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 蓝日新
每当下太阳雨,我就会想起童年,想起小山村和小山村后山的蘑菇菌。
我出生在粤中一个山清水秀的小山村。村里到处都是荔枝树。到了荔枝成熟的季节,又大又红的荔枝挂满枝头。尽绽红艳、丰腴。
在荔枝成熟的时节,小山村家家户户的餐桌上都有“咸鱼汤”。不管你吃了多少荔枝,只要喝上一碗“咸鱼汤”,就不会有“荔枝病”。
小山村的村前是用石灰与黄泥、河沙混合铺成的“地堂”。“地堂”的四周砌着用花岗岩石凿成条状的“围坣”。
“地堂”的外边立着几个约三四米高的伞状牛棚。牛棚的中心用一根剥掉树皮的硬树杆作棚子的支柱。棚子上堆满了干稻草。每当要喂牛,就从伞形草棚上扯下几把干稻草丢在地上。
牛棚的外边是一口近似圆形的小池塘,池塘里七零八落地躺着懒洋洋的睡莲。
夏天的小池塘最是热闹了,红蜻蜓,绿蜻蜓,还有黑蜻蜓在池塘上肆意起舞,累了,就在睡莲上停下来歇歇,尔后又翩翩起舞……
青蛙在池塘里上窜下跳,一会趴在睡莲上瞪眼鼓腮,又会钻进水里潜游。
到了夜晚,小山村蛙声阵阵,虫鸣回荡,为迷人的夜色配上大合唱。
池塘外边是一片稻田,绿油油的,满是秋的希望。到了六七月,稻子抽穗灌浆完成后,稻田四周被锄出排水的“禾沟”,小鱼儿在“禾沟”里游弋,泥鳅也时不时钻出来凑热闹。
我很喜欢到稻田禾沟里“溜鱼”。我将一片瓦片斜插在向下排水的“田缺”上,用泥巴将瓦片与田缺的连接处摸平滑,在瓦片的下面放一个竹篮子。然后,到上游禾沟里赶鱼。
我用小竹支在禾沟里轻轻扰动,鱼儿就拼命向下游游去,一群一群的游向“田缺”。鱼儿一旦越过瓦片,就是小瀑布式“断崖”。鱼儿就落入竹篮子,成为我的战利品。
金秋时节的稻田最是迷人的了,金黄色的稻穗高傲地挺着腰身,尽情地绽放自己的风采,散发出诱人的香气。山风在稻田上徘徊,撩拨起一波又一波的稻浪。稻浪翻滚,金光摇曳……
稻田外是一条弯弯曲曲,清澈见底的沙底小河。河的岸边长着几棵又粗又壮的水翁树。在洪水经年累月的亲吻下,水翁树头的泥土抛弃了水翁树,毫不犹豫地跟着洪水走了。盘根错节的水翁树根在水里倔强地坚守着,细细的根须在河水中摇来晃去,与河水顽强搏斗着。
无情的泥土走了,多情的鱼儿来了,陪伴在水翁树根的左右。鱼儿在水翁树根须里穿梭,一会互相追逐,一会又停下来歇息。很是自由自在。
水翁树没有因为泥土的背叛倒入河中,在半途就站稳了脚跟。粗壮的树根牢牢抓住岸边的土地。也许是抓力过大的缘故,很多树根高高隆出地面,就像是大力士的臂膀,有很多鼓起的坨坨。粗壮的水翁树横枝有的伸向稻田,有的探向河面,尽情地舒展着腰身。婆娑的绿叶和红红的果子在秋风中荡漾……
酷夏,每当下了太阳雨,天气闷热得让人心烦意乱时,我就跑到河边,脱光衣服,爬上伸展到河面上的水翁树的横桠上,向河中一跃,来个倒栽葱。让清凉的河水带走身上的所有烦热。
小山村的后面是一个小山脉,山上长着各种各样的乔木和灌木丛,还有藤本植物,是一个原生态林。小山脉后面的山上是一大片高高的松树林。山风吹过松林,林涛吼叫,“嗬……嗬……嗬……”!吼声掠过天空,响彻小山村的每一个角落。
夏天的太阳雨有如蘑菇菌的催长剂,下太阳雨后,一簇簇的蘑菇菌就会冲破泥土和腐叶,冒出伞尖尖。下过太阳雨的第二天傍晚,我就拿着竹篮子爬上后山,把鲜嫩的蘑菇菌采回家。
客家人称蘑菇菌为“鸡肉春”。客家人之所以称蘑菇菌为“鸡肉春”,是因为它有鸡肉般的营养和鲜味。
其实,小山村并不是我的祖籍地,,只是我出生的地方。我十岁的时候就离开了小山村。但孩时的记忆,永远难忘。小山村的一切在我的心里已烙下烙印,时常出现在我的梦中。小山村已经是我的故乡。我写了一首歌,谱上曲,歌唱那美丽的小山村 :
我的故乡啊!荔枝树在风中沙沙地响。
我的故乡啊!小河在哗啦啦歌唱。
啊!
鲜红色的果子躲藏在绿叶里。
看!
鸟儿在白云下飞翔……
后来,随着改革开放,小山村通了大巴。我听到这个消息,非常高兴。我背上行囊,踏上了寻找童年记忆之路……
大巴刚开到小山村的停车场,就下起了太阳雨。很多没带伞的人都不敢下车。我对太阳雨有特殊的感情和认知,毫不犹豫就下了车。我知道,用不了多久就会雨过天晴,太阳会舔干我身上的雨水。
小山村已经面目全非,小池塘不见了,道路的两边都是厂房。我只能凭着残存的地形地势和方向,追寻童年的记忆。
太阳雨刚下完,我就直奔村子后面的山脉,希望能找寻到即将要冲出土的蘑菇菌尖尖。但是,小山脉的原生态林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整齐的石峡龙眼果林。地上光秃秃的。
我顿时觉得不妙,拔腿就往河边跑。
河边的水翁树杆和枝叶被污染了,无精打采地杵在河边。河里流淌着浑浊的污水。原来洁白的沙滩灰朦朦的,到处都是垃圾。
我失望极了,沮丧地往大巴停车场走去……
又下起了太阳雨。我停下脚步,茫茫然地站在雨中,心里难受的滋味,难于用语言描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