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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日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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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008/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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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瓷 痴》

古陶瓷童话之二

    作者 : 蓝日新

仲春的一天早上,我突然接到阿东打来的电话。

 “览(蓝)桑(生),帮帮我标(表)妹吧!” 阿东操着浓重的东莞口音普通话没头没脑地恳求道。

 “什么事?” 我问道。

 阿东没吱声。他似乎有点难于启齿。

 “屡(你)嗨(害)给(己)嗨(害)人哪!” 电话里传来了阿东老婆在旁边大声抱怨阿东的声音。

     阿东原是隆滩镇医院化验士。迷上古陶瓷后,辞职搞古陶瓷没赚到钱。靠他老婆在服装厂做车工赚钱养家和供九岁的女儿读书。

 “阿东,到底是什么事?” 我着急地问道。

 “埋(别)稠(吵)!” 阿东用东莞话呵斥他老婆说。

 “垒(你)过来我嘎(家)侯(好)吗?” 阿东操着东莞口音普通话用恳求的口吻对我说。

     我曾经去过几次阿东家吃饭。阿东煮菜很好吃。特别是他做的“焖鳙鱼”,肉爽味道好。

    他焖鳙鱼时我在旁边观看。先是刮掉鱼鳞洗干净,把鱼切成一段段,接着把鱼放在大捞子上不断翻抛,甩掉鱼肉上的水分。再用厨用吸水纸把鱼肉的水吸干。锅里倒入油后,猛火把锅烧红。油热后放姜丝,蒜蓉,翻抄了几下,姜丝和蒜蓉就散发出浓烈的香味。阿东立马将鱼肉倒进锅,不断翻炒。看见全部鱼肉都稍稍变色后,就盖上锅盖,改中火焖。一会,锅里发出“扑扑扑”爆炸声。阿东打开锅盖,撒上盐,倒入酱油、米酒,翻炒几下后又盖上锅盖。又焖了一会,阿东就打开锅盖,撒上葱段快速翻抄了几下就立即上盘了。

鱼肉香气诱人。咬下去鱼肉很爽口。

阿东住在隆滩镇老城区的一条小巷子里。斑驳的老青砖墙向我诉说着岁月的沧桑。有的青砖已被岁月剥去了光滑的外衣,露出高低不平的“肉肉”。

阿东住在二楼。一扇满身铁锈的银灰色老式铁门和一扇暗朱红色旧木门挡住了我。

 “咣咣咣!” 我敲了几下阿东家的铁门。

 “叔叔好!” 来开门的是阿东的女儿。她穿着一套蓝底红花衣服。头上扎着两条乌黑乌黑的小辫子。丰腴的圆脸上堆满童真。

阿东用他肉肉的右手拉了拉我的手,招呼我在一张单人木沙发上坐了下来。木沙发很旧,油漆已被磨掉六七成。

茶早已泡好,阿东提起红褐色的紫砂壶,往放在我面前的红褐色紫砂茶杯里斟茶。红褐色的红茶与红褐色茶杯里融为一体。广府人大多都喜欢喝红茶。荔枝红茶在广府人社区特别受欢迎。阿东泡给我喝的正是荔枝红茶。茶香浓郁,沁人心肺。

 “览(蓝)桑(生),阿东嗨(害)给(己)嗨(害)人哪!” 阿东的老婆从房间出来,指着阿东很不满地说。脸上布满愠色。

阿东的老婆也是东莞人。隆滩镇的本地人互相交流基本上都是讲东莞话。只有在与外地人说话时才说普通话。

阿东的老婆个头不高,大约在一米五左右。下身穿浅蓝色牛仔裤,上身是黑底杂色花纹衣服。头发很短,只遮到耳垂处。整齐的流海下是一张圆脸。双眼微微内凹。鼻根不高。脸色微黄。

 阿东在不断喝茶。一边喝茶,一边不断摸自己的嘴巴。

 “阿东的标(表)妹跟她老公漏(闹)离婚!都是阿东嗨(害)的!阿东带他标(表)妹玩古懂,花光了瓜(家)里的钱。买回来的都是假货!” 阿东老婆操着东莞口音普通话说。说完就回房间去了。

 “这事我帮不上忙啊!” 我为难地说。

 “不是就(叫)你劝和,是就(叫)你帮我标(表)妹宽宽(看看)她的古陶迟(瓷)。明明朝对(代)感很强的迟(瓷)器,怎么科学检测是假的呢?这事对我标(表)妹打击很大。” 阿东喝了一杯茶,用企盼的目光望着我,操着东莞口音普通话说。

阿东的表妹住在市电视台宿舍区三栋四楼。楼房是九十年代初建的。房子和古陶瓷一样会说话,它会告诉你它的建造年代。八十年代建的房子喜欢贴马赛克瓷片。九十年代初流行在外墙贴长条形白瓷片。九十年代中期就开始流行贴各种颜色的方形小瓷片了。所以,当我看到电视台宿舍的长条形白色瓷片外墙时,已经知道它的建设年代。

 “蓝生请喝茶!” 一阵迷人的体香向我扑过来。阿东的表妹拿起瓷茶壶走到我身边,往我面前的玻璃茶杯里倒茶。

     阿东表妹的普通话很标准。但没有北方普通话的卷舌音和儿化音。

我的心怦怦直跳。我从没见过那么美艳的女人。

阿东的表妹身材高挑,大概在一米六八到一米七之间。身上穿的是一套白底青花卷草纹套装短袖子短裙。大腿白嫩圆润,与青花短裙争艳。鹅蛋脸白皙丰腴,挺拔的鼻梁前面是两个近乎圆形的小鼻孔。小嘴巴,嘴巴的边缘轮廓线清晰顺畅。嘴巴的内唇肌竖纹分布匀称,竖纹与竖纹之间平滑没有深沟。脸颊两边有两个小酒窝。留着上直下卷的垂肩秀发。柳叶眉下大大的眼睛透着智慧明亮的光芒。

 “谢谢!” 我有礼貌地回答着。不自然地喝了一口茶。

潘莹给我和阿东倒完茶后,在我右边的真皮短沙发上坐了下来。

 “潘小姐,你什么时候开始玩古陶瓷的?” 我明知故问。阿东早已告诉了我。我是找话头。

我和阿东坐在真皮长沙发上,前方三四米远的地方是大屏幕松下电视机。客厅左边是酒柜,酒柜上摆着陈设品和几个高档酒的酒瓶子。右边墙上挂着潘莹与她丈夫的大型结婚照。照片的镜框是楠木做的,镜框没有上底色,只涂了透明漆。大屏幕电视机左下角的楠木几子上摆着一尊“维纳斯”半身塑像。

阿东告诉我,他表妹的丈夫是电视台男播音员。潘莹丈夫的个子和潘莹差不多高,形象英俊。今天,潘莹的丈夫不在家。也许是在上班。我不方便问。

 “我叫潘莹,叫我阿莹就行啦!” 潘莹两眼盯着我好一阵子,说。她双手抱掌放在大腿的裙子上。脸上泛着“红霞”。

 “阿东说你有几个瓶子拿去国家博物馆科学检测过不了关?能拿给我看看吗?” 我故作客气地说。

 “可以,可以。是我叫我表哥请你过来指导指导的!” 潘莹微笑着说。潘莹站起身走进房间,不一会,捧着两个锦盒走到茶几前。

     潘莹先打开一个较高的锦盒,从里面拿出一个瓷尊放在我面前的茶几上。接着从盒子里掏出来一张检测报告。

古陶瓷界把一种瓶口比瓶身宽大很多的瓷器称之为“尊”。

 我用放大镜看了一遍瓷尊。瓷尊高约三十多厘米,浅灰色釉。尊的釉面长片纹与短片纹互相交错。长片纹颜色较深,短片纹颜色较浅。是宋代官窑的开片风格。

 “这是一个清代景德镇窑仿宋代官窑的尊。” 我没有看国家博物馆的检测报告,就作出了判断。潘莹满脸疑惑地看着我,长长的睫毛一眨一眨的,欲言又止。

 “这种瓷尊的造型源于周朝青铜器。北宋开始盛行。一直到清代都有出现。这个尊的外底的釉与尊身的釉一致,不存在后接底。尊的圈足虽然很像宋代的削足,但胎土的烧结度比宋代高很多。圈足的削足刀法虽然很接近宋代,也是斜刀削足,但是,削足很光滑,是用铁刀削足。宋代则是用竹刀削足,竹刀是纤维性的刀具,所以,高倍数放大镜下可看到竹刀硬纤维在圈足留下的斜削足刀痕。这个尊的胎土较白,较细腻,是景德镇的瓷土。宋代官窑的胎土较粗。这是清代景德镇仿宋官窑的瓷尊。” 我向潘莹祥细解释了一番。

     接着,我看了国家博物馆的科学检测报告。检测报告上的图表和检测结论罗列着各种化学数据。检测结论最后的两句话是:“此尊的数据与宋代官窑瓷器的数据差距较大。以上数据仅供参考”。

 “瓷器的科学检测报告和医院的验血报告一种,只说数据,不评判真假。因为检测师是学化学的,不懂古陶瓷鉴定。检测仪器原来是牛津大学用来检测各种材料的仪器。古陶瓷瓷釉也含化学元素,所以被引进中国检测瓷器。检测原理:细如针头大小的激光束射向瓷器的釉面,在瓷器釉面针眼大小的局部产生200度以上的高温。瓷釉被高温气化,电脑在气化的雾状物里捕捉各种化学成分的数据。然后再与储存在电脑里的数据库里宋代官窑的瓷器数据进行比对,从而得出结论。电脑数据库的数据来源于古代瓷窑考古出土瓷片检测到的数据和馆藏古瓷器检测到的数据。” 我继续向潘莹解释道。

 “你报错了年代和窑口,检测出来的对比数据当然就是有较大的差距了。你要是报清代仿宋官窑尊送检,就会对上清代仿宋官窑瓷器的数据。” 我放下检测报告,望着潘莹,说。

 “你再看看我这个瓶子!” 潘莹接着打开了另一个较矮的锦盒,拿出一个天青釉观音瓶说。然后望望瓶子,又望望我。

 “这是观音瓶。这瓶子的肩部与腹部交接处斜顺,很像观音菩萨的肩膀,所以叫观音瓶。”我拿起瓶子说。

 “我知道!”潘莹的眼睛在我身上瞄来瞄去,说。

 “你认为是哪个朝代的?” 我瞟了一眼潘莹,问道。

 “宋代官窑的!天青釉是宋代的特有釉色啊!难道不是?” 潘莹瞪着两个疑惑的大眼睛看着我。长长的睫毛一眨一眨。

 “当然不是宋代的啦!” 我没有用放大镜看,也没有拿起瓷瓶细看,扫了一眼就下了判断。

 “你都没用放大镜仔细看!” 潘莹不服气地说。脸上闪过一丝丝愠色。

 “这个瓶子虽然是天青色,但天青色中微微闪紫。是用铜作呈色剂的。宋代的天青釉是用铁作呈色剂的,釉面不会闪紫。你没发现?” 我看着潘莹,说。

潘莹用疑惑的眼神盯着瓶子。大大的眼睛忽闪忽闪。

 “你看看这个瓶子的圈足,是景德镇的胎土,虽然涂了一层褐色保护釉,但烧结度很高,很光滑,和宋代的胎土差别很大。也是铁刀削足的,你看,没有竹刀削足痕。” 我指着瓶底的圈足。向潘莹解释道。

潘莹红着脸看着瓶子。

 “大师级人物啊!” 潘莹突然脸转向我,惊讶地说。

 “多给我看几个瓶子!” 潘莹收拾起两个瓶子,走进房间。一会,又捧出来两个锦盒。

 “这个瓶子是南宋修内司官窑烧造的。” 我从潘莹手上接过瓶子,看了看外底与圈足,肯定地说。

 “是真的?真是南宋修内司官窑烧造的?” 潘莹喜出望外地问道。大大的眼睛射出喜悦的光芒。

 “你看,它的圈足的胎土是不是密度较低?圈足边缘有竹刀削痕。你用放大镜看看吧!” 我把放大镜拿给潘莹,说。

 “是哟!是哟!我以前为什么没注意到哟!” 潘莹用放大镜看了一阵子,高兴地说。

 “你看,底款的釉也已经银化了。” 我指着底部中间模糊不清的字说。

 “什么叫银化啊!” 潘莹不解地说。美丽的双眼满是疑惑。

 “这个瓷器的底款是用细泥条堆成的。这种泥条含铅,铅是最活跃的化学元素。几百年后,铅就开始往外渗透。越是潮湿的环境渗得越快,这种银光就是铅渗透出来后的现象。” 我解释着说。

 “这个底款糊里糊涂看不清,是什么字?” 潘莹问道。

 “是修内司窑四个字。” 我说。

 “你怎么认定是修内司窑四个字?” 潘莹不解地问道。眼睛瞟瞟我,又瞟瞟瓶子。

 “我也有几个这样的瓶子,其中一个的字能看清楚。看不清是烧的时候泥条烧趴了,互相粘连在一起使然” 我解释道。

 “这个又是什么朝代的?”潘莹又从锦盒里拿出一个砂金石酱黑色釉的鸡头壶放到我面前。

 “这是鸡头壶,是真东西。是唐末宋初官家在民间名窑定烧的瓷器。那时还没有官窑,所以官家用瓷都是到民间名窑定烧!”我看到壶的外底刻了个“官”字。是刻好字然后施釉进窑烧的。

 “是吗!”潘莹高兴地说。美丽的眼睛放出聪敏的光芒。

 “你玩古陶瓷多少年了?” 我笑着问潘莹。

 “有五年了!” 潘莹一边把瓷瓶装回锦盒,一边回答说。

 “五年就想学会看古陶瓷?” 我望着潘莹说。

 “那要多久才行啊!” 潘莹两眼在我身上扫来扫去,说。

 “我就学了十年才学会。你比我聪明,可能不用十年!” 我笑着说。

 “不敢,不敢。我肯定比你笨!” 潘莹笑着说。看得出她很兴奋。

 “表哥,你为什么不早点介绍我认识蓝生哟!” 潘莹两眼盯着阿东,生气地说。脸上堆着愠色。

阿东笑着没回答。右手摸了摸嘴巴,然后端起茶壶给我斟茶,然后又摸了摸嘴巴。

 “听说你老公反对你买古陶瓷,说你把家里的钱都买光了。而且买的都是赝品,钱都打水飘了。要和你离婚。是吗?” 我笑着问道。

 “离就离呗,谁怕谁呀!” 潘莹仰着头,挺起高高的胸部大声地说。潘莹大大列列的,脸上露出满不在乎的表情。

 “离婚是件大事,不要那么轻率!” 我望着潘莹说。

 “我和他没有共同爱好!没有共同语言!” 潘莹仍然仰着头。可能是由于激动,高挺着的胸部随着呼吸一起一伏。

什么事都会有人陷入痴迷。有人痴迷于赌博。有人痴迷于追星。同样,也有人对古陶瓷痴迷而不能自拔。潘莹就是其中的一个。

古陶瓷具有深厚的历史文化底蕴,很容易让人陷入痴迷。要学会鉴别古陶瓷,一要懂中国的历史纪元 ; 二要懂陶瓷的发展史 ; 三要懂各个历史时期的陶瓷造型 ; 四要懂各个历史时期的画风 ; 五要懂各个窑口的瓷土特点 ; 六要懂各个瓷窑的装饰风格 ;七要懂各窑场各个时代的釉色,等等。加之拍卖公司炒作释放出来的天价,很容易让人陷进去。

过了几个月。一天早上,阿东又打电话给我,说他在隆滩镇开了个小餐馆。要我去尝尝味道,提点意见。我不到十点就来到了他的餐馆。

 “欢迎,欢迎!” 在门口迎接我的不是阿东,是潘莹。她站在餐馆门口,向我伸出她那修长白皙的右手。潘莹今天穿了一件青花卷草纹旗袍,俨然是一个青花瓶子。我从她两次见我时的穿着,看得出她特别喜欢青花衣服。

潘莹并没有松开我的手,她拉着我的手转身走进了餐馆的服务台,让我在服务台前的凳子上坐了下来。

 “阿东呢?” 我问道。

 “他在厨房忙着呢,忙完会过来的。” 潘莹在服务台的皮椅上坐了下来,脸上堆满笑容说道。

阿东的餐馆离隆滩中心菜市场不远,虽然面积不大,但是在大街的十字路口转弯处。位置很好。餐馆装修简单清雅,白漆墙上除了两部挂壁式摇头风扇外,只贴着几张招牌菜的海报。餐厅里摆了四张转盘式圆桌子。餐厅的后面是厨房,进厨房廊道口的左边是服务台。

 “阿东怎么会有钱开餐馆呢?” 我知道阿东没有钱,所以很是惊讶地看着潘莹,问道。

 “我出的钱呀!” 潘莹两眼盯着我,笑着说。晶莹的眼睛美丽动人。

 “你的钱不是买古陶瓷买完了吗?” 我惊讶地说。

 “钱花完了就不会赚吗?” 潘莹从消毒柜里拿了一个玻璃杯子,倒了一杯茶递给我,说。

 “开一家餐馆少说也要近十万元哟!你短时间内哪里赚来那么多的钱?借来的?” 我盯着潘莹,问道。

 “是我赚的!前段时间我拉了几个广告大客户给我们电视台,单位给了一笔回扣我。” 潘莹很直爽地说道。漂亮的鹅蛋脸艳若桃花。

 “你不是新闻记者吗,怎么去拉广告呢?” 我喝了一口茶,疑惑地望着潘莹问道。

 “上次你到我家的时候,我就调到广告部去了。” 潘莹往我的茶杯里添了一点茶,说。说完,两只美丽的大眼睛盯着我笑。嘴角两边的酒窝为她增添美丽。

 “你老公知道你投资开餐馆吗?” 我问道。

 “已经离婚啦!” 潘莹轻松爽快地说。从她的表情看,简直不把离婚当回事。

 “啊?那么快?” 我惊讶地张开了嘴巴。两眼望着潘莹。

 “又还没有生小孩,用得着纠结吗?你看我现在多自由?自由万岁!” 潘莹笑着说,同时双手握拳举过头顶。然后狡黠地望着我。

 “你拉广告那么容易赚钱,还玩古陶瓷吗?” 我试探着问道。

 “古陶瓷是我的爱好。古陶瓷有深厚的文化,我要玩下去!认识一个窑口的古陶瓷,就认识一段历史。” 潘莹用坚定地口吻说。说完,歪着头盯着我,眼睛定格在我脸上。

 “览(蓝)桑(生),来啦?” 这时,阿东用毛巾擦着手出现在我面前,用东莞口音普通话和我打招呼说。

 “怎么想到开餐馆啦?” 我故意问阿东说。

 “我标(表)妹嘛!她早就劝我开餐馆了,只是我没有钱!” 阿东操着东莞口音普通话说。

看得出来,阿东很高兴。一副神采奕奕的样子。阿东说完,用右手摸了摸自己的嘴巴。然后折回厨房,端出一大盘“焖鳙鱼”放在服务台前方的一张圆桌上。

 “娄(老)般(板),罗(拿)拙(出)高叉冚来!” 阿东用东莞话对他表妹说。

 广东人戏称法国“XO”酒为“高叉冚”(lōng)。

一是因为广东大多数人不懂英语。二是“X”是一个交叉形状,“O”的形状又像个窟窿,于是广东人便戏称“X”为“交叉”,戏称“O”为“冚”(lōng)。

 “你们俩谁是老板呀?” 我开玩笑说。

 “谁出钱规(开)餐馆,谁就是娄(老)般(板)!” 阿东看看我,又看看他表妹,摸了摸嘴巴笑盈盈地说。说完又摸了摸自己的嘴巴。

 “览(蓝)桑(生),坐!坐!我们先吃。等刹(下)客人来了会稠(吵)杂。” 阿东用东莞口音普通话招呼我说。这时还不到十一点钟,餐馆还没有客人。

我刚在桌子上坐了下来,阿东又用大托盘端上三个菜来 : 豉汁焖鹅、白切鸡、炒福田菜芯。接着端上来一砵汤 : 鱼青枸杞叶汤。鱼青是鱼肉被剁烂后没搓成鱼丸的料子,下汤很鲜甜。

     潘莹也拿来了酒、酒杯和碗筷放在桌子上,然后给三个小杯子斟上了酒。

 “你陪览(蓝)桑(生)可(喝)酒吧,我要炒菜,我不能可(喝)酒!” 阿东摸了摸嘴巴对潘莹说。

 “老师,喝!” 潘莹站起来,向我面前高高举起酒杯说。美丽的大眼睛一眨一眨。

 “喝呀,览(蓝)桑(生)!” 阿东也在旁边劝我喝酒。

 “你也喝一点点吧!” 我示意阿东意思意思喝一点点酒。

 “你们俩先可(喝)一杯,今天是我标(表)妹请你,不是我请你哟!” 阿东摸了摸自己嘴巴笑着说。

 “对!是我叫我表哥打电话请你过来的!” 潘莹毫不掩饰地说。

 “先喝为敬!” 潘莹说完,一口喝完杯子里的酒,杯口对着我。

 “谢谢潘小姐的盛情款待!” 说完,我也一口喝完了杯子里的酒。将杯口对着潘莹。

 “我标(表)妹非常感激你帮她鉴定古投(陶)迟(瓷)。她从北京一葵(回)来,就说要请你吃饭!” 阿东摸了摸嘴巴,说。说完又摸了摸嘴巴。

 “蓝生,你看!” 潘莹回到服务台,把放在服务台抽屉里的皮包拿了出来,从皮包里拿出几张纸,递给我。

这是三张国家博物馆的科学检测报告。我看了三张检测报告,全部检测结果都印证了我之前对潘莹几件古陶瓷的鉴定结论。

 “你的判断和国家博物馆的科学检测完全吻合。以后,你就是我的古陶瓷老师!” 潘莹动情地说。

 “不敢!不敢!” 我不好意思地说。

 “怎么了,不肯收我做徒弟?” 潘莹瞪大眼睛说。

 “互相切磋!不要称什么老师!不妥!不妥!” 我摆着手说。

 “师徒之间也可以切磋啊!” 潘莹笑着说。

 “老师,吃鱼!”潘莹夹了一块鱼肉放到我碗里,说。

 “味道不错!”我咬了一口,说。

 “我在北京看到了一条广告,有一家叫龙得宝鉴定中心的,鉴定一个古陶瓷五百元。”潘莹也夹起一块鱼放到自己碗里,两眼望着我说。

 “改革开放前中国不重视文物鉴定。连考古都是外国人来搞的。现在突然冒出来那么多专家,很多都是骗钱的!”我一边吃着鱼,一边说道。

 “听说这个鉴定师是古陶瓷研究员退休的喔!”潘莹一边把鉴定书放回抽屉,一边说道。

 “是吗?那你可以去鉴定一下,五百元一个不算贵!”我望着刚坐下来的潘莹说。

 “好!我们俩抽时间去一趟!老师,喝!” 潘莹重新往她和我的酒杯里满上酒,又向我举起酒杯邀请着说。说完,她自己先喝了下去。

我不好拒绝,只得跟着她喝。七八轮下来,我已头昏脑胀……

 “览(蓝)桑(生),别可(喝)了,你可(喝)不过我标(表)妹的,她能可(喝)两三斤酒!” 阿东见我喝了很多酒,怕我喝醉,赶紧制止说。说完又摸了摸自己的嘴巴。

 “去去去!我又没要你喝!喝醉了又怎样?喝醉就在这里住一晚就是了!” 潘莹用左手在阿东面前做了个让他走开的手势。

 “老师,不要听他的!” 潘莹说完又喝了一杯。

我只得又跟了一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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