陕西北部,黄河和古长城两大人文地理标志在这里交汇,滋养了富饶的神府东胜大地。黄河犹如一条金色的巨龙,“几”字型穿越黄土高原和内蒙古高原,迤逦东去。一批创业者以“黄河之水天上来”的恢弘气魄,将神府东胜矿区建成了中国北方的“科威特”。“毛乌素沙漠”正好位于神府东胜煤田的核心区,是一片荒漠化严重的区域。然而,石破天惊的是,这块贫瘠、荒凉的土地下,竟然埋藏着巨大的“乌金海洋”,吸引了成千上万名有志之士来到这里创业。日夜川流不息的能源巨轮,以“加速度”的节奏造就了中国经济、人才、改革创新的“龙兴之地”。
时光荏苒,岁月变迁。30多年的风雨变化,使我再一次回到了位于“毛乌素沙漠”接壤地带的神府东胜矿区,见到了多年的好朋友李铜生,跟随着他的记忆,叩响了矿区从零到有,从小到大,从大到强,改天换地的尘封往事。
——题记
第一章 大漠的召唤
汽车在一望无际的荒漠上行驶着,此时汽车行驶方位是从榆林市到神木县的半路上。坐在车窗前的李铜生透过车窗,出神的望着外面的风景,随着山峦起伏,远处不时出现秦长城的残垣,一轮血红的夕阳正向残缺的长城后面隐去,犹如画家一笔一画勾勒出的绝美画卷。
征蓬出汉塞,
归雁入胡天。
大漠孤烟直,
长河落日圆。
唐代著名诗人王维在创作《使至塞上》的诗文时,大概就是这种心情和场景吧!茫茫的沙漠无边无际,漫漫黄沙随风轻舞,在沙漠上形成一道道的波纹。绵延不绝,伸至远方。在这荒凉之地,他的心情也像大漠中飞舞的沙粒,在风中不知飘向何方。
(一)寻梦之旅
靠在车窗,望着窗外茫茫荒漠,听着车外像狼一样嘶吼的风声,李铜生陷入沉思。前天,因为告诉母亲想去陕北看望在石圪台煤矿工作的父亲,而遭到拒绝。心情郁闷的他,没有和母亲告别,没带多少盘缠,仅背了一个黄挎包,里面放了一身衣服、一条黄金叶牌香烟和两瓶罐头就出发了。他此行的目的地,是一个在地图上都找不到的小村子——后石圪台村。
他清楚的记得,父亲在春节放假回来时告诉他:陕西的北部,毛乌素沙漠腹地,发现了大煤田。陕西省为了加快西部大开发,抽调韩城矿务局和铜川矿务局的技术人员前去开发建设,韩城局建设大柳塔煤矿,铜川局建设后石圪台煤矿。正是在1987年的10月份,陕西省一批建设者们怀揣创业梦想,远离城市繁华,经过长途跋涉,来到毛乌素沙漠和乌兰木伦河畔接壤的不毛之地,扎下大营,吹响了建设神府东胜煤田的冲锋号。正是这个神秘而又火热的地方,让他对毛乌素沙漠产生了无限的向往。
1988年8月2日上午9点多钟,他在站务员的引领下,站在铜川市大同桥路口等待从西安发往神木的班车。和他一起排队上车的还有一位50多岁的中年人。按照计划,应该是第二天傍晚到神木,路上顺利的话,8月4日下午就能到父亲那里了。
满怀焦虑的他终于上了车,和他坐在一起的是从铜川上车的中年人。长途寂寞无趣,两个人聊天解闷。交谈中得知,这位同车朋友叫刘学礼,是铜川市王家河食品厂的厂长,这次出差,是给厂里采购白糖。这刘厂长很是健谈,听说我去神木县找父亲,刘厂长仿佛打开了话匣子,滔滔不断地说道:“我就是咱陕北人,家住在榆林城。在1984年的时候,《人民日报》刊登陕北发现了大煤田,地质储量预计达870亿吨,是煤质非常好的动力煤,属于世界第七大煤田之一。”李铜生的心里再次被震撼了,原来父亲们从事的是大煤田的开发建设。
在傍晚7点钟,大客车停在了子长县招待所。旅客纷纷下车,去登记住宿和吃饭。他和刘厂长住在一个窑洞里,刘厂长知道李铜生没带盘缠,请他吃了一顿羊肉面,这也是他人生中第一次吃羊肉面,虽已时过境迁,可他至今依旧认为那是自己吃过最香的一次羊肉面。
第二天一早,大客车拉着他们继续向神木进发,到达绥德的时候,刘厂长准备下车的时候拿出30元钱递给李铜生,说道:“穷家富路,留在路上花。”李铜生连忙摆手,把钱退了回去,说道:“萍水相逢,不能接受,谢谢、谢谢!”看着走在千狮桥上的刘厂长和那一抹渐渐消失在薄雾中的身影,李铜生心里不禁怅然若失,这一别,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还能见到刘厂长。
(二)风雨困边城
8月3日傍晚,颠簸的客车披着一身灰尘,稳稳地停在了神木县汽车站。看着同车的人或背着行李或拉着小孩向车站外面走去,李铜生竟然不知道该去哪里落脚。走到车站门口的售票窗口,他想买一张第二天上午神木发往大柳塔的车票,一问票价,3元7角。他一下子懵了,因为此时他的口袋里仅剩2块多钱了。他局促不安的站在售票窗口发愣,这真是“一分钱难倒英雄汉”啊!站在他后面和他一起乘过车的小伙子问他怎么了,他窘迫着据实相告。小伙子掏钱替他补齐了车票钱。李铜生掏出一盒烟塞在小伙子的手里,连连道谢。小伙子很豪爽:“四海之内皆兄弟,谁出门还遇不到难处”!此时的李铜生已是弹尽粮绝。夜幕下的街道上,已看不到几个行人。他在汽车站周围的几条小巷里漫无目标的走着,终于看到一个比较陈旧的小旅店,他给老板了一盒烟和一瓶罐头,老板答应他可以住在店里。
晚上,他和旅店老板聊天,老板一边忙店里的活,一边漫不经心的问他来神木干什么?李铜生小声的说:“到矿上去找父亲。”老板说道:“这里的煤可多了,知道为什么叫神木吗?”据专家说:“榆林、神木以前都是茂密的大森林,气候湿润温和,物产丰富。侏罗纪时代,地壳剧烈运动,碰撞挤压,森林一批批沉陷、腐烂、分解,变成了蕴藏丰富的煤田。榆林、神木这两个地名,都代表着森林茂密的意思。城北不远处有一个杨城村,现在还有侧柏古树群,其中有7株大的,被称为神木呢。”
晚上,他和七个人挤在一个大通铺上,在众人此起彼伏的鼾声中熬过了一个不眠之夜。
天快亮的时候,隆隆的雷声和哗哗的雨声惊醒了他,下大雨了。
第二天早上,李铜生站在车站门口的屋檐下,呆呆地看着撑着雨伞,匆匆经过的路人。车站门口的公告上写着:因暴雨导致道路冲毁,发往大柳塔的客车停运。李铜生再次向站里的工作人员询问,得到的答案是神木正是雨季,就是雨停了,也得晒两天路,才能行驶!这三五天内肯定是走不了了。李铜生一下子呆住了,陷入了茫茫的焦虑中。
作为一个刚出校门,不谙世事,第一次独自远行的稚嫩青年,他决计想不到“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他只能看着烟雨濛濛的远方,为自己这次贸然出行感到深深后悔。
此时,负责联系石圪台煤矿的铜川矿务局李家塔煤矿留守处,负责人高金花正通过电台告诉后石圪台煤矿调度室,李金海的儿子于8月2日出发去石圪台煤矿,李金海的家属询问儿子是否到矿。李金海听到这个消息后,赶忙找到矿小车司机雷栓社,告诉他如果这两天去神木,劳驾他到神木车站去找找他儿子。
第二章 辽阔的煤海
神府煤田,是中国已探明的最大煤田,属于世界大型煤田。位于陕西省西北部和内蒙古自治区南部,神府煤田分布在陕西省榆林地区的神木、府谷、榆林、横山和靖边5个县,面积约10000平方公里。
(一)燃梦前行
被雨困了两天的李铜生,终于按捺不住煎熬,他做出了一个重大的决定,要步行到后石圪台煤矿。此时此刻,一股豪迈、激动之情涌上他的心头:“红军在上有飞机,下有围追堵截的情况下,还完成了举世瞩目的长征。从这里到石圪台煤矿,也就100多公里,两天应该能走到。”想到这里,他离开了车站,问清了方向,向着店塔方向走去。
李铜生沿着窟野河东岸的石子路,快步向前走去。天还是阴沉沉的,不时飘起小雨,他头上披着衣服,通过雨雾看窟野河滔滔的河水,翻着黄色的浪花向南奔流。雨落在地面上,汇在水坑里,慢慢地溢出,向路基下流去,沉浸在泥土里。头发湿了,衣服也湿了,眼眶里不知道是雨水还是泪水,模糊了脚下的路,已分不清前方是水路还是泥路……
走在城外,可以看到神木城属于两山夹一沟的布局,神木老城就建在窟野河东面的缓坡地带。神木县历史悠久,地处黄河中游,长城沿线,史称“南卫关中,北屏河套,左扼晋阳之险,右持灵夏之冲。”家喻户晓的北宋抗辽英雄杨家将的故事就发生在这里。小雨中的杨家城也若隐若现。李铜生不仅爱听刘兰芳讲的评书《杨家将》,而且还买了一本《杨家将》书籍,经常拿出来看看,对杨家将保家卫国的故事感动不已。
天地无棱山叠嶂, 男女健儿赴边关。
故城残壁尤存在,将军忠魂渺云烟。
登高远望沟壑险,大漠孤烟映日圆。
遥想旌旗骏马嘶,金戈强弩敌胆寒。
吾愿捷报频繁传,保家卫国志更坚。
长恨人生太短暂,未荡敌寇心茫然。
我辈当发凌云志,也要流芳万古传。
通往店塔的砂石路并不好走,路面上有大小不一的水坑,不时能看到由于雨水浸泡而引起的塌方,路面上零零碎碎的散落着边坡塌方时滚落下来的石块。他大概上午10点多离开的县城,现在已经到了下午5点,已经能看到店塔长虹卧波般的深灰色大桥,桥下正奔流着从毛乌素沙漠裹挟下来的滔滔黄水和被连根拔起的大树,以万马奔腾的气势向南咆哮而去。
阴雨中的店塔,也是人烟稀少,好不容易才打听到前面的路。由于大雨,店塔到燕家塔之间的河边道路被冲毁,只能绕道中鸡,迂回大柳塔,这无形中要多走几十里路。
星光不负赶路人。在天黑之前,他赶到了一个叫碾房湾的小村子,投宿在一个村民家里。这家村民就两口,孩子们在县里工作。善良的村民,待人和蔼可亲,用小米和高粱蒸熟,搭配上然然菜、油馍馍吃。村民告诉李铜生:“这里到中鸡约有50公里,路上都是荒漠地带,人烟稀少。无论盛夏还是寒冬,不到迫不得已,一个人万不可贸然往荒漠里走。”荒无人烟的沙漠,意味着酷暑、饥饿、干渴、灾难,也就意味着死亡。刚出校门的他,根本不知道这些潜在危险,也许真是“初生牛犊不畏虎”吧!
夜里,躺在土炕上,李铜生睡的很舒服,偶尔能听到窗外的雨滴声和几声狗吠,这是出门几天来睡得最踏实的一次。
(二)艰难跋涉
第二天早晨天刚放亮,李铜生告别了好心的村民,沿着大路继续向北走去,这一段路都是砂石路,走起来极其费劲。
心中有目标,脚下有力量。这弯弯曲曲的一条沙土路,隔出两个不同的地貌。路东为黄土丘陵沟壑区,梁多峁少,沟壑纵横,起伏不平,沿着丘陵底部,长着很多粗大的柳树。路西为风沙区,覆盖着零零星星的黄沙,上面长着稀疏的沙蒿、沙柳等植物。
李铜生心里明白,这段路是今天最长的一段路,必须加速赶路。走到平路或着下坡路,他就跑上一段时间,就这样连走带跑,到中午的时候,估计走出一多半路了。
此时,天竟然放晴了。这时候,天气闷热,他满头大汗,连上衣也汗湿了。他这才领略了沙漠的骄阳似火。当时地面温度高于30度,又累又饿又渴的他,浑身无力的躺在沙滩上,对着蓝天一直发呆:“走了6个小时了,路上竟然没有遇到人,不会是走错路了吧!距离中鸡还有多远呢?”天上一只老鹰正盘旋着,自由自在,傲视四野。他羡慕地看着老鹰,痴痴的想,如果人能生出双翼就好了,一下子就能飞到目的地。他突然想起一个神话故事,叫“鸡叫日出”。说的是很久以前,天上一下子出现了十个太阳,大地热的像一块烧热的铁板,河流断流,植物干枯,百姓的日子实在过不下去了。这事让玉帝知道了,就派神射手后羿去射掉太阳。后羿一连射掉九个太阳,剩下的一个太阳吓得躲在了不周山后。
太阳没有了,天地一片漆黑,人们的日子还是没法过,只能把剩下的那个太阳给叫出来,才能结束这暗无天日的日子。黄莺被请来了,它对着山那边骄傲地唱了起来,但惊魂未定的太阳不肯出来。百灵、画眉也轮番上阵,他们也像黄莺一样骄傲的唱了起来,太阳还是没有出来。后来,最不被看好的大公鸡来了。大公鸡对着不周山十分恭敬、热情地叫了三遍,声音虽然不十分美妙,但却充满了真诚。太阳终于被感动了,慢慢地从山后露出了笑脸。九个太阳都落在了黄土高原和鄂尔多斯高原这块地方,变成了太阳石,就是现在蕴藏丰富的大煤田。
从遐想中醒来的李铜生,一下子又回到了现实中,感觉恢复了不少体力。他继续向着中鸡的方向走去。空旷的荒野,寂静无声,除了白花花的阳光和偶尔刮过的夏日干燥的热风,就是急匆匆赶路的脚步声。在下午3点多,他终于赶到了中鸡镇。镇上零星的开了几家饭店,大概是过了饭点的缘故,他走进的这家饭店老板正在收摊,李铜生拿出香烟递给老板,要了两个馒头和一碟咸菜,店里面汤是免费的,足以让他吃饱喝足了。
通过和饭店老板聊天,老板对李铜生从神木城走到中鸡也是格外佩服,知道他今天要从中鸡赶到石圪台村寻父,老板告诉他:“从这里到大柳塔大概还有30公里沙土路,从大柳塔镇到石圪台村还有20公里。路上人烟稀少,是特别荒凉的一段路。”此时李铜生已是浑身酸痛,体力耗尽,脚疼、腿疼接踵而来。他坐在小饭店门口的棚子下,顺便休息一会,躲避着烈日的炙烤。
这时路口过来了一辆绿色的212吉普车,向北面开去,正扬起一片沙尘。他做梦也没有想到,这辆车正是石圪台煤矿派来的车,在神木城汽车站没有找到他,正在返回石圪台煤矿。
李铜生休息了约一小时,浑身瘫软酸疼,他听老人们说过,人疲惫的时候,越休息越不想动。他吃力的站了起来,脚步有些蹒跚。小饭店老板说:“小后生,在这里休息一晚上,明早再走吧!”李铜生感激的向老板说道:“夏天天黑的迟,还有6个小时天才能黑,应该可以赶到大柳塔”。看到李铜生坚决要走,老板转身从店里取出两个馒头,让他路上吃。他连声道谢,迈步向着北方走去。
这条路都是沙路,一些较大的坑,还聚集着雨水,走在水坑边上,鞋子还能陷入泥沙里。没有人烟的空旷原野上,除了偶尔传来几声蒙古百灵的叫声外,四周里一片寂静 ,他觉得自己好像是被世界遗忘的人,在空旷中是那样的无助,满眼的沙漠和沙蒿让他内心感到阵阵恐惧,他不由得向前吃力的跑着。
下午,太阳西移,阳光烈烈,但旷野上很是凉爽。这一口气走出有10多里路。
在一个叫公格沟的高坡上,只见四周梁峁起伏,沟壑纵横,一大片形态多样、色彩丰富的奇特地貌,错落交替,石头层层叠叠、有序排列,以红色为主色,在夕阳的照射下,色彩金黄缤纷,如诗如画,第一次看到如此神奇的丹霞地貌,令人不得不感叹大自然的鬼斧神工。
(三)致敬好司机
看着黑魆魆的谷底,感觉到夕阳西下,李铜生心里不由得敲起鼓来,这里靠近鄂尔多斯高原,毛乌素沙漠腹地,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有狼出没也未可知!此时他右腿疼痛,步履艰难,连右脚的鞋底也磨出了一个小洞。李铜生慢慢地往前挪着步子,希望能碰到一个路人或者大树。记得小时候,李铜生家住在铜川矿务局李家塔煤矿,亲眼目睹了猎人打死的金钱豹,死豹子就挂在小学校旁边的大柿子树上,引得上百人驻足观望,打豹故事传遍了矿区。而当时矿区周围的山上时常有狼、虫、豹、鹿等野兽出没。想到这里,李铜生心里更着急了,周围连个大树都没有,怎么安身呢?
这时候,天已经黄昏了,绚丽多姿的晚霞,把大地映射的格外美丽。李铜生已无心欣赏美景,尽快找到露宿地成了他最大的愿望。布满沙柳的沙路上,出现了分路口。一样的沙路,一样的沙柳,他一时不知道往哪里走。天色更暗了,没有手电筒、没有火柴,他的心再慢慢收紧又突然沉了下去,他知道他此时的处境很危险。他突然想起远在千里之外的家,想到了妈妈。“儿行千里母担忧,母行千里儿不愁”,妈妈,我想回家!
而远在铜川矿务局李家塔煤矿的母亲,此时也是坐卧不安,心烦意乱。昨天下午去留守处,说她儿子没有到后石圪台煤矿。今天下午她又去了留守处,得到的答复同样是她儿子还没有到。他的母亲万万没有想到,原本不想让儿子去遥远的陕北找父亲,也就没有给他路费,没想到儿子还是不闻不顾地去了。儿子现在在哪里?身体可好,有没有危险?
真是天无绝人之路。正在这时,李铜生突然听到后面传来一阵汽车发动机的轰鸣声,他急忙向后看去,果然有一辆卡车,亮着大灯,拐过沙梁,正向这边慢慢腾腾的开来。他一时惊喜若狂,连忙站在路边,从包里拿出一盒香烟,向车辆连连招手。车辆停了下来,他急忙跑到司机跟前,递给司机一盒烟,并告诉他,自己去大柳塔,现在走不动路了。司机大手一挥,上车。他爬上车厢,车上堆着水管、水泵等物资,车上还坐着五六个人,他向那些人微笑着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此时的他,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心里想到,这下好了,很快就能到大柳塔了。这里是沙漠地带,汽车顺着沙土路,向前行驶。天已经黑了,如果遇不到这辆车,可能要在荒野中露宿了。
汽车开了半个小时,停在了李家畔村前的大路上。司机指着对岸灯光处对他说:“过了大桥,就是大柳塔乡了。”
曾几何时,大柳塔的交通非常闭塞,是陕北出了名的苦寒之地,有“孤岛”之称。1984年11月6日,中国精煤公司筹备处成立,中国精煤公司榆林分公司于同年12月20日在神木挂牌。神府这片古老而又贫瘠的土地,终于迎来了大开发前的曙光。“要想富,先修路”已成为那个时代改革开放的代名词。
一次,原中国精煤公司副总经理刘向阳来矿区检查工作,从神木出发,绕道走中鸡土路,再渡乌兰木伦河,这条线路和李铜生走的路是同一条路。时逢雨季,乌兰木伦河河水水势湍急,汽车根本不敢下去。为了不影响工作,原中国精煤公司榆林分公司党支部书记贺长江主动来到刘向阳跟前说:“刘总,我从小生活在黄河边,不怕水,我背你过河吧。”刘向阳拒绝说,不用背。看着大家想不出更好的办法,贺长江便卷起裤腿,下到河里,硬是把刘向阳背过了河。贺长江喘着粗气对刘向阳诚恳的说:“刘总,您也看到了,矿区的精煤要外运,矿区的建设需要修建一座与外界沟通的大桥啊。”亲身经历了这一险情的刘向阳,觉得贺长江的建议很有道理,便爽快地答应了。1985年大桥在华能集团领导的关心下,开工建设,到1987年建成使用,彻底打破了大柳塔“孤岛”状态,解决了两岸的过河难问题。
今天,李铜生终于站在了这座宽敞、整洁、笔直、崭新的石拱桥上,他激动的看着对面的大柳塔镇,深情的喊道:“大柳塔,我来了!”此时,多日的艰难险阻使他不仅热泪滚滚,多少个日夜,多少个梦中思念的地方,终于真实的呈现在他面前。看夜色阑珊中的大柳塔,有几盏碘钨灯格外耀眼,照亮着这个夜幕中的偏远小镇。
走在石拱桥上,他感觉浑身像散了架一样,桥好长好长,路好长好长,仿佛走不到头。因为右腿疼痛用不上劲,他用右手推着桥上护栏借力,用左腿使劲,慢慢往前走去。到了镇上后,他爬上一个坡,看到路边有一间砖房,刚盖好,还没有安装门窗,他急忙走了进去,随手拿了两块砖摞在一起当枕头,沉沉睡去。
第三章 沸腾的矿区
天刚亮,大柳塔镇上行人稀少。李铜生已快步走到了跨河大桥上。这是一座石拱桥,修的古朴雄伟,气势恢宏。在这里可以一览大柳塔的晨景。大桥横跨在乌兰木伦河上,桥下是翻着黄色泥沙的急流。大柳塔坐落在乌兰木伦河东,西面和乌兰木伦镇接壤。整个镇子零零散散的住着几十户人家。镇上有商店、粮站、招待所,规模都很小。而他昨晚睡觉的地方,旁边就是镇上唯一的一栋两层楼的招待所,算是镇上最好的建筑。镇上到处都是堆积的黄沙和开挖的地基,煤田开发已蓄势待发。
(一)横穿急流
向一个卖早餐的中年人打听去后石圪台煤矿的道路,那人往西北方向一指,说从李家畔往北走,看到对岸的大沙丘就可以过河了。
还剩约20公里,对李铜生来说已不是难事,但大开发前的矿区,道路远非想象中的那么好走。顺着车轮压出的痕迹,他来到河边,乌兰木伦河河水还挺大,河对岸就能看到一座高大的大沙丘。李铜生犹豫不定,不知道从哪里能蹚水过河。他又往前走了一会,找到有汽车压过去的地方,他决定从这里走过去。看到河边有一颗大柳树,他奋力攀上树,用力折断了一根枝条。枝条断裂的脆响,惊起了一窝麻雀,麻雀四散飞去,有一只竟然落在了树下不远的地方。小麻雀大概受到了惊吓,或许还没学会飞翔,呆呆地蹲在沙子上。小麻雀长着嫩黄的小尖嘴,玛瑙一样的小眼睛,圆圆的像黑珍珠。从小他就喜欢小鸟,这次旅途寂寞、辛苦,他决定就让这只麻雀陪他一起去远方吧!
他轻轻捉起麻雀放在口袋里,把裤腿挽起来,拄着柳树枝过河。河边的水很浅,刚漫过小腿,等到了河心位置,水流的波浪明显很高,他小心翼翼用棍子在前面探路,选择较浅的地方往前摸索。一个不小心,他还是滑在了深水区,水淹到了大腿以上,总算拄着棍子没有滑到。就这样,用了半个小时,才涉水走过了乌兰木伦河,来到一个叫哈拉沟煤矿的地方。
哈拉沟煤矿当时由神木县开发建设,刚修好了斜井井口,抽水机正在使劲转动往外排出黄色的泥浆水。水流顺着一个简易房的后面流入乌兰木伦河。李铜生闻到了浓浓的菜香味,飘出香味的简易房正是矿里的小食堂,他忍不住香味的诱惑,小心翼翼地走了进去。他掏出两支烟递给正在忙碌的两个厨师,和厨师聊了起来。这个厨师是延安人,他问道:“后生,路过延安,延安的庄稼怎么样?”李铜生告诉厨师:“沿路的庄稼长势喜人。玉米、高粱、谷子、南瓜都是绿油油的。”厨师很高兴,说没吃早饭吧?李铜生轻轻地点点头。看他风尘仆仆,裤子全湿透了,就让他坐在砖砌的火炉前烤烤衣服,又给他盛了一碗猪肉烩土豆白菜,两个馒头。饱餐后,李铜生和厨师一番告别后离去。
李铜生怀着感激的心情向厨师告别,继续往北走去。看着太阳慢慢升起来,他信心倍增,暗暗告诉自己,从这里到后石圪台村还远着呢,要挺住,无论如何也要坚持走到终点。
(二)矿区开发道路先行
大柳塔到后石圪台村沿线都在修路,开山劈地,铺路架桥,很是热闹。炸石头的炮声,拖拉机、推土机的轰鸣声,工人抬石头的号子声,此起彼伏。路基上都是沙子,沙子上铺着一尺多厚的石头。到了沙沟的时候,正在建桥,根本走不过去,他又爬到山梁上,顺着山梁往北走。这里位置很高,可以看到正在建设的包神铁路和公路。铁路大桥横跨乌兰木伦河,铁路已经铺好了铁轨。而河床里散落着大大小小的煤块,有得煤块大如门板,一个拖拉机也装不下。河的对岸就是毛乌素大沙漠,可以看到连绵起伏的金黄色的沙丘。大漠的苍茫、粗犷、辽阔、荒凉一股脑的涌上眼睑,李铜生不由得感慨道:“已经走到大漠腹地了。”
这会也走累了,他感觉到眉毛上的汗珠都是沉甸甸的,充满了疲惫,他不由自主的坐在山顶的沙地上,顺便把小麻雀拿出来,喂它馍屑吃。这小麻雀竟然不怕人,吃着馍屑,也不逃走。
绕过了修桥的山沟,又顺着大路往北走,走在路上,能看到有些公路路基就建在煤层上,厚厚的煤像黑绸缎一样,闪着金色的光芒。
当他路过一个不知名的小村庄时,看到村民圈墙头、盖厕所、垒猪圈用的竟然是乌黑的大块煤。乌兰木伦河水从煤层上流过,洪水把大块煤都冲到了河床里,沿河两岸的几家村民正开着拖拉机、拉着毛驴车在合力捞煤。这一路走来,感到自己好像走在煤海里一样,河里有煤,山沟有煤,路基建在煤上,有些铁轨也铺在煤层上,这真是名副其实的煤海。这煤田如果在关中,那简直就富甲一方了,他心里暗暗惊叹。
李铜生清楚的记得,在关中的很多煤矿,产量都很低。星期天的时候,就连四、五年级的小学生们都会提个篮子,去捡矿锅炉房倒出炉渣里的兰炭,有些地方叫二炭,这兰炭冬天烤火、熬稀饭真是好东西。家家都会存很多这样的二炭,全靠这些二炭和少量的煤炭,熬过漫漫的寒冬。那时候,父亲工资低,一个月30多元,要养活一家6口人,还要按期给农村的爷爷、叔叔们寄钱,一到月底家里捉襟见肘,靠东挪西凑过日子,哪里还有钱买煤烧。用矿工的话说:“挖煤的烧不起煤。”
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这话一点也不错!能为家里分担一点点生活压力,已成为那个困难时期每个家庭成员的自觉行动。女孩们干得最多的是上山挖野菜、撸槐花、洗衣摘菜,男孩们主要是帮家里种菜、挑水、捡兰炭。记得有一年快过年了,已经是大年三十的下午了,过完了腊月,李铜生正好14周岁。这天下午,他用扁担挑着两个篮子,去矿上的排渣山上捡兰炭,捡满两筐兰炭后已经下午五点多了。此时的矿区,家家户户的门上都贴着红色的对联,鞭炮声也此起彼伏的响成一片,整个煤矿都笼罩在节日的欢乐气氛中。他挑着兰炭往家赶,从排渣山到家里大概有2公里远,快到小学校的时候,他看到旁边的豆腐坊正在往小沟里倒炉渣,炉渣冒着腾腾的热气,里面有很多兰炭。他赶紧加快步伐,将兰炭倒在家门口的炭堆里,没有和父母打招呼,又去拣兰炭了。
天黑下来的时候,他又拣了满满两筐兰炭,这两筐兰炭,足够他们家烧一星期了。走在回去的路上,李铜生心里美滋滋的,他心想,今天拣了这么多兰炭,爸妈肯定很高兴。到家的时候,爸妈远没有他想象的高兴,爸爸看到儿子浑身煤灰,裤子膝盖处也磨烂了,满是心疼,爸爸帮着把兰炭倒在门口的炭堆里,说道:“都过年了,还不早点回来,就不怕压得长不高了。”妈妈把他拉到屋里,让他赶紧洗手洗脸。转身又拿出一套过年的新衣服,让他换上。此时,门外鞭炮声已响成一片,家家户户都在热烈的鞭炮声中吃着年夜饭,新的一年又开始了。
1978年12月18日,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在北京召开,邓小平同志在会上提出了“对内改革,对外开放”的政策,从此开始了具有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改革开放道路。”党中央确定要发展经济,把党的工作中心转移到经济建设上来。要发展经济建设,当然就需要能源。要开发能源,就要开发大煤田。地处渭北的陕西省铜川市,煤炭资源丰富,被誉为“渭北黑腰带”上的一颗明珠,为祖国经济建设立下过汗马功劳。但由于开采历史悠久,煤炭资源枯竭,能源供需矛盾突出,铜川矿务局下属的陈家河矿、李家塔矿已面临无煤可采的窘境。
陕北发现大煤田后,确立了陕西省煤炭资源大省的地位。1985年国务院正式作出了“加速开发神府东胜煤田的决定。”从1986年起,陕西省也高度重视神府煤田的开发建设,加快了神府煤田的开发建设。副省长张斌多次亲临神府煤田,实地考察,同华能精煤公司、内蒙古自治区对接包神铁路和矿井开发建设工作。有一次,张斌乘坐 212 吉普车从神木县到大柳塔,车子陷在河床的沙子里难以脱身,身为副省长的张斌,也亲自下来帮着推车,跟大家一样用铁锹挖沙子清理路面,深入煤田的最前沿进行考察、调研。按照国家当时确立的“国家修路、群众办矿,国家、集体、个人一起上”的煤田开发政策,陕西省政府决定,省内四个矿务局每个矿务局从技术力量上支援在神府煤田建一个煤矿,韩城矿务局建大柳塔煤矿,铜川矿务局建石圪台煤矿,蒲白矿务局建瓷窑湾煤矿,澄合矿务局建前石畔煤矿,神府煤田的开发框架已经形成。
1987年10月份,父亲从铜川矿务局调到后石圪台煤矿工作,父亲的工资翻番,家里的经济状况好多了,家人再也没有去拣过兰炭。
此时,已经快到中午了。远近都是茫茫的沙子,没有人烟,没有鸟鸣。赤日炎炎,火热的阳光炙烤着沙漠,犹如蒸笼一般。偶尔一阵热风刮过,卷起细沙向沟底飞去。经过一上午过河、爬山、沙路、酷暑、口渴、腿疼等轮番折磨,他全部的体能已消耗殆尽,他只好坐在沙柳丛下闭目养神。沙地上,不时跑过一只蜥蜴,这种肤色和沙地颜色差不多的蜥蜴,不时用后腿支撑起身体,可以看到白色的腹部。蜥蜴的家就建在沙地的小洞里面,当你用手或者用棍子按住它的时候,它的尾巴会自动掉下来,不断扭动,以此吸引敌人的注意,自己趁机逃入洞里。在沙地里,有一个活物也不容易,能在这种环境下活下来的,就更难了。他心想:“反正路也不远了,可以悠着劲,慢慢往回走。”
休息了半小时,李铜生顺着铺好铁轨的铁路向北走去,走在道木铺的铁轨上,明显省力。路过一片绿油油的庄稼地,一人高的玉米在风中摇曳,豆角齐茬茬在农田里列阵。他向田里摘豆角的村民打听后石圪台煤矿离这里多远。村民说:“这里是前石圪台村,离后石圪台村不远了,铜川矿就在后石圪台村呢。”
第一次听到石圪台村不远了,李铜生心中一阵激动,他挤压着全身的能量,攒足力气向前赶路,竟然忘掉了饥渴和腿痛。又走了足足四十分钟,才赫然看到写着“神府东胜矿区后石圪台煤矿”的牌子。大路上,已经可以看到行人,从行人的说话中就能听到熟悉的关中话。到了,终于到了!李铜生激动的差点流出眼泪,这就是自己心心念念想去的地方啊!
第四章 偏远的山村
经过几天的舟车劳顿和大漠洗礼,李铜生终于到了那个在地图上都看不到的小村子。此时的李铜生如释重负,他满脸不舍的掏出麻雀,把它托在手心,轻轻地说:“鸟儿飞吧!你的生活应该是在蓝天下自由的飞翔!而不是在巴掌大的鸟笼里生活,去追寻你的梦想吧!”鸟儿展翅落在旁边的大树上,歪着头好奇的打量着这个陌生的地方。
(一)热情的矿工
休息了几个小时,在窑洞旁边的浴室里洗了澡,李铜生感觉状态恢复的不错。父亲把买来的西瓜、西红柿、香槟、肉夹馍摆在桌子上让他好好吃。他心疼地瞧着儿子:“昨天矿里的吉普车去神木城没有找到你,车昨晚才回来,好在你安全回来了。”停顿了一下,父亲接着说:“你妈这两天也担心的不行,赶明天给家里报个平安吧!”
见到父亲后,李铜生心里感到前所未有的踏实感。父亲告诉他,看他的鞋走烂了,就在前石圪台村商店给他买了一双,试试合脚不?李铜生登上了父亲送他的新运动鞋,瘸着右腿不停地在地上走来走去,舒服极了。
晚上,这里除了风机声,外面很安静。而窑洞里却灯光明亮,烟雾缭绕。床上、椅子上、小板凳上都坐着前来看望李铜生的人,从神木走到后石圪台煤矿,在矿里也是新鲜事。
“从去年建矿到现在,一个人从神木走回来,也是破了一项记录。”“听说还绕道中鸡了,这多绕了几十里路呢!”“小伙子人不错,给我当女婿可好”。几个老工人在七嘴八舌的打着趣、开着玩笑。而一直沉默寡言,低头抽烟的经营组副组长张怀恩说道:“小伙子,不要回去了,就在这里干吧!这地方现在艰苦,以后会好起来的”。李铜生不置可否的看了一眼父亲,没有回答。
而分管劳动人事工作的杜鹏辉,才30多岁,身体壮实,胖嘟嘟的脸上溢满笑容,他告诉大家,“国家非常重视神府煤田的开发,1985年6月,中央领导人胡耀邦来神木视察并题字:“把地上的绿色宝库建起来,把地里的黑色宝库挖出来。”同月,成立了华能精煤公司,负责神府东胜煤田的开发。这里不仅要建设煤矿,还要建设机械化程度高的大煤矿!杜鹏辉的讲话,听得这些矿工兄弟热血沸腾,干了几十年煤矿的父辈们,他们心中都藏着一个现代化矿井的梦想!
第二天一早,没有睡懒觉习惯的李铜生瘸着右腿走出窑洞,仔细打量着这个建在沙滩上的煤矿。
后石圪台煤矿就坐落在后石圪台村和前石圪台村中间位置,这个村不但是是神木县最北端的自然村,也是整个陕西省最北端的村落。它与内蒙古伊金霍洛旗乌兰木伦镇接壤,西面跨过乌兰木伦河,是连绵起伏的黄色沙丘,而北面、东面同样也是沙丘,可以说,这是一个被沙漠包围的村落。这里隶属于原陕西省神木县大柳塔镇,当地流传着一首民谣生动的写道:
神木府谷州
十年九不收
穷山饿石头
恶水石上流
满眼荒凉景
流沙四处走
一年一场风
从春刮到冬
男人走口外
女人挖苦菜
这是神东矿区开发初期当地悲凉凄苦的顺口溜,从这个顺口溜里可以真实反映神府地区的贫困状况。
1981年,当时担任中央财经领导小组办公室主任的李智盛回到老家神木,他的老母亲在北京病故,他把骨灰带回神木南乡石角塔村安葬。安葬完后,神木县的领导同志把他留在神木县城,汇报了神木县当前的困难并提出了一个请求。你在北京、中央机关工作了几十年,能不能想个办法,采取点什么办法,使我们的家乡尽快地富裕起来。李智盛回到神木南乡,看到家乡的生活状况非常吃惊。他离开家乡四十多年了,家乡基本上没有什么变化,住的还是那些破窑洞,吃的就是小米,加点豆类和酸菜。他非常难过和感伤,也很自责,他们走了几十年了,闹革命,怎么闹得家乡还是这么穷呢?
再不能穷下去了,再不能守着金疙瘩讨饭吃了。神木县的领导向李智盛汇报,神木当地煤炭丰富,185钻探队在这个地方钻探,已经有资料了。看过勘探现场,李智盛很激动。和榆林地区、神木县的同志座谈,形成第一手的材料。回来北京后,李智盛就给中央财经领导小组组长、国务院总理赵紫阳同志写了一份建议,建议开发神府煤田。李智盛的这个建议是1982年3月25日写的,3月26日赵紫阳同志就作了“此建议可列入规划”的批示。从发现到规划,到计划,到上马,1985年正式启动了神府东胜煤田的开发建设。
1986年9月4日,国务院总理李鹏听取了华能精煤公司的一次专题工作汇报,梁正言、王传剑、黄毅诚、肖寒等同志参加会议,作为那一届的政府亲自对这块煤田的开发进行研究部署,为煤田矿、电、路、港、航五位一体开发奠定了重要基础,中国经济的“金三角”,在党和国家的正确决策下,付诸实施。
(二)扎根煤海
强强联合,开地企联营先河。1987年8月22日,后石圪台煤矿由华能精煤公司、神木县煤炭公司和陕西省铜川矿务局三方联办,煤矿定名为“华能神府矿区后石圪台煤矿”,年生产煤炭120万吨,属股份制联合企业。矿井总投资为625.20万元,华能精煤公司投资60%,铜川矿务局投资30%,神木县煤炭局投资10%。合同签定后,铜川矿务局125名职工于10月中旬开赴后石圪台煤矿,10月25日,后石圪台煤矿举行开工典礼,矿井全面建设正式启动。
第一批到达后石圪台煤矿的创业者们,分住在两个地方。南院靠近前石圪台村,北院靠近后石圪台村。北院属于矿部所在地,机关办公都在这个院子。
北院当时有三排砖砌窑洞,南院是租住的房子,也有带家属的矿工租住在村民家里。
每排有十几间窑洞,每一个窑洞能放下三张床,里间还有一个大炕,炕上也可以宽宽松松睡两个人。李铜生就住在第三排靠西面的窑洞里。外面住着分别是父亲、杜鹏辉、张怀恩。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这里的粮食和蔬菜都得派车到神木购买,主要是没有新鲜蔬菜,以酸白菜、洋芋、豆角为主,习惯了吃面食、蔬菜的河南人、关中人很难适应。但是陕西省上重视,给县上特批给神府公司供应粮,白面和蔬菜也从来没有断顿过。
后石圪台煤矿的食堂建在北院,每到开饭的时间,南院的职工们就三三两两相跟着来食堂吃饭。这里吃饭条件较差,职工们排队打完饭后,大都把饭端到各自的宿舍去吃,也有的矿工还保留着关中的习惯,端着饭圪蹴在墙跟前吃。不爱吃的肥肉片子随手扔在地上,引得周围村民家的狗、猫来抢食。尤其是晚上,香味还能引来不少刺猬光顾,这里的原始生态还是保护的很好。
这里人烟稀少,交通不便。村民主要以玉米、高粱、荞麦、黄萝卜、豆角、南瓜、白菜为主要食物,饲养少量的猪、羊、鸡等家畜家禽。村民大都住在土坯房内,很多村民连神木县都没有去过。村民娶媳妇难,有门路的人家将女子嫁到外地,远离这个闭塞的村子。
来到这里,李铜生切身感到当地人存在的打光棍和近亲结婚的真正含意。在北院的后面,就有一家村民,据说是近亲结婚。他们的两个儿子都智力缺陷,并且还有严重的小儿麻痹症。他们两个经常穿着破烂不堪、衣不蔽体的衣服,骨瘦如柴,垫着脚尖、满身污渍,摇摇晃晃的走路,来到北院食堂门口,捡拾残渣剩饭,让人不忍直视,心生怜悯。
来到后石圪台煤矿,正是8月上旬,是这里的黄金季节。但这里的业余文化生活非常枯燥。那时候,没有手机、电脑和电话,通讯靠每天固定时间电台联系。矿工们下班后,大都找几个伙伴喝酒、打扑克、打麻将,甚至打架的都很常见。晚上,很多矿工围坐在北院第一排窑洞前看电视,主要是收看内蒙古电视,每天听天气预告,伊克昭盟、牙克石、海拉尔这些陌生的地名也是在那个时候深深烙在人们记忆里。
这里的气候还是比较奇特的,是典型的温带半干旱大陆性季风气候。“早穿皮袄午穿纱晚上围着火炉吃西瓜”体现了沙漠独特的气温。每天下午吃完饭后,很多矿工会带着家属,去乌兰木伦河玩。迎着夕阳,跨过铁路,走下河畔,河边都是一层层石头台地,据说这就是石圪台村名的来历。
站在河边的石头上,李铜生欣赏着河边的美景。夕阳下的乌兰木伦河,此时温柔的像含情脉脉的少女。河水清澈、细沙如波。宽阔的河床,在夕阳的照耀下,波纹闪闪,发出耀眼的光芒。
父亲一边看着远处的毛乌素大沙漠,一边语重心长的说:“铜生,在这里住几天,就回去吧!你也看到了,这里处在大漠深处,环境非常恶劣,尤其是冬季,气候酷寒,风沙很大,连蔬菜也吃不上。”停顿了一会,父亲继续说道:“回去后,继续到市一中复习功课,明年参加高考”。李铜生赶忙接过话题,认真说道:“爸爸,这一路走来,这里的环境确实很差,但这里到处是煤,国家和省里都非常重视这里的开发建设,我想留下来,早点工作,为这个家分担点压力。”父亲说道:“只要你不后悔,就在这里干吧!有你在我身边,我也不会感到太孤单。”
说完,父子两人脱下鞋子,一起走进河里,踩着软软的沙子,来到河心位置,把脚陷在沙子里,让暖暖的沙子包裹着脚,格外的舒适。看到河面上这么多人,鲣鸟不断在人们头上盘旋、尖叫着,有人把拖鞋丢向空中,引来更多鲣鸟的尖叫和俯冲。河面上欢快的笑声、鸟的叫声、戏水声飘荡在乌兰木伦河上,构成了一副自然、和谐的绝美画卷。
第五章 大开发序曲
开发建设中的后石圪台煤矿,先后经历了初期筹建、三家联营、华能精煤公司独家经营、机构改革和机构重整。期间,由于行政归属的改变,矿组织机构及人员经历了多次变革。职工们开玩笑说道:“我们出生在战争年代,生长在困难时期,成长在动乱年份,工作在改革年月,是一段不平凡的经历啊。”
(一)第一次下井
站在后石圪台煤矿井口,李铜生仔细打量着用料石砌起的井口,井下和地面的生产系统已经形成。井下的矸石装在矿车里,用绞车拉到井口,再由电瓶车将装满矸石的车皮送到矸石山下,山上的绞车房再把矿车拉到山上倒掉。在不到一年的时间里,矿上的建设速度还是很快的。矿长戴锡江在去年开工典礼上的动员讲话,还在职工们耳边萦绕:“同志们,我们不远千里,抛家舍业,来到这千里大漠,来建设新的矿井。大家都发扬了敢于吃苦,特别能战斗的精神!日夜拼搏,建设我们的新煤矿。“前人栽树,后人乘凉!”作为每一位开拓者,留给我们记忆的不是领了多少奖金和工资,而是一张张奖状和奖牌,更是在这片热土上,我们踏过的路,流下的汗,挖出的煤,为国家创造的财富。”戴矿长的讲话,鼓舞了矿工的斗志,不到一年的时间,建成了井口,生产系统,从井口已经向下掘进了100多米,是一个斜井。井口周围临建房里,是几个区队开班前会的地方。矿里当时的机构设有经营组、综合组、生产组、掘进一队、掘进二队、掘进三队、运输队,李铜生就分在了运输队。
他的带班班长叫李金福,是一个40多岁的中年人,高高的个头,一头卷发黑里透亮,国字型脸庞,深镶着一双小眼睛。听同班的工友曹永胜说:“咱们班长平时爱喝酒,眼睛经常是红红的,但李班长在运输区工作20多年了,经验丰富,尤其是处理掉道的矿车很有绝招。”
第一次下井,竟然升起莫名的激动和神秘感。今天是跟李班长第一次到井下体验工作环境及工作场所。换上工作服,头戴安全帽,腰系皮带,皮带上穿着矿灯和自救器。顺着井口台阶往下走,走了大概100多米,巷道变黑,耳边有嗡嗡的风机声。现在掘进矸石层,矿灯只能照到10米以内的地方。从地面带进来的暑热逐渐消退,身体感到了丝丝凉意。工作面一片漆黑,只有矿灯的亮光在眼前晃来晃去。空气中夹杂着潮湿的煤尘味,由于心里紧张,现场的氛围给人一种压抑的感觉。
在掘进工作面,大家领教了李班长处理掉道矿车的绝技。刚推过来三辆矿车,第一辆就掉道了,只见李班长敏捷的用道木支垫将后面的两辆矿车阻住,然后快步跨过铁轨,用后背靠在掉道的矿车前,慢慢蹲下身体,他用两只手反扣在矿车头的位置上上,吸气、运力、两腿用力,同时大喝一声,矿车咣当一声被放到了铁轨上,现场的工人们都发出惊讶的赞叹声。
李班长稍稍喘了一口气,认真说道:“车辆掉道后要及时停车,采用撬棍撬是主要的使用方法。处理重车掉道前,必须先检查掉道车辆是否处于稳定状态,不稳定时要先用道木支垫或用绞车拉至稳定状态后方可再处理车辆掉道。”
李铜生的师傅叫杨秀明,老家在河北,他身材敦实,说话干脆利索,非常有趣:“在井下,工人们岗位分工明确。采煤是在采面工作,直接挖煤,相比其他工种比较危险。掘进是负责矿井的开拓,就是为采煤,打出道路。通风是给井下提供新鲜风流,保证瓦斯不超限。机电是保证井下各种设备用电的安全。运输是保证采面出的煤、掘进出的矸石顺利运输到地面,并把材料运到工作面。在一个班里,打眼放炮装车运煤样样要干,上坡下坡步伐磕绊,敲梆问顶犹如勘探,皮带顺槽噪音不断。井下的活,大都是重体力活,工作时体能消耗很大,干几个小时的活,工作服都可以拧出水来。”
在井下看了两个多小时,李铜生跟着师傅从漆黑的井下回到地面,明亮的阳光暖暖的照在身上,恍如隔世,这就是他以后工作和生活的热土了。
回想刚才下井的经历和工作场景,看看那些为了光明和温暖,被称为“煤黑子”的矿工,他们难道不是最可爱的人吗?他们告别亲人离故土,昂首挺进毛乌素;一双铁手挥巨臂,凿破混沌开乌金。他们吃的是阳间的饭,干的是阴间的活,每一块煤炭里都凝聚了井下工人的血和汗。
(二)初遇“沙尘暴”
早上起来,感觉口干舌燥。嘴里竟然有沙子的喳喳声。洗脸时,明显脸上有沙子。看桌面,真的有一层沙尘,昨晚肯定又刮风了。
今天休班,李铜生和父亲去村里散步。父亲说:“他没事的时候,常去村民杨老四家做客。杨老四一家生活挺穷的,除了养羊、喂鸡、种几亩沙地外,没有什么收入,人均年收入300元,每年都要靠国家救济才能度过春荒。”在靠近铁路不远的地方,就是杨老四家。杨老四住两间土坯房,房子周围拦着木栅栏,院子里有一个羊圈,里面有几只羊在吃着玉米叶。看到我们走进院子,杨老四高兴地和我们打招呼。让我们坐在炕上。杨老四家的3个半大孩子,看到陌生人,都躲在了里屋。房内除了一个木箱、一个方桌外,再也看不到像样的家具。父亲和杨老四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天,我就在旁边品着带有咸味的砖茶。
快到吃饭的时候,我们告别杨老四,向矿上走去。李铜生看到西面的毛乌素沙漠上突然升起一团黄色的烟雾,那是什么?他疑惑地问父亲。父亲脸色一变,急忙说:“要刮大风了,赶紧往回走。”这时,风已“呼呼”的刮了起来,一边阳光高照,一边沙尘起舞。沙粒打在脸上,很疼,连眼睛也迷住了。仅仅两分钟时间,那团黄色的烟雾已越来越大,很快就笼罩了大半个天空。这是“沙尘暴”,这三个字一蹦出脑海,他和父亲赶忙俯下身子,往北院疾跑,但风太大了,他和父亲手拉着手,在风沙中跌跌撞撞往前走,好不容易才回到宿舍,头发上、脖子里到处都是沙子,他第一次领略了沙尘暴的威力。事后,他终于知道,起风的地方,叫巴图塔,是毛乌素沙漠最有名的风口之一,离这里直线距离也就十多公里。工友们戏虐的说:“天不怕地不怕,就怕沙尘暴”,这里的风季,是从二月份开始,一直刮到五月份。可以说天天刮风,偶然还能遇到“沙尘暴”。大风刮起之后,飞沙走石,天昏地暗,给地面建筑施工和沙地绿化带来极大地危害,有时候因为风大,不得不停工休息。
“纸上得来终为浅,绝知此事要躬行。”矿井开发初期,整个后石圪台煤矿全是沙土路。矿里污水靠蒸发,垃圾靠风刮,沙尘到处飞,全矿一片灰。当地村民的生活非常艰难。人们都说:“这样的环境,娃娃们从小就容易得矽肺病。”这里干旱少雨,到处是茫茫沙漠,戈壁碱滩上摇曳着稀疏的沙柳、梭梭、碱蒿子等灌木,遇到大风,很容易形成黄沙蔽日的景象。每天走在这种沙路上,就像走在面粉里一样,只能沿着前面路人留下的脚印走,才能避免鞋子里灌进沙子。在矿里走一趟,满身满脸都是灰尘。在这样恶劣的环境下工作、生活,艰辛程度真是想象不到。
1989年5月华能精煤神府公司正式成立,统一负责神府煤田的开发建设。陕西省对开发神府煤田非常支持,任命何永久担任总经理。矿区按照“高起点、高技术、高质量、高效率、高效益”的方针建设,打破传统煤矿“人海战术”建设思路,建设新型的现代化矿区,按下了矿区开发建设的加速键。
1989年10月9日,是矿区人民终生难忘的日子。国务院总理李鹏在中共中央政治局委员李铁映、国务委员邹家华等陪同下,来到神府矿区大柳塔火车站,参加包神铁路全线通车典礼,并亲笔为铁路施工单位作了“煤海筑路,支援全国”的题词。这条运煤专线,年运输能力1000万吨,对缓解我国煤炭供应紧张状况,改变陕北、包头以南地区闭塞的交通注入了强心剂。在那个年代,矿区人民乘坐绿皮火车,可以到达包头万水泉南站,换乘公交车,到包头市里逛商场和公园,或者换乘其他车次的火车,到祖国各地。包神铁路全线通车,掀起了矿区开发建设的热潮。
第六章 大漠的蜕变
矿区开发建设的大潮席卷着整个神府东胜矿区,乌兰木伦河两岸新建的煤矿犹如雨后春笋一样,都搭上了国家能源开发建设的快车。放眼看去,陕西这里有大柳塔煤矿、活鸡兔煤矿、哈拉沟煤矿、前石畔煤矿、瓷窑湾煤矿、后石圪台煤矿等一批煤矿;而内蒙有上湾煤矿、武家塔煤矿、马家塔煤矿、补连塔煤矿、乌兰木伦煤矿、布尔台煤矿等一批煤矿,神府东胜矿区大开发终于掀开了崭新的一页。
(一)崛起的矿山
后石圪台煤矿经过三年的开发建设,已形成了新型矿井的雏形。1990年10月6日,铜川矿务局、神木县、华能精煤公司协商,将后石圪台煤矿交由华能精煤公司独家投资建设。后石圪台煤矿摆脱“后”字束缚,更名为石圪台煤矿,由华能精煤公司神府公司经营管理。
随着改革的不断深入,石圪台煤矿顺利完成了矿井、人员的身份置换。戴锡江矿长也完成了支援建设后石圪台煤矿的任务,带领50名援建人员返回了铜川矿务局。随后,华能精煤公司神府公司任命高星亮同志担任石圪台煤矿党委书记、矿长。
在矿内实现三通一平后,矿井建设与环境建设同步进行,绿化、美化、硬化分阶段实施,整体推进。矿上办公楼、单身楼、家属楼、职工食堂、篮球场、图书室、多功能厅都已建成投运,矿工兄弟已陆续搬进新楼房。矿机关办公的地方就临时设在1号单身楼,矿井生产经营管理已步入正规。
1992年9月12日,石圪台煤矿召开了首届一次职工代表暨工会会员代表大会。矿党委书记兼矿长高星亮作了题为《转变观念,真抓实干,迎接挑战,为建设现代化矿井而奋斗》的工作报告。报告把建设现代化煤矿,改善职工工作环境,提高职工福利,丰富职工业余文化生活当成了战略任务来抓,石圪台煤矿进入大踏步前进时期。
这天,李铜生上四点班,他叫上同事曹永胜向井口方向走去。天已经很冷了,但阳光明媚。来到工作地点,在推挂矿车时,他未使用摘挂工具,在车皮没有停稳时,就徒手进行摘挂车,左手中指被矿车挤伤。李班长赶忙跑过来,一脸的紧张,抓住他的左手查看伤情,并对李铜生进行了安全教育,反复强调:“煤矿生产,安全是第一位的,即要眼观六路,还要耳听八方”。必须要牢记“先安全后生产,不安全不生产”的道理。说完,班长让他回去休息两天。在升井的路上,李铜生想想班长的一番肺腑之言,心里受到了很大的震动,他暗暗下定决心,既然选择了干煤矿,就一定要干出个样子来,绝不能辜负领导和父亲对自己的期望和要求!从那时起,李铜生仿佛变了一个人似的,虚心向老师傅学习,主动和班组长、老工人一块向前干。不怕吃苦,有什么活儿总抢在先、干在前,有什么不懂的、不会的就虚心向他们请教学习。由于自己对掘进工作没有系统的理论知识,又缺乏具体的实践经验,许多东西需要从头学起。为此,李铜生利用业余时间找来有关掘进运输方面的书籍进行学习,遇到不明白的地方,就虚心地向技术员或老工人请教。通过自己不懈地努力,李铜生较好地掌握了掘进、运输等工作中的各道工序,对各种操作技能都能熟练掌握,成了队里的技术骨干。
在湛蓝的天空下
在海拔二千米的地方
我看见
风在盘旋
云在飘飘
不动的是坚守
动着的是那满载乌金的列车
正驶向能源供应的彼岸……
转眼,春节快到了。姐姐领着五岁的外甥女从西安坐火车到包头,换乘包神线客车,千里迢迢来到石圪台煤矿过年,全家人第一次聚在了一起,家里一下子热闹起来了。
此时的石圪台煤矿,道路两边的路灯上都挂上了红灯,家家户户的阳台上也挂上了红灯,整个矿区都笼罩在喜庆的氛围中。这年春节,家里在楼下放了很多鞭炮和花炮,过了有生以来第一个“肥年”。
正月初三是外甥女生日,前石圪台村里的商店没有生日蛋糕出售。春节期间,连接石圪台村和大柳塔镇的三轮蹦蹦车也停运了。李铜生决定趁中午吃完饭天气暖和的时候骑自行车去大柳塔镇,给外甥女一个小小的惊喜。
骑车走在石圪台村的公路上,水泥路平整洁净,路两边都栽上了树木。从1990年开始,矿里加快村矿共建工作,建起了学校、幼儿园、水源井。投入80多万元资金和设备帮助村里建成村办煤矿,还资助50多万元给石圪台村修路、通电、上自来水、办学、安装有线电视。很多村民放下锄头,穿上工作服,当上了煤矿工人。路过村民杨老四家的时候,他家已经翻盖了新房,住上了砖瓦房。门口停着一辆三轮蹦蹦车。杨老四每天开着三轮车,专门跑石圪台村到大柳塔镇,每月也有2000元的收入,村民们的日子越过越红火。
骑车去大柳塔,一路下坡,车速放得很快,也就40分钟就到了大柳塔街里。在二马路一家蛋糕店,他精心为外甥女选了一个蛋糕,并把蛋糕绑在自行车后座上,开始往回返。骑车走在新修的公路上,看着熟悉的大柳塔,李铜生的心情和上次步行到石圪台煤矿已大不相同。
放眼望去,冬季的神东矿区,周围沙地上都建起立体固沙屏障,没有融化的白雪覆盖在固沙网格上,固沙带错落有致,南北纵横,种植了大片的沙柳、樟子松、杨树、柳树、沙蒿等植物。矿区实现了四季有景、三季常青、两季有花、一季有果的美丽场景。乌兰木伦河两岸,新建设的矿井,新修的楼房星罗棋布,连绵数公里。企业在抓好生产建设的同时,从吨煤中提取0.45元用于绿化环境。神东在矿区周边区域内固沙、造林,实现了人进沙退的奇观,绿化面积已达90%,矿区被建设成一个园林式的公园。一个现代化的绿色能源基地,正在茫茫的毛乌素沙漠上崛起。
神府东胜矿区的开发建设,给陕西、内蒙两省区带来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围绕神东矿区这个中国的“科威特”,周边发展起来了以“榆林市、鄂尔多斯市、神木市、府谷县、伊金霍洛旗”等一批城市群。1980年,榆林地区GDP仅为4.11亿元;1990年,榆林地区GDP为19.77亿元;而到了2021年,榆林地区GDP为5435.18亿元,常住人口已达到362.47万人,已成为绿色宜居城市。东胜市2001年GDP为171.84亿元,2011年GDP已达到3218.50亿元。作为新型的旅游城市鄂尔多斯市,2021年GDP已达到4715亿元,常住人口215.36万人,在2021年中国城市人均GDP50强中名列第一,昔日的毛乌素沙漠,终于焕发了勃勃生机。
(二)荒漠变江南
时光如梭,年复一年。当我再踏上这片热土的时候,我记忆中的沙丘、流沙、大风口都凭空消失。“极目不见故土,抬头却是同一片星空。”这还是我三十多年前看到的那个黄沙漫道、黑灰飞扬、人迹罕至的矿区吗?
见到李铜生时,他已是50多岁的中年人了,岁月在他的脸上留下了一条条深深的皱纹,时光已打磨掉了他满脸的青涩,他也成了矿区开发建设的老兵。
李铜生开着他的奥迪车,行驶在大石公路上,此行的目的地是被誉为“矿区塞罕坝”的国家山地水保公园。李铜生自豪地说道:“2018年,有4个同学从西安来到这里,想去沙漠上玩,他开车在矿区周边竟然没有找到沙漠,最后跑了三百多里路,到响沙湾旅游区才看到真正意义上的沙漠。”以前煤矿周围都是这种沙漠,矿区开发初期,流动沙地面积达700多平方公里,可以说“有风沙一片,无风一片沙,”30多年来,神东人生态治理的脚步从未停歇,一茬接着一茬干,实现了人进沙退,创造了沙漠变绿洲的奇迹。
对我来说,矿区似乎是非常熟悉的,因为多次来过,熟悉它开发前的荒凉和偏僻。现在,我突然发现对现在的矿区是陌生的,用毛泽东所写的《七律·到韶山》中的诗句:为有牺牲多壮志,敢叫日月换新天。喜看稻菽千重浪,遍地英雄下夕烟。”来描述此时的矿区却是非常贴切。李铜生把车停在哈拉沟沟口,指着对岸说:“33年前,我就是从这里涉水过河,当时看到这座大沙丘是黄色的,寸草不生。而现在已经是绿树成荫,草木葳蕤,郁郁葱葱。山顶安装了“摩天轮”,号称“大柳塔之眼”,成了大柳塔试验区的标志性设施。”
开车来到山顶,置身山地公园,仿佛到了江南水乡。万顷碧色尽收眼底,芳草萋萋,鲜花丛丛,绿肥黄瘦,一湖碧波,曲曲折折,芦苇环绕,蜻蜓点水,燕子掠过,生机无限。坐在湖边,沐浴着温暖阳光,吸吮着清新的水气,让人陶醉。同时也吸引着许多矿工来此,他们携妻抱子,三三两两的站在湖畔,在长廊,在溪边,悠然自得的轻声歌唱和欢笑,别样的情趣,万般风情,不知是人在景中走,还是景随人流动,构成了人与自然和谐相处的美景。
从山顶俯视神东,连绵起伏的沙丘都披上了绿装。山腰间盘旋的公路,如缕缕飘带缠绕在绿水青山之中,成为一道独特的亮丽风景;乌兰木伦河上,横卧着一座座桥梁,如虹挂天际,一头连着矿区,一头托起城市的繁华。河水碧波荡漾,山清水秀,白鹤飞舞,燕剪千家的江南美景。整整齐齐的高楼大厦,鳞次栉比;车水马龙的十字街头,工整的厂房,林立的烟囱,如一副神奇的轻纱帷幔,精致而婉约地绘成了一幅山水画卷,现代化的煤城尽收眼底。
忆往昔峥嵘岁月稠。走进毛乌素,聆听矿区创业者们铿锵的足音,畅游乌兰木伦河,感受矿区发展史上的风起云涌。走近神东,回眸三十多年来神东经济大潮的波涛壮阔,感悟神东人天堑变通途,高原起平湖,当惊世界殊,建设塞北江南的雄心和豪迈。
看今朝旖旎风光秀。三十多年来,神东矿区插上了腾飞的翅膀,打破偏远、闭塞的孤岛状况,飞机启航、铁路飞驰、公路四通八达,煤矿林立,建成了我国最大的动力煤基地,矿区人民提前步入小康社会,神东矿区成为中国经济的龙兴之地,享誉中外。
追风赶月莫停留,平芜尽处是春山。现在的神东矿区,已成为全世界最大的现代化煤都。神东在这三十多年的创业史上,创建了灿如星河的世界一流亿吨级现代化矿区,神东矿、神东人、神东煤为国家经济建设起到了巨大的保驾护航作用,必将载入青史,续写中国能源建设新的传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