套牢

我们的主人公姓冯名振华，大学毕业，能说一口流利英语，三十多岁，和身边的任何人一样，从事着普通的工作。所不同的是他的两个上司都是女同志，这种情况出现什么有意思的事情也算正常。两个经理差异很大，经理漂亮，上学少。副经理毕业于北京某名牌大学，而且是自己凭真本事考上的，不是拿钱或关系弄进去的，她脸蛋很美丽，穿上立领休闲装，纯粹是一位古典美女。副经理文化高，心里不服气正经理，不高兴时就说北京某大学也不是任何人可以进去的。大家知道她在射影谁，主要是经理，捎带一下手下那些自命不凡的年轻女大学生，因为她们有可能是花钱进大学校门的。副经理从各种条件来说，绝对应该把副字去掉，可这是董事长的事，文凭说了不算。在这样两个上司间处理事情是需要技巧的。冯振华人高马大，性格柔，油缸倒了也不急，因此两位上司喊他老冯，也是暧昧中含有无奈的成分。

“你到了我这个年纪，我看你很困难。”副经理常这样说，其实她比老冯大不了几岁。副经理敢说敢干，工作业绩有目共睹，威信也高，她说她不怕人，谁都不怕。她的缺点是极端。说你好了吧那就是一朵鲜花，插到头上都可惜，比青藏高原上的百年雪莲还稀罕。如果说你差了，那比一坨埋在雪里的狗屎还危险。她高兴了就说老冯啊，我真的爱听你说话，别人看你吧，傻乎乎什么不懂，其实你什么都明白。你的观点和我一模一样，毛主席是伟人，看那书法和诗，据说他读完的书需要八个文学博士才能读完，八个啊，还是文学博士！而他老人家的工作不是读书。她跟别人说别看老冯年龄也进入到没有优势的阶段了，很上进，在练毛体，是个文化人，精神可嘉有追求。老冯的英语口音很正，练了几十年，把舌头底下的筋都转弯了。哪象其他人，什么都想学，什么都不用功，七分热情，三分干劲，蜻蜓点水，看起来表面上扑棱劲很大，可水下的精彩世界永远发现不了。如果不高兴了要批评老冯，她就说老冯啊，我算是真服了你啦，你是个不服也得服的人。你多大了啊，可惜那块头了。人啊，主要得大脑好使，肉头并不值钱。我给你反复说，把资料按照客户重要性归类，一翻开就一目了然，你为啥非得按照日期啊，同一天来一千个客户资料，你一个一个找啊，全混在一起的，谁如果开糨糊公司，应该聘请你当经理，绝对搅得混。老冯还想辩解，她说好，你把几月几日某个客户的传真给我看。一天就有几百个传真，老冯用手指着往下捋对，越紧张越找不到。副经理说你别用口水把人家的纸给泡烂了，手上蘸那么多唾沫干吗，又不是猫洗脸。她说我给你讲个故事吧，在古代有个狗熊妈妈，任何地方都没有吃的东西了，只有它的背上有一筐煎饼，可它手够不着，别人说你躺下来，那筐就掉下来了，狗熊妈妈说那不就把筐摔碎了吗？你知道最后的结果吗？老冯说，旁边的那些熊帮它拿下来了。副经理说不对，它饿死了，老冯说真的吗？副经理说，狗熊妈妈是笨死了，这个谚语就这么来的，亏你还是学文科的。然后她还看看老冯的部下几眼，意思是你们看看你们的领导啊！副经理和老冯经常一起吃饭，她会当大家的面说：“老冯，你慢点啊，有你吃的！”老冯块头大，又胖，全靠一张嘴有个好胃口。他口搭在碗边，额头冒着汗，筷子夹这个盘子里的菜，目光还炯炯有神地盯着别的盘子里。听到副经理说，老冯稍停，鼻子尖浮出赖巴巴的笑意，说吃饭都…… 副经理说：“吃饭咋了，毛主席都说过，吃饭是大事。你别小看吃饭，餐桌显真相，从一个人的吃态能看到他骨子里的东西。如果在战争年代，我看日本人给你一碗肉就把你搞定了。”这样一来，气氛倒热闹起来，大家笑老冯。老冯振作一下吃相，可很快又投入进去了，忙得不亦乐乎。看到老冯又奋不顾身的样子，副经理就感叹说：“真的是狗离不开吃屎，人离不开吃饭啊！”经理就笑，捂着嘴笑。经理的缺点主要是没有本事，这一点大家没有办法。大家最不能忍受的是经理在餐桌上的表现，她啥都舍不得吃。平时节约是对的，可这几千元的一桌饭不在乎你多吃几口啊。她在饭局中途就和服务员协商最后的清口加送品，问有没有水果和豆腐花送，对方说对不起没有豆花，有西瓜。经理说那不行，豆花是败火的，今天吃这么多海鲜。对方还是坚持不送豆花，她说找你们老板来，近千元的饭菜还没有豆花送，我不答应。副经理就向老冯挤眼，意思是看典型的芝麻师傅，不抓西瓜。最后当然是对方输了，说好好，送豆花。别看经理和副经理这样，其实她俩的私人关系还是可以的。碰到超值的纹胸或化妆品两人会考虑对方，多买一份。高兴时，副经理说来咱们比立定跳远。副经理在地上用脚尖一划拉，稍下蹲就能跳好远。经理却半蹲着使劲，胳膊前后摆动，幅度很大，好像她要飞起来一样，大多情况她就象瘸子那样向前扑几步，要么干脆哎吆一声莫名其妙摔倒在原地，一个大人就那么原地摔一跤，当然很可笑。副经理捂着肚子笑，笑声里暗含着我北京某大学不是轻易进去的，几年学生会文体干事也不是白干的。她笑够了往下扯几下短裙子，说老冯，你老往下面看什么，老冯说我没有，副经理说还没有啊！老冯说我给你们说个闲话，“我发现世道真的彻底坏了。当今社会，只要皮肤不是黄色的主儿，如果他体力能够胜任，来中国吧，来体验中国的所谓前卫女人吧。这些无知的女人认为洋人高人一等，不睡咱们就老土，没有档次，把性看得太重，不睡也觉得对不住外国朋友。我见过白人当着丈夫面调戏我们的女士，她们脸上还红晕一层一层的。如果在他们国家，他肯定不敢这样撒泼，怕被煽嘴巴或起诉性骚扰，可在我们这，他就敢。”

“看你说的，你的唯一缺点就是说话玄乎！”副经理说。

“我一点都不玄乎！”老冯说。“我亲身体验过。我有个中学时的女同学，现在是位明星主持，跟火一样红。去年我们聚会时，我多看了她一眼。你们猜测，发生了什么结果。”

“你别吹了，老冯，你肯定是和明星好上了呗。”副经理说。

“错了，结果她告我心有不轨动机和愿望，要求精神补偿。领导还把我叫去了，问我当时的愿望是什么。我说我当时喝了点酒，真的回忆不起来了。人家说那不行，我就说我当时愿望四个现代化当天就实现。”

“这不扯淡吗？人的愿望领导能管得着吗？”副经理说。“你就说你的愿望是想占有她一下，能怎么着。你没有沾她一根毛，愿望是意识，证据才是物质，法律讲究的是物证。”

“你错了。法律面前你可千万得谨言慎行，不能感情用事。法律最注重咬文嚼字，你说你有那种愿望，他就会扯到动机，最后给你弄个未遂，吃不了得兜着走。”

“你们还记得我们公司曾经来过一个几里巴斯的客户吗，长得和乌鸡一样的那个。那时我和那位同学正在闹不愉快呢，那黑鬼来了，倒是他救了我。我说你去搞定她。不到两周他就告诉我，她已经开始闹离婚呢。我问你咋这么快就搞定她的，市委刘书记刚开始几次都被她弄难堪了。迈克说我就当她面说她性感，她为什么喜欢我，我也不知道。我说你是黑人，黑得年龄都看不出来，她知道吗？他说我是黑人，这事又藏不了，揶不住，她能看见的。年龄我告诉她了，我们那块六十五岁退休，我还差五十天，她愿意，还说不管黑人绿人，老外就是洋人，六十岁七十岁，有了爱情由它去。反正这下可好了，她一闹离婚，和我就顾不上打官司了。”

经理说：“她很快会后悔的。据说她老公很不错，是知名科学家，而且有八十多岁了。你说八十多岁的人了，有今天没有明天的，说句不好听的话，她只要夜里稍加劲点，他腿一蹬，身后那么多家产不就眼看全归她了吗？现在的人啊，你永远也不知道他们大脑里在想些啥。”

“是很不错。那老头子还在电视上露过脸，是好几个国家科学院的院士。看起来根本不象是八十多的人，精神矍铄，反应敏捷。因为是我所谓同学的老公，我还爱注意他。”老冯说，“在他名下的资产可以说难以用数字表示。据说瑞典皇家科学院把哪一年的诺贝尔奖决定给他，证书都写好了。可因为他兼任好几个省的省委常委，被众多的会议缠身，他没有时间去参加颁奖仪式，把人家惹生气给当场宣布收回了，要不然，他的钱更多。”

“反正世风是真的在日下。”副经理感叹道，“中国女人啊，中国女人，你何时才能站起来。”

国庆长假到了。往年这里是国庆长假的黄金旅游地，优美的山水，传奇的发展速度，冰清玉晶般的摩天高楼，亚热带深秋的迷人天气，再加是开放的前沿，外商是一大特色，由此成了购物的天堂。全国各地的人都来，如同逢集，如同庙会。长期生活在这里的人就自觉地把有限的空间让给远道而来的客人，自己呆在家里偷着乐，从电视里了解酒店的入住率和从游客口袋里掏来了多少银子。

放假的第三天，经理打来电话。经理说我哪里都没有去，今年的长假不像是长假，外地来的游客少，本地人又不愿出来，外面很冷清。市长都上火了，请来一批专家，他们在电视里分析说可能真有钱的人出国看人妖，要么去看美国人入侵伊拉克的战争了。普通人感觉瞎混什么啊，不如把钱攒着自己开公司呢。经理说我老公和孩子去钓鱼了，你也是自己吗？老冯说是我自己。那天不是说请你们吃麦当劳吗？如果你有空我今天请你吃。经理说，好的，上班时总想有机会在家好好休息一下，可是没有几天就感觉全身紧绷绷的，被绳子捆住似的。你在楼下等我，我开车过来。

半小时候后，一两红色奥迪公主轿车姗姗在车流中开来，很优雅很高贵，款款停在老冯跟前，一张口就把硕大的老冯吞进去离开了，汇入到车流中，像特工接头一般。

经理的家在公司院里，这处新买的房子老冯从来没有来过，在本市一个很有名气的甲级花园。住在这里的都是富翁或者贵族，这个花园的名气把主人从其他群体分离出来，他们感觉高高在上。门口站着严正的保安，仿白金汉宫那样，穿着很独特的古代武士服装。门控是手印密码系统，没有手印记录的人绝对进入不了，除非经过查证登记。里面小桥流水，院子中央有个很大的人工湖，里面有两条龙造型装置，用高科技手段做成，栩栩如生。龙嘴边是一颗汉白玉质的珠子，尾巴在水面拍打，激起冲天的水柱，同时嘴里喷出两条水柱，哗一声扬向空中，水柱在空中停留的片刻，阳光渗入其中，散射出五光十色的晶莹珍珠。这时，龙嘴边的玉珠被顺水势抛到空中，再落入水里，溅起汹涌的浪花。经理说，这叫做二龙戏珠。花园里很幽静，二龙戏珠的声势额外夸张，哗哗的水起水落声把整个花园浸染成仙境。经理肯定不会领很多人来这里的，老冯想。繁华城市是令人羡慕和热闹的，这只是表面的部分，生活在其中的人都是孤独和寂寞的，邻里之间少有来往。在古代，鸡犬之声相闻，老死不相往来，而现在是呼噜之声相扰，至死不相往来。人们的世界就是自己的内心，异常丰富的内心世界。谁都不想知道谁，谁都不认识谁，也不信任谁。一起把酒临风无数次，却不知道彼此的家住在哪里。人们在追求个人隐私的过程中走到了极端，彼此禁锢起来，隔绝起来，变态起来，自私起来。老冯尽心地感受着这难得的片刻，弯弯的幽静的小路边有工人在修理镶嵌了各种艳丽图案的草坪。楼下气势磅礴的大堂里摆放着宽大的茶几和沙发，安装着空调，完全是五星级酒店的氛围。经理的房子有两百多平米，上下两层，中间有一个波形仿铜质走梯，透着浪漫和考究。一层是客厅，圆形的跃式设计，墙面积的四分之一是落地式玻璃，整个大厅都暴露在阳光地下，粉色真丝窗帘微微抖动着轻轻细浪。厅里有两组沙发。一组是真皮沙发，下面铺着和草坪一样松软的全毛地毯。地毯上面织一朵牡丹，如在三月间那样鲜艳。另一组沙发是仿古雕花沙发，中间有一个红木雕花马蹄茶几, 前面是一块鲜艳的内蒙纯毛地毯，上面织着两只可爱的熊猫图案，栩栩如生，笨拙地扑抱着竹叶，憨态可掬，让整个大厅充满了活泛轻快的气息。

老冯如同一个从来没有在人前面去过的人突然被硬推到众目睽睽的聚光灯下面一样，他感觉很迷失。经理平常的穿戴都很普通，说话更是索然无味，而在这里她对生活如此精心的打造让人咋舌。从人的表面你永远无法判断她的内心，男人和女人都一样。经理执掌着这么大公司的销售，财务，年底的分红，奖金，还有供应商来往的灰色项目，当然会有不菲的收入，可还是让老冯无法适应，从这些展览品一样的陈设判断，这里很少有人光顾，如没有被污染过的人迹罕至之处。老冯想来这里的人肯定在经理生活中是很重要的人物，董事长，或者什么别的市领导。经理没有服人的能力，可当了经理，因此她肯定有别的过人之处。老冯领略到她并不像别人认为的那么简单。

经理给老冯煮了杯巴西生咖啡。接着两人喝红酒，两只丹顶鹤一样的杯子被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的手从脚上，修长的腿上，再到丰满的下腹不顾死活的蹂躏着。经理的脸慢慢红润起来，如同已经点燃的火箭，快要升空。她的双眼皮眨得很慢，很扎实，一下一下，显得很天真，天真得如同无邪的少女，或一位为心中的目标而激动的大学女生。经理在属于她的那个时光里绝对是婉若天仙的，她去报名当兵，那个背上绿色军包，穿一身飒爽的军服的女生走过去时惊起一波一波贪婪的眼光。留两条硬梆梆的羊角小发辫，快要投入军营那灿烂的门槛时，她妈妈严厉的目光和毫不动摇的口气阻止了她的脚步，她把羊角辫使劲拽到口里，咬着，咬着，眼泪顺着发辫挤进口，咸咸的她都不知道。她是个与众不同的女子，后来又悄悄参加了县里的文艺演出团，婀娜的腰姿，一个大S形的旋转让全场为之倾倒。那是令今天的明星们汗颜的场面，她不是利用故意“走光”来博取名声，她是用天仙般的美丽和抚月弄浪的舞姿赢得了男男女女的心坎。一次重要汇报演出时，县委书记当场点名娶她做儿媳。后来被培养成领导干部，借着改革春风经济建设为中心的浪潮，被委任为这个本地最大国企总经理，其中的段落老冯无从知晓。每次就他俩时，经理都会讲同一个故事。她说，老冯，我验上当兵了，可我妈妈不让我去，没有去成。老冯说，经理，你要是当兵那就难以想象有多么美丽了，一身军服，简直就是翠叶包裹的花蕾了。你这么个子高，自身条件好，简直比尼亚加纳大瀑布都壮观。那些首长们鹰隼般的眼睛很快就会发现你，他们就会重用你，想办法和你好上，那些人手中的机会多的是。要么干脆把你弄成名正言顺的某某夫人。到那时，你就算真发达了。那帮在商界和官场上拼搏的人鼻子比狗的都好使。他们马上会接近你，硬给你套个顾问什么的名堂，或认你做干妈。那你的钱一个银行都存不下。你根本就不用当经理，操这么多闲心。经理的眼睛如同三月醉眼的桃花，轻轻地说。“都是命啊，你不信也得信。”音响里散播着温柔的萨克斯，嗡声嗡气回荡在脚下，在墙上。阳光从窗帘里透进来，暖洋洋地搓揉着两人的脚。老冯常想起老班主任曾经的一封来信，读书遇到的几十个老师中只有初中时的历史老师兼班主任和他关系最铁。历史老师以前是三青团的，给旧县长当过秘书。据说毛笔子可以乱真王羲之的兰亭序。解放后他被劳改了近十年，落实政策后又被聘请到当地一所小学兼初中当历史老师。被大起大落的社会弄怕了，碰见人都说他有罪，一辈子孤身一人，学识渊博，深得师生和村民们敬服。为对社会梳了几遍，又篦了几遍，对世间万象的认识如同圣人。老先生现在生活拮据，七十多岁的人了，为了生计，又在学习电器维修。那个小镇没有电，他用煤油灯烧电烙铁。老冯时而给寄几百块钱，来信总说雪中送炭之恩。遇到什么难题他就写信咨询老先生。如果两人的想法相同，他就觉得事情是合法的。如同信徒在向心中的圣地爬去，膝盖磨破了，中途听到神灵说腰要再低一点，这会让他惊喜。虽然自己的动作有技术性的缺陷，但是对方向的感知是对的，这就是意义所在。老先生曾经指出，和异性的关系维系其一靠利益，其二靠性。并且说老冯处在天时地利人和之中。天时呢，就是两个经理都是女的，而且一把手处于弱势，副手强势。这就给提供了无限的回旋余地。副手能发现单位存在的问题，可她绝对不会真心去纠正，甚至有时会故意任其发展，让裂纹延伸，变成裂口。一把手呢，没有能力发现真正的问题，就是发现了，没有践行的能力，这里面产生了一个真空。你得佩服银行的开山祖吧，他看到了人们交换物品和商业活动的不便，就想办法，产生了一个专门替人管理钱的群体，最后竟然变成了控制和左右主人的超级力量。再比如说保险业，那开山祖也了不得，人们总有一种忧患和担心，他就发现并利用了这一点，从你口袋中把钱掏去而且冠冕堂皇。其实呢，据研究，人们一生中需要保险公司的几率不到百分之一。说明什么问题呢，就是要发现机会。在你的公司，有的真空你的两个上司都发现不了，因为她俩注意更多的是相互较力。地利呢，这么大一个公司给你提供了一个很好的平台，你既可以秀色到口，也可以赚饱囊兜，你不是老怕下岗失业吗，凭你的条件和智慧完全能确保你的根据地固若金汤。但是，别和小女孩染，那没有意思而且要冒险。两只老虎可能吃不掉一个人，而一只小蜂会蛰死一头牛。人和呢，就是你的客户很欣赏你，虽然你不是主要领导，可你是关键部门的负责人，而且公司员工对你评价都高。所以三者结合在一起，就是万事俱备。

奢华的摆设和高品位的享受让老冯对经理有了一个完全新的认识。经理决非那种听到不顺耳的话就绝食自尽或拼命乱吃，把好不容易精心护养的体态赶紧毁掉的那种前卫女人。她现在的举动和她在进餐半途就讲价要清口豆乳的举动反差很大。她不是金丝雀也不是揽财虫。她很清醒，难得的清醒。萨克斯悠扬地响着，温柔的阳光从四面八方倾泻进来。经理说，我这辈子就后悔没文化，当时我妈妈拿着烧火棍赶我去上学，可一听到铃声就瞌睡，成天就想着当兵想着跳舞。现在我后悔了，我的第一份工作是跳舞的，哪能想到会从政又当经理，没有注意准备这些条件。每个人都应该随时积累条件，不能低估自己，人家说机会是给有准备人的，没有错。老冯知道经理很得董事长信任。她汇报工作时恨不得眼睛都说话，虔诚地如同把老师看作上帝的小学生，只差没有把手背到后面。她从不提错误，却不放过任何成绩和进步。而副经理汇报工作就是提建议，谈打算，好像天塌下来让她去顶一样。

老冯说，经理，我在公司里得到你的帮助和提携，我心里永远记住，和我一样条件的人太多了，所以我很满足，也很感谢你。你记住我的话，我永远工作第一，绝不给公司拉后腿。老冯本是个不爱激动的稳人。这次可能因为在如同美女细腰的高脚杯上花费太多功夫，他有些失控，眼睛里亮晶晶的渗出湿润。他要在这个压倒性的氛围下给他眼里这个压倒性的人物许诺或发出誓言。如果在以往，以他的倔强和分寸，他是个不相信豪言壮语的人，也对山誓海盟之类感觉可笑。老冯曾说，现在的人都成熟，理智，如果有第二次文化大革命，没有人再被煽动得失去理智，做出伤天害理的事情。副经理说，都一样，如果真有第二次文革，现在的人更坏。人在不同的环境下变得面目皆非，连自己都会惊讶。他根本不会相信自己经竟然豪言壮语起来，颇有蒋介石的兄弟们不成功便成仁的架势。他还咬破自己的食指，在美丽的高脚杯中滴了红红的东西，头一背灌了进去。他感觉自己孜孜寻求几十年的命运就在这个时刻，在一个陌生的上司女士前面，一个长假里，在一个豪华的别墅里，剔透的高脚杯红酒前面，淡淡的萨克斯和温暖的从真丝窗帘渗透进来的秋日骄阳里面，多么浪漫。老师也说过，副经理大你几岁，而且那方面可能性不大，你就攻经理。绝对不能和两个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女人同时有那种关系，气息都能闻出来的，是兵家切忌之禁区。想办法和二把手在利益上挂到一起，能捞些实惠，还能巩固你的江山。

老冯说，“我今天发誓，你待我这么好，今后我为了你，为了公司会兢兢业业，一心一意，把事情搞好。”

女人最佩服豪言壮语，最爱听美丽的谎言。经理也一样。她被老冯的血酒和眼里冒火的誓言打动了。老冯的确是个坦诚的人，而且待她也是一心一意的。在平时，她的任何一个要求，哪怕是暗示，老冯都会用很多方法贯彻和实施得天衣无缝，很坚决，很彻底。老冯让她省心不少，尤其是客户这一块。董事长反复强调，客户是一切，是上帝。搞掂客户除了过硬的产品还有技巧方法。如同一个老师，哪怕你有多么渊博的学识，比你身材还高的专著，可你搞不定学生，那就完了。现在的市场是精品市场，产品都很过硬，在竞争和模仿中各个厂家的产品几乎没有差别了。传说在高科技交流会上，一位老总使劲演示和宣传自己的产品，可后来发现他宣传的竟然是别人的产品，原来他钻进别人的展位了。他当即宣布退出高科技行列，回西北老家种地，说你们有本事就来和我比种地吧。董事长反复强调和客户的关系就起着四两拨千斤的作用，但是以前公司在这方面做的不成功。几任客户主任都没有从根本上打胜仗。有近10家公司在这里派驻代表。有些老外不讲道理，不守规则，颐气指使。好像公司没有替他们生产产品，而是白拿他们的钱，是他们白白养活这家公司一样。要公司几乎天天请他们吃饭，连日用品都自己不卖。在会议上还没有讲明白意思就呵斥大骂，后来还干涉车间的人事安排。破口大骂两个经理的事情也时是有发生。客户部主任在这方面没有起到缓冲的作用。翻译们更是助纣为虐，扇风点火，无中生有。公司大概的意向甚至经理们的玩笑都被翻译歪曲后传进客户的耳朵，让事情变得复杂。后来有些翻译和客户同居，以客户的姿态凌驾与公司之上，虽然是公司的员工，却不接受公司的管理。在没有办法的情况下，把生产部门的老冯调到客户部当主任。理由是他会英语，和客户们熟悉，同时工作出色，口碑好，另外熟悉生产流程。事实证明这次选择是正确的。老冯没有多久就把客户稳住了。当然老冯和客户有过很不绅士的经历，和那个最刺毛的美国人发生过正面交锋。有个美国客户动不动就拍桌子踢门。因为同居的翻译被公司辞退而无理取闹。他要求更换租住的房子。老冯陪他从早到晚，一共看了三十多套房子，中午把老冯凉在楼下等，他自己去吃饭，下午又看了几套，还是不满意。老冯平时温和的性格这次爆发了，美国人fuck说到半途，就被他拽住披到半肩的黄毛，说FUCK你的妈妈和奶奶，我今天想把你修理到这里了。美国人说，JALLY，你别生气，我们是朋友，我不敢再这样了。美国人是领头羊，风平静后浪就起不来了。他后来干脆叫老冯为冯老师或者振华，在同事们都快把老冯的真名忘记时，美国人倒天天叫起来了。而最让这位节俭的经理满意的是每天的请吃省掉了。经理骨子里的信号是省钱，而这种密码被老冯捕捉到并解码了。老外们经常掏钱请老冯和公司的人经常一起唱歌，喝酒。一派心平气和的氛围第一次在公司洋溢出来了。经理第一次品尝到了自己管理有方的甜头，同时对眼前这个浓眉大眼的男子下属生出无比的欣赏甚至感激。少女般的高脚杯让萨克斯的声音时有时无，忽隐忽现。两人几乎是搀扶着去参观二楼的，这里是卧室和书房。一个诺大的书房和工艺品店一样，十分优雅，古色古香的书架上摆满了金碧辉煌的精装中外名著，很不安分地排在一起，好像囚禁在一起的信仰完全不同甚至冲突的信徒。健身房里有各种器械，两人轮换在一个真皮按摩椅上犒劳了自己的各个部位。卧室是顺理成章要光顾的地方了，榻塌米上铺着柔软的水床，里面装着惊涛骇浪。两人把上次在办公室的失态归结到啤酒的迷惑上。过后，他们其实都在忐忑不安的互相观察了些许日子，就像来到一个新地方的两只豹子，先悄悄隐身起来，憋气屏息地观察这个完全不同的世界，感觉到没有异常后就放心地畅游其中了。过后老冯的举止证明他是个顾全大局，不沉于男女之事，尤其是儿女情场的男子汉。婚外恋或者婚外性就要这个底线，尤其是上下级之间，很多人把握不了这条线。心花怒放的她现在是一条整装待发的航船，任凭老冯把她驾驶到任何地方，哪怕是波涛汹涌之处。老冯的今天来自于这个女人，明天甚至后天一样，他的命运就系在眼前这个女人的裤带上。如果上次和她的越轨是在路上捡到一枚金币的话，眼前他来到一个金库门口。他即将打开这个金库的大门，揭开这各女人的腰带就是打开了金库门。那他就有固若金汤的现在，光明四射的将来。但他是个很苛刻的男人，眼前的这个女人有的是姿色，却没有风韵，如同一幅新手临摹的名画，仔细观赏就会发现它缺少骨架，就是复印在纸上的平面图。她每天都在整理发票，在饭局中途就争吵最后的豆花。这一切又同她开的公主轿车，上万元的床垫，一个涉外大公司的经理形象有很大的反差。他的马达又疲软下去，他的浆摇动得越来越乏力了。经理问，甜心，你是不是不行。这句话如同利剑刺头老冯的心，他不能不行，不行表明他是个废物，一个废物是没有价值的，不管多么堂皇的外表装饰，毕竟是废物。他很害怕自己，一个声音告诉他，你不行就下来。他感觉后怕，拼命地从各个角度摇曳起船浆，把航船驶向惊涛骇浪中去，激起一层层晶莹剔透的浪花，在秋日和煦的阳光里，洋面格外五彩缤纷，妖娆神醉。

风平浪静后，经理说，我叫你来主要想告诉你，公司新的董事会组成了，如果有什么变化，关键时刻你要帮我一把，有我就有你的一切。老冯说一言为定。经理过来拥抱了一下老冯，说老冯，你真棒。这句话就是奖状，功勋章，老冯期盼的就是这个东西。老冯的眼光如同奔腾的火山，经理目光如同中秋的满月。

假期很快在结束了。老冯如同一只食饱的猎豹，静养着。副经理来电话了，说老冯，干什么名堂呢！老冯说，我就在家呆着，哪里都没有去，还正准备给你打电话请吃麦当劳呢。虽然平时老冯被副经理随便斥责，可两个人心里的电波的频率是相通的，俩人私下的谈话很融洽，谈论世界新形势，国家的领导人，咒骂明星们的不要脸。在公开场合老冯和副经理之间的训斥和接受训斥，就像是相声里的逗哏和捧哏。周围观众多，他俩也乐呵。老冯从不把副经理叫李经理，叫李平，全公司只有他一个这样叫她，都文化人，不那么俗气，另外叫个前面加副字的经理倒让她倒胃口。副经理说你没有去哪里潇洒吗？你不是天天都嚷嚷要去潇洒嘛？老冯说，“小姐，我的确是呆在家里，觉得憋闷得慌。人啊，是有点自己做贱自己，上班时总盼望休息，好像工作就是原配，休息就是情人，扑过去就把你甜醉了。可真要给你休吧，尽情的休吧，呵，倒觉得没有什么比原配更好的。”副经理说，“你说的有道理。老冯，来我家一趟，有好事。”

副经理家老冯比较去的多。副经理老公姓张，是个山东大汉，但没有大男子主义的毛病，看来被副经理给收拾干净了。只是他说话时爱咬文嚼字，想把每一句话说得夸张或幽默。别人还没有明白过来，他自己先醉兮兮地笑了。他在搞创作，文章没有发表多少，抽烟倒挺厉害，不住地激发灵感。他不停地在接烟，一根还没有吸完，另一根就接上去，手里老举着一根教鞭一样的烟棒子。老冯说张老师，尽量少抽烟，对身体不好，你可能抽得太厉害。副经理老公就说，我抽烟根本不多，我见过抽烟最狠的是我的小学校长。那老家伙衣兜里全是自己种的旱烟叶子，学生们被派到倒垃圾的十字路口或地地埂下面捡牛皮纸和破报纸给他卷烟，家长们看了也心疼，女人们就把用旧的鞋样子让孩子带给校长卷烟用。后来好了，村里买来了台五十五型大铁牛。司机是他教过的学生，校长就等人家发动机器时爬到出烟口吸，把出烟口堵住等于把人的口给塞住了，拖拉机老发动不起来。老冯就笑，达到目的后他就出去钓鱼或者找灵感去了。副经理家也很大，一百多平米的四房两厅。家里到处都是书，没有地方放，摞在地上，古典的戏剧，莎士比亚的全剧，样板戏脚本，书堆有一人高，和书市一样，中间留下人走的过道。他们两人在家里还谈论工作，的确和经理不同，副经理心思投入到工作中的多，谈到工作就离不开议论经理。可在办公室里这话题就名正言顺，在家里还要这样显得两个文化人有点太三八，再说也找不到新的攻击地方。俩人就议论雅典奥运会，为国家的进步感慨，其实他俩观点很一致，却快要争吵起来的架势。副经理说那些运动员啊，老冯说真正的民族英雄。副经理说这么大个国家，老冯说，如果派去的人弄不到金牌，副经理说奏不响国歌，老冯说升不起国旗，俩人同时说，那人家咋看，我们在家的人会是什么感觉，海外的华人脊梁骨会多软。老冯说，你别看那些海外的华人心里最看不起中国，其实还得靠中国给他们撑腰。副经理说老冯，你等我把话说完，好嘛，别争啊。老冯说，那好，你说吧，你看最后的演出了吗？副经理说那晚我确实熬不住了。老冯介绍了张艺谋执导的最后几分钟演出，两人痛骂了一通。

两人激动了一会儿。老冯说，你今天给我什么好事。尽管是副经理，老冯心里对她更是不敢轻待，他知道是她把他直接提携上来的。从气势和人气等任何方面，副经理比经理更加筹码重。经理人很自私，总以自己的利益为主，她不会为任何认争取任何利益的，哪怕是份内的利益。副经理敢说干干，坚持主见，是一个十分义气的女人。她能做到不惜牺牲自己的利益而保护认为值得的下属，她敢贬敢扬，敢打敢保，她不是那种买到新鞋就把旧鞋扔掉的女人，因此俩人在这方面很合得来。副经理说你老冯是个做事有方法，认真，有义气的人，我最欣赏你的这一点。老冯说，你相信我，有什么我能给你作的事情，你直接说。副经理说我没有什么事情。我表弟想认识你，我经常给他夸赞你，他人不错，值得做朋友。我介绍你们认识。反正现在社会多认识一个人总好。老冯说，那好啊，我一切听你的安排。老冯知道自己欠着副经理的人情。在生产部时副经理就照顾自己，在调动过程中一手由她操办。虽然年节以及平时也去她家看看，可还是没有超出礼节性的范畴。他一直等待有机会表达自己的感激，同时加强和她的关系。除了认识她老公外，副经理从来没有和他谈及过家庭方面的事情。现在要把自己引荐给家人，说明她和他的私人关系已经发生了转折，于情于理，这都是他所企求的事情。全公司的人都知道他和副经理关系好，大家都很羡慕。生活就是这样，中国人往往把自己的指望和祈求寄托给上司。他和副经理的个人关系是他今后的保证，如果和经理的关系是万事俱备的话，需要副经理这股东风。

副经理带领老冯去参观一个在郊外的工厂。他现在十分明白，就像经理在那里私藏了一个花园公寓一样，副经理在这里隐藏了一个工厂。公司早就有人暗里议论每届领导都在挖公司的墙角，不乏有人私办附属工厂。可老冯觉得这些事情超过自己关心的范围，下面监督上面在理论上是成立的，但是在现实中就不同。他注意的就是认真做事，和领导套紧关系，他要生存，必须这么做。看来人们私下的议论是真的。让他大开眼界的是工厂的内外环境和设施都很上档次。工厂显然有几年的历史了，生产的产品和公司的一样。副经理主管生产和销售，所以一些废料和边角料，甚至稍有缺陷的成品就被运到这里进行深加工，然后销售给内地，性能和大公司的产品有些差别，但是价格方面的优势使得他们很有市场，利润很高。副经理的表弟在厂门口等着，西装革履，看来专门迎接老冯的。他带领老冯和副经理参观了整个工厂，有些被公司辞退的员工在这里当主要操作手。这位表弟也是大学毕业，刚毕业时有个很好的工作单位，可是人际关系复杂，也没有什么事做，不愿意混日子，就坚决辞职下海。虽然经历了常人想象不到的艰难，但他凭借自己的勤劳和智慧，终于有了辉煌的今天。参观完后三人进行了很投入的谈话，十分投机，依依不舍的感觉。副经理介绍老冯时说，我多次给你说过的老冯，客户部主任，工作有方，深得公司上下口碑。表弟紧握老冯的双手，表示久仰。老冯明白副经理的意思，说我改天把我们的客户领来给你指导指导，何如？表弟说一定不忘提携之恩。最后老冯说，有你姐就有我的一切，有我的一切，就有你的辉煌，三人朗朗的笑声久久回荡在酒店包厢里。

假期过后，一切照常。大家还在节日过后的余热中没有完全恢复过来。公司里慢慢地就传出一些大的消息，说公司可能有大的人事变动。他又不好意思向已经完全被自己掌握的两个女上司打听细节。他没有别的祈求，无论如何变动，只要有这两个女人，他就没有必要过分惊恐。传言有各种各样，有的说经理别看没有本事，董事长喜欢，肯定有一腿，有可能晋升为副董事长。有的说副经理要调到市里当主管工业的局长。别看副经理在这里没有翻身机会，她的能力早被市委组织部看中。有的还说要派来一个经理，目前的经理过于无能，没有开拓能力，无法带领这么大的公司向前发展。但传闻过了一阵就没有了，一切照常。人们感觉到的唯一变化是老冯和副经理的关系，生分多了。以前副经理大喊大叫老冯，现在没有这个声音了，更让大伙倒感到不习惯的是他们两人看起来好像没有话说似的，很客气。有人喜欢看两人相声式表演，就故意逗副经理，说我们一起去酒店吃饭，老冯找错位子了，等服务员发现时把别人准备结婚用的一桌酒席已经吃光了。按照往常，副经理肯定要大骂老冯没出息的，可这次没有，笑笑地，笑出两道下玄月，只是说哎，那个老冯啊。人们又猜测假日期间老冯是否和副经理发生不愉快的事情，还是俩人赶时髦弄了一夜情。

的确，下面的传言有时是最可信的。新董事会正在酝酿对公司进行大的调整和改革。每一届董事会都要弄出些名堂。他们腰包里装着股民们那么多钱，有责任花出去。第一届董事会的第一把火是把公司门口的花园拆掉，说方便车辆和职工上班出入。花园很大，是建厂初建成的，光移走迎风挥手的铝质毛泽东全身像就折腾了两天。员工们加班搞了一周才把一个六角形花园硬和水泥马路弥合为一体。第二届董事会又是把旧花园恢复原状，而且要和以前的一模一样。因为没有留下图纸，就找大家回忆，边做边修饰，一直弄了一个月。而且为了重新把毛主席像立起来，第二届董事会费了很大周折。以前的塑像没有保护好，得重新做一个。他们就到东北去找那家以前专做领袖像的工厂。结果发现那个地方都没有了，现在是几条高速公路的汇合处。原来那个厂子搬到朝鲜去了。

这次改革是前所未有的，最初说公开考评公司各级干部，包括两位经理。最后又决定通过考试和员工考评，公开打分，确定各级干部人选。董事长专门召开过几次职工代表大会。很快就有了结果，笔试和面试成绩冯振华第一名，员工和客户的民意评议中他也是第一。公司决定聘请冯振华任经理。原来的经理和副经理并没有按人们的传言调动到别的单位，而是在全公司中层管理人员里公开考试考评中落选。经理又回到后勤部当出纳，副经理去技术部当技术员。这是本市第一次在企业系统采取公开竞聘上岗，特此在市政大礼堂举行了隆重的聘任仪式，主管工业的副市长也出席了，兄弟单位来了很多嘉宾。董事长深情地握住老冯粗大的手，象拳击冠军那样在空中挥舞，并把一把很大的轿车钥匙模型交到他手里。老冯的眼睛亮晃晃的，他看到眼前的众多的闪光灯变成了一个个太阳，最后融化在了一起，变成大雾，很浓很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