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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天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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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004/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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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乡的油菜籽

家乡的油菜籽

离开家乡快三十年了,家乡的那山、那水、那花、那草、那人、那事……总是索饶在我的梦里,常常勾起我对家乡如潮的思念。最近常梦到家乡的油菜籽,或是黄灿灿的一片,或是绿油油的一块。

我的家乡在甘肃祁连山脚下一个叫陶家湾的小山村,村庄在一片原始森林的边缘,翻过田埂,就是松树林。这里道路崎岖,山大沟深,平均海拔在2800米以上。海拔高,气候凉,生活在这里的人们,脸上都挂着 “红二团”。玉米、大豆等很多农作物适应不了这里的气候,而油菜籽别看它只有米粒大小,却不畏严寒,特别适应在这里生长——它是家乡唯一的经济农作物,乡亲们都喜欢种它。到了六月,黄灿灿的油菜花,浮光跃金。躺在大阴山那绿油油的山坡上,眼前的金色海洋和远处的蓝天白云,勾勒出一幅五彩斑斓的天然画卷。微风拂过,淡淡的清香扑面而来,让人心旷神怡,陶醉其中。

春天是万物复苏的季节。清明节前后,麦子、青稞等农作物都种完了,都想争先恐后地发芽、抽穗、开花、结果,都想急着出风头。而油菜籽要比麦子、青稞晚种半月有余,到了阳历4月下旬,麦子、青稞都发芽了,它才入土。油菜籽从来不以“慢待”它而怨天尤人、消极怠工,入地没几天就开心地生出新芽儿来。过不了半月,它就和先种的青稞、小麦“平起平坐”了,有时甚至会超过它们。

油菜籽生来根浅,在种植的时候,不像种麦子一样用耧把种子深播进土地,只要把它的种子拌些潮湿的土一把一把均匀地撒播在犁过的土地上,然后耙一遍即可。它不需要让主人付出太多的心血,从不计较厚此薄彼,更不会悲观失望。它总以乐观、积极的特性,早早就想报答主人的养育之恩。出苗两周后,绿油油的油菜籽就像铺在大地上的地毯。在我的记忆里,每每此时,母亲总是掐一些油菜籽做成菜盒子。要知道,这是进入冬季后一直到春天的第一次吃绿菜,这期间家家户户吃的都是木桶腌的酸白菜。在昏暗的煤油灯下,夹在面饼中间的那点绿色显得格外翠绿,咬一口,酥香醇厚,鲜香无比。因此,我的饭量也会大增,吃了一个又一个,总有一种吃不够的感觉。油菜籽从来不会因为掐伤了它而消极悲观,也不诉说痛苦,而是更加葳蕤地成长。

油菜籽顽强挺拔的精神令人叹服。家乡的土地是靠天吃饭的山地,坡大地陡,起伏不平,它从不“挑肥拣瘦”,不管种在陡坡上,还是种在阴山里,都会茂盛挺拔,生机勃勃,呈现出一副坚忍不拔的高贵品质。风调雨顺时,它不张扬,不跋扈;干旱少雨时,它不抱怨,不绝望,总是以最美的姿态,呈现出生命的力量。

油菜籽那股奋起直追的劲头更是令人钦佩。两个月后,油菜籽就开花了。好像是它们预约好的,一夜之间,“千枝万茎菜花开”,东一片、西一块竞相绽放。从远处看,阡陌纵横的油菜花,宛如一条条金色的瀑布。微风吹来,金波荡起阵阵浓郁花香,沁人心脾,令人陶醉。走近了看,一簇一簇、一层一层的小花朵像一顶顶皇冠,四片花瓣的中央,吐出粉嘟嘟、嫩艳艳的小花蕊,玲珑剔透,像蜥蜴吐出的舌头。如果你凑近了闻一闻,那醉人的香味霎时传遍全身。油菜花香引得蜜蜂、蝴蝶从遥远的地方飞来做工,仿佛一个个飘动的精灵在油菜花枝头飞来舞去,嗡嗡嘤嘤,像是在举办一场音乐会的盛典。正如诗人余邵描写的那样,“油菜花开满地黄,丛间蝶舞蜜蜂忙;清风吹拂金波涌,飘溢醉人浓郁香”。酿出的蜜浓郁香醇,也有很高的营养价值,是人们理想的补品之一。

油菜籽的花期长达二十多天。我看过青海门源县和新疆伊犁河谷的油菜花,但总是比不上我家乡的油菜花好看。近几年,当地政府充分发挥“油菜花”的优势,倡导村民大量种植油菜籽,发展乡村旅游,让主人走上发家致富的路子。它向来很低调,从来不以花开时的灿烂和自己的贡献而骄傲,而是永远怀着一颗感恩的心回敬主人。

花期过后,就会挂上密密麻麻像豆角一样的果实。最长的有手指那么长,一个里面躺着两排米粒大小的籽儿,一排有十一二粒。它总觉得奉献不够,欠了主人什么似的——让人很难想象,那么小的碎花,却能够结出这么多的果实来,对主人总是如此忠心耿耿。

在我童年的记忆里,秋天打完油菜籽,大人们的喜悦总是挂在脸上。他们粜了油菜籽后,就可购置一些缝纫机之类的大件,扯上做衣服的布匹,打上几壶散酒,结清小商店的赊账……似乎家里的一切开销都指望它。当然,此时也是我们小孩最快乐的时候。我们偷偷装上一小塑料袋油菜籽,连同快乐藏进书包。利用课间休息时间,跑到学校附近唯一一个地摊上,用它换上几杯瓜子、沙枣或者几个玩具,那是多么开心的事啊。现在想起来,真是回味无穷。

油菜籽最金贵的算是菜籽油了。庄稼收拾完后,家家户户都要拉上两麻袋油菜籽去油坊榨油。虽然油菜籽很小,但它的出油率却很高。一百斤油菜籽可以榨出三十三斤油来。就从这一点,也可看出它总是做主人最忠实的朋友。菜籽油特别香。村里要有一家人烙油饼,整个村庄都飘荡着油饼的香味。这浓郁的香味烙在我的记忆里,是永远都抹不掉的乡愁。

油菜籽生来渺小却把劲儿憋在心里,总是那么坚强、那么忠实,它多像家乡那憨厚、朴实、吃苦耐劳的父老乡亲啊!

我爱家乡的油菜籽,也思念家乡的人们。去年村里整体移民搬迁到了天祝县松山滩,不知他们能否适应当地的水土,我愿家乡的父老乡亲们做一颗永葆乡村特色的油菜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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