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色身旁的阳光,洒在田野、路灯、香樟树、柏油路和房顶上,一片金黄。
雨不大,像是一个抽抽搭搭的小姑娘,可是没有人来安慰她。她应该是龙女。法国梧桐的黄色叶子,广玉兰的褐色叶子,桂花树叶的深沉绿色,同阳光一样金黄的桂花骨朵,被这个悲伤的姑娘拖拽着,摔在了柏油路面。坚硬的黑色砂子,蹦蹦跳跳,在水潭里兴奋地欢迎它的新同伴们。同伴们很不高兴。
大礼堂的房顶上,有个高高的架子,他大概是惹怒了龙女,昨夜我听见他在长长地叹息。龙女请来了风婆子,把他的铁皮外衣搅得左右晃荡,嘎嘎作响,最终掀掉了他的一块衣袂。没有人为他打上补丁,我不知道那是他的衣服还是他的皮肉,但他注定已经是血肉模糊了。我有一种深深的愧疚,我在夜里偷偷地让他告诉龙女“请不要哭泣!我还可以陪你。”可是她哭的更伤心了。
牛角山上的桂花叶全掉了。我站在老房子的玻璃窗前,踮着十岁的步子。窗框上涂了红色的油漆,像是一张抹了口红的巨大嘴巴。龙女的妈妈在哭泣,她找不到自己的女儿了,有人说她在牛角山上被桂花的芳香迷倒,掩埋在了金黄的桂花骨朵里。乌鸦也不敢靠近悻悻地躲了起来。似乎入秋之后谁都请不动雷老头了,风婆子忙碌起来。
炙热的阳光变成了一个胆小鬼,他像是个怕黑的孩子躲进了更加黑暗的被窝一样,怕冷地躲进了寒冬的夜里。我嘟囔着嘴巴,站在曾经爬过蜘蛛和它的子女们的红框玻璃窗前,双手抱在胸前,装出一副很生气的样子。小灰猫又跑到灶房里钻了锅底变成了小黑猫,它在长凳上打着哈欠,张着嘴,伸伸爪子挠了挠身上的炭灰,可它挠不干净,留下了一地的猫爪子。母亲又在灶房里大喊了“你再钻锅底把你扔出去!”我不知道它有没有听懂,小灰猫扬着尾巴跳下了长凳子,匆忙地跑到了大黄狗的食槽旁边,舔了舔它朋友的又是仇人的饭菜,甩了甩脑袋,味道一定不太好!
我嘟囔着嘴巴,换成了叉腰的姿势。我怪罪牛角山上的桂花树办事不力。我让他告诉龙母“请不要哭泣!我还可以陪你。”
龙女不哭了,大概是她找到了她的妈妈,我站在镶有透明玻璃的窗框里,铝制的白色框子一点也不像嘴巴。它冷得令人窒息。我解开了领口上的衣扣,想让阳光进入身体再多一些。风婆子的余威仍在,她从北方带来了固执的寒流。
杨树上有个鸟窝,一只麻雀探出了头颅,它原本的主人已经弃窝而去了,去南方寻找愠热的暖流。阳光像是被剪的稀碎的黄金箔纸,明晃晃的铺了一地。桂花蛋黄色的花骨朵又开在了深沉的颜色里,向着阳光不断地抛洒自己,抛洒曾迷倒了龙女的气息。
金色的阳光带着桂花蓊郁的芬芳,斜斜地透过了没有颜色的玻璃窗户,懒洋洋一般洒在了我的床上,床上散乱的扉页上,一地金黄。
我希望龙母找到了她的女儿,拥抱着躺在一张懒洋洋的床上,迷倒在温暖的南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