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暗恋的女郎

致暗恋的女郎

（谨以此文纪念五四运动一百周年）

我走在寻你的路上，我暗恋的女郎。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撒在大地，撒在所有人身上，可是我无心感受温暖。因为我要清扫院落，要挑水劈柴，因为我要翻过眼前这道高高的圪梁，到你家的苹果园。给你的父亲我的老师拉枝除草，日头翻上山梁，我还在松土保墒，你送水给我喝，杯中有甜格腾腾的味道淡淡的香，我知道你好心给我补充点能量。

记得那是个初春的早上，我看见山梁对面一襟红格丹丹的衣裳。还有好听的《兰花花》在绿色中悠扬，于是我既为生活也为了《兰花花》来到你身旁。偶然发现这是一位小学老师的家，居然留下认准了给你家帮忙。

一个春雨绵绵的晚上，我疲备难耐寂寞无傍昏昏欲睡，却听见隔壁窑洞传来《花蓝的花儿香》，接下来又听到一架音律不齐的脚踏风琴弹出来的《命运交响曲》，时断时续第二章。也许是嗅到了兰桂的芳香也许是命运张开翅膀，我睡意全无，翻开了《离骚》和《九章》。我不甚知道屈原和裴多芬是不是有共同心願一样的主张，却懂得音乐和文字同源同生是精神的粮仓。


  苹果花开了，满眼洁白满园芬芳。

中午你给我了一件你的衣裳，让我想起你白格生生的脸蛋，还有花衬衣下高耸的乳房。那是个炎热的中午，你不知为何哭泣，是不是你不买你后娘的账？是不是忍不了你后娘冷言中伤？你拾叠行囊，让我帮你收院子里你晒干的衣裳。可是，当我送衣进屋却不备你正在换衣裳，粉色吊裙略略露出你白生生的胸脯和肉香的乳房，我醉了，是因为响午你赏我酒喝，还是因为我嗅不出酒得芬芳，跨上车子拉上农具逃出院子，慌慌张张上了山岗。我虽然满脸赤红，头疼发胀，身体异变大概还存了淫邪的思想。但是我要找你，我就必须向你坦白我当时的思想，其实我就仅仅是想想，因为尊重你的意愿是我最低的考量。

那是响午，我套袋回来，喂了牲灵。你问我为什么满脸忧伤，是因为我修不好你那架四处漏风的脚踏风琴，还有我一缕莫名的痛掀起的心浪？因为我知道那个无月的晩上，你的后娘，那位穿着绣花丝衣的婆姨，要你结婚，要你嫁给她有点八成的表兄，说这样就可以还清饥荒。

你似乎没有什么，依旧在弹琴仍然在歌唱，那爽爽的笑声松开了我的劳累，解放了我愁绪使我睡的如此安详。

    树上的苹果已经有铃铛般大小，红格丹丹花开在坡梁，其实我为寻你已经暗暗准备了几个晚上。

那个燥热的夏天傍晚，天上的星星眨着眼睛嘲笑你坐在凳凳上。额以为你要和额拉话话，你却慢格腾腾给额介绍了那个对象。她是你们村二柱的娘，你说娶了她，我们俩口子可以一起在你家作工，甚至可以接来我娘，一样的工作，承包了果园的日子定会慢慢像个模样。甚至还可以有孩子，甚至可以有孙子。可是，我只想你，你知道吗？我不需要甚子孙，我只要我暗恋的女郎。

晚上我翻过山梁回到我的破窑房，对着年迈的母亲。看着四壁空空的窑洞，磨搓着自己手上的老茧，还有种树时留下的腰酸腿伤，想起你的苦心，想起前几天嫁去的那个地方。

四合院金壁辉煌，小轿车窗明漆亮，你的公婆和你的老公一样的肥胖。他们让我换掉你送我的千层底鞋，他给我喝他剰下半杯水，透过他们的无油凉土豆和柴一样的洋芋擦擦。我看到了你的泪眼和迷茫！你悄悄告诉我说你不想嫁到这个地方，你说你没有读过多少书，却知道人人都应该平等，自由和共享。你说我读过书却头脑封建不敢追求民主和信仰。我，泪水汪汪的我，无力帮你忙，但是坦诚的说我知道他们娶你进门，是因为要合并你家的苹果园。因为你父亲欠了他们的饥荒，他们娶你是为着伪装。拿你装点门面，因为你脸上有动人的小酒窝，因为你有尊严、优雅和漂亮。

苹果已经开始变红，酸甜的果味已经弥漫在这道弯弯的山梁。

我己经翻过了隔着你我的这道山岗，我暗恋的女郎。

昨天晚上，我又翻过你我之间的那道梁，蹴在土疙瘩远远望着你住过的窑房，那儿的灯光不再明亮。深秋快要到了，有几个苹果已经有点冻伤，落叶秋风敲打着纸糊的窗。寒夜中我披着羊皮袄仍然凉，难以入睡，叫我又想起你家的火炉和美美的热炕。寒天热地，我苦闷，我想去流浪。我知道我很贫穷，我配不上你，我很苦痛又很㥬惶！我拿什么拯救你，拯救自己，难道凭着这一手老茧一身烂衫一个追求情感的心肠。可是，我，千万里我放不下你，千万里我必须找你。

苹果收获了，多少萝䒰，我多希望红红的苹果映着你红红的脸膛。


  可是我在犹豫，我到底要不要寻找你？我知道自己老了，几近不惑之年能不能找暗恋的女郎？应不应该心存幻想，哪有年轻漂亮的女郎跟着她家的帮工，给帮工当姨娘？可是，可是你的琴声还有你的笑格盈盈吸引着我走到有你的方向。

我去寻你我暗恋的女郎。

也许大门都不会对我开放，也许那只大黑狗张开血盆大口，亮出了长长的獠牙。也许我毁了我的生活，过的还不如先前，还没在你家帮工舒坦，因为至少你们给我了一日三餐，还有温暖的床还有曾经的关怀与莫名的忧伤。可我还是要找你，我暗恋的女郎，因为我知道你应该是熟透了的苹果，你应该有成熟的思想。而我不能成为苹果也要成为绿叶，如同乳汁不能离开乳房，我不能因为有饭吃就舍去了希望，因为我应该而且必须弄清楚你我到底是甚么情况。

苹果都蓄藏到地窑了，我还带了些叫你尝，今天我寄这情书给你，我的暗恋是女郞。

为的是不那么突唐，当情书走到你家，我已经远离咱们家乡的圪圪梁梁，已经站在你对面那个没有埃尘的商场。街头熙熙嚷嚷，人家行色匆忙，你会不会出来见我？我暗恋的女郎，我们能不能照你说的，不能如此下去，我应该带着你冲破这高墙，这牢笼这枷锁，我们应该唱着《古老的信天游》，自由自在找寻自由平等公正善良，那是我们的理想……

二零一九年五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