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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自明

鲁迅文学院学员

散文
202205/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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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杏

多年了,再没吃过杏,也忘记了它。最近在网上突然看到后想起了它,嘴里回旋起它那甜甜的香味,带着对乡愁味的特别感情,急切地买了一箱,回来时包装说明要封闭起来放几天才能完全熟,边封闭边拿出来尝了一颗,确实是记忆深处那酸酸脆脆的生杏子味,小孩很喜欢,不由得想起小时和杏子有关的一些情景来。

那个年代,因为人被政策捆绑住手脚,行动不自由,也就无主观能动性,更谈不上创造性,除了参加五花八门的政治运动外的时间就是聚到生产队里混工分,生活物质极为匮乏,生态也完全崩溃,在黄土高坡偌大的村子里,几棵像样的杏树都没,有的家门口园子墙边偶尔见到自己出来的野杏树,每年春天也能看到不少的花在上面姹紫嫣红,大多数年份不结果,好像是花树不是果树,花期一过上面的精彩就结束了,回归落寂,有年上面会有稀稀拉拉大小不均的杏子,但是都等不到成熟就被嘴馋的孩子们揪光了,能等到成熟的极少。那时候,一到庄稼成熟季节,大人们操心地里的活,我们小孩子们就操心谁谁家的杏树,夜里聚到一起把各自收集的信息汇总起来,研究琢磨能去弄几个来解解馋的可能性,得花代价和风险,所以肯定把接杏作为重点考虑,野杏子白天去向主人要几个都没多大问题,接杏则不同,因为接杏是嫁接的优良品种,个头大,味道好,颜色好,是佳品,能卖成钱,所以主人都舍不得吃,主人家的孩子一年也最多能在杏子快结尾,软得没法再卖时尝几个。

其实数来数去,那么大的村子,几十户人家,有接杏树的只一家,就是何开俊家。何开俊是个大个子,人很欢乐,爱笑,最大特点是笑不出声,只能看到嘴角扯到几乎两耳根下的满口白牙,整个人夸张地抖动,随和不生气,小孩子们也很喜欢他,但是一到杏子开始长大一直到罢市差不多一个多月时间,他整天绷着脸,不和任何人开玩笑,也不笑,甚至不怎么言语,估计是怕开口向他要杏子,特别是看到半大的孩子们在他家周围逗留,他的头比背篼大,因为知道他们在谋算他的接杏。

他的接杏树就在打麦场边上,不知道他从哪弄来的苗,也不知道何时嫁接的,一到我们发现时那棵接杏树已经很大很高,枝条多,和大太阳伞那样,估计直径有几米,其中一半露在墙外头。接杏不仅好看好吃,能卖钱,它的另外优点是每年都结,不像那些自生的野杏树,几年不结果,哪年结果无人可以预测。接杏每年都很繁,很多,有指望很可靠。所以这棵大接杏树就如同长在我们孩子们的心里,整年都惦记着。其实有没有大人对它图谋不轨也难说,一到杏子开始成熟的那段时间,过路的人都停下来嘴巴里啧啧地看很久,上面硕果累累,金黄闪闪,各条枝,几乎从根到尖,很沉重的样子,背着众多果在上面,小鸡蛋大的果娇翠诱人,让人垂涎欲滴。为了防止路人摘接杏,开俊把场墙加高到三人多高,这样,从外边就不能轻易够到,可是没想到胆子大的孩子们从他家园子后几乎是悬崖的高埂上爬下去,顺着几米高的场墙顶,和杂技演员那样一直凑到杏树处,后来他在场墙上插了很多打破的玻璃瓶碎渣,据说也没用,偷杏子的人一样能想到办法,实在没办法,他就直接在杏树底下盖了个只能盘一个炕大小的小干房子,他就住在里面,这样,应该就完全能阻止偷杏贼了,反正后来的故事就不甚清楚了,不过那间大杏树下的小房子现在还在,前年回去时我专门站在他家园子后的高埂上看了看,好像山水画里陶渊明住过的那样,很有意境和情趣。

开俊围绕这杏树下了大功夫,主要原因是他能把杏子变成钱,每年杏子还没成熟,才乒乓球大时,开俊就开始摘,爬煤车背到兰州去卖,前前后后卖一个多月,一直到生杏子熟透,再不能背到远地方为止。

      开俊应该是我们村第一个去过兰州的人,也是第一个爬过煤车的人,更是把那么偏僻村里产的东西卖到省会都市的人,现在想起来很了不起,在那年代,需要吃苦,勇气和智慧。

当时我心里不明白,还没熟的酸杏子谁会花钱买了吃呢?有啥吃头呢?也知道杏子一旦成熟,很快就熟透熟烂,没办法运到远处,如果要运到远处去卖,就得在生时摘下来。现在才知道,酸杏子有酸杏子的味道,有人就喜欢那酸而脆,同时也知道绿杏子摘下来放段时间,真会变熟,至于在生到啥时间摘的杏子放熟后最好吃,放多久能熟,怎么放,等,估计也只有开俊先生心里最清楚了,他的形象和接杏一起,一直在我心里,鲜明而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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