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母亲

光阴荏苒，日月如梭，转眼间，再过四十八天就是我母亲去世二十周年的日子。在这二十年里，我有过无数次的回忆：回忆我的童年，回忆我的青春与不惑，从而到知天命！不管过去的日子多么遥远，但我总能清晰地感觉到母亲的音容仍在我身边如影随行。

母亲养育有我们兄弟姐妹六个人，一个八口之家，虽然立锥之地暂且不愁，但衣食却成了父母最大的问题。那时的农村，经济十分困顿，物品更是严重的匮乏，为了糊口，除了哥哥能在学校读书外，俩个十来多岁的姐姐早早就已经辍学在家帮父母争工分了。晚上，母亲常常要纺线或是做鞋到深夜，白天父母劳作，我和三弟只能自娱自乐，有时还要带着刚会走路的小妹一起玩耍。母亲忙完农活以后，会经常带着我和三弟，来到家门口扫得很干净的宽敞场地上，分发给我们一人一把小铁锤，一支短钢钎，让我们在镶嵌于房屋外墙底边厚长的花岗岩石头上自由发挥：锤打钻孔和修凿线条。就此母亲可以落得个暂时的清闲，但母亲的双手却从来没有空闲过，一有闲就拿着块硬梆梆的鞋底和剪刀座在旁边的树荫下，专心做起她的针线活来。现在每次回到老家，我都会情不自禁地要看看石头上面那些个大大小小的浅洞坑，还有那些歪歪斜斜的细线槽，因为那些都是我们童年成长的经历和记录！

母亲很勤劳，手工活做的特别好，做出的棉衣和布鞋都十分的精致。记得小的时候，每次我们穿上母亲做的新衣或新鞋后，塆里的婶婶嫂嫂们总要把我穿的脱下来仔细地翻看个满遍，回家了她们也照样学着缝做。有一天，我刚穿上母亲千针万线做好的新鞋和新棉裤，心中是个无比的激动和自毫。当天恰好又与同村的二十几个玩伴们一起跑到村南河边的小山坡上去玩“溜滑梯”的游戏：把双脚并陇，大腿和臀部一起蹲下，从坡顶一溜烟地滑到足足有三十多米长的坡底下。坡面上都是青一色的麻石颗粒，在滑行的过程中，我们尽情地享受着脚底磨擦产生一种麻痒带来的快感，还有屁股在砂面上振荡颠簸的感觉，让人无不悠然惬意，特别是两耳旁边呼啸而过的疾风，吹得脸上让人感觉到爽滋滋的。整个过程，叫人好不得意忘形！穿着旧衣旧鞋的小朋友们，他们顶多上下四五个来回就会败下了阵，因为旧鞋旧裤很快就被磨穿了，这自然就不能再滑行的了。天黑回家洗澡时，母亲发现我新棉裤在屁股后面的地方穿了两个大窟窿，厚厚的鞋底也只剩下仿如半张纸厚了。可庆的是，我是这群磨破鞋衣伙伴们中唯一一个没有挨父母痛打的人。母亲发现后，只是把我拉到床边，语重心长地对我说：“玩可以，但玩也要有个玩的样子，不能不顾后果，现在我们家里穷，置套鞋衣不容易，要在弟弟妹妹面前做个好榜样，不然我整天不睡也跟你们做不赢鞋子和衣服的，你应该好好读书，将来才能有出息……”说完就让我睡觉了。当晚，母亲真真就是一整夜没有睡觉，补好了我的棉裤又接着重新修剪鞋底，在昏暗的煤油灯底下，母亲一针一针地加紧纳起了新鞋底，连续三个夜晚，几乎是一眼未合，为我重新赶做好了一双新鞋子。看到母亲为此更加如此的辛劳，我的野性从此也就收敛了不少。

炎热的夏天，家里是没有钱去买凉扇的，母亲总是动手自已做起来，把找来细纹的旧篾席，裁剪成心形的、园形的、方形或多边形的扇叶，周围用细篾条缝合滚边，扇叶下口再用一根刨削光洁的竹柄夹绑而成一把十分实用的手摇掌扇，全家人手一把，大人们用大一点的，我们手小的母亲还专做了几把小些的。不言而喻，这些简简单单的手工品就成了我们整个署天用以赶蚊纳凉的好帮手。后来，村里好多家里也都跟着效仿这么做凉扇了。

母亲是个十分乐观的人，记得有一次，父亲挑脚赚了钱，回家时在集镇买了几个彩色的充气球给我们兄妹们玩，因为那时农村闭塞，就是大人们都很少见到有趣的玩具，我们小，不知气球如何玩，母亲见了也是十分的喜欢。在我出生以前，父母都在武汉工作生活过好多年，所以母亲会很多城市里的小玩法。母亲把气球吹大扎好后，快速地盘扭着长条鼓胀的球体，不一会就变成了很多不同形状的木偶，有的象人形、有的象奔马、有的象花儿……母亲一个一个地做好后再分发给我们，她自已玩的也象个孩子似一样，一家人都深深沉浸在无穷的欢乐之中。

母亲总是坚信地认为将来她会是多子多福，所以无论困难有多大，母亲总能想出克服的好办法。为了我们能上学，母亲毫不犹豫地把正值生蛋高峰期的大芦花鸡都卖了出去，用它来凑足我们的学杂费。当时，买鸡人不禁忍不住问我母亲，为什么正在下蛋的鸡都会舍得卖了呢？我在卧房里清楚地听到母亲回答说：“只要是为了伢们能读书，我什么都舍得！”从房里走出来时，母亲把卖鸡得来的钱塞到我手上，让我赶紧去学校把学费交了。看到我不舍的样子，母亲指着母鸡带的那群小鸡仔笑着说：“看这群小鸡仔，你们就和它们一样，你们长大后就是我的希望，所以你一定要好好读书，要多学本事！”自此以后，我的学习真的是用心多了，成绩也是越来越好，每每我在挑灯夜战复习功课时，母亲就会在离我书桌不远的墙边纺织棉线陪读到深夜，

甚至有时我不知睡了多久，母亲还在纺着棉线。是母亲的勤劳激励着我不断地努力学习，更是母亲的希望时刻在鞭策着我不断刻苦奋进的决心。如今，虽说我没有起得多么伟大的成绩，但通过自已不懈努力和奋斗迎来了充满着幸福生活的现在，我想我们应该可以告慰母亲在天之灵的了！

母亲现在虽然不在了，但母亲的勤劳、智慧和乐观的精神让我此生受用不尽。我深切地怀念着我的母亲，我将永远不能再可见到她的一面了，这个哀痛也是无法加以弥补的。因为现在我们能有好多好吃的、好喝的、好穿的，就是不知道该如何送给母亲享用了。唯有回到老家时，我会伫立在厢房里，默站在母亲遗留下的已在霉变发暗的老梳装台前（母亲叫它镜柜），想象着母亲年轻时忙忙急急梳装的样子，仿佛母亲正于柜前对着我在微笑一样！此时此刻，我的心中怎么不会感到无比的难受和伤痛！

人说“父母在，人生尚有来处，父母去，人生只剩归途！”固此，我要奉劝天下所有儿女们：趁微风不燥，趁阳光正好，趁残烛尝存，多陪一陪自已的父母吧！因为：爱，经不起等待！更不能直到白了少年头，再去空悲切！

写于己亥年端午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