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宵旧忆
元宵节是我国传统的节日,童年时,春节过后没几天,我就开始想过元宵节。那时物质贫乏,生活困难,小孩期盼元宵节也和盼新年一样,它给我们带来欢乐。台州有首元宵节的民谣:“十四十五闹元宵,秧歌舞龙狮子跳;花灯热闹鼓乐吹,家家喜迎财神到;别府十五我十四,台州元宵真别致;家家糟羹门前喝,苦在前头福有余。”
元宵节传统地说是吃汤圆,但在我们本地的风俗都是吃山粉糊,正月十四夜吃咸的山粉糊,十五夜则吃甜的山粉糊。山粉糊又称糟羹,主料是山粉,即番薯粉,而且配料都丰富多样,可以随心所欲。咸的山粉糊里面放的料是把肉、香肠、冬笋、红萝卜、豆腐干等切成碎末,再放入小糯米圆和牡蛎或蛏等水产。甜的山粉糊里面放的料是红枣、冬瓜糖、葡萄干、荸荠、枸杞、酒酿等,还可以根据个人口味,加入苹果、梨等新鲜水果。
玩花灯是元宵节的“重要节目”,小时候一过春节,我每天就催着父亲要他做花灯,那时我特喜欢白兔灯。父亲被我缠得没办法,于是找来了做白兔灯的材料——竹篾、细白纸,浆糊等。他先把竹篾削得纤细,分别弯曲成两个椭圆型和两个圆型的圆圈组成兔灯的身体,然后用三根篾条弯成三个小圆圈组成兔头还加上耳朵,并将兔头用一根铁丝连结在兔的脖子上。兔灯内安上插蜡烛的钉子,还用四个棉线卷作为兔灯的轮子,最后是给兔灯糊上纸,贴上兔子眼睛和嘴巴,这样,一个活脱脱的白兔灯就做成了。于是我异常高兴,就拉出去向小伙伴显摆,没到元宵节就被玩得破烂不堪,后又缠着父亲修补或重做。元宵节临近街上几间卖花灯的店,摆出琳琅满目的花灯,那漂亮的造型和精细的做工深深吸地引着我们小孩子。
元宵节的晚上,我们孩子饱尝了山粉糊的美味后,就迫不及待地上街和小伙伴一起玩灯。那晚大街小巷都很热闹,尤其在城区的中心——桥亭头更加热闹非凡,人们都汇集在这里成了灯的海洋,这犹似北宋文学家欧阳修所描述的“花市灯如昼”。大人们相互道贺新春快乐,小孩们则拉着白兔灯、小马灯,也有提着荷花灯、金鱼灯、菱角灯、五星灯、圆鼓灯、悟空灯……花灯式样繁多,也有些孩子或大人抱着或高高地跨坐在大人的肩头,一边提灯,一边看热闹。还有的人家在门口挂上通体透亮别致的走马灯,那走马灯中栩栩如生的西游记、三国演义等故事里的人物形象,随着灯中蜡烛点燃的热气流动在不断地“奔走”,吸引着路人翘首观看。拉着白兔灯的小朋友穿梭在大街小巷,那时道路大多坑坑洼洼,一不小心兔灯倾翻就会被蜡烛燃得一干二净。他们没有了纸灯,就去田里拔出一棵大乌菜或白萝卜,插上小竹棒和点燃的蜡烛上街随着花灯队伍凑热闹。还有那三五成群的孩子扛着用稻草制的因陋就简的“稻草龙”穿街走巷,时虽春寒料峭,但他们个个都跑得大汗淋漓玩得不亦乐乎。元宵夜,小伙伴们聚在一起就是一个小的花灯世界,他们在品评谁的花灯好看,谁的花灯亮,即使是不被同伴看好,也不会因此而生气。
那时的元宵节,除闹花灯外,还有一些活动。南城十里铺的踩高跷、抬阁、闹湖船,城关南门的舞龙队、舞狮队等都进城里来闹元宵。游行队伍中二十多个小孩化装成古代历史故事中的人物,双脚踩在足有三米多高的高跷上,如履平地表演着各种有趣的动作。闹湖船是一种模拟水中行船的民间舞蹈,“船”是简易的木架制成,在“船”的周围装饰上绘有水波的蓝色棉布裙,船上点缀有红绸和纸花。那“艄工”划桨引船和“女乘客”在唢呐和鼓乐伴奏下哼起小调,在“水波”中时而前行时而止步,形象地塑造出在水面行船的情景,那惟妙惟肖的表演逗得人们忍俊不禁。那舞龙舞狮在锣鼓声中来回穿梭和上下翻滚,那高难度的动作博得人们一阵阵喝彩,元宵夜到处呈现一派年丰国泰民安的景象。
记得八十年代的一年元宵,当地政府为了元宵节更加喜庆,组织乡镇、局办举行大型彩车上街巡游,锣鼓喧天活动规模盛大,一辆辆彩车花灯大放异彩,那晚万人空巷,观灯人潮摩肩擦踵。后来几年的元宵节夜也组织施放焰火,那烟花就像是从天上流泻下来的瀑布,在夜幕中绽放出美丽绚烂的花朵。人们仰望天空中争相绽放的七彩礼花,不断发出惊呼赞叹,礼花将我们的心推向美好的幻境。彩车巡游和施放焰火闹元宵,这场景虽壮观绚丽多彩,但耗资大,更是冲淡了民间自发闹元宵的传统文化习俗。
猜谜也是元宵节的一项活动,每当元宵节期间,黄岩塔苑内张灯结彩、人头攒动,黄岩总工会给人们带来了我国富有传统文明和文化内涵的元宵灯谜活动,百年老店沈宝山也将传统文化和医药文化结合举办灯谜为民助兴。元宵灯谜弘扬了中华民族传统文化,又让市民们享受猜谜的乐趣。
随着时间的变迁,在物质生活丰富的今天元宵节变得平淡、寡味,人们对元宵节的山粉糊不感兴趣了,花灯已无踪影,闹元宵活动的喜乐情景早已荡然无存,唯有中央电视台的元宵晚会还在一如既往地播放着元宵文艺节目。
六十多年前残存在我记忆中的元宵节是那样的热闹,那样的使人留连向往,那古老传承的元宵节欢乐和谐的情景给我带来许多温馨而美好的回忆。如今那远去元宵节时的欢笑声已随往事飘逝,但那份美好却永远留在我记忆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