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仁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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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次回到老家，母亲就说，燕子好像跟我们家真的有缘，不管在哪里，它都爱来我们家筑巢。
母亲说这话时，正是午饭后饮茶时候。初夏的阳光还不是很炽烈，小院外茂密的柿树叶还绿得发亮。比拇指大一点的青柿子从枝叶间探出头来，面带笑容地望着我们。正好有两只燕子落在柿树的顶枝上，惬意地东张西望。它们肆意地嬉闹一阵，然后齐齐飞起，朝田湾对面的山坡上飞了一圈，然后飞回来，在柿子树上空打几个转，就斜斜地直直地飞进堂屋，落在西墙壁上的燕巢里。
堂屋西墙上还有一个燕子窝！对我来说，还真是一个新发现。我都回家两天了，可一直都没有注意倒。
我注端详起这个新发现来。在西面的卧室门上放，靠楼板很近的地方，燕子们搭了一个灰色的很大的鸟巢，像倒垂的圆锥，上大下小；边缘收拾得很利索，没有须须款款的落草；也很紧致，一点不松散或垮落。巢面上有些小坎螣楞，也不大明显。两只刚飞回巢的燕子，叽叽喳喳交谈了一会，就安静了。它们也许是倦了，需要小憩；也或许是在悄悄耳语，在谋筹什么新的规划。
哦，我记起来了。四月里我家小妹回家时，就曾给我来过电话。她惊喜地告诉我，老家去年才修成的房子，来了燕子；它们筑了巢，还孵出了几只小燕子，整天叽叽喳喳闹着，让母亲很是开心。我想像着门楼阁子上挂着燕窝的情境，心里也很高兴。平常就母亲一个人在家，能有燕子嬉闹着给她作伴，也算是一件好事情，并且还是老天赏赐。我也很高兴。
这次回老家去看母亲。进入院子，我还特意抬头望了望，没发现燕子窝的影子。也没去追问，就把这事放下了。
那时正是该母亲午睡的时候，燕子却安静无声了。真是懂事的好东西！我就对母亲说，您先去午睡一下吧。母亲说，好，但是你不能把我的卧室门关了，因为燕子有时候要进卧室里来飞一圈的。
过一会，母亲又出来了，站在门口，对我说，其实燕子是还有一群娃娃的，总共五只，它们悄无声息地孵出后，开始闹叫了，我才发现的。我伸长脖子，往燕巢上看，却没发现见一只小燕儿的影子。就问母亲，怎么我现在一只小燕子都没看到呢？母亲说，就是上次你小妹回家的第二天，燕妈妈好像是要锻炼它们，就把它们一个个衔到院墙上排好，然后又一个一个衔到半空中放下，希望它们能飞回燕窝，或者是落到院墙上，却不想一个个都落下来摔死了；我看了都想落泪，家里养的两条狗也很懂事，只站在边上看了一下，没舍得去碰它们；第二天早上，我才把它们的小尸体收检了出去埋了。我说，那也怪可怜的，比起你和父亲当年对我们的教育培养来，燕子妈妈可是狠心多了。
母亲去午睡后，我就坐在客厅里边看电视，边感慨起燕子妈妈对燕子娃娃的教育来。物竞天择，这是大千世界里万事万物谁都得遵守的规则，从人类到动物到植物到微生物，都概莫能外。燕子妈妈对燕子娃娃的训练，时机上也许是早了一点，但它能放手让孩子在天上飞翔，除了有真确的方法，更有强大的决心。也不能说燕子妈妈太狠心，想想小燕子从被孵出以后，哪天不是燕子妈妈口对口亲授食物、饮水，哪天不是燕子妈妈在关心、照顾它们的冷暖。燕子娃娃叽叽喳喳的喧闹，绝不是不满和抗议，而是喜悦心情的抒发，感受亲情的惊喜，和对慈祥母亲的感激。想当初，我的父亲、母亲在艰难的岁月里，如果不让我专心读书，不允许我大胆闯荡，不鼓励我大胆尝试，哪有我的今天呀？
世界上的道理，其实是相通的。我着要感谢老家新入住的这些可爱的燕子。
我曾经做过近二十年的教师，每看见这些小动物，就总爱往教育方面去感触，思考。现在不做老师了，但也经常从教育的角度去品味。我也想起以前燕子在我家筑巢的经历来。在山王店工作的时候，住在筒子楼的端头，也有一群燕子，从窗户口飞进来，在客厅正墙上垒了一个窝，直到后来我们调走，那些燕子都还在自由进出。去金刚沱工作以后，住房是很小很窄的套间，聪明的燕子发现进不了屋子，就转了一个圈，在卧室外阳台的窗户上面搭了一个窝，我每天看见他们飞翔的身影，却很少听到他们欢悦的叫声；它们也经常停在窗外的梧桐树枝上，向窗户里张望。到了重庆城郊的西彭，住在七楼，楼变高了，鸽子占锯了前窗，但也有燕子在门外的楼梯间墙上垒了一个窝，母亲说她看见燕子从天梯间飞下来落进巢里，每天来一次，有些可怜，但我却是一次也没见到。后来到了广东惠州，开始是住在公安花园的六楼，也有燕子在客厅外面的雨棚下挂了一个窝，小燕子有时叽叽喳喳飞进屋里，好不热闹，白天一个人在家的岳母说，燕子真乖，它们的叫声真也好听。现在，我住在东江边上的一个小区里，前几天老婆说她在三楼上阳台上，看见有蜜蜂落在不锈钢管上筑了巢，我想，既然蜜蜂都找来了，那聪明的燕子寻来垒巢的日子，就不会太远。
俗语说，善人结善缘。我虽然算不上是大善之人，但也绝不是恶人。今生里跟燕子还真有缘份。我想，今后我不管身居何处，不管是身处顺境还是逆境，我都愿意跟燕子为邻，希望能跟它们时时相见，时时得到它们的无声教诲或者是有益启发，以及亲切的慰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