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夜晚,耳里还回荡着刚才视频里传来的儿子低低的哽咽声和声声稚嫩的哀求:“妈妈,你什么时候回来嘛,我就想要你陪我,是四天回来吗?”
“宝贝儿,爸爸陪着你的呀,你要好好儿的,妈妈四天回不来,可能得四十五天。”英子心里默默地估算着距离彝族年的假期也还有一个多月。
“可是我就想要你陪呀!”看着孩子耷拉着的脸她不禁咯噔一下,心想难道是在幼儿园出了什么事儿,还是又被他严厉的父亲责骂了?
“宝贝儿,怎么了呢,是不是和幼儿园的小朋友没玩好?”
“是的,他们抢我的玩的东西,我用其他的和他们换他们也不换!”
“他们是把自己家的玩具带去了幼儿园吗?”
“是的,他们经常带着来的!”
“那他们没有你棒呀,我们家嘟嘟就很听老师的话,从来不带玩具去幼儿园,对不对?”
“是的,可是我还是想你呀……”
“没关系,你好好的,不生病,等我回来就带你去玩沙、玩滑梯,好吗?”
“好,可是我今天吞拉丝(拉链扣子)在肚子里了……”在几百公里之外的英子隐藏在黑夜中的脸微不可查的变了变。
“哪儿来的拉丝呢?”
“蓝色衣服上的,不是厚的那件,我在书包里找到的。”儿子很喜欢蓝色衣服,儿子的蓝色衣服总是她成双成对的购买。
“就是前两天我休假回来,你告诉我掉了拉丝的那件?”
“是的!”
“那你最近可能需要多喝点水,多吃点蔬菜了,让它变成粑粑拉出来。”
“它在肚子里会变成粑粑吗?”
“应该能的,但是如果你肚子痛或者不舒服一定要告诉爸爸!”
“告诉他做什么啊?”
“爸爸可以帮你看看它有没有变成粑粑呀,还可以帮你揉揉肚子,实在不舒服的话还可以带你去医院给小肚子拍个照片,看看拉丝在哪儿?”
“可是我不想去医院!”儿子如同大多数儿童一般对医院充满了抵触心理。
“没关系的,只是拍个照而已啦!”
突然,线路的另一端传来了咳嗽呕吐的声音,哭着说:“妈妈,我吐在裤子上了。”“赶快喊你爸爸!”“不要,我要你喊!”“我这里喊了他听不到呀,宝贝儿,快大声喊!”
随着喊声而来的是拖鞋走进来的声音,以及骂骂咧咧的责怪“那边你睡不起,跑这边来,电话挂掉……”
无边的黑夜吞噬着这片大山庞大的身姿,五十米外食堂楼上的小超市仍然熙熙攘攘,那康师傅的独特气味隐约飘溢到这宽阔的操场上。这才国庆收假回来的第二天,前一天的她独自奔波了几百公里,晨曦出发,晚上十点方得以踏进学校的大门,行李往宿舍一丢,粒米没进,立即进入了工作岗位……
英子总是习惯在黑夜中苦思冥想,送别时丈夫的冷言冷语和临走时那欲说还休的眼神交织着在脑海中不停地循环,这痛苦和希望并存的婚姻,在生死线上挣扎了一次又一次,就如这凉山给了她深深的失望,又顺手赏了她一丢儿希望一样;也像她用心教导了两个周的彝族孩子,教会了不随地吐痰,教会了拖地洗脚,两天后又恢复如初,又继续教一样!
她想,生活或许就是如此,不断经历着一轮又一轮的轮回重生。二十三点整,值完班后的她甩了甩沉重的脑袋,收拾好冰冷的心情,拖着感冒的躯体一步步迈向集体寝室……
这如墨的黑夜,注定等不来她想听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