哀牢山的明月

    云南哀牢山的最南麓，我以为是绿春的黄连山。黄连山隔了一条李仙江，对面就是越南。黄连山是个好地方，植被茂密，动物种类丰富，空气清新，含氧量高。山青，水秀，空气好，风景美，这几个要素全部具备。就是比较偏远，虽然也修建了宾馆提供住宿，但配套设施还不足，生活极不方便，所以来人和游客都很少。但是县城大兴镇却要好得多。

    我是八年前去的。去的那天晚上，因为翻越元阳山上的老公路塌方，所以到得就迟了。那边的朋友之前在昆明见过，再次相见自然很亲热，饮完六七瓶澜沧谷酒，夜色早已阑珊了。回到宾馆，很快就入睡了，半夜醒来，四周极其安静。昏黄的路灯，静谧的山野，远处传来的几声狗吠，蟋蟀等秋虫在草丛里断断续续鸣唱。凉风透过窗纱吹进来，凉凉的，润润的。四周安静得让我觉得这里就是世外桃源。

   县城建在一道较为平缓的山梁上，南面、北面和西面都是很深的山壑。我们住宿的宾馆窗户朝北，拉开窗帘，北面高耸的山峰安静地耸立在眼前。明月下，树木都披上一层银色光晕，更增添了夜的静穆。临近中秋，窗外飘进来桂树的花香，很是温馨。半夜醒来，一时难以入眠，就翻看桌上的介绍当地情况的书来。从书上得知，绿春是个很年轻的县份，以前属于红河厅，五十年代中期才正式设县。县内全是山区，人口也少。近年来大力发展旅游，但受交通瓶颈限制，跟外界的联系并不密切。但这里空气好，无任何工业污染；民风醇厚，待人热情是在。进到这里的游人，都夸它是个难得一遇的世外之境。

    早上醒来，我打开房门，看见南边的山岭上，天际线分明，圆月还淡淡地挂在天空。楼下却喧嚷起来，昨晚就听朋友介绍，知道当地人有早起赶集的习惯。那时县城里还没有专门的集市，街边摆摊交易很常见。街边早餐店特别多，加上过往的车辆不断鸣笛，一派热气腾腾的繁忙景象。

    过了两天，我们从平河乡下出来，天就快黑了。转过几个山头，看见一轮明月挂在东面的山梁上。月光下，山顶树木的轮廓，清晰可见，很像以前见过的一幅版画的意境。开车的老杨说，这山上，夜里是能捕到麂子的，但今夜不行，月光太明，机灵的麂子一听到有响动，很快就躲进丛林里，或者藏到树后的石缝土洞里去了。白天来时也听他介绍过，麂子最怕明亮的光柱，只要明亮的光柱一照，它就吓懵不动了。此时只要按住它的尾部，用结实的布袋从脑袋上一笼，它就能被捉住。但对月亮发出的散淡的光，它们却是一点不怕，稍有动静，它就飞快逃跑，迅速藏匿起来。山野里还传来山鸡叽叽咕咕的叫声，布谷鸟不知隐藏在哪棵树枝上，长一声短一声地哀号着。有一段弹石公路，是顺着山溪修筑的。道路盘旋，月光也明明掩掩。明亮的地方，道路和山壁都像撒了白雪，莹洁透亮。阴暗的地方，又很昏暗，只能借助车灯小心行驶。淙淙的流水声，一路相伴，让明月下的夜色更加宁静。

    我们转至一个开阔处的时候，前面有几只强烈的手电光射来，示意我们停车。原来是个武警检查点，要我们例行下车接受检查。检查的三个武警中，那个女的说话带很重的川渝口音，觉得特别亲切。一问，才知道她老家是遂宁的，离我的重庆老家很近，就简单聊了几句，知道她上半年才入伍，这个月才参加检查执勤。月光下，她稚气的脸庞略显青涩，自动步枪倒挂在肩膀上，武装带编扎整齐，又让她显得很威武。跟她聊了几句川渝老家的情况，又有一辆中巴车过来，三个战士就向我们行了军礼，嘱咐我们山区道路不好，夜里开车一定要注意安全，然后立正转身，向那中巴车走去。那女孩还特别嘱咐我，到这里来千万不能沾染白粉，那东西太害人。山风大了起来，但他们的身影却文丝不乱。不一会，就不见了。

    此后很长时间里，我都还记得哀牢山的明月。那轮皎洁的明月，照耀着哀牢山区高峻的山峰；月光下，是茂密的树林和安静的村寨，潺潺的小溪欢快地流淌。这些画面，也时常出现在我梦里。有时我跟外面的朋友闲聊，也爱把哀牢山的明月当做话题。

    哀牢山的北麓，肯定是在新平县的嘎洒那边。五年前我去那里时，就听人说，镇沅东面，就是哀牢山的的北缘。白天我们去山上的南恩瀑布游玩过。峰谷间瀑布挤过乱石、飞流直下、水花飞溅的壮观景色，让人惊叹不已。明媚的阳光，清新的空气，氤氲的水雾，又不收门票，免费观景的喜悦，让那天的晚餐变得格外愉悦。我们在一家街边小店里品尝了著名的汤锅牛肉。嘎洒的汤锅牛肉很出名，做得也精致。老板说，他们用的是新鲜的放养黄牛肉，今天早上才下锅炖煮的，保证新鲜味正。大块的炖牛肉，滚热的肉汤，丰富的蘸料，清冽的包谷酒，让我们直呼过瘾。晚饭后，我们根据店老板的邀请，还去了花腰傣广场观赏了傣族歌舞表演。又跟个当几地朋友喝了点小酒，晚上一点过回到宾馆，还是抑制不住地兴奋。于是又起床出屋，围坐在院里的一棵桂花树旁的矮桌边上，安静地品茗，静静地赏月，小声地闲聊。

    云南地方，给我一个印象是环境安静，空气清新，加上路险沟深，虽然天空湛蓝，但天空下经常有云雾缭绕，仙味儿很浓。草丛里唧唧的虫鸣，一点也没影响我们。鸟儿们都栖息在高大的树上入眠了，没有一点动静。一轮明月，安静地悬在瓦蓝幽邃的天幕上，照耀着大地上的一切。街道两边的路灯，明显比其他地方明亮。嘎洒河上，还起了一层薄薄的雾气，让我觉得好像真的进了仙境。嘎洒是哀牢山谷地的一个新街镇，明月之下，她被四周的山谷，紧紧包围着，就像一个睡熟的孩子，被母亲放在摇篮里，睡得那香甜，那么宁静。西北山上矿区的灯光，却格外耀眼，偶尔有汽车明亮的光柱刺破夜空，呼啸而过。在矿区工作的人们正用辛勤的劳动，不分昼夜地增加它的富裕和幸福。住在镇上的人们，则甘心做绿叶，为在矿区的人们无微不至地提供着生活服务。嘎洒靠近昆磨高速公路，虽然也是山区，但山势较缓，平地、谷地多，人烟比较密集，经济情况也比哀牢山中段、南段地区好。因为山上有矿藏，外地来人多，这就增加了当地人做生意、搞服务、就业创业增加收入的机会。所以，每天晚上，镇里的傣族姑娘们才会欢乐地聚集在广场，发自肺腑地为外地来客，也为自己展示婀娜的舞姿。

    北南走向的哀牢山，我还去过中部的墨江、红河和元阳。每次经过那些地方，我都能感受到它们正在发生的变化。这些山区的人做起生意来，渐渐跟外面的人没多大差别了。作为过客，我真心希望这些地方越来越繁荣，希望这里的人们越来越富裕，更希望在这里世居生活的人们，越来越幸福，就像那轮天上那轮明月，永远都那么皎洁、圆润、充满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