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日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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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作者：蓝日新
酥醪，原本是指用糯米酿成的一种带醪糟的酒。罗浮山酥醪峒地名的来由，是因为古代酥醪人酿的醪糟酒很有名而得名，还是因为有个东晋年间建造的酥醪古观而得名？无法考证。
听说酥醪通了硬底路，时隔三十年，我叫我的夫人开车，再次进入酥醪村。
酥醪村座落在罗浮山北麓的酥醪峒，是博罗县长宁镇辖下的一个自然村。酥醪村四季分明，冬暖夏凉。不论春夏秋冬，酥醪峒中都云雾缭绕，有如人间仙境。这也许是东晋药王葛洪在酥醪峒建道观的原因吧。
葛洪（约283年-约363年），字稚川，自号抱朴子，世称小仙翁，丹阳句容（今属江苏）人。东晋时期道士、道教学者、炼丹家、医学家、科学家。
我的夫人是首次去酥醪，也许是心切，她的车开得很快，半个小时左右，就到了高速公路长宁出口。下高速进入罗浮山山门后，罗浮山那清晰、巍峨的身姿直冲眼帘。
罗浮山的巍峨主峰直插云端，在高空气流的作用下，一片片白云从峰峦穿过，故名飞云顶。飞云顶海拔高 1296 米，广袤的山脉延展方圆约 214 多平方公里，恰似一幅壮阔的彩色画卷。
罗浮山承载着古老而厚重的历史文化，自秦汉起，它便是道教与佛教的圣地。在道教界，它被誉为“第七洞天”、“第三十四福地”。诸多道教名流于此修行布道，遗留下众多庄重肃穆的道观遗迹，如同历史的繁星，熠熠生辉。特别是罗浮山的南麓，不但有建于东晋咸和二年的道教冲虚古观，还有佛教的华首古寺。华首古寺建于南朝，也有1200多年的历史。
酥醪峒在罗浮山北麓，边远且交通不方便，我只去过一次。但罗浮山南麓的朱明洞、冲虚观，我去得比较多。中国著名散文学家秦牧和他的夫人著名散文家紫风，多次来罗浮山采风，都是我带车到广州梅花村接他们，并全程陪同。
我时不时也会陪同市委、省委对口机关的领导来罗浮山考察。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当时的朱宏达处长、赵毓处长来考察罗浮山，也是我陪同。所以，我对罗浮山南麓朱明洞、冲虚观、洗药池、炼丹炉、狮子峰、遇仙桥等景点很熟悉。
历代文人雅士皆钟情于罗浮山的灵秀，留下了浩如烟海的诗词歌赋与摩崖石刻。苏轼那“罗浮山下四时春，卢橘杨梅次第新。日啖荔枝三百颗，不辞长作岭南人。”的名句，至今仍在岁月的长河中回响。
罗浮山亦是一座天然的中草药宝库，丰富的药用植物资源在这里繁茂生长。葛洪曾在此采药、炼丹、著书。他的《肘后备急方》等著述，犹如璀璨星辰，照亮了中医药发展的道路。
小轿车在罗浮山南麓通往北麓酥醪峒的水泥路面上飞驰，我的眼睛不停地在道路两边搜寻着以前那条通往酥醪峒的山路的痕迹，但始终无影无踪。不一会就来到了酥醪峒的酥醪观。
酥醪峒海拔高约500米，面积约14.5平方公里，多为多云天气，气温在23℃至33℃之间。
我第一次来酥醪，是1992 年秋。当时是在一位出生于酥醪村，在长宁镇政府办公室工作的黄姓干部的引领下，前往酥醪村的。
那时，酥醪村尚未通硬底路，狭窄的山路仅容一车通行。浅黄色的丰田吉普车如笨拙的大象，在崎岖颠簸的山路上艰难前行，车轮无情地碾压着山路的砂砾，砂砾不断发出哒哒哒的呻吟声。有些特别坚强的小石子，从轮子下争脱，飞进路边的草丛躲藏起来。
我们抵达酥醪村时，虽已近中午，但云雾仍在山顶悠然飘荡，我们仿佛进入了缥缈的仙境。酥醪峒群山环抱，雾霭袭人，鸟鸣声不断。与山外的喧嚣对比，显得宁静、神秘。
当年我们从长宁镇出发时，镇政府办公室已将我们的行程电话通知了酥醪村。我们刚到酥醪观，酥醪村的村支书已经在酥醪观门前等候了。
酥醪观，有着一段古老而迷人的传说。传说在秦朝，道人安期生莅临罗浮山，与神女共论玄机，饮酒赋诗。醉后呼吸水露成酥，吐出的甘露如醪，这奇妙的景象幻化成了酥醪观。传说归传说，酥醪观是东晋咸和中期药王葛洪所建，是有历史记载的，是事实。
酥醪村位于酥醪峒的幽深处，仿若世外桃源。它的空气清新至极，充盈着丰富的负氧离子，堪称天然氧吧。其特产酥醪菜脆嫩无渣，闻名遐迩。其优良品质的形成原因，更是蒙上了几分神秘的面纱。
在村支书的引领下，我们来到种满酥醪菜的山窝。这里土地幽黑肥沃，土质松软。已趋于成熟的酥醪菜植株高大，叶片繁茂。村支书告诉我们，酥醪菜其纤维脆嫩，稍有触碰，叶片便会折断。
经村支书的介绍和我们的实地考察，我们认为，酥醪菜优良品质的形成，首先是酥醪菜品种优秀；其次是酥醪峒气候殊异、土壤性质特殊、水质优良，为酥醪菜的生长提供了绝佳的条件；再加上这里无污染、无公害，共同造就了酥醪菜味清甜、香滑可口，清凉解毒的优异品质。
时至午饭时分，村支书让我们先吃午饭，再继续调研。当我们走进农家餐厅，碗筷已备好。碗是碗壁较厚、碗口宽的农家碗，筷子是农家竹筷子。略显粗糙的杉木八仙桌面已有些斑驳，服务员端上一盆酥醪菜干燉坑螺汤。村支书亲自为我们盛汤。我在峒外尝过很多酥醪菜燉坑螺汤，但在产地品尝酥醪菜燉坑螺汤，却是头一遭。
“这汤比外面饭店的酥醪菜干坑螺汤味道更佳，更鲜甜！”我吃了一口，惊叹道。
“那是当然！且不说外面的坑螺难比酥醪村的坑螺，就拿燉汤的水来说，外面的水也难及我们酥醪峒的山泉水。这汤是用酥醪菜干、坑螺、山泉水文火慢炖而成，不但味道鲜甜醇厚，营养更丰富。我们酥醪的山泉水，含很多人体必须的微量元素”。村支书自豪地说道。
不一会儿，鲜酥醪菜炒腊肉、酥醪酿豆腐、酥醪花猪肉焖咸菜、酥醪塘鲺焖坑螺等佳肴纷纷呈上餐桌。
酥醪菜的独特风味，无愧“神仙菜”之美誉。遥想古代，交通闭塞，山外之人难以品尝此等美味，称其为“神仙菜”，一点也不夸张。
从惠州小金口园丁街到酥醪，六十多公里，一个小时左右，我和夫人就到了酥醪峒。
酥醪现在已经成为旅游度假区。很多人是冲着欣赏有1600多年历史的酥醪观和优异的气候和环境而来的。
现在的酥醪观香火鼎盛，香客络绎不绝。香火产生的烟雾与山峒的云雾混合在一起，让人分不清哪些是烟，哪些是雾。与当年我第一次来酥醪所看到的，有点冷清的酥醪观比，反差很大。那时酥醪观只有三几个道士，也没有什么香客。
现在的酥醪观人头攒动，除了来烧香的信众，也有很多客人来这里进行溯溪、泡潭、野炊、避暑。喧嚣声在山峒回响，飘散。
我的夫人很喜欢这里，乐得得意忘形，到处跑，到处窜。我跟在夫人后面，一边走，一边两眼到处搜索，寻觅记忆中往日的痕迹。游客的欢声笑语充满山峒，往日的宁静、神秘不再。
为什么夫人和游客们都很高兴，我自己却高兴不起来？是看不见记忆中往日的影踪引起的失落？
我1992年来酥醪，是来了解博罗特产酥醪菜的情况，只在酥醪观门口停留了一会，没能认真观赏酥醪观的环境，更没有进入观内仔细参观。这次难得有闲心，于是携夫人一起参观酥醪观。
酥醪观建于东晋咸和中期，约公元330年，距今有1600多年，是葛洪在罗浮山建的第二座道观。
虽然酥醪观是道观，但其主殿与其他道观完全不同。一般来说，道教道观的主殿是三清殿，供奉的三位天尊分别是：玉清元始天尊、上清灵宝天尊、太清道德天尊。但酥醪观的正殿内供奉着的三尊高大的铜铸金身神像却是：轩辕黄帝、吕洞宾和葛洪。
轩辕黄帝居殿中央，黄袍加身，相貌堂皇，气宇轩昂。轩辕黄帝的左边是吕洞宾，吕洞宾头戴寸帛折叠的“纯阳巾”，身背长剑，神情怡然自得。轩辕黄帝右边是葛洪，葛洪青巾扎髻，身披长袍，神态安祥。
很显然，酥醪观就是葛洪为自己建造的神殿，只是不敢自己居中，拉上轩辕黄帝和吕洞宾为自己助势。
酥醪观门前有个池塘，称莲池。莲池中荷花盛开，清香扑鼻。道观侧边的山谷建有“浮山第一楼”、驻鹤亭、鹤笑亭、松荫亭。山谷中还有小蓬莱、拜松处、鹤冢、酿泉、逍遥台、茶山瀑、洗心泉、绿屏嶂、观岩瀑、梅陇石涧、忘机石、七姐潭、凝碧潭、下铁桥、分霞岭等古迹。
到了午饭时间，我想找当年村支书招待我们吃午饭的那家农家餐馆吃午饭，但任凭记忆怎么还原，都没有找到一点点影子。
找原来的村支书？我只记得他姓高，不记得他的名字，也没有他的联系电话。当时我是以县委调研室副主任的身份，带着几个部下来酥醪调研，所有具体的事项都是长宁镇政府办公室的黄姓干部张罗。后来他官越做越大，再后来被“请去喝咖啡”，我就没有他的消息了。
极目环顾酥醪峒群山，云雾依然飘渺，低洼地的一垄垄酥醪菜还是那么葱茏，林间小鸟的鸣唱声似曾相识。但昔日故人已无影无踪，物是人非。
我随便找了一家餐馆，在一张小一点的餐桌坐了下来。我们才两个人，大餐桌不适合。
酥醪峒现在的餐馆，与昔日的农家餐馆不可同日而语。以前的农家八仙桌、农家碗、农家筷子不见了。餐馆的餐桌都是圆形餐桌，有的餐桌很大，桌面上有玻璃旋转盘，很是气派。经过高温消毒后用塑料膜打包好的薄胎金边花碗、青花杯子、五彩汤匙、黑膝筷子在我面前显摆着它的靓丽和洁净。幸好，那酥醪菜干燉坑螺汤、花猪肉焖咸菜、酥醪酿豆腐、酥醪塘鲺焖坑螺，还是与昔日一样味道甜美、可口。我终于有了往日的熟悉感，心里也舒畅了许多。
“服务员，买单！”吃完饭后，我招呼服务员结账。
一位中年女服务员立马走了过来。
“请问服务员，你是当地人吗？”我突然想打听一下当年那个村支书的情况，于是问道。
“是啊！我就是酥醪人。”服务员盯着我回答说。
“1992年的姓高的村支书你认识吗?”听说她是当地人，我赶紧追问道，心里充满了企盼。
“你认识他？”服务员有点诧异地反问道。
“认识，他现在怎么样了？”我有点着急地说。
“他是我爸爸，前几年去世了。”服务员说道。
“你是高支书的女儿？”我非常激动地说。
“是！你是怎么样认识我爸爸的？”她咤异地望着我地问道。
“我当年在县委调研室工作，来了解酥醪菜的情况，是他接待我们的”。我心里有点小激动，端着茶杯的左手微微颤动。
“啊！……原来是你呀！……我记得，哪次你们来，就是在我们这里吃的中午饭。那时我刚初中毕业，在饭店帮忙。”她盯着我激动地说。
我的记忆被激活，我想起来了，当时餐馆里是有一个学生似的服务员。我反反复复打量着她，想找到当年她年轻时候的模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