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自明
鲁迅文学院学员
知之
在朋友圈中无意看到几秒钟清晨校园视频，微微晨曦下，景物还在晨梦中迷糊，一个个小小的身影步履急促地从灯光下跑过，脚步踢醒了半睡半醒的校园，撩开了一天的序幕，他们跑进教室，瞬间，嘹亮的读书声夹杂着亮光从各个窗户迸出，冲向懒懒散散的晨雾。场景一下激发了我对学生时代的回忆，朗朗的读书声又在耳边响起，与之相关的情形也一段段浮现在眼前。
小时候，我们村在一个四面山顶着一窄条天的深沟里，死寂枯燥得让几岁的孩子都心慌，唯一的景致是下村口那小块最平的地里有座和普通民宅式样不同的两檐房子，墙刷成白色，那里是一所学校，八寺岔村学。经常听到那里传出悠扬起伏悦耳整齐的读书声，古板沉重的大人们听到后绷着的脸会松弛下来，甚至心花怒放地浮现出笑意。这美妙的读书声打破村里的死寂，响遍全村，好像回荡在树梢尖，让整个村生机无限。我们还没上学的孩子经常会去那里，踮脚趴在窗口或干脆站在两扇大开的门口看里面那些念书的面孔，很羡慕很向往。后来，自己成了读书人中的一员，每想起以前那份羡慕，嗓音就会提高几度，门口同样常有小孩和大人满脸羡慕和赞赏地看我们，这时心里更是无比自豪，尽最大力高声朗读“朝鲜叔叔越南阿姨，亲切招手非洲朋友”等句，喊得几乎浑身出汗。
后来到了小学兼初中的南岔小学，那里完全就是个读书的乐园，在许兆林校长的引导带动下，我们的每个老师都鼓励和要求学生大声念书，每篇课文都要划出几段或全篇要求背诵，背课文成了学校的一个风气一种景观，整个校园几乎整天都回荡着不同教室里传来的朗读声。沉浸在读书声的海洋中，让人激奋万分。好像还不够，早自习，下午自习时间甚至放学后很久，在校园后面的菜地边，小杨树林边上，打篮球的操场边，依然有人踱来踱去仰头大声背念。我也品到出声读书的乐趣，让人感觉畅快淋漓，很有收获感，特别是不经意间因“喊”而其义自现的一瞬，心里突然一亮，激奋难言。从那时起，我爱上了读书，也就是大声念书，而且有些上瘾，拿起书本，总爱出声念读。“长征是宣传队，长征是宣言书，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长夜难明赤县天，天上的街灯亮了，那是天上的星星，卖油翁，卖炭翁，狼，黔之驴，口技”等课文都熟记于心，数学公式物理定律等也背了大多数。
又后来，到文峰中学上高中时，校园小，学生多，无僻静之处，可能再加高中阶段学生心里和学习方式发生了变化，很少看到校园里踱步喊书的身影，更没听到成片的朗朗声，尽管英语尹老师和语文黄兆老师也反复要求。现在想来，大概读书声需要特定的情景，要么大家都喊，要么只留下自己一个人喊，才能喊出声喊出味，来不得干扰和参杂。我们住校生宿舍侧面是老师们的家，毛老师的房子在最把边，他的房子和校墙之间的小空间里堆放些他家里的杂物和煤块，那里成了校园里唯一一处僻静之地，里面时不时传来乌拉乌拉的读书声。这就是我对高中阶段校园读书声的唯一记忆。有时，晚饭后也有人从后墙上翻出去到校外的地边去读书，也出声念，总是极少了。有几次我和我同学郭效荣带着很多书，一直跑到离学校很远的关羽庙或塔坪山，说是去找清静地念书，其实最后往往演变为游玩甚至躺在向阳面的山坡上睡觉享受日光，书几乎都没翻页。
再后来，上了大学，又遇到个喜欢并要求学生出声早读的老师，著名英语教育家李森教授。早已退休的他每天早晨一瘸一拐来外语系各个教室督导，以严厉地表情催促我们大声朗读。因此，教室里又听到了朗朗的读书声，感觉很美好，大声喊读着，总回忆自己在南岔小学时带有些调皮却专心致志喊书的情景，仿佛又回到孩童时代，幸福感会阵阵涌来。大学时的校园很大，大声读书也不会对别人造成影响，图书馆前的草坪，枣树林里去朗读喊书也是经常有的，比高中时代多得多。记得有个学长叫马志刚，是我们系学生会主席，经常可以碰到他在旧文科楼后面的花园边乌拉乌拉踱步大声背书，好像喇嘛念藏经那样，表情很庄重，比小学生中学生的念书声含混很多。
再再后来自己当了老师，因为深爱大声读书，而且深感得益，我就用自己的感受去塑造我的学生。他们也是高中学生，已经心怀不古，把出声喊书认为是小孩子的做派，开始或有些排斥。我就从几个外貌看上去比较单纯的学生入手，有个叫张辉的同学，头很小，脸很小，戴副看上去有些夸张的大黑边眼镜，上课爱回答问题，我想着他是单纯的人，钦定他为英语课领读，要求必须出声朗读，经过努力，效果也斐然，每到我的早晚自习，教室里就会听见嗡嗡嗡的读书声，心里感觉很美好，颇有成就感。
到公司上班后，远离了学校，无法听到朗朗的读书声了，有时很思念校园的氛围，特别是那读书声，办公室无人时，感觉嗓子痒痒，就会随意把眼前的东西大声读读，有些过瘾的味道，有时在宿舍也会放大声读几句，让麻木的舌头灵活卷伸一会儿。
哪里有读书声，哪里就有希望，那是人间最美好的歌唱，任何美妙的歌声都是它的延伸和改写，它唤醒了人间的梦想，涤荡着人间的心灵。梁启超说少年强则国强，我认为少年爱读书是少年强的具体表现，也是必由之路，少年爱读书，国家才有希望。
出声读书大声喊书，我一直当作是一种学习的法宝和捷径。
感激教我这么做的我的老师们，如果时光能倒流回学生时代去，我第一件想做的事就是把那些老师们要求背会而没有背会的课文都赶紧念熟背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