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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翎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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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412/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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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葬歌

在岁月那浩渺无垠、深不见底的幽蓝之畔,我们仿若迷失于洪荒的孤魂,眼睁睁望着流光如狡黠的灵蛇,在掌心闪电般窜过,只余残乱的瘢痕,和那仿若从亘古传来、无尽无休的浩叹。“最是人间留不住,朱颜辞镜花辞树”,此句恰似暗夜中凄厉的塞壬之歌,以一种近乎残忍的绝美,将时光的狞恶与生命的缥缈,狠狠镂刻于尘世这匹幽蓝而神秘的绸缎之上。

当曙光如神祇的金箭,洞穿那雕花窗格的幽秘防线,跌落在那面古旧且满布苔藓的铜镜之时,镜内之人尚被青春的华光所庇佑。肌肤似深海之珍珠,散发着幽微而迷人的润泽,双眸若破晓之星辰,喷射出炽热且无畏的焰芒,唇角那一抹浅笑,仿若蕴含着整个宇宙的初生与希冀,仿若世间万邦皆将臣服于其足下,只待其以风华之剑肆意开拓、纵情书写。彼时,时光仿若一位缄默的神祇,以其无形而宏大的羽翼,温柔地覆护着青春的圣坛。

然,流年似水,滔滔汩汩,奔涌不回。于朝朝暮暮的琐屑尘网之内,在攘攘熙熙的尘世嚣喧之中,不经意间,那昔日鲜妍如神祇之造物的朱颜,已被时光悄然施了魔法。某一瞬,当再度伫立镜前,却骇然惊觉,那往昔紧致若初绽花苞的肌肤,已渐次松弛,失却了原有的弹性,眼角处,那丝丝缕缕的鱼尾纹,仿若命运之书上神秘难测的符文,悄然蔓延;曾经明亮似炬、可洞悉乾坤的眼眸,亦被岁月的阴霾所笼罩,变得浑浊而黯淡,仿若被幽禁于黑暗深渊的星星,往昔的璀璨与灵动已被无尽的幽寂吞噬;而那曾常挂于嘴角、满溢自信与不羁的笑容,如今亦被沧桑与无奈所浸染,微微下撇的唇角,似在无声地悲泣着生活的重轭与灵魂的磨损。朱颜辞镜,竟是如此幽秘而决绝,仿若一场无声的兵变,在恍惚迷离间,令灵魂深处对时光的狡狯与冷酷,生出无尽的惊悚与怅惘。

庭院深深处,那株曾绚烂盛绽如梦幻之岛的花树,亦为时光的无常变迁立传。花开之际,繁花似海,层层叠叠的花瓣如银白的雪浪,于微风中轻吟曼舞,仿若一群超凡脱俗的精灵,在时光的枝梢间嬉戏欢歌。那馥郁的芬芳,仿若灵息弥漫于天地之间,引得蜂蝶如痴如狂,穿梭于花丛间,编织出一幅生机盎然、春意葱茏的绮丽画卷。然,花期如梦,短暂的绚烂过后,便是凋零的终章。随着时光的潜移暗转,那娇艳欲滴的花朵渐次失水,花瓣由温润饱满变得干枯脆弱,色泽亦从纯净的洁白褪为黯淡的枯黄。俄顷,微风拂过,残花仿若时光的碎屑,纷扬飘落,零落成泥,唯余那孤峭的枝干,于风中如瘦骨嶙峋的老者,寂然守望,似在默默追怀往昔的繁华盛景。花辞树,于这自然的宿命轮回中,尽显生命的脆弱与微渺,令人不禁为美好事物的须臾即逝而黯然神伤。

天地之间,万象森罗,皆于时光的巨大轮盘之上,遵循着严苛而神秘的节律运转。朱颜会凋,繁花会谢,此乃天命昭昭,无可违逆。然,于这消逝的浩渺烟云中,并非一切皆归诸虚无。那些曾于青春的炽热梦境中粲然绽放的笑靥,在激情的烽火岁月里奋勇追逐的幻梦,与挚爱亲朋共度的温馨良辰,皆如不朽的星辰,镶嵌于记忆的浩瀚穹庐,永恒闪耀,永不黯淡。即便朱颜已改,即便繁花成泥,但那份曾真实拥有的感动与美好,却能逾越时光的天堑,于灵魂的幽深处,被永久珍藏,如秘而不宣的圣物。

当我们回溯往昔,或会为那逝去的青春与妍丽而潸然泣下,但更应了悟,生命的真义并非在于永恒地羁縻外在的容颜与物质的荣华,而在于心灵的深邃与灵魂的茁壮。于这有限的尘世羁旅中,以赤子之心感受每一轮日出日落的雄浑与温柔,珍视每一次邂逅与离别的命运交织,以爱与勇毅书写独属于自己的灵魂史诗,使生命于时光的长河中,镌刻下深邃而独特的痕印。如此,即便朱颜辞镜花辞树,我们亦能坦然直面,因我们已在这人间的荆棘与繁花中,采撷到最为珍贵的灵珠——那些深镌于灵魂核心的记忆,它们将如神圣的灯塔,照亮我们前行于暗夜的征程,直至永恒的彼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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