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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203/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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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作家网散文参赛作品+项羽的“不忍”

近日读《史记》,深为项羽的“不忍”而感谓。

项羽的“不忍”之一,体现在鸿门宴时不忍杀刘邦。灭秦之后,项羽兵四十万,在新丰鸿门;刘邦兵十万,在霸上。项羽的谋臣范增认为刘邦是项羽夺取霸业的最大威胁,建议项羽尽早除掉刘邦。此消息被顶伯知道后连夜告知于己有恩的张良,张良又报告给刘邦。刘邦自知当前不是项羽的对手,便笼络顶伯,请他在项羽面前为自己美言,并听从项伯的建议,于次日亲自赴鸿门向项羽请罪。项羽设宴招待,范增于席间暗示项羽就机杀刘邦,项羽默然不应。范增于是召项庄近前舞剑,意在杀刘邦。座中之人心知肚明,项伯于是也起身拔剑起舞,实则以身体掩护刘邦。刘邦、张良都很着急,于是张良召樊哙进来当保镖,刘邦则假装上厕所,出门之后就和樊哙等人一同逃走,留下张良礼谢。鸿门相距霸上四十里路,刘邦不可能一会儿就奔回营地,项羽如果决意追杀,完全不成问题。然而,项羽终究相信了刘邦表面上的谦卑,又觉得刘邦也是难得的英难,不忍杀之。

项羽的“不忍”之二,体现在不忍杀刘邦的父亲和妻子。项羽屠秦都咸阳之后,自觉大功告成,便分封天下,立诸将相为侯王。因忌疑刘邦,便把刘邦分封到交通不便的巴、蜀之地,而将原来秦国的领土一分为三,设立三王,从各个方向防范刘邦向关中平原扩展。刘邦为了保存实力,极力示弱以迷惑项羽,后在韩信的建议下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出其不意地攻取三秦、复定关中,然后又向项羽发起反攻。当时,由于项羽分封天下时,把原来的诸侯王都削去尊号,迁徙他地,而封原来这些诸侯王手下的将相为新王,所以这些原来的诸侯王都不服,因怨反叛项羽,项羽四处平乱。在这种情况下,项羽听说刘邦打到他的老巢彭城,便回身以三万精兵击五十六万汉军。汉军不敌,刘邦逃遁。原本刘邦准备经过老家带妻儿老小一起逃走,但是战乱中家人失散,刘邦的父亲刘太公和妻子吕雉被项羽的手下捉获,项羽将他们关在军中。此后,项羽与刘邦几番较量,各有胜负。由于魏将彭越数次断项羽粮道,项羽腹背受敌,便急于解决刘邦之患,于是在与刘邦对垒的阵地上建了一个高台,将刘邦的父亲绑到台上,对刘邦喊话道:“你若再不投降,我就把你父亲烹了。”刘邦却淡定地说:“我与你曾经结为兄弟,我父亲就是你父亲,你如果一定要把咱们的父亲烹了,就分我一杯羹。”项羽大怒,但终究没有杀刘太公和吕雉。

项羽的“不忍”之三,体现在不忍天下黎民因自己而受苦。楚、汉两军相持不下,时间久了,老百姓都受不了,因为打仗既需要人,又需要粮草,如今,家家户户的壮丁都被充军,田地也因无劳力耕种而荒芜,老百姓苦不堪言。于是,项羽对刘邦说:“天下大乱已经好几年了,都是因为我们两人的缘故。不如我与你单独决斗,不再让老百姓因我们而受苦。”刘邦却笑着回绝说:“我宁愿斗智,不能斗力。”项羽无法,只能与刘邦继续纠缠。经过不断角力,双方权衡利弊,最终约定中分天下,以鸿沟之西为汉、鸿沟之东为楚。项羽也在这时放回了刘邦的家属。

项羽的“不忍”之四,体现在不忍与心爱的女子和坐骑分离。项羽与刘邦约定楚河汉界之后,便带领他的军队东归。这时,刘邦却出尔反尔,趁着有利于自己的形势,追击项羽至垓下。刘邦人多粮足,项羽兵少食尽,韩信又使出“四面楚歌”的迷魂计,项羽的精神防线崩塌了,半夜失眠,感念跟随自己多年的美人虞姬和骏马“骓”,慷慨悲歌道:“力拔山兮气盖世,时不利兮骓不逝。骓不逝兮可奈何,虞兮虞兮奈若何!”项羽泪如泉涌地唱了好几遍,美人虞姬也跟着唱和,身边的侍卫们全都低头悲泣,其场面何其伤感、又何其动人!

与项羽的“不忍”相对的,是刘邦的“忍”。

刘邦深知项羽是难得的英雄,但他并没有“英雄惺惺相惜”的情怀,他只要有合适的机会,就想除掉项羽。明明与项羽已经约定中分天下,但是项羽东归后刘邦却不西归,而是背信弃义,趁项羽不备追杀其于垓下。刘邦发出动员令,说凡是得到项羽尸体的人都可以封候,这直接导致项羽死得无比惨烈——尸体被瓜分为5块,兵士们为了争抢项羽的尸体而死了几十个人。

项羽尚且没有杀刘邦的父亲和妻子,刘邦却为了自己脱险,连亲生儿子和女儿都被他推下逃跑时乘坐的马车。那是在刘邦以五十六万大军不敌项羽三万精兵之后,携数十骑仓皇逃遁,路上巧遇兵荒马乱中逃难的两个孩子——后来的孝惠帝和鲁元公主,于是载着这两个孩子同行。然而,后面的楚兵追得太急,眼看就要追上了,刘邦为了减轻车载重量,以使马车跑得更快一点儿,便推堕孝惠帝与鲁元公主于车下,此情此景连给刘邦驾车的夏侯婴都看不下去,每次刘邦将他的两个孩子推下马车,夏侯婴就停下车抱回两个孩子,像这样的情况发生了三次。夏侯婴对刘邦说:“虽然眼下情况紧急,但也不能抛弃孩子啊!”幸亏夏侯婴驾车技术好,最后终于脱险。

刘邦弃子以顾“大局”也就罢了,在极其重视孝道的秦汉时期,他竟然忍心拿自己父亲的性命当赌注。刘邦难道就那么相信以项羽的性格绝不会杀自己的父亲吗?非也!不过是一切牺牲都要服务于他的“远大目标”而已!更不用说,他手下的将相仆从为他献身在他看来是理所当然的。刘邦被项羽围困于荥阳时,粮道被断,穷途末路,他手下大将纪信假扮为他,带着二千名用铠甲伪装的女子,从城东门出,吸引楚军围打,刘邦则趁虚携几十名骑兵从城西门逃到成皋,几经转折,复又得势。可怜“调包计”被识破之后,纪信被项羽烧死,这二千名弱女子恐怕也下落凄惨!

刘邦固然成了最后的赢家,但深受“成王败寇”思想影响的中国人却并没有全然忘记项羽、唾弃项羽,反倒是有很多人喜欢项羽、同情项羽。何故?盖因项羽有可爱之处也!项羽虽然有很多缺点,比如骄傲、虚荣、暴躁等,但他也有无畏、仁慈、多情的一面,他比之于刘邦,更像是一个活在人间的有血有肉的英难,是不完美却可以靠近的豪侠。而刘邦呢,虽然有大气魄、高情商,尤其是有识人纳才之明智、善于倾听之雅量、授权分利之胸怀,但终究是以利为首、目标至上,感情于他不过是实现目标的工具而已,为了目标也可以不要感情,其精明有余、实诚不足也!

当然,刘邦最终平定四海、统一天下,使得老百姓在汉朝过上几百年相对安稳的生活,这也是他的伟大功绩,人民应该感谢他。但是,刘邦只能是定格在历史剪影里的一尊塑像,而项羽则永远活在许多人的心中,他以自己生命的悲壮之美感动了这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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