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小时,偌大的村里几乎没有几棵像样的水果树,有也就是房前屋后自生自长的毛桃、山杏和冬果树。
我家门口有个斜坡,因为干旱,这个斜坡上寸草不生,全是淹过脚面的熟黄土。但是,在这个斜坡靠近墙根处却神奇地生长着一棵毛桃树。我实在没地方玩时就爬上毛桃树枝条,站在上面晃荡晃荡。
每年二三月,这棵毛桃树就给全家带来惊喜,没留意间枝头绽开了桃花。这时漫山遍洼的黄土坡还光秃秃一片,但是桃花告诉人们春天来了。
母亲、姐姐们和我一有空就去看毛桃树上的风景。一棵树上,开的花色却不同,有的是大红,有的淡紫,有的粉,有的白,有的墨绿,有的鹅黄,都嫩嫩的一簇簇,一丛丛,规规矩矩的椭圆形花瓣簇拥着娇滴滴的花蕊,迷醉了人眼。它们俏而不俗,艳而不争,美丽异常,如爆炸的烟花,似喷射的火焰,把周围的土墙都映成了彩色,让我家的土院子靓丽不已,充满生机。我们围着树转圈,指点着每天的区别,有时还抓住一条枝,放在鼻子边几个人轮换嗅,陶醉了一般深吸着它的香味,真想吃了它,或者取几片贴在脸上。但是我家这棵毛桃树结桃很少,大多数时间花落后重头戏就算谢幕,让人叹息不已。就算有时也会结几个毛桃,但是干巴巴,涩涩的没有啥味道,不是心里想要的味。
我们全村最出名的毛桃树是董正堂家的。那棵毛桃树成了他家的骄傲,他家因此被大伙叫桃树背后,让大伙羡慕不已。
董正堂的女儿叫跟儿,和我们是同班同学,每年桃子熟了时她会给我们每个人一颗两颗,惹得我们更馋。她家的桃子好像不是毛桃,比较大,果肉呈水灵灵的桃红色,好像刚被红墨水染过一样,桃肉和桃核分得很清楚。掰开桃后,桃核在桃肉上留下清晰深刻的印痕,印痕里还有晶莹剔透的小水珠,桃肉味道蜜甜醇香,吃下去后诱人的余味总在舌根久久盘旋。我们就使劲舔桃核或者干脆含在嘴里噙几节课或大半天。
每到桃子成熟时,跟儿父亲就得提防人偷摘,特别是夜里。桃树在他家院子下面的园子里,中间隔一条十几米高的埂子,他蹲在门口监视,听到有动静就故意使劲干咳几声,警示预谋不轨者。
根据跟儿提供的线索,她爸也不是通夜都守,天快亮前那会进屋睡会,不然第二天没精神干活。有一年,我们几个晚上在同学董孝恩家集合, 等到后半夜行动,目标是跟儿家的红心桃。他家和桃树园只隔一堵墙。好不容易熬到鸡叫了三遍,翻过墙,蹑手蹑脚到达桃树底,正准备上树,却发现似乎有人黑乎乎蹲在树枝上。几个人拔腿就跑,翻墙时我的一只鞋掉在了里面,也来不及多管,我就光着一只脚跑。孝恩比我们其他几个都大,他跑在最前面。怕被跟踪到家里,他急中生智,领我们顺河川向村外跑。一直跑到村外一块绿荞地里,绿荞有半个大人高,我们蹲在里面外边人看不到。一直蹲到天亮,露水把全身打湿,衣服粘在身上,不敢回家,就直接去上学了。没想到到学校太早,被值班的吉老师一眼看出了破绽,罚我们几个把教室和操场周围整个扫了一遍。
几十年过去了,今天在广东地边看到毛桃,不禁想起童年时的一幕,竟如昨夜发生。
知之,于广东台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