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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战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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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206/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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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上游山水

                 雷战杰

朋友晓宁送给我一块圆润而不规整的石头,准确的来说,是一块被他绘上了彩色山水画的石头。它和一堆书被放在办公桌旁。

石头是吸收千万年日月天地之精华而生成。被人为从河道或山崖上移离出来,成为供人观赏的摆件,远离了它的原始诞生地,想必也很寂寞吧。于是我特意将早年收藏的一块花岗石搬来与它作伴,也给我身旁平添了恒久无声的对视。晓宁大概也有些对石头的愧疚,于是用五彩的颜料深情地装扮了它,让它在方寸之地依然能够与重山叠嶂相融。

好不容易让自己在繁杂中静下片刻,便不由的去彩色山水间游览一番。初夏的清晨,天刚蒙蒙亮,选一处林间树木稍稀疏处,踩着露珠拾阶而上。所谓“阶”也不过是被山民踩踏久了或被水长年累月冲刷露出的青石块,它们被来往磨得只余少许棱角。在这样的路上,步伐不可能均匀,有时还要蹦跳一下,以免踩空而被绊倒。浓密的叶子遮蔽了清晨的柔光,只有少许阳光穿过树冠的缝隙投射下来,才使眼前不至于太昏暗,但前行时仍要神情集中。路两侧各色的花朵,朦朦胧胧娇嫩欲滴如美少女,可惜只能在脚底站稳时瞥上一眼。周围的灌木倒是善解人意,或是被山民不久前拦腰砍过,知趣的偏向路的两侧生长。大树粗壮的根却什么也不顾及,大部分已裸露在外且延伸到路面不少。此时更要小心翼翼,绊倒了恐怕会被旁边的石头嘲笑一番。这时的动物像贪睡的孩子躲在窝里不出来,等候露珠逐渐散去。偶尔有鸟雀的鸣叫,却不见踪影。

持续走了近一个时辰,透过树木的夹缝远远望见一座浅红色的房屋似海市蜃楼一般浮在轻柔的烟霭中。走近了,原来房屋周围是一片不大的平坦空地,没有了遮天蔽日的叶子,周围光亮多了。可能是在昏暗树林太久的缘故,我现在有点眩晕,好在这里有清纯而又充足的氧气。房子的颜色是一通深红,显得很肃穆。这里是一座简陋的庙,里面供奉着山神。每逢进山取材,山民都要在这里上两柱香,乞求山神保佑。我虔诚的躹躬,感谢山神赐予这世间无二的清幽和宁静。站在庙的一侧向谷底望去,烟霭升腾缓缓而上,猜想谷底应该有一条河,可惜谷深雾大看不到。谷底的雾浓密如棉絮,在前方越过山顶的斜阳照射下,升空时愈来愈轻薄,好似鸟羽一般轻柔舞动,向着我的右方缓缓而去,飘散在山间密林中。

和暖的阳光投射下来。我望见东北方向山峰上一处红色建筑的上半部分和闪着绿蓝相间光芒的顶子。一般来说,最显宏伟的建筑都处在群山的最高处。这里到那边的山顶还要翻过一道悠长的山的脊梁。山梁显然被人为修整过很长时间,台阶由规则的石条整齐排列。台阶两侧是不见底的悬崖,很容易让人想到华山的苍龙岭。晓宁肯定也想到了这般美景绝不会被古人遗忘,在蜿蜒陡峭的台阶两侧精心设计了铁索。走这里的路光是凝神还不够,更要弯腰聚力抓牢铁索才能稳步前行。偶尔有几团薄雾自身旁悠然绕过,翻过山梁沉入西边的峡谷里。两侧悬崖夹缝里挤出的苍松,好似待我如旧友,舞动着枝叶欢迎我。好在没有起风,否则定如剧院一般会热闹许多。

山的脊梁尽头到红色建筑处要拐一个弯。这里较平坦,终于可以直起腰身。一房一亭在柔和阳光映射下简直就是一幅以雾山苍松为背景的绝世水墨画。房屋面向东方,青砖红瓦红墙,墨绿色房脊两侧顶处各有一只规整的神兽,好似受了山神的委派,行使着镇妖斩魔的权利。房子东南的稍平处,一座精巧的八角亭,以青砖为基,红柱红瓦,顶脊依然是墨绿色。亭台中间一座圆形的石桌上雕有棋盘。这里的最初建造者肯定是高雅的隐士。在群山苍松中,脚踏万仞,被雾蔼环绕,隔绝尘世间的喧嚣,邀几位文友在此,吟诗过后任由棋子在汉界楚河间开疆拓土。想必刘邦和项羽也不曾想到楚汉相争的千里战场会被后人浓缩在几个方格里。楚汉军士厮杀声一定会惊污了这里的一切,好在只是几枚棋子的碰击声响,否则它们断然不会被先贤摆在这圣洁之地。

走下亭台,站在山谷边向北望去,一处垂直的绝壁上瀑布倾注而下,太远了,竟然没有水的声响传来。如一条温润的银白色飘带,尽力显出它的玉脂无暇。它周围的雾气比他处要浓密的多,以至于水花最终都落入了烟雾中。灰白色的山崖上,树木借着愈发强烈的阳光更显翠绿,一处接一处,绿的无边无界。更远处的较窄的峡谷中有一条横线,似一处吊桥,看不到吊桥上是否有人。但见“横线”周边有三四群鸟雀被惊扰的飞向远处密林。莫非是走在吊桥上的樵夫随意吼了几声浑厚的秦腔?肯定是吧,山谷里隆隆的回音我似乎也听到了。起风了,虽不大,在苍松枝叶的摆舞中,大团的雾霭从北面远处山谷深处蜂拥而来,瞬间山谷的一切都好似在虚幻中了。瀑布也变得时隐时现。在如此美妙的自然胜景面前,自己显得如此渺小,好似飞溅在峭壁上瞬间不知所踪的水滴。不知道那些刚被惊扰的鸟雀是否会迷路?樵夫是否会像这块石头一样吸天地精华变得仙风道骨呢?我想,山雀不会迷路;樵夫也会羽化成仙,享尽这世间仙境。

已近午时,阳光明艳。群山随着逐渐消散的烟蔼和腾空而起的百鸟,一直去往天际的尽头。还有更高的山隐约显露出来,那里一定会有更雄伟的楼阁,那里更有一览众山小的豪迈。

此时,窗外响起防疫人员的集合广播声。

着实有些羨慕晓宁了,不在于他比我先一步去过群山的最高处,而是那里的得道之人一定为他指点了迷津,方能让一块普通的石头变得这般精美绝伦。

疾步走向室外的不经意间,看见紧挨石头一侧放置的书是周国平的《幸福的哲学》。我想,周国平如果知晓我刚才在那般美幻的群山绿林间畅游,一定会很羡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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