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自明
鲁迅文学院学员
第五十五章
我赶紧跑到系学生会办公室。团总支书记赵瑞老师和几个高年级我还不知道名字的学生会干部在里面。
“董家田，你写了大量宣传我系的报道稿，外语系的报道稿第一次名列全校第一。校学生会在全校宣传工作大会上表扬我们系，学生会领导都知道外语系新生董家田爱写报道稿，易书记很高兴。系里推荐你去参加校团委承办的全省高校优秀团员代表集训课，周末两天，明天早上九点开始，在专家楼二楼会议室。继续努力，争取早日成为学生党员。”赵老师告诉我。
“谢谢赵老师和学生会领导的培养，我一定要更加努力！”我说。
我几乎按捺不住万分激动，差点要跑出办公室。耳朵两侧铮铮响，等不及电梯上来，就抓着扶手从八楼跑下来回到宿舍，感觉心还在通通跳。
校专家楼是全校条件和环境最好的地方，独立院子里是修剪整齐的草坪和一些风景树。入口处一处故意堆高的人造小坡上一个经过艺术家之手做旧的大风车时而转动几下。几栋西式独立别墅，有一栋一楼住了外语系几个外教和家人，我已经去过那里好几次。不知道二楼还有会议室。第二天早上，我带着笔记本和笔很兴奋地跑到二楼会议室。里面特别安静干净，茶色落地玻璃门窗。条形桌在场地中央围了一个长方圈，里面摆了绿油油的阔叶植物，两边整齐地摆放着一排排长条桌，桌子上铺着枣红色平绒桌布，高级弹簧椅包着浅棕色外套。房间四周沿墙有松柏盆栽，前头挂一个大白色屏幕，侧面一张小方桌上有麦克风。开训第一天，团省委书记莅临讲话，相关学校学生处和团委领导，我们学校党委副书记都参加开班仪式。给每个人发了一本印团省委字样的笔记本，感觉很庄重，很特别。
“大家热烈欢迎团省委张书记讲话！”我们学校团总支书记董岳川老师主持开场。
张书记首先代表团省委对本期全省大学优秀团员代表集训课开班表示热烈祝贺。全场响起热烈掌声。张书记说青年大学生尤其是大学生团员积极分子，是时代先锋队，代表着时代新风貌，承载着党、国家和人民的最高期望，是国家未来的代表者，要用马克思主义科学世界观武装头脑，树立远大理想，严格要求自己，惜时如金，刻苦学习，锐意进取，务实开拓综合本领，把自己培养成党和国家事业的优秀接班人。讲话中说把新一期全省大学生优秀团员代表集训课放在我们学校，是因为我校团组织各项工作和成绩一直名列全省前茅，是在校党委高度重视，校团委董岳川书记等领导强力得当的领导组织下取得的，全校团工作始终呈现出生龙活虎，朝气蓬勃的新局面。他代表团省委对学校党委表示衷心感谢，对董书记领导的校团委表示热烈祝贺。
团省委书记和校党委副书记讲话后，校团委副书记、政治系请来的老师，各个学校团总支书记给我们上课。课程主要有《青年大学生世界观初探》、《当代大学生共产主义理想之形成》、《浅议大学生个人命运和国家未来的关系》、《个人成功魔咒》等。
两天的集训课让参加者都激动不已，思想境界受到很大启发。坐在包着外套的弹簧椅，趴在铺着桌布的桌子上，研讨班式的上课方式让每个人都豪情万丈，切身认识到自己不仅仅是学生，而是国家看重的人才，步入特别培养的轨道。受训的人绝大多数来自高年级，新生没几个。我能这么快进入正轨，完全是运气好，一进大学就遇到了文怀山的引导，他是我的贵人。假如以后能得到更高层的人的指点或提携，前程无限光明。我在笔记本上记下这特别的时刻，以及有感而发的豪言壮语。从那天起我就开始每天写日记。培训结束后，根据考试成绩，我获得了“团省委大学生优秀团员集训课优秀学员”证书。
路过办公楼时我去邮箱里取信。芳芳和高小红的信。
芳芳的信催促我想办法解决她肚子里的事情，培训激发的万丈豪情瞬间冰消云散，心里落进石头，压得我喘不过起来，几乎逼到绝路。我打开高小红的信。她一定习过行书字帖，很注意起笔顿笔和夸张的收笔顿笔，字体隽秀大小有致富有活力，字如其人。正在欣赏时，她从纸上跳出，向我走来。皮肤白净，面如桃花，气质如玉。
“董家田。”恰到好处的害羞状，脸微微泛红，两个迷人的小酒窝，她向我打招呼。身后跟着很多美丽的小鹿，还有彩色艳丽的大翅膀蝴蝶。他们一起在跳着舞蹈，齐声歌唱：
你是坚强的
你不信严寒
趴在雪地里
用性格把雪融化
身下流着暖流
我准备了几世
在白色的小雪花中向你飞来
把春天送给你
……
“高小红，泽中和怀山说你爸爸要来我们这里当市长，是吗？”我问。
她没回答我。
我在一个陌生悬崖上爬着，上不去，也没办法下，挪动了会一脚踩空。我惊醒，一身虚汗，原来是梦。
我请假一周，让芳芳来这里，我们去找医院打胎。约好的那天早上四点多我起床打出租车去火车站等她。第一次这么早去火车站。白天时被人占满，拥挤不堪的车站广场此刻露出了真容，原来它特别大，大得有点让人畏惧。中央矗立一根几十米高的灯柱，顶上布满了面向四面八方小太阳状的光源。但是因为广场太大，它们的光线散布到地面时威力大大降低，绝大部分地方呈现出诡秘状的昏暗，周围建筑黑黢黢有些面目狰狞。广场上也有人走动，很少，显得猥琐狼狈不堪，好像草原上无家可归的仓鼠，没有目的和次序地朝这个方向走来，匆匆忙忙又向那边走去。我不敢从广场走过去，看着感觉那里有陷阱，踏进去自己会被吞没，恶魔们正在进行抢占主导权的战争。刀光剑影，厮杀声连片，抬伤员担架的脚步匆匆。任何地方，天使过去，紧跟的就是魔鬼的队伍。我怯怯地站在出租车放我下来的地方张望。不知道挂在哪里的大喇叭时而报告客车进站的时间，声音听起来亲切温和。时而传来指挥货车靠边的呵斥声，好像很不耐烦，声音被电波扩大得很刺耳夸张，刺破夜空，似乎传播到九霄，折回来的一部分在驱赶广场给人的恐惧感，增加那里的人气。芳芳坐的火车应该到上一站了，再有一个多小时就要见到她，我心里很激动。兴奋、甜蜜、急切、渴望、牵挂、担忧，如不同频段电波，交替涌过心头。好不容易等到快七点，广场上人也明显多了起来，好像突然从地里钻出来那样。空旷傲慢的广场顿时收敛了很多，又开始被接踵而至的过客占满。刚才那些战斗的身影消失在人群里。我不停地好像看到了芳芳，跑过去又不是。多么想她能够改了车次，提前到达，和第一次一样突然遇到她，给我一个惊喜，可是没有。终于等到她告诉我的车次到达时间了，我在出站口盯着看，出来的人神情都不同，很好玩。有的急急忙忙好像要赶时间，有的东张西望好像在找东西，有的四平八稳，好像车站是他家那样。等芳芳来了，我告诉她我看到的这些有趣的事情。话都准备好了，预感到她马上出现了，可是没有，直到这趟车的人都出完了，在出闸口快关上时又跑出来一个人，可一眼就看出来不是芳芳。我心里开始慌张，跑过去问正在关上闸门的服务员确认列车班次，她说是的。我问她还有别的出口吗，她说没有，就这一个，家在车站后面住的人直接从那边走了，不出来，有些要马上转车的人也不出来，别的都应该不会留在里面。芳芳显然不符合这两种情况。我向她道谢后，跑到候车室去找，万一芳芳在那里呢，候车室分布在三层楼，有十几个，里面人还不是很多，我挨个候车室轮流去找，都没有发现芳芳，也没有一个熟悉面孔，都很陌生，沮丧和独孤感袭来，我真想大哭。这样，我整个上午都在出站口、候车室和广场巡游，人越来越多，孤独感无助感却越来越强，好像自己是被丢在沙漠里的一颗种子。
第一次芳芳来看我时，我们一起去过的小吃品市场就在附近，芳芳不会跑那里去吧，我又去那碰运气。偌大的市场里我转了大半圈，卖醪糟的那人好像不在了，大木盘里摆着几个发光干羊头的摊主还在。昨晚心事太多没吃东西，一夜几乎没睡觉，我累而饿，在一个摊点吃了一碗饸饹面，想起芳芳上次领我品尝不同小吃的情形，感觉她就在我旁边看着我吃，寂寞掠过我心头。
吃完东西后，我又返回车站去试着找芳芳。那时也没有私家电话，不知道芳芳到底来了没。往常芳芳很守时，她从来都是说到做到。信里说给我带的东西都准备好了，不可能不来。要么就是我错过了，没有看到她，她下车后没找到我，直接去我们学校了。这样，我就赶回学校。（作者：知之）
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