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明才
网站用户
刘明才
她的眼泪、大滴大滴的眼泪“啪啪”地打在地毯上。眼泪把脑子洗了一遍，沉重的头颅倒轻松了。她想了很久，把两个人从认识到现在所有交往的细节过滤了一遍，认为自己的选择是正确的，于是洗了把脸，喝了一大杯牛奶，驱车一个小时又来到了军营，站在了他的面前。
“我这是第三次来向你求爱，也可能是最后一次，你若再拒绝我，我虽然不会结束生命，但我有可能终生不嫁。”
他只是看着手表沉思。
“我相信我的爱是纯洁的、正确的，能获得你的爱是我此生最大的幸福，我认准了你，自古女追男者大有人在，为了你，我……”
他用手势打断了他的话，说：“天晚了，我去向连长请假，送你回去，黑天你一个人开车不安全，咱们路上再谈。”
她坐在副驾驶座上，看着他聚精会神地开车，这一刻她的内心是满足的、幸福的。她看着他整洁的军容，坚毅的目光，英俊的面庞，心“咚咚”直跳，手心里满是汗，她想，应该能得到他的爱。
车子进入市区，他停在了一个路灯下，转身看着她，她的眼睛是闪着火花的，他把声音放到极平静说：“我一个小小的代理排长，退伍后可能连工作都找不到。”
她调皮地说：“给我当司机，当一辈子司机，你的驾驶技术不赖！”
他摇着头说：“我的根在大山里，我还要回到那个小山村的，我的理想是把她建设得像城里一样美。”
她坚决地说：“我早就想好了，跟你一起回去建设，山村里缺的就是医疗卫生和教育，我动员爸爸在山村里建一个医院，甚至还可以再建一所学校，我想我能够做到。”
他还是摇着头，不敢看她的眼睛，低着头说：“我有一个多灾多难的家，母亲生了弟弟刚满月就下地干活，在山沟里又捡了妹妹，山里穷啊，封建思想严重，生了女孩有的就扔了。为了一家人的生活，父亲没白没夜地拼命干活，勉强能维持生计。我当兵第二年的春上，父亲想为妹妹多盖一间住的单间，到山上去起石头，被一块大石头砸着脑袋，离开了……”
她把纸巾递给他，让他擦眼泪，自己也擦着眼泪。
他继续说：“妹妹学习成绩非常好，可上到初中说什么也不上了，下来帮母亲，到镇上打工，供弟弟上学，弟弟也要下学，被母亲狠狠打了一顿才回到学校。现在，我那个贫穷的家是白发苍苍的老母亲在支撑着……”他哽咽了，说不下去了。
她面前的他，一直是坚强、乐观的，今天看到了他的眼泪，看到了一个更丰富的他。她说：“我想加入到这个家庭里来，和母亲和你一起支撑这个家，不行吗？你为何拒绝我？”
沉默，沉默，轿车里狭小的空间被压得要爆炸。
“不！”他抬头看着她提高了声音说：“咱俩的事情我想了很久，我觉得我不配，咱们差距太大了，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住嘴！”她喊叫了一声打断了他的话，用手指着他的眼睛说：“我恨不得咬你两口，你说的全是混话！你在废墟里一次一次往外背人的时候想没想过贫富的差距？你被埋在废墟里七个多小时那时你想没想过贫富的差距？当我第一时间给你动手术你两眼看着我想的是不是就是人间的贫富差距？爱都不敢爱你算什么英雄？什么差距？你说什么差距？就是我有钱你贫穷这就是我们之间的差距？难道真是我看错了你？你……”
她看着他下了车，头也不回地走远了，趴在方向盘上哭了。她哭了很久，边哭边思考，对自己的感情没有一点怀疑，他也是爱她的，交往了这么长时间从他的眼神上就可以看出来，也许他说的“差距”真是横在他们面前的鸿沟，她想把这个鸿沟填平，下定了决心，一个更大的决定激动得她浑身颤抖。
当她站在沂蒙山腹地他家小院里的时候，惊呆了三口人，也轰动了整个小山村，全村的人挤满了小院来看她。母亲拉着她的手眼里含着泪花说：“这是仙女下凡到我们家了！？”
她住下了，跟妹妹挤一床睡，妹妹是深山里的一只俊鸟，两根鱼鳞大辫子垂到腰下，甚至比她还漂亮。弟弟跟他一样英俊，瘦高瘦高的，满脸透着书生气，只会傻笑。母亲硬朗的身体是她想象不到的，像小山一样的一大捆青草扛回来喂羊。
妹妹陪她爬了村东村西两座山，两个人一起的结果是她要把妹妹带走，安排在自家医院下属的卫校上学，将来当一名护士。
她跟母亲说了和他的事情，母亲说：“闺女你放心，我去说他，他要敢再使牛性子，看我不打他！”弟弟睁大眼睛说：“大哥现在可是英雄，你还能打呀？”母亲说：“英雄怎么了？英雄就没有娘了？反了他还！”她和妹妹笑作一团。
她又来到军营，站在了他的面前。
“我在老家住了三天，母亲和妹妹我都接来了，妹妹已经到预科班上学了，弟弟在家喂猪养羊照看着。”
他说：“妹妹在电话里都说了，我都知道了。”
她在他面前走动了几步，有些调皮有点放肆地说：“我现在是弟弟也有了、妹妹也有了，哈哈！我这个独生女今后也不独了！母亲带来了小米绿豆还有好多土特产，给我熬绿豆小米粥喝，我爸妈高兴得不得了，舍不得让老母亲走。她老人家可是家里忙，急着要走，让我来请你这个英雄去见她，怎么样？请半天假就够了，走吧？”
他低着头手摸着后脑勺，小声嘟囔道：“走就走，怎么着母亲也会向着儿子，不会向着儿媳妇！”
“你说什么？母亲向着谁？”
“母亲向着……儿媳妇……”他的脸红了。
她的脸也红了，有点撒娇地说：“我让你再说一遍……”
他向四周看了看静悄悄的军营，“啪”一个标准的军礼，大声说：“我——爱——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