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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上启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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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205/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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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作家网散文参赛作品:已然远去

今年的劳动节因为疫情的缘故门都没有出过,这不得不让我想起去年的劳动节,那次是我过的有记忆以来最名副其实的一次,因为好不容易的假期,我却要劳动,到地里劳动,真的对应“劳动”二字。

记得劳动节的前一天下午,我回到家没多久,刚参加完亲戚婚宴的母亲对我说:“别玩手机了,休息一会儿,跟我到地里去。”

“为什么?”我当然要问,但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问。

“我买了花生种,刚好你在家,跟我到地里把种‘点’完。”

即使不乐意,也只好同意——父亲和哥哥都在外地,嫂子要照顾孩子,就剩我,总不能看着母亲一个人在地里忙活。

下午四点多时,天气依旧炎热,我们戴着遮阳帽,扛着锄头和耙子,提着装花生的袋子,顺便买了两瓶水,然后出发了。这个场景觉得颇为眼熟,感觉在一些回忆过去农耕的文章里读过,没想到可以亲身体验。

目的地在哪儿?我问。因为我们是走的,那证明离家不远,带着简单的农具,证明地方不大。

“以前种桃的那块儿地。”

“桃地?”

“你还记得吗?”

我当然记得,当我重新回忆我与桃树的记忆时,我竟发现我与它有着一段奇妙的缘分,虽已然远去,但还是记忆犹新。

我相信,孩童时期是梦最多的时期,谁在那个时候都善于做梦,天真烂漫的梦,也可以说是懵懂无知的梦。我那时看到电视上的孙悟空拿着个蟠桃吃的时候,便心有所往,对蟠桃的存在没有丝毫怀疑。我暗下决心,吃过那么多桃子,将来一定要吃到蟠桃。但当时怎么知道,只能把它带进梦里,祈求有个好梦。

我家曾有一片桃林,种的是毛桃,当我注意到自己家有这么一片桃林时,就天天盼望着桃子成熟,但在我的记忆里,桃子似乎从来没有成熟。

有一年,那片桃林出了怪事,地里两排的桃树,只有最前面的一棵桃树上的桃子先红了,说是红,也只是红了个桃尖儿,其它部分都是由黄白到青一直延伸至桃枝。而其它桃树上的桃子呢?一个个的都铁青着脸。

“这咋回事?”母亲问父亲。

父亲回应什么我不记得,但我摘下了一个“试吃”,没有任何味道,果肉还比较硬,我一下一下地啃完了。

后来的某天,我带着小伙伴们来到自家桃林,很客气的请他们摘这棵树的桃子,他们也挺惊奇的,有一个摘下旁边树上的青桃,咬也咬不动,就扔了。

他还说:“跟石头蛋子一样!”

我笑着说:“没熟吗!”

我当时还不了解“偷”这个概念。晚上,母亲回来问我是不是带人到地里摘桃了,我点头,母亲当即把我训斥了一顿。

第二天,我与母亲就长时间待在地里,与那些桃树一起。这是很无聊的事,我一刻也不想待,但母亲一脸严肃,我不敢说想回家。

哭也没用,待了很久,无聊了很久。突然从远处传来了欢快的说话声。

我一看,竟是昨天的那几个小伙伴,甚至还有几个不认识的,一路朝这里跑来,伴随着欢声笑语,我和母亲老远就听见了。

母亲一声呵斥:“都滚!不许再来了!”一溜烟儿地就都吓得往回跑了,在母亲旁的我大笑了起来,他们竟还有人摔倒了。从那以后,我有了“偷”这个概念,但当时没觉得这般厌恶,只有大人烦我们爱折腾。

后来,我上小学,不知道哪一年,我家的桃树被砍了,但我没有在意。

在一次教师节的时候,我们每个人都提前为老师做了一张贺卡,本来是让人高兴的事,只是大家事先都没有商量,来一个老师就一窝蜂地递贺卡,最后一位老师来的时候,大家都送完了,因此那个老师就只收到两个。我想,那两个也是那两名同学做好后,就决定好要送给这位老师的,但只有两个,未免太过尴尬。

我坐的靠后,没看见是什么样的贺卡,只看到老师盯着贺卡出神,更觉得不好了。老师突然用一只手托起了其中一个,另一只手指着它,问送的同学:“桃子有尖的吗?”一说完,全班都笑了,原来那位同学不会做贺卡,就用纸折了一个桃子,但却折的像尖顶屋子的屋顶,而且并没有特殊寓意。我记得那位同学我们都叫他“花果山”,因为他是花果山来的。

笑声没有持续太久就停了,老师要开始讲课,我在内的不少同学,都不忘多看那个“纸桃子”一眼。

我看了好一会儿,直到老师开讲,我才翻课本。心里突然想到:孙悟空吃的蟠桃大概也是这个吧!

蟠桃终究知道是不存在了,我孩童时期的天真烂漫也就此远去。

当我到少年时,整天只知道傻想。

我初中有一个语文老师讲起《夸父逐日》时,对夸父死后手杖化为桃林的事多说了几句。

大概是说,夸父留下的桃子真的有,在那个地方的桃子,很大,很软,很甜,吃的时候不揭皮,而是插一根吸管吸,吸完后剩下的皮和桃核就近扔掉。

老师说的很诱人,我和我的同学都信了,并不是还那么“天真”,因为书上有注释,那就有证可考,而且我们深知那是神话故事,但那种桃子应该是存在的。

老师又说:“只可惜正因为这样才没法儿运出来,路上就会坏掉。”

于是,我又对那种桃子有了向往,整天“傻想”着到那个有那种桃子的地方。可当时又如何想到,那是属于少年时期的傻想,是在还有闲暇时,属于少年时期的轻松自在。

直到现在,我也没有试着去找过。

那件事之后没多久,我参加了一场葬礼,一个亲戚意外身故,我对这个亲戚没有印象,母亲也没准备让我参加,因为我当时还在学校,不想耽误我的学习。但很碰巧,因为出了一些事,学校放了几天假,总之我巧合地回来了,没有丧服,母亲急匆匆地找了一方白麻布头巾,给我扎上,让我跟着出丧队伍。

那时是准备埋在山上的,我记得走了挺远的路。我旁边是我的表妹和一个不认识的阿姨。在到坟地之前,我们意外发现了桃林,结满了桃子,这是油桃,红白相间,没有一丝青色,一看就长得很好,但没有人去摘,因为还要跟着队伍,大家都只看了看,就又识趣地继续走了。

回来时,我和表妹率先跑去了那里,大人们此时也不会错过,很快就跟着来了,毕竟走了这么久路。

我和表妹挑挑拣拣,逐渐深入,也不过摘了一两个——原来看似长得很好的桃子,都已成了虫子的美食,几乎全部都被虫子咬过!

走到尽头,我们两个各摘了两三个就往回走,听见一个大人说:“要是有人管,长得肯定旺!”

可不是吗!这是一片被遗弃的桃林,它的主人不知去向何处,但它仍然结出果实,被虫子和我们这些不速之客“偷”去。

至此,再没见过桃林。

对于那么多桃,它们给我了一段梦一般美好的记忆,一段靠近人的最初心态的特殊记忆。但它们早被砍掉了,砍得干净利落,包括我在内,忘得也彻彻底底,却又那么合情合理——它们有被砍掉的理由,就算不砍,也会像那片被遗弃的桃林一样。因此,我更在乎它留给我的记忆本身。

孩童时期,遇上一个“纸桃子”,梦就不做了,孙悟空偷吃的蟠桃就知道肯定没有了;少年时期,碰巧赶上一场葬礼,顺便为记忆中的桃林奔了“丧”,也不想夸父留下的桃子了。

这充满戏剧性的人生我到现在才知道,我更加知道的是,孩童时期的天真烂漫,少年时期的轻松自在都结束了,紧接而来的是作为一个成人不得不面对的人生问题。

我依然记得我和表妹摘过桃子后,就到河边洗桃子。我们边吃边走,身后是还在摘桃子的大人。

回家的路很长,桃林在我记忆中彻底消逝后,路上寻常,行人如故,在那之间找不到自己与周围的一点区别,就像什么也从没发生,虽然也确实什么也没发生,只是参加了一个亲戚的葬礼,手里的桃子只是小插曲。

今天再到这片曾经的桃地,早已空荡荡的,前几天刮风,吹倒了很多树,刚清理完。

土地已被翻过,应该是母亲干的。我和母亲,一个刨坑,一个撒种,母亲告诉我这叫“点种”。我们一直干到六点多,才不过“点”完四分之一,明天就是五一劳动节,但肯定还要忙。好在第二天向邻居借了方便“点种”的工具,一天就完事了。

我是最高兴的,我想我短期内都不会忘记,顶着三十多摄氏度的高温,在太阳下干农活的感觉。可气的是 再来的几天竟都没有太阳,气温也降了下来,感觉老天在和我作对。

母亲没什么抱怨,只是不经意地说:“看你不好好学习,这就是经常的事。”

听得多了,我也不知道怎么回她,只好转移话题,问:“干嘛不再种桃子?”

“想种以后种吧,”母亲平淡地说。

我想了想,什么也没说。今时不同往日,作为成人懂的更多,这是迟早的事。

我的心是一片湖,记忆的湖水此刻涌动,受到震颤的是湖底,而湖面,不起一丝波澜,因为我深知那些事已然远去,接受现在才是我该做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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