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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仁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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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1912/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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鸟儿啁啾岂无由

    四年前搬进现在的小区后,每天早上,我都是在鸟儿们的鸣唱中醒来的,心情很是愉悦。于是起床,推开窗户,想看看那些欢乐的鸟儿,到底是站在哪棵树柯上歌唱。可是房院周围,东西南北,只要不是房屋、不是道路的地方,就都是树;前院庭外,楼后路旁,乃至更远一点的篱墙围墙里面,到处都是树的身影,也到处都有鸟鸣。除了麻雀,敢大地飞落在鸡冠花树枝条上面,其余的鸟儿都寻不见它们的踪影,只能听见它们隐藏在枝柯间里的歌唱。因此我常对朋友讲,奥园确实是个好地方,清净安静,还鸟语花香。

   在我洗漱的时候,那些鸟儿还在欢乐地歌唱。鸟儿比刚才起床的时候多了很多,独唱、独奏改成了合唱、对唱。东头的鸟儿“叽叽喳喳”的叫音刚落,西头的树上,马上有“滴滴咕咕”的鸣声应和;北边鸟儿“蛐蛐嘻嘻”的声音要小一点,南面“嘿嘿呜呜”马上又把刚才的声调拉高、扩大。我想,那声音应该是从老叶家前面高大葱翠的橡树上发出了的,不然,传到三楼我家的洗漱间,怎么还这般清晰、有力?我甚至还能猜出参加合唱的鸟儿,不是六只就是五只,或者是四只、三只。透过窗户,我看见合欢树里有些动静,一只鸟儿的身影一晃就不见了。飞的也不远,只是换了一棵树的柯枝。

    我推开前门,想要去中庭,看看鸟儿那活泼可爱的身影。还没走进中庭,就听里面热闹得不行。画眉也开嗓了,站在高大的狐尾椰上,叽叽叽叽叫个不停。它那黑白相间的身影,也在树间不停跃动。池塘里荷叶上的叽叽雀,最是胆大,它落在荷叶上自由鸣唱,那声音像水洗过一样干净、明澈。杜英树上也栖了一群鸟儿,人不惊动,它们就悄无声息;人一走近,它们就呼啦啦惊叫着向四周扑飞,它们边飞边叫,像是从杜英树上牵起的线条,扭扭曲曲扯了很远,然后又停息在秋枫树上,继续在浓密的枝叶里潜伏、栖留。

    鸟的世界真是很神奇。没有人去召集,也没有人去指挥,更没有人去调试。可是只要它们一开口,即使是清晨的第一次鸣唱,也总是那么和谐,那么有趣,传达出那么美妙的声音和丰富的情感,引得你不由自主地展开想象和联想。语言学家吕叔湘先生曾在《人类的语言》一文中断言,语言是人类才特有的交际手段;动物的声音其实是没有实际意义的,不算是语言。现在我才觉得,吕先生的说法应该是太武断了,至少是有偏颇。鸟儿如果没有语言,那它们怎么能呼唤、应答、唱和,怎么能一呼有应,甚至一呼百应?也许那些语言的含义只有鸟儿们才懂,人类暂时还不知道或永远也不明白其含义罢了。

     去年上半年,我回到老家修房子,寄宿在老家后院表叔家里。四月的夜晚,乡间田野里到处都是起伏的蛙鸣。音调虽觉单调,节奏却很分明,落音都在鼓面上,看似嘈杂、吵闹,实际却无比的宁静、安闲。间或有一只鸟儿长叫着划过夜空,我也能判断出它飞去的大致方向。晚上闲书翻得倦了,蛙鸣就会伴着你入眠。清晨醒来,立即就能听见前后几湾院林里的鸟鸣。他们隔得那么远,彼此有相当的空间距离,但它们各自的演唱仍然那么和谐。如果有胆大的鸟儿主动引发对面的鸟儿的应答或者一起合唱了,仍是那么和谐,那么有趣,那么剧情丰富。石朝门周围各院林的鸟儿都参加了,形成一场气势宏大的鸟儿大合唱。那时我就想,要是哪一天,有人能把他研究出来的结论公诸于世,那我们人类不知道会增添好多的快乐情趣。

    有一天早上,我跟表叔打了招呼,准备出门,东面凌家祠堂院子里突然就闹热起来。周边好几个院子的鸟儿,像是突然间全聚集到了祠堂周围的橘树、桉树、桃树、苦楝树、香樟树上。先是喜鹊很响的叫声突然停了,接着麻雀就叽叽喳喳吵个不休,像快嘴的村妇,急急的想要述说经过,却又表达不清楚。画眉要文静一些,它长一声短一声地独自表达了一会,其余的鸟儿就叽叽咕咕议论开了。有什么好议论的呢?橘子初长成,手指母大小的青色影子,不需要争抢。枇杷开始泛黄,但青色还超过一半多。不到下午,麻雀也不会进去偷食。玉米秸刚刚背上娃娃,穗子都没有掉出来,成熟还早得很。桃子也毛茸茸的,硬核都没长成,还无处课下嘴。那些鸟儿越聚越多,鸟鸣越来越大,祠堂坝子上,前面台堰上,到处都站满了人,人们也很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过来一会,人们才弄明白,原来是那棵香樟树的丫枝间,前段时间搭起了个鸟窝,鸟窝里刚孵出几只鸟儿;可是不知是么时候,竟然爬上来一条小蛇,把窝里的小鸟都吞掉了,于是鸟妈妈在树枝高处,悲伤地哭号,周边的鸟儿瞬间就聚集过来,用叫声表达愤怒和声援。几只勇敢的鸟儿,还飞近鸟窝,用尖锐的喙嘴,飞快地攻击小蛇;小蛇只好躲在鸟巢里,不敢抬头,也不敢还击。连璧南河西面几道山梁上树间的鸟儿,也呼啦啦飞来了,大叫着助威。

    表叔是在电话里听完情况介绍的。我听了他的转述,也是一阵慨叹和默然。那时,凌家祠堂上空,晨烟袅袅。林子里树木的影子,也清晰可见。坝坎下的垂柳,随晨风轻拂。是呀,这声势浩大的罕见场面,这有痛同悲的悲悯情怀,这一方有难八方来援的宏大阵势,相较于以灵长动物自居的人类,不知道要可爱要值得唏嘘好多倍。

    我不由想起十多年前,在西岭雪山上见过的鸟阵和听过的鸟鸣,七年前我在云南西畴北回广场上见过的鸟影遮天、鸟声震野的宏大场景,我在西盟明朗的阳光下听过的热带雨林里鸟儿相声一样的快乐表演,在贵州乌江畔看见过的一只红嘴紫衣的大鸟在江面上空盘旋飞舞的情境,我还在广东桂峰山里听过夕阳下杜鹃那摄人心魄的深情呼唤,我敢肯定,鸟类其实也跟咱们人类一样,也是可以通过声音交流,实现心灵感应、传达悲悯情怀的。那一声声或长或短、或高或低、或激昂或低回、或兴奋或平静的鸣叫,传达出来的,也应该是世上生来就有的某种情感联结。

   太阳完全升起来了。鸟儿们许是累了,就躲进了阴翳处,继续它们的声音表演或是情绪抒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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