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 望（外一篇）

雷战杰/陕西

窗台上，这棵蓬勃的榕树安静地沐浴在阳光里，容易让人想到欣欣然这样充满生机与活力的形容词。我知道，自己看到的安静不是真相，它在静默里将奋然这类词语的含意尽情诠释。

困守一隅易生悲悯之情，这情多缘于那时自己常与草木等弱小卑微之物的类比。那时，经常仰望无际的湛蓝，远眺起伏的山峦，还有厚重的桥陵。只是眺与望，无暇欣赏，更没有生出多少欢愉之心。我更关注脚下。

那天中午，我在校园垃圾堆看到与废旧之物遗弃的它，瘦弱枯槁，根须败垂，仅有一片青里泛黄的叶子说明它是这世间徘徊在死亡门槛的成员。同事愤懑地说，网上购物都是骗人的，图片是老虎买回来是病猫！大概他在坚持了一段时间后实在看不到希望，便随手将它丢掉了。自以为处境相近激起了同情之心。我便将它栽在盆里，权当找个倾诉的伴儿。一个月后，我离开了那里。它随我一起离开，让共伴的时间老去，让曾经一起把朝阳唤出，向晚霞送别，将天走黑，和星月对视的日子丢在身后，成为永恒。

曾经崭新的时光由远至近蒙上一层或重或轻、或浓或淡的浮尘，偶尔在罅隙里闪现的些许光芒，有如星光转瞬即逝，有如钻石光彩夺目。一切都在匆匆中将今天成为过往。求变的初心还在，只是成长路上布满的是伴日月轮回的身影，欠缺了恬静与慎独。

九百多天的静默里蕴藏着什么，让它成了如今的模样。我相信，它如果会表达，也许只是抖一抖肥厚墨绿的叶子，跷一跷连绵细密的根须，或许还会含笑不语，这都是最好的答案。

其实，成长何需像跑车一样，非要用轰鸣招摇来显示风驰电掣。静静地走，或许可以做与电闪雷鸣同样的事情。当然，任何时候，满怀希望是最重要的。

车 站

夜的帷幕垂落，最后的暮色被黑暗挤离。黑暗的柔软处，灯光闪烁，让希望恒久。

这里，雨雾氤氲，人头攒动。他们中的绝大多数，与我完成生命里仅此一次四目相遇的仪式，以时间逝去的神圣，为你来我往的生活注解。那极少数，或将与我在生命的某一时刻，或在生命的某一节车厢，或在相互触及某根铁轨的那几秒的震颤中，或在目光会聚于一缕月光时，偶然重逢，绵延生命旋转齿轮的一次次咬合。具体的时刻，具体的车次，哪根铁轨，何时的月光，我不知道，他们也不知道。

此刻，多少被时间和生活磨平了棱角的曾经的少年，与各色的情愫一起，朝向生命某一个熟悉或陌生的区域，把明月中醉人的壤土气息，把搅拌着五味的泥泞心绪，揉进他乡遥望时转身的一次回眸，眼帘里盈满寄放着乡情与亲情的明月的那个角落。

夜已深沉，时间不早了，我将在一个个背影和他们的急促中离开。我也是这些背影中的一个。多想与他们再次相遇，这些，命运或将安排，无须有意等待。我不再停留，径直转身，毕竟，时间已不早了。

我们都已离开。准确地说，我还在原地，而他们，将披挂着深浅不一的月光，看到黑暗中色泽各异的光亮。

几小时后，旭日东升，光明将强势归来。所有生命急促的背影将如铜那般温暖而锃亮。

2023.10.4，渭南西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