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姥姥对贾家,有一颗平等心。
清明前后,国內各大艺术院校放榜,我们灵扬艺术培训中心成绩菲然,考生杨双朋,获得中央戏剧学院戏剧影视导演合格证;陈家栋,获得中国传媒大学影视摄影与制作专业合格证;林琪琪和欧云韬,双双获得浙江传媒学院专业合格证,等等四十多人;另外,王瀚笛的电影《一春》上个月首影,他是制片人兼编剧,我的同事,编导专业课的老师。
然而,丰收带给我的感觉是危机,这类艺术培训学校太多了,生源竞争激烈,另外,《一春》的院线收视率低迷。暖春三月如冬初,寒气逼人,冬事未办,连吃的都没有了,王狗儿心中烦虑吃闷酒,刘姥姥寻周瑞家的门路进贾府,我们几位老师,艺术班合伙人,也都有样学样,各寻门路去招生,我和老徐回中学母校。那一天正好是校庆,学校召开春季运动会。我们俩来到校门口,被保安拦住询问。我说是校友,回来找武校长。保安一脸茫然,说:“这里没有一位校长姓武的。”日月如梭,时光流转,毕业七八年了,早已物是人非,武校长应该已经升官离开了。保安拦路,学生进进出出,我不可能像姥姥那样拉住一个问周瑞家的住哪里,却又想进去逛逛。正在两难之际,一个熟人路过,我一眼认出,是级长吴老师。我叫住了他,可是他却半天也没有想起我来,我说:“还记得没收手机那事吧?”他才啊的一声脱口而出:“你是顾斯琪,游泳那个!”
是的,我就是校游泳队的,面带微笑地与吴老师握手,心里满是苦涩,刘姥姥一进荣国府,虽然过去好多年,四十多岁的王夫人经周瑞家的一介绍,马上想起了父辈与王家连宗的那门亲,而我亲爱的吴老师,应该比王夫人年轻,却耗费了那么长时间和脑力才回忆我来。原来游泳项目是学校的非重点体育项目,只有初中有,高中没有。我是以非体育特长生的名义考入母校,凭着出色的比赛成绩征服了体育老师加入了游泳队,然后又凭着出色的比赛成绩,升入高中,将游泳项目提升至重点项目。当时,重点体育项目是田径、篮球、乒乓球、艺术体操这四个,游泳项目进入重点项目,乒乓球退出成了非重点项目,体育特长生的招生格局改变了。将游泳项目纳入重点项目,是武校长的工作目标之一。
至于手机那事,我让吴老师丢了脸,留下了记忆。那是初中一天的下午,上自习课,一道数学题需要数字计算,我便掏出手机使用计算器功能。正在这时,吴级长巡视经过,看见我在低头弄手机便走近来厉声喝道:“顾同学,自习课不许玩手机你不知道吗?”我说:“没有玩,只是做题需要计算器。”他伸出手,喝道:“把手机给我!”要没收我的手机。那手机是我用可怜的利是钱,一点一滴积攒起来买的,而且上课做题允许用计算器。我将手机抱入怀中不给他,他拿我没办法。僵持着,同学们扭过头来偷偷看,偷偷地笑,让他很是下不来台。当时,我的身高一米八零,比他高出半个头,膀阔腰圆。他尴尬了好一会儿,评估了一下动武的实力,便悻悻地离开了,走时丢下一句话:“我找你家长!”那句话我免疫。我父亲得知此事,对我说:“我相信你,应该先将手机交给吴老师,保住他面子,之后会还给你的。”
不打不相识,这次回母校,吴老师竟然还能认出我来,并想起当年的故事。听说我们创业,立刻来了兴趣,跟我们聊大学,聊出国留学,聊写作。他说:“我读过你发表的作品,可惜都太短了。”又问:“最近有什么大作没有?”我挺不好意思。我想直截了当提出请他帮忙提荐学生,就像刘姥姥一进荣国府,初见王熙凤,有好几次话到嘴边,又不得不咽回去。身边的老徐也在漫无边际的东拉西扯,不肯切入主题。刘姥姥能进入荣国府,是周瑞家的领的路,也是周瑞家的再次提醒“若有话,只管回二奶奶,是和太太一样的。”老徐,我的中学同学兼合伙人,虽然不见得与吴老师交情有多深,至少应该捧哏,都快下班了,再不说出来,岂不是白跑一趟?吴老师窥出了端倪,却故意不开口,还不住瞅墙上的挂钟。下课铃响了,我的脸刷地红了,不得不口吃地说道:“既然来了,少不得说了。”刚说到这里,只见一名职员送来一封公文袋,吴老师拆开扫了眼,对我说:“继续说。”
我说:“寒假过了,来报名的学生很少。”
吴老师笑了,打断我说:“明白了。教育局规定,教师不允许向学生介绍校外教育机构。”又问:“你们为什么不找相关大学合作。”我说:“大学不肯跟培训机构合作。”那挂钟指向了五点,下班时间到了,我们起身告辞,临別时,吴主任说:“找个机会去你们那里瞅瞅。”说着掏出手机,加了我们的微信。
艺考合格的捷报频传,我们随之在公众号发布。清明假期前一天,吴老师发微信来说要过来参观。灵扬培训中心在“2022众创空间”创业园,一楼是其他创客的工作室,我们办公室在二楼。吴老师上下转了一圈,见墙上的标语写着:“青春和理想不可辜负!”叹道:“真是一个实现梦想的地方!”
送走吴老师,我隐约体会到刘姥姥那些枣子和倭瓜的深意,她的心中充满着人人平等的思想,她不在富人面前拉硬屎,那一袋瓜果蔬菜,表达的意思是:我们依然靠自己的力量认真活着。(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