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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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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303/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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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屋

“老索,老索,你快看,桥对面那一片儿,跟你照片上长得一模一样,我滴个乖乖。”我正盯着不远处隆起的小沙丘发愣,被小王打了个岔。

我顺着他抬起的手臂望向桥的尽头,那不就是我在祖母照片里见过无数次的红色城堡么。

长了七十八年,我第一次回老家,第一次见到我家祖屋。

这座占地两亩的红色城堡,几百年来,安安静静地栖身在阿特拉斯山脉中的古村落,这期间所有进入撒哈拉沙漠的人和骆驼,都曾从我家门前经过。

“当年我太爷爷拖家带口离开这里时,我爷爷还没到入学的年龄。他们一定想不到,在一百多年后,他们的后代会拿着中国护照,从中国出发,跨洲来到自己的老家——旅行。”我想象着祖先惊讶的表情,跟小王模仿到。小王学的是健康管理专业,大学毕业后顺利通过了军队文职考试,来干休所当了一名健康管理师。一转眼,干休所已经陪我度过了整整两个春秋。

两年前,我唯一的女儿因病离开了,她原来单位的领导说为了方便照顾我们,就让我和老伴搬到干休所去住了。我叫索夫扬,一个拥有二分之一柏柏尔人血脉的中国老头,我的家在绿水青山的中国大都市,我的祖籍是这片不牧之地的非洲小村庄。

下了桥,我被眼前的建筑给噎到了,它像平躺着的红土地耸进天空里的一大块粉嫩肥肚皮,霸道地把顶上明澈的蓝挤成了一条宽缝,天,就剩韭菜叶那么宽一点儿了。“肚皮”上有很多小洞洞,那是城堡的窗户。

我们越走越近,城堡的细节越发清晰,建筑没有一丝砖与瓦的痕迹,它外墙的质感竟和我们脚下的肉粉色红土一样,仿佛是把土直接糊成的竖状。可是,他们是用什么糊的呢,这么朴实粗拙,又天衣无缝,我纳闷儿。

沿着石板铺就的台阶拾级而上,我们慢慢探进了城堡的“肚子”。

在二楼邂逅到第一扇窗,就把我的魂勾住了。它很小,没有可以关闭的玻璃护页,只在窗框内抵满格嵌着古老花纹的镂空铁护栏。我透过它,仔细欣赏着外面的世界,洁净如碧玺的蓝天下,沙漠静悄悄地被烈日烘烤着,大部分的沙粒沉默着忍耐,只有少数沙粒发出嘶嘶的呐喊;着五颜六色彩装艳服的各国游客大妈,将她们心里擎天的欢乐盖在沙子身上,以缓解它们皮肤的疼痛;笑声和着风,涌进镂空的窗户,历尽劫难的沙粒也乘这趟快车抵达城堡,迫不及待地扑向我的脸。

我再次眺望那群可爱的大妈,她们居然趁我揉眼睛的工夫,长长了,也长宽了,长成了分不出性别的巨人,一瞬间城堡就成了他们脚边的玩具。我艰难地把目光探出窗户,被铁窗花阻断的视线,隐隐窥到一个个巨人手上都拿把大叉子。

“哐咚—哐咚—”

“老索,你听。”小王趴在墙壁上,他眉头越皱越紧,眼睛越瞪越圆,“你来听听,他们是撬房子吗!”

我也趴墙壁上仔细听起来,开始是铁锹的声音,慢慢地变成了“吧唧吧唧”吃东西的声音。我和小王吓得够呛,我们蜷在屋子的一角,战栗着耐心凝听这一顿恐怖的动静,而面对悬殊的力量对比,我们也只能选择坐以待毙,祈祷晚一点被巨人族吃掉。幸好我们只走到了二楼,上面楼层的游客还能帮我们顶好一阵子。

过了会儿,上面的声音停了。我去窗边侦查,看到从上面陆陆续续有人类被扔到地上,而且是完整的,活的,没有被撕咬的痕迹。咦,他们没有被巨人吃掉吗。我正疑惑,只见巨人无视地上的人类,自顾自地从掰下来的城堡残体中挑出枯草扔掉,然后一行巨人满意地扛着泥坯子就朝沙漠深处走去了,最后消失在我的视线里。

外面没了声响,我和小王蹑手蹑脚地走出去,想一探究竟。这时候,刚才那些呈鸟兽散的人类也都聚拢过来了,我们眼前的城堡被啃得乱七八糟,剩下一副残骸。到处散着建筑墙体里夹杂的枯草,而建造房屋时使用的粘泥坯,则被巨人族吃掉和带走了。

“老索,老索,你快看,桥对面那一片儿,跟你照片上长得一模一样,我滴个乖乖。”

我顺着小王所指,盯着桥对面我家祖屋出了神。沙漠过来的风,总是夹着小沙粒,游进眼睛里,能让人瞬间清醒,风把我从梦境吹回到现实。

我审视着眼前不高大却很古朴敦实的建筑,它的每一寸皮肤写满了岁月的故事,沧桑但不衰弱。它是我索夫扬的祖屋,也是柏柏尔人的历史。

“哇——哇——”

这个青天白日梦做的,醒来吓得我肚子抽筋,嘴里正包着的一口燕窝“啪叽”一声全喷地上了。健康管理员小王闻声赶过来,熟练地帮我处理好一切。

“索叔叔,怎么了,今天这燕窝不合您胃口?”小王关切地问到。

我心里不禁泛起一股巨大的悲伤,燕子的命运是否会跟我的祖先柏柏尔人一样,好好的窝,也被巨大的生物无休止地挑来捅去,最后无家可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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