿命一步步缩减,一次次闪着红光的星火伴随着缭绕的雾气随风飘远,心中微微发烫,刺痛你的全身,一根烟结束了他的生命,参与过的喜与悲也变成了过往,连你也渐渐的淡忘。

一个学年已经伴随着无聊与难忘缓缓离去,街道上每天都有一些孩子的哭泣,网吧中总是会传来不堪的言语和屏幕前空洞的眼神,杂乱的家中不时有人在窗外窥探。公园的一角,一群人在那里盘踞,一群人分割成了两拨,眼神中透露着坚毅与愤怒,双方都紧紧的盯着中间的两个人,两个人在那里谈论着一些事情,一个脸上阴晴不定,一个脸上丝毫没有表情,只是时不时的应和两句。突然,两人之间沉默了,旁边的两拨人也没有了窃窃私语的声音,公园中鸦雀无声,只有狂风呼啸的声音。那个没有表情的人突然一脚上去,布满血丝的眼睛像是怒兽一般,狠狠的盯着面对的一群人,那一群人动作仿佛停滞了,缓缓的向后退缩着。没错,那个恶兽模样的人就是黑子。黑子一个手势,后面的人迫不及待的往前冲去。而对面的一群人呆住了,看着自己的领袖被一群人殴打,而而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在结束之后把他们的老大默默的扶起来。黑子解散了众人,缓缓的回到了网吧,血腥与暴力在他空洞的眼神中开始了征程。常威走了过来,看着正在游戏的黑子,有那么一瞬间,感觉到了陌生。曾经精干的平头已经消失不见,代替的是快要遮住眼睛的长发;刚开始不会抽烟而现在一根接着一根,那动作是多么的熟练;曾经天天挂在脸上的微笑,现在却是难以找到;曾经炯炯有神的清澈的眼眸,现在更多的是空洞,是浑浊;曾经的彬彬有礼变得现在的满口脏话;曾经始终跟在后面的达磊也被他换成了那些心口不一的小弟,曾经的东西,在他身上都难以找到。常威轻叹一口气,不知道把他带上找条路究竟是错是对。

暑假转眼间也在黑子每天的暴力杀戮中缓缓走过。黑子回到了学校,又开始了呼风唤雨的生活。学校的包容性很强,随着又一波新生的入学,学校的小团体们活跃起来,有人向低年级收钱,有人拉帮结派,各忙各的一件事,谁也不打扰谁。一个又一个帮派向雨后春笋一样冒了出来,然后随着时间的缓缓流逝,不断的消失生长,又重新整合,只留下强的一方。现在学校最大的也是唯一的两个势力,一个是初二的黑子,而另一个是不断壮大的初一的势力。听说家里有钱有关系,而当今谁不认钱,谁又不找关系呢?所以,这个势力慢慢的壮大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对了,值得一提的是,黑子现在找到了一个女朋友。女生长发披肩,大大的眼睛,很是漂亮,伴随着不同的衣着搭配,可爱,娇媚,妖艳,迷人,在她身上淋漓尽致的体现出来,以至于,黑子手下的很多人都喜欢这个女生,但是因为害怕黑子的威严,所以自然是不敢表露出来。但是常威很讨厌这个女孩,这个得从那天晚上说起,因为黑子跟常威一直是形影不离的,每天吃喝睡都是在一块,像是亲兄弟一般。那天晚上,黑子带着这个名为婷女生和常威一起去吃饭了。她浓妆艳抹的就来了,散发着不知名却让人心潮澎湃的浓浓的香水味儿,穿着有点暴露的衣物,衬托着那没发育完全的身材,常威看来有些好笑。黑子上厕所之余,婷有点不安分了,一把抢过常威嘴里抽着的烟便肆无忌惮的抽开,嘴里吐出的黑烟伴随着一些漏骨的话语,在黑子回来之后便消失不见。见黑子回来之后,常威无奈的告辞了。回想着这个女生的所作所为,胃里一股翻涌,嘴里脏秽的东西伴着这个女生恶心的姿态缓缓流出。常威对于这个女生的厌恶便是从此开始。

婷似乎有一种很迷人的魅力,让黑子欲罢不能,不可自拔,黑子甚至为了她做出了以前从来没有过的让你匪夷所思的事情,而黑子却没有感觉,那些匪夷所思的事情在婷对他诉说之后都成为了理所当然。婷喜欢花钱,但最喜欢的还是花黑子的钱,在黑子犹豫的时候,婷都会装作委屈的样子,缓缓流出泪水,啜泣着:“你不喜欢我了,要是喜欢我怎么不肯为我花钱呢。”每次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黑子往往都会动摇,甚至有了一丝恐惧,他害怕婷因为这件事会离开,所以犹豫的次数越来越少,他被以爱为名的借口五花大绑。我们在生活中或多或少的都遇到过类似于此以爱为名的绑架,有些人反抗,有些人妥协。有些人看透了本质,有些人看不透或者是不愿意看透,黑子便是属于不愿意看透的那种,他知道婷在借着喜欢的名义上做着与此毫不相关的事情,却用道德牢牢的绑架着他。他知道,并且是清清楚楚,但是他不愿意说出来,因为他害怕承受那个哪怕微小却是未知的风险,他一点点风险都不想承受,所以他选择了沉默,默认了这种道德绑架的存在。不过正是因为你的默不作声,因为你的一次次妥协,才导致这种无理取闹的要求一步步变本加厉。有些东西,你一开始制止不了,那么就会永远的循环往复,有加无己,不可磨灭。

大街上,偶然的看见一件漂亮的连衣裙,300块钱,婷理所当然的去找黑子要去了。黑子也被连衣裙的价格吓了一跳,但是婷却毫不在意,她没有想过300块钱有多少,也没有想过弄300块钱有多难,她相信,她每次伸手,黑子总会给他,不论多少,再不行的话就是淌几滴眼泪,问上两句你不是不不喜欢我了,即使再多的钱,也是信手拈来。以前的方法都用上了,黑子还是没有答应,婷在一边疑惑方法为什么不奏效了,一边又在搜肠刮肚的寻找新的方法。黑子这次不是不想给,只是真的心有余而力不足了。因为前两天婷刚刚要过钱,现在身上是一点钱都没有了,连平常吃饭都是常威请的客。黑子面对着婷的哭泣,实在是很不忍心,无奈的开口解释:“对不起,我现在是真的一分钱都没有了,这几天连吃饭都是常威请的我。”婷听到这里舒心的笑了,便开口:“ 原来是这样啊,我还以为你不喜欢我了呢。”黑子摇了摇头,婷又继续说着:“那这好办啊,我告诉你个方法,你手下不是有很多小弟嘛,你可以找他们要啊,一个人要上几十块钱,那你不就有钱了嘛。”黑子摇了摇头开口了:“不行,我不能找他们要钱啊,他们都是我们人,他们的钱也是钱啊。”婷没有因此停止,语气反而更加咄咄逼人了:“他们的钱是钱,那你有时候找那些小学生要的钱就不是钱了嘛?那你有时候去商店偷的一些东西那就不是钱了嘛?你跟别的学校人要的钱就不是钱了嘛?”黑子顿时哑口无言,他不知道该拿什么去辩驳她。婷的眼睛缓缓的流出干涩的泪水,在一旁啜泣:“你跟谁要钱不是要,你不是不想要,你就是不喜欢我了。”面对此情此景,黑子不知道该怎么办,他害怕婷接下来可能会说出的话,他无奈的说:“没有没有,我一会跟他们说一下。”听到这句话,婷的表情从悲伤立刻的变为了开心,悲伤,泪水突然消失不见,开心的对黑子说:“我就知道你还是喜欢我的。”晚上,黑子拿着钱和婷一块买下了那个连衣裙。当晚,黑子和婷出现在了网吧包间里面,黑子一如往常的坐在了电脑前,打开了平常喜欢的血腥暴力的游戏,婷坐在黑子腿上,安安静静的看着黑子。可不同往常的是,面前的游戏似乎对于黑子没有那么强大的诱惑力了,手指头慵懒的敲击着键盘,连嘴上叼着的烟都没有了曾经的光亮,黑暗中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勾着他的魂,让他没法专心的杀戮。不一会,万家灯火都已经消失不见,屋内也灭掉了灯。但是整个世界并没有因此沉寂下去,几只萤火虫两两并排的在天空中飞舞着,或高或低,或明或暗,像是几只眼睛在不停的眨呀眨的。秋千在那里或前获后,一直重复着这样的动作。树叶被风儿轻轻的挑逗着,发出一阵又一阵的喘息。无数细小柔软的柳絮化作一团,原本颤抖的柳絮不在动荡,而是变得坚硬起来,在外力的借助下向茂密漆黑的森林缓缓飞去。突然,路上行驶的汽车发出了一阵又一阵的尖叫,震颤在你我心间,在尖叫的同时,它开始向着前方做着最后的快速的挺进,那刺眼的乳白色的灯光给黑暗中一丝光明,在漆黑的无底洞中留下了它曾经来过的痕迹,那乳白色的光彷佛把黑暗撕裂,刺开,一直留在了漆黑的夜晚,留在了黑夜心头。黑夜再一次的发力,喷薄出银色的月光,直直的向人间倾泻。黑夜在晃动中悄悄的闭合了,把那微弱的乳白色的光也不留痕迹的吞噬掉,像是从没有来过一样。但是在你我心中都知道它曾经的到来。柳絮已经飞远,萤火虫也消失不见了。天地间恢复了原有的样子,只有月亮在轻轻的微笑着。闷热的风儿缓缓向我们吹来,带个人们心头的燥热,带给人们无力的疲惫。

第二天,黑子很早的就醒来了,顺势点起一根烟,那缓缓上升的烟雾把他带到了回忆之中,他的脸庞不自觉的勾起了微笑,两颊也是微微发红,他好像越来越喜欢婷了,不,越来越爱了。此后,他对待婷是越来越温柔,越来越细心。反观婷,她对黑子也有了变化,花黑子的钱越来越大手大脚,越来越理所应当,越来越肆无忌惮了。黑子为了满足婷的要求,对小弟开始横征暴敛,有时还会大打出手,像是变了个人似的,搞得人心惶惶,动荡不安。那些陪着他同甘共苦的兄弟们好像已经沦为了他的工具,小弟对于黑子的态度从恭敬渐渐的变成了害怕,不满。

常威好像察觉到了什么,便去询问黑子。他看见婷在黑子旁边,便快步走过去。常威站到了他俩面前,感觉婷在不方便说,便看着婷说:“你先过去 旁边,我俩说点事。”婷冷哼了一声,没有动,直到黑子示意她,她才向旁边缓缓的移步。“怎么了?”黑子不解的问。常威组织了一下语言,缓缓的开口了:“你这几天是怎么回事,你怎么天天和你的兄弟们要钱,要的一次比一次多,人家说过几天给你,你就直接开始打人家。你天天脑子里面在写着什么?你拿着兄弟们的钱,就是为了给你那个女朋友买东西嘛?你给她买什么东西我管不上,但是别用兄弟们的钱啊,他们的钱就不是钱了嘛?他们的钱是怎么来的你想过没有?”黑子突然说了一句:“那你记得你之前带着我找那些小学生要钱吗?那些小学生的钱不是钱吗?你想过他们的钱是怎么来的吗?”常威突然愣住了,脸上的表情很是难看。黑子又开口了:“那些货跟着我,天天是作威作福,欺负别人,我刚对他们多好,这几天刚和他们要点钱就不乐意了?就开始给你告状了对吧。那我给他们解决他们处理不了的事情的时候他们怎么不告状啊?”常威缓了很久,又开口了:“这些事情我管不了,毕竟是你的人,你想怎么办怎么办,我就是想提醒你一下。”黑子轻轻的点了点了头。”还有”常威好像是想起了什么,又开口了“你那个女朋友,我非常不喜欢,她背着你在学校跟好多女生要钱,还打她们,已经好久啦,你的名声早被败坏了,你注意注意啊。对,还有那个文静,她也被婷打过。”听到文静的名字,黑子心头咯噔了一下,面露吃惊之色,不过马上表情突然变得阴狠起来,“我告诉你,最开始王飞欺负我的时候,我去办公室告诉老师,老师颠倒黑白说我学习差,是我欺负王飞还恶人先告状的时候我就没有名声了。”黑子咆哮着。“还有那个文静,她活该。”黑子一个字一个字的说着。常威在一旁目瞪口呆,他在想这个当初淳朴的少年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他无奈的叹了口气,缓缓的向前走去。两个人那牢固的友情,在缓慢流逝的岁月中,在接踵而来的俗事中,隐约的出现了一条细细的,淡淡的裂痕。一段感情中有了裂痕的出现,就代表着再也回不到从前的样子。双方会带着自己心中的臆想和猜忌,让这个裂缝不断扩大,直至分离。然后再让粘稠的岁月不断修复,去弥补我们各自心中的遗憾。

很长一段时间,两人完全的失去了联系,即使见面也没有话说,像是一个陌生人,就那样擦肩而过,带着彼此不愿开口的沉默。黑子越来越来不开婷了,而相对的婷的索取也越来越多,导致黑子的小帮派离去的也渐渐的增加了。那些曾经的恩情变成了仇恨与委屈,随风消散。黑子并不在意,只是为了婷的需求不断的和他们横征暴敛,变本加厉。常威只是在一旁默默的观看,与校园的风景共同见证这一切变化。

转眼间,冬天来了,寒冷轰然而至,越是寒冷,却越是期盼起那温暖的春天;不过,正因为寒冷,春天却也是难以到来。今年的冬天异常寒冷,狂风携着那乌黑发亮的云彩,牢牢的压在人们心头,让人精疲力竭,无力脱逃。黑子眼中那纯洁无暇的雪花干出了与平常大相径庭的事情,她没有了往日的那种温柔,她眼中的寒意让人不敢接近,她好像是变了个人一样,冷冷的,远远的,用空洞的眼神一眼望穿黑子的那无法自拔的情感。黑子倒在地下,头发雪白,额头上的伤口沾染着泥土已经发黑,脸颊也肿胀了,他望着婷,那温柔的眼睛里泛出了泪花,簌簌流淌的鲜血从嘴唇缓缓的流出,一只手拽着婷的裤子,嘴里发出微小的声音:“你不喜欢我了吗?你不喜欢我了吗?”一直重复着。一群人看见他张着嘴,却听不清他在说什么,周围嘈杂的声音,身上一次又一次的拳打脚踢,让黑子脑袋有点昏昏沉沉,他知道他的手不能松开,即使她的心已经离去,但是自己的心却不能答应。又是一阵阵的咒骂伴随着拳打脚踢,黑子的眼前渐渐的模糊了,他努力想睁开,却实在没有力气了,他的双眼渐渐闭合,手上的力道也慢慢的小了。突然,胳膊上的一阵剧痛又把他唤回现实之中。黑子顺着脚往上看,看见那撇着嘴的吴琪。这是小他一届的吴琪,搂着婷在黑子面前咧着嘴笑着,那笑容越发丑恶,令人作呕。吴琪脚的力度越来越大,黑子的力度也越来越大。呲的一声,正在挣扎着逃脱黑子“束缚”的婷应声倒地,黑子的手上拿着的裤子的碎片在风中飘扬。婷怒气冲冲的走到了黑子的面前,狠狠的啐了一口黑子,抬起腿,用皮鞋一次一次的向黑子的脑袋踢去。嘴里骂骂咧咧的喊着:“你不看看你是什么东西,还喜欢你,呸。我实话跟你说了,就是你有钱,有势力,我才跟着,不然你以为呢。爱?真是有病。我告诉你,我爱的是吴琪。”说着便蹲了下去,一巴掌打在黑子的脸上,一口浓痰吐在了黑子的脸上,便起身远远的对着吴琪的小弟说:“我的裤子几百块钱呢,现在被他扯破了,给我打他。”一阵又一阵的拳打脚踢,让黑子昏了过去。隐隐约约中叫骂是越来越凶,听见了自己一次又一次倒地的声音,好像也听到了许久不见的好朋友常威的喊声。他醒来后,看在自己躺在网吧包间内,在一旁打游戏的常威,那白净的脸上也多了一道道刺眼的伤口。黑子心里想着常威可能又去跟谁打架了,想不到的却是常威一个人面对吴琪的一群人,想不到的是常威看见了全过程。没人知道面对一群人常威作何感想,没有人知道常威是怎么让人百般践踏,没人知道常威是怎么从一群人的手中把黑子抢了回来。黑子没有想问,常威没有想提,过去的耻辱才是今天的荣耀,而过去的便是过去了,放在心里就好。看见黑子醒来,常威给黑子递了一根烟,黑子想说些什么,却终究没有说出来,只是默默的接过了常威手中的烟,点上,抽着。常威缓缓的开口了:“我知道你现在可能有些讨厌我,那我就先走了,桌子上给你留了点钱,你买点东西吃吧。”说罢便转身离开了。房间中是一阵又一阵的死寂,电脑上还未暂停的视频不时的传出了轻蔑的笑声,像是在嘲笑这孤苦无依的黑子。黑子躺在床上,将昨天的耻辱一遍遍的回忆,消化,一遍又一遍,他空洞的眼神定格在还在运作的电脑上,那画面让黑子的面容逐渐扭曲起来。他发出了尖锐刺耳的笑声,缓缓起身向着学校走去。电脑嗡嗡的叫着,那满屏幕的鲜血喷薄而出像是要洒满这个水泥盒子。

黑子向着宿舍缓缓前进,楼道里曾经的小弟认出了他,满嘴酸溜溜的嘲讽:“哟,这不是老大么,这脸上的上是怎么回事啊。”语调上扬,有一种很是刺耳的感觉。黑子缓缓抬起头,凌厉的眼神中布满血丝,颓废的脸上勾起一丝诡异的笑容,那个人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避开了黑子的眼神,慌忙的跑了。黑子走到宿舍门口,推门而进,本来热闹的宿舍突然沉默了,常威躺在床上,探起身子看着他;懦弱的达磊依旧忙东忙西的伺候着别人;王飞昔日的谦卑已然变成了不屑的笑容。黑子一扫而过那些微妙的心理变化,没有停下,径直向自己床铺走着。自己第一次挨打后留下的血迹依旧鲜红的刺眼,像是刚刚发生过一样,床铺也不知被谁毁去了当初的安详,轻蔑的目光灼烧着他的后背,此情此景,像是曾经的又一次回眸,那种感觉是那么收悉,又是那样的陌生。

黑子轻轻的掀开床铺,偶然发现了一包发瘪的中华,他微微笑着,放进手里,揉成一团,烟草缓缓的洒到地下,听着那背后咬牙切齿的声音,黑子享受的闭上了双眼,聆听着世间万物的轻语。良久,他又来回翻着,终于,他的眼睛放出光来,他找到了那么想要的东西,他小心的擦拭着,紧紧握在手中,这正是常威送给他的那把弹簧刀。他开心的发出了怪异而又瘆人的笑声,随着笑声的渐渐增大,他的表情也越来越狰狞,边笑边往宿舍门口走着。突然,常威拦住了他,他转过了头,面色凶狠,满是血丝的眼睛瞪着他。黑子开口了:“干嘛?”常威也开口了:“我倒要问问你,你去干嘛呢?”“我去找吴琪。”“你去找他有什么用,那个婷是什么东西你看不出来吗?她就他妈是个婊子,玩了你这么多年你看不明白吗,这还被她玩上瘾了?你去找他......”话还没说完,黑子一拳像常威脸上挥了过去,常威没有躲闪,缓缓的倒在了地下。黑子手中紧紧握着那把刀,头也没回的走出了宿舍,那孤单瘦弱的背景充满了悲凉。

黑子因持刀伤人,被勒令退学,并且住进了少管所,在黑暗且寒冷中度过了自己的青春。婷依旧如附骨之蛆一样应和在各种男人身旁。常威也渐渐长大,曾经想要成为人民公敌的他似乎也改变了志向,他也试着好好学习,也试着和普通人做朋友,也试着融入集体,也试着归于平凡,然后在平凡中寻找一些不平凡。而达磊呢,之后步了黑子的后尘,有人欺负她,他忍无可忍,哭着将刀子轻轻的插进了别人的身体,后来不曾出现在我们的视野。原来,好人也是有阴暗面的,就像是坏人也有底线一样。而这个学校,一带又一代的学生新旧更迭,里面总有他们的影子,总有那刺眼的夜和模糊的光在每个人心中缓缓升起,或黑或白,都是他们各自的写照。

时间过了很久,我见到了黑子,但是具体在哪见到的的确是记不太清了,但我知道我见我。而黑子像是变了个人似的,他一改当初的宽厚,仁慈,那桀骜不驯的冷冰冰的脸庞让人看见就不寒而栗,那浑浊的眼睛发出了像是经历一辈子坎坷的老人的那种淡淡的光芒。他向世人收起了他的热情,他的眼神,言语,动作都是冷冰冰的,刺骨的那种寒冷。没人敢去温暖他,也没有敢去温暖他。那些缓缓流逝的孤独,痛苦,回忆,在每一个夜晚悄然而至,无法推脱。他也希望接近别人,温暖别人,但是仔细想想,这一辈子哪有人真心的对待过自己呢?是常威的唯利是图,还是婷的背叛,是王飞的两面三刀还是文静的践踏尊严,是达磊的逢人便低头,还是班主任的混淆黑白,差别对待,亦或是少管所的弱肉强食,底层社会的尔虞我诈,是那些一夜情的机器,还是卷钱逃走还给自己传染上艾滋病的那个爱人呢?没有,没有一个人要真心对他,而往往越是熟人,他受的伤害就越疼。他想要真心却不敢因为害怕而不敢先付出真心,他想要朋友却拒绝交朋友。就这样,一直没有人接近他,他的情感,笑容,好像是都退化了。其实,越是冰冷的人,越是不愿意接近别人的人,他心中越是炽热,越是想要接近别人。你仔细想想,从来如此,对吗?

现在的黑子已经变了个模样,头发披肩,眼窝深陷,胡子像是很久没有刮过,脸上布满了无法磨灭的伤痕,心中也是。他总是喜欢睁开浑浊的眼睛看向远方,若有所思的思考问题,像是一个带着淡淡忧伤的艺术家。没人知道他在干什么,他说,他在回味。回味雪天的夜晚,回味少管所的生活,回味在社会底层摸爬滚打的黑暗,回味艾滋病发作时的痛楚的韵味。他现在干着游离于法律之外的工作,花着不干不净的钱。因为害怕寂寞,整天沉醉在纸醉金迷的娱乐场所,因为痛恨社会,而想要报复社会,他带着艾滋病和一摞摞的钞票每天和不同的女孩发生罪恶的性关系,这就是他每天最快乐的事情,他厌恶女人,厌恶情感,但是对于那种裸体总是有控制不住的冲动。而他的身上总是装着一幅信,内容为:“亲爱的婊子,你好,我是一名无药可救的艾滋病患者,现在恭喜你也得了艾滋病,你可以放心的去给你身边的人带来不幸了,别怪我,是这个社会的错。”这封信和一摞摞的钞票每天都会送给不同的女孩。

他是一个怪物,一个患有狂躁症,艾滋病,痛恨世界,放弃治疗,眼前只有黑暗的变态。他的所有药品都原封不动的放在家里,从未拆封,他拒绝治疗,因为他害怕如果,如果治好了,那他的快乐也就消失了,毫不留情的说,传播艾滋病,就是他现在唯一且纯粹的快乐。他喜欢看见那些女孩在那一张薄薄的纸面前暴露出自己的本性,暴露出自己的欲望,然后意淫出她们为了那一张薄薄的纸后悔莫及而痛不欲生的表情。他只想在剩下的日子里更多更好的让自己留住一些可以捕捉到的快乐,毕竟拥有一次就会少一次,仅此而已,简单而又纯粹。

一个冬天的夜晚,风已停,树已静。他一个人坐在落地窗旁,看着那惨白的月色一步步的渗入人间,寂寞的随送无处安放的被挂于天上,看着那渺小而又彷徨无助的人群微微笑着。空气中飘过一种刺鼻的芬芳,好像是划过谁的脸颊流出了死死红光,让人兴奋。脑海中心心念念恋恋的花儿究竟何时何日在何处开放,但好像还没开始就已经结束了在大地上摆出了自己最兴奋的模样?轻轻的尝一口流觞的曲子,默默的听一曲断肠的花儿。冰冷的世界并不需要我,悲惨的人间有什么值得我留恋的呢?太阳包容了那刺眼的人心,一天又一天,世界上的悲惨在阳光下面悄悄而又自然的发生着,更不要想从光明中走出来的阴影下面藏匿了些什么。芸芸众生中我只能看到他们那脸上无法消去的疮疤,还有随处可见的尸体;昭昭之宇,哪一处不是经历了天塌地陷而故意隐藏的完美无缺呢?光明始终会被黑暗撕裂的,就像是处于黑暗之中的们,哪有什么永远?我只是清清楚楚的记得那个瞬间。黑子合上了双眼,在瞳孔深处,黑漆漆的里面缓缓的流出了干涩浑浊的液体,他久久的沉浸在记忆的阴影中,那种记忆从内侧使他冰冷,同时又从内侧剧烈的切割着他的身体。恍惚中好像是飞进了几只萤火虫,他像把它们赶走,可是那些星光始终摆脱不掉;他想伸出手触摸那点星光,可是那淡淡的光总是隔着那么一点点无法触及的距离。

他好像听见了呼唤,他好像瘫软了下来,他好像没有那么狂躁无助了。他缓缓的睁开眼睛,看着床上的那么女孩,眼里的温柔似乎快要溢出来。他心跳加速,他开始幻想,那些美好在他心中幽幽升起,突然,那些黑暗彷佛也涌了上来,撕裂着他,他没有办法停止,脑袋不断的向着墙壁狠狠撞去。温暖突然从他手上传来,流入心间。黑暗悄悄的散去,他微笑的看着女孩,突然想到了什么,一把甩开了女孩的手,面色愠怒的看着她。一只可爱的小猫突然从女孩的包里钻了出来,蹦到了黑子的身上。黑子不断的抚摸着猫,缓缓的开口了:“小猫哪来的?”女孩说:“在路上捡的,我看它太可怜了,就带了过来。”黑子沉思了一会,又开口了:“你缺钱嘛?为什么要做这个啊?”女孩脸上缓缓的流出泪来,说着:“我,我男朋友生病住院了,医药费很昂贵,家里没有那么多钱来给她治病,我迫不得已只能这样,他应该会明白我的。”眼泪簌簌的流淌着,空气中充满的寂静。黑子心头突然一震,彷佛是被刀扎了一样,这几年以来每一个女人她都会这样问一句,而所有人脱口而出的都是为了钱,为了欲望,而只有她一个人,是为了爱,是为了那虚无缥缈让人肝肠寸断的爱。外面的路灯亮了,心中的寒冷与炽热同时交织,他的世界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冲击,那个崩坏的世界在他面前不断的毁灭重建,再次毁灭。他把钱和信件匆匆的丢下,像女孩看去,逃避了她的目光,忍者疼痛,匆匆的离开了。

灯光微微的照应出他惨白而又惊恐的脸,他时不时的回头看着,仿佛是在躲避着什么。他在这个世界上面不不停的奔跑,好像一不小心就会改变生活。终于他停了下来,瘫坐在地上,闭上了双眼,他努力不让回忆涌上他的心头,但是回忆越发的波涛汹涌,不断重复的侵占了他的脑海。他痛苦的嚎叫起来,回忆将要把他身体撕裂。一股暖意缓缓的流上了心头,那些黑暗中的面孔注视着她,默不作声。静的脸缓缓出现,向他招手,他缓缓的伸出手来向前走去,想要抓住她,想要抓住年少时的美好。就在指尖快要相触的时候,静突然消失了,不见任何踪影。他冲向了黑暗中,想在这个恶心的世界中寻找那个美好,在失败的生活中,拥抱她。但是,他用尽了所有的力气,依旧没有找到。纷纷扬扬的雪花飘落在他身上,融化了。他从黑暗中醒来,缓缓的向前走去。他不知道去哪里,只知道往前走。不知道走了多远,不知道身在何方,一群人包围着他,叽叽喳喳的说着让人听不懂的言语。他抬起了头,向着天空看去。他看到了昨夜的那个女孩,看到了在空中飞舞的泪花,看到了女孩清澈的眼睛,看到了女孩的微笑。被白色覆盖的地面上晕染出了一起暖暖的红,像是一多绽放的曼陀罗花。女孩安详的躺在地下,向他笑着,他的嘴角,也挂起了微笑。他继续向前走着,穿过一个又一个人声鼎沸的城镇,走过一条又一条寥落的公路,黑子开始试着明白某些过去的时刻,仿佛它们刚刚才发生。有时他觉得自己已经脱离现在,陷入了回忆中。曾经的场景一次次重现眼前,他成了被迫留下的观众,目睹一个个错误、矛盾、不该作的选择,却无法改变任何事情,但是没有疼痛,没有黑暗。文静出现在他的身边,牵起了他的手,他对她诉说着。没有说起那些悲伤,浪漫,幻想,因为他在这些陌生的感动中找到了那个属于他的女孩。就算和以前一样被伤害,被误解又如何。他再也不会把自己的交给那愚蠢的过去,因为她的甜蜜善良陪伴着自己,那些曾经走过的每一条街道,都是自己新鲜生活的起点。常威过来用手搭上了他的肩膀,一根正在燃烧的香烟递到了他的嘴边。达磊跑到了他的身旁,露出一个会心的微笑,没有言语,跟到了他的身后。他看到了爷爷奶奶,爸爸妈妈,婷,王飞,以及所有曾经出现在他生命中的人,开心的向他打着招呼,他也开心的笑着,走着……

偌大而又冷清的房间里,富丽堂皇的装饰衬托出那一角的寒酸。定睛一看,那个角落静静的躺着一副满是灰尘的旧相片,掸一掸灰尘,不难看出,照片的正中心是一位非常高大,阳光,略微有些稚嫩的男子,在榕树下咧开嘴傻笑。

我好像想起来是在哪见的黑子了,没错,是梦。是梦?是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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