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我放飞一群白鸽,为你衔来一枚橄榄叶,鸽子飞过崇山峻岭,为你带来和平的问候。
——题记
逃亡
雪停了,北风仍旧无尽地吹着,空中时不时飘零了几片雪花,落在地上融入那一片白色当中。
雪地里,依稀可以看到,一老一小两个身影行走着。老人拄着拐杖,头上那顶破旧的草帽并不能遮挡住什么,乱糟糟的头发,沾染了几片雪花。老人脸上那树皮般皱纹,映衬着微微下陷的眼窝,似乎在讲述着老人凄苦的一生……老人牵着一个八九岁的小孩,小孩脸色发黄,矮小的身材透露出他的营养不良。
“爷爷,我们走了这么久,咱们歇会再走吧。”小孩显然有些累了,走不动了。
老人看着刚刚翻过的山头,心想,已经走了这么久,应该不会遇到鬼子吧。“小平啊,累了,走不动了吗?咳,咳——那边有个大青石,咱们去那歇一会吧。”老人拉着小平,来到一棵槐树下的大青石坐下。看着瘦弱的小平,老人再次无声地落泪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太多了……
小平和爷爷是逃出来的,祖孙二人已经在雪地里行走了两个月。
屠杀
两个多月前,小平的家乡,大别山腹地的一个小山村,还是一片祥和的景象。村里阡陌交通,鸡犬相闻。今年村里的收成不错,鸡鸭成群,一家家一户户,杀鸡宰羊,都在忙着摆庆丰收宴。村民们都沉浸在这丰收的喜悦当中,丝毫没有感受到即将摧毁整个村子的危险即将到来。
这天,趁着山上还有一些牧草,小平的爷爷带着小平来到山顶上放牛。“牛儿还在山坡吃草,放牛的却不知哪里去了。不是他贪玩耍丢了牛,那放牛的孩子王二小……”在山上,爷爷教着小平唱着红歌,其乐融融。
山下,一队人马悄然前行,领队的人披着一件军绿色大衣,戴着黄色军帽,嘴里不断吆喝着。“太君,前面是和平村,听说今年村里收成不错,咱们去扫荡,应该会有不少收获,而且有几个姑娘,哼哼,那长得是如花似玉啊,正好抓来伺候伺候太君。”一个尖嘴猴腮的向领队的谄媚着,似乎忘了自己也是一名中国人。
“呦西,你滴,大大滴好。”一群人悄然前行,来到和平村,展开了疯狂的杀戮。他们烧杀抢掠,奸淫妇女,无恶不作。最后,日本鬼子一把火烧了整个村子,带着他们的“胜利果实”离开了这个充满着鲜血和绝望的地方。
傍晚,小平和爷爷放牛回来,一进村,就看到血流成河的景象。放眼望去,整个村子已经成了废墟,那赤红的鲜血,流淌在刚刚经过焚烧的灰黑的地面,映着那红的出血的火烧云,整个村子弥漫着一股死亡的恐怖气息,充满着绝望,毫无生机。
小平扑在地上,痛哭起来。老人遍布皱纹的脸上,也早已被泪水打湿。他们一直哭着,夜色渐渐黑了下来,老人擦干眼泪,看着这一片废墟,摸了摸小平的头。“小平,鬼子来屠村了,爷爷带你走,咱们去找八路军,把这里的情况告诉八路军们,好为他们报仇。”
拉着小平,老人不舍地回望了一眼这个生活了一辈子的地方,转身离开了村子。此时,天上刮起了北风,雪,飘飘扬扬从天上落下,落在地上,将这个刚刚经历屠杀烧毁的村子覆上一层白色,显得有些凄美……
离别
老人把仅剩的一件破棉袄给了小平,这两个月,老人已经受了风寒。这两个月,他们沿路乞讨,才支撑到现在。
歇息好了,祖孙两个继续上路。前行了大约半个时辰,一路上,一直不停咳嗽,老人约摸有些撑不住了,倒在雪地上。“爷爷,爷爷,你不要出事啊。”小平倒在老人身上,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子掉个不停。
“小平啊,爷爷撑不住了,不能带你去找八路军给亲人们报仇了。”老人湿润了眼眶,抬起那布满老茧的手,轻轻摩擦着小平的脸,“小平,我可怜的孙儿,你还没出生,父亲就在战场上牺牲了,刚一出生,母亲也走了,就剩我一个老头子相依为命。现在我老头子也撑不住了,以后你该怎么办啊。”
“不,爷爷,你会没事的,小平不怕,小平带你去找八路军叔叔。”
“傻孩子,爷爷走不了了,以后的路,得靠你自己了。”说完,老人的手落了下来,永远的闭上了眼睛。
“爷爷——”小平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重生”
再次醒来,映入眼帘的,是一间简朴的屋子。小平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床上,床的对面是一张书桌,桌上摞着一沓笔记本,桌子旁边的墙上挂着一件军绿色披风。
“吱——”门开了,一个军人装扮的大哥哥端着一碗姜汤走了进来。小平害怕地往床里缩了缩,“呦,醒了。你别怕,我是八路军和平镇分军的军长,不会伤害你的。那天手底下的兄弟出外巡查,看到你和一个老人倒在地上,就把你们带回来了。”大哥哥解释道,“那天把你们带回来,那个老人,应该就是你爷爷吧,受得伤寒实在太严重了,我们尽力抢救,却没救回来。你快把这碗姜汤喝了吧,喝完大哥哥就带你去见你爷爷。”
小平想到爷爷,红了眼睛,接过姜汤,一口气便喝完了。
军长带着小平来到埋葬老人的地方。那有一棵老槐树,槐树下面是一座新坟,坟前的雪早已被军长扫开,堆在旁边。小平跪坐在坟前,盯着那座新坟,痛哭着。哭累了,小平就看着墓碑发呆,很快,一下午就过去了。
军长来到小平身边,摸了摸小平的头,“小鬼,别哭了,你爷爷肯定也希望你好好的。现在你一个人,哪里也去不了。要不你跟着我,在部队里吧,以后长大了一起打鬼子。我叫张安,他们一直叫我安哥,你叫什么?”
小平怔了怔,“我叫小平,和平村的平,安哥谢谢你,我们村子的人都被鬼子杀了。我要跟着你打鬼子,为亲人们报仇!”小平望着张安,一枚坚定的种子已经在小平的内心生根,静待发芽。
张安欣慰地笑了笑,带着小平往军营走去。
送信
五年后,
下了几天的雪终于停了,只是那北风仍旧呼呼地吹着。那覆满了雪的枝丫,在北风的作用下,散了一些雪碎落在树下的坟头。坟前一个约摸十三四岁的少年,正看着墓碑出神。
“怎么,又想你爷爷了?”张安拍了拍小平的肩膀。这五年来,小平在军长张安的带领下,成长了许多,现在担任少年红军团团长,早已不是当初那个哭哭啼啼的小男孩了。
“安哥”,小平转过身来,“今天是爷爷的祭日,我找他说几句话。”
“嗯,小平,这几年你成长了许多,懂事了。咱们回去吧!”
回到军营,张安小心翼翼拿出一封信,递给小平。“这是三毛信!鸡毛信中最紧急的三毛信!”小平瞪大了眼睛,看着那封封面上沾着三根鸡毛的信件,心想,这次组织应该是有非常紧急的事情。
“没错,这是三毛信,送到秦岭淮河分军营长邓营长手中。以往你们送的都是一毛信,二毛信,这次比较紧急,你和星子一起送,星子这孩子机灵,能帮到你一些忙。切记:信在,人在。”张安面色严肃,“小平,一定要小心,此行危难重重,稍有不慎,就会送命。”
星子与小平一样,是个苦命的孩子。母亲被抓去做慰安妇,不堪受辱自尽身亡;父亲为救其母亲,也被鬼子的刺刀杀死了。
“收到,安哥,保证完成任务!”
小平也来不及收拾行装,带上星子立即出发。
牺牲
天色逐渐放黑,小平二人赶着羊群行走在山上,小平看着前方的山头,“星子,翻过这个山头,还有一座山,就到秦岭淮河邓营长那了。”
“小平哥,真的吗,那太好了,不枉我们日夜兼程地赶路,总算快到了。”说着,两人加快了赶路的脚步。
“哒,哒,哒……”山脚下传来一阵阵的马蹄声,小平谨慎起来,“等等,这里鬼子常常出没,估计是鬼子要上山了,这里是上山唯一的一条路,鬼子又是骑马,肯定比咱们快。”
星子也停下赶羊的脚步,望着小平,“小平哥,怎么办,鬼子就要上来了,他们无恶不作,肯定不会放过我们的。”
“怎么办,怎么办?”小平来回踱步,想着办法,“有了,我们刚刚不是路过一个古树嘛,那个古树里边有个树洞。星子,你把三毛信拿着,躲到树洞里去,我去拖着鬼子。”小平从怀里掏出三毛信,递给星子。
“不行,小平哥,你怎么办,我们一起躲树洞吧。”
“星子,那个树洞,两个人躲不下。你把三毛信拿好,如果我不幸遇难了,你要记住,一定要把信送到营长手中。”小平把星子推到树洞,嘱咐着,“快去,去啊,不然咱俩一个都走不了!”
把星子安排好后,小平赶着羊群,朝着马蹄声传来的方向走去。星子透过树洞,看着小平逐渐远去的背影,湿了眼眶。
冬天到了,春天还会远吗,也许小平的春天,再也不会到来了……
北风依旧咆哮着,谁也不知道,小平能否平安归来?这惨淡的战争岁月,何时才会结束?白鸽越过大海衔来的橄榄叶,何时到达硝烟密布、乌云笼罩着的彼岸,答案在风中飘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